Man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whynot (父亲那双破草鞋), 信区: Man
标 题: 《北京孤独男人》(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Sep 24 11:58:00 1999), 转信
“我妈烙的饼特香,吃上去就像和你所爱的人接吻。”薄荷甜甜地说。
“别想男孩了,以后什么都得指望女人。”
乔丹的嗓音从电话线那端传来,像个光滑的瓷瓶哗啦一下掉在长富宫大堂的角
落里,显得那样古怪。
“我等那个董事长呢,不和你瞎扯了。”
薄荷用身体护住电话,生怕别人发现乔丹的秘密。乔丹毫不掩饰她对女孩的依
恋,经常让人脸上挂不祝她和NBA的飞人乔丹同名,听起来特别滑稽。薄荷不想把
乔丹的名字和一切危险的字眼连在一起,她死心塌地维护着乔丹,自从那年夏令营
她们合用一个洗脚盆开始,浑然天成的友情就像百事可乐浸润心田,这是一种宿命
的东西。
金灿灿的射灯洒下令人目眩的光,打在墙壁上,闪动着男人和女人的瞳孔。薄
荷看看表,还有十分钟那个董事长就要来了,她摸了摸双肩背包里的软盘,心里有
点不踏实。
高挑的冷艳美女涂着CD口红,一个个都够酷的,娇艳的花瓣晃来晃去,连成一
片红云,男人经过她们身边,发馋的目光似乎在说,他体内骚动着渴望。
小猫吃柿子——色迷迷。
涂口红源于一种上古的生殖崇拜。实际上,男人不喜欢女人涂太艳的口红,可
女人却乐于炫耀她们的伤口,这些嘟起的红唇不断提醒着男人:是他们咬伤了女人
!
薄荷再次摸了摸背包里的软盘。她不需要昆德拉的幽默哲理、马尔克斯的魔幻
现实、马斯洛的高峰体验,对她这种有点野心又不想付出大多代价的女孩来说,找
个能替自己买单的老公是最现实的。
聪明的女人就应该和丈夫相亲相爱,每天晚上打洗脚水什么的,薄荷今年夏天
刚从工艺美院毕业,没有服从分配,暂时还没找工作。她一点也不着急,只想在家
集中精力搞创作,上大二开始她的画就已在画廊展出,每月都能有些收入。另外,
她有时帮朋友做电脑动画,一会儿要来的那个董事长就是取软盘的。
“最好他又有钱又精神。”
丈夫好像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一个抽象概念。有一点可以肯定:丈夫似乎
和爱情不挂钩,这个时代的爱情活像福尔马林溶液浸泡的动物标本,“嫁个好男人
是今年的头等大事。”薄荷记得她淡淡地说出这句话时女伴惊讶的表情,“你不像
个画画的。”天才需要的是效率,他说不定会去电脑征婚,条件是竞争出来的。
又过去一个模特儿,吸走了薄荷的最后一丝自信,漂亮是平淡生活的最佳注脚
,她想去电梯口照照镜子。明晃晃的镜面闪动着缎子特有的银色光泽,女人对镜中
的自己是百看不厌的。乔丹说薄荷比美女有才,比才女漂亮。薄荷深吸了一口气,
这会儿没有乔丹的鼓励,她简直觉得自己就像一盘清炒豆芽菜。眼睛长得还可以,
至少很大,鼻子应该垫垫……她一直坚持使用强生的婴儿护肤品,再加上一半的南
方血统,使得皮肤总能保持光洁、细嫩。
“何必呢。”
薄荷嘲笑自己的虚荣心。她松开手,满头乌发滚落下来,捕捉着萌动的情丝。
时间到了,她开始向转门那边走,心里似乎还牵挂着那面镜子,等她完全转过身来
,一个小伙子叫住了她。
“是薄荷小姐吧,”
“啊,对……”
他就是那个董事长吗,这么小!这张脸在给薄荷造成某种印象之前,已经预先
击中了她。
“咱们去咖啡厅吧。”
男孩说着已经走到她前面,那挺直的身板有一种坚实的质感。
薄荷看到他亮滑的头发,感觉他一定用了飘柔洗发液。气氛不对,薄荷还没有
将一口气和盘托出,就轻易让出了主动权。下巴好像被什么东西抻着,整个人像条
拧干了水的毛巾。这是怎么回事?薄荷觉得费解,要解释这一切,必须把古典主义
过渡到印象派的全部过程叙述下来,而这需要整整一个时代!
他们绕来绕去,终于找到了一处最好的咖啡厅。
薄荷在对着镜子的地方坐下来,这会儿她感觉好一点,但她吞下去的那种印象
依然横亘心底。她发觉自己的脸红扑扑的,有一种朴素的高原色。总以为是情场老
手呢,看来不过如此。
红色最有感染力,那种流体的亲和力荡漾在男孩脸上,世界在一刹间变得通体
透明,简直要滴出水来。目光被粘住了,如同古老的仪式,长期以来顶礼膜拜的幻
想随即被包容在这团红光之中。
“我叫肖汉。”
在一种磁力面前,他叫什么名字似乎都无所谓。薄荷开始仔细端详起他来。她
的脑袋具有多媒体的动态捕捉功能。究竟哪一处微小的地方首先击中了她?他看上
去显得更小,可又有一种莫名的老成支撑着他,薄荷仿佛看到幽深的古堡中一个小
孩套上成人的盔甲,举起一柄和他体重相抵的重剑,仓促应战。
“你长得像个演员。”
薄荷脱口而出,马上又觉得这样说太冒失了。
“是吗?”
肖汉顽皮地扭过头去,迅速照了一下镜子,他的头似乎能转三百六十度。
薄荷的多媒体开始工作,肖汉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根发丝的轻微闪动都在她
的镜头之内。他穿了一身稻草人的米色便装,里边是雪白的圆领T恤,这种浅色与
即将来临的冬天不大协调。有一种香味弥漫上空,灵感浮出水面,天与地仿佛两瓣
欲吻又分的嘴唇。薄荷辨认着那种味道,是河边豆麦的清香。
“你像马龙·白兰度。”
他显然不知道。马龙·白兰度,五十年代硬汉与性感的象征,现在早成老头了
。
薄荷差点笑出来,怎么搞的,能不能想点纯情的事埃在一杯清水面前,哪怕是
一粒细小的沉淀物也显得异常清晰。薄荷一向爱欣赏美男,但是直到现在,一种温
情突然不期而至时,她才真正听到了生活的召唤。
她把软盘递给肖汉,气氛始终不对,根本不想谈什么工作,老是想盯着他的脸
看。她发现对方也许比自己更紧张,男孩不知所措时总要点上一支烟,因为他们不
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
薄荷见过很多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男人,而肖汉的目光却像蜻蜒点水一样擦着她
的面颊,随即又飞逝远去。薄荷琢磨着他的五官,她擅长画人,拆开来看并没什么
特别,凑在一起就像新款的福特Ka型车身,线条流畅,过渡得体。一双眼睛腼腆中
包含着激情,就像那种良好的刹车性能:想玩硬的,一脚准踩住;想玩软的,可以
平稳地停下来,如同贵妇的拖地长裙。选择一个男人做丈夫,要看他开的车稳不稳
。薄荷当下断定:即使他以180公里的时速高速奔驰,她也敢坐他的车。
肖汉要了一杯立顿红茶,薄荷要的是大湖牌的橙汁。她有时也喜欢喝现磨的苦
咖啡,但此刻橙汁更能起到润滑油的作用。薄荷觉得她必须不断他说点什么,否则
就特别不自在。
“你有二十四吗?”她问。
“二十三。”
“我也二十三。”
“七月?”
“六月。”
闹了半天,她还比肖汉大一个月,真逗。她记得以前好像说过这样的话:她不
找比自己小的,哪怕小一天也不成。她一面想着,一面把烟灰缸挪向肖汉那边。他
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股热力传到她脸上,耳根像被点着了似的。
“上大学好吗?”肖汉忽然问。
“还行,没有什么好和坏的。”
从刚才的闲聊中,薄荷知道他是中专毕业,不爱念书。不过,这又有什么大不
了的?他俩似乎越不同就越有意思。当海尔一波普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横扫天空时
,你一定要追究它的来源吗?
“追你的女孩肯定很多吧?”薄荷问。
肖汉发现这是个限定性很强的问题,怎么回答都不太合适。
“没有吧。”
薄荷笑了,一种瞬间的默契往往胜过多年的了解。说不清是哪个切入点迅速打
开了缺口,把他俩粘在一块。就像《廊桥遗梦》里写的:“现在很清楚,我向你走
去、你向我走来已经很久很久了。”不过这么说有点酸。
“找老婆就应该找这样的。”肖汉暗暗想着。
他是个大胆的赌徒,可以为了一瞬间的印象押上全部赌注。他必须制止她的笑
,可她双眉一挑,隐隐一笑,就把别人献的殷勤化为齑粉。她好看吗?是的,还行
。不过,他见的女人太多了,“漂亮”早已是个令人麻木的概念。他根本不想把她
和别的人对比,那种感觉是JIN·TONIC(汤力水)里的柠檬,嘴唇里的阳光,超越
了生活本身的含义。
她的穿着和她毫不相衬:坠满金属扣的黑皮夹克,浅蓝牛仔裤。尽管他对女人
的衣着并不在行,也毫不关心,但他还是数了数她身上的金属扣,一共二十三颗,
没错。她的长发令他满意,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娶短头发的女孩做老婆。她上身
微微向前倾,全神贯注地听他说话。她皱皱眉,眼睛下面露出一圈淡淡的紫印,眉
梢渐渐隐入鬓角,他的心跟着颤动了一下。
“她是个淑女。”
做出这种结论未免有点武断,但最初的印象已经填满了他的意识。乌黑的秀发
丝丝缕缕,抚摸着他的心,有些发痒。尽管她打扮得像个摇滚青年,但仍旧掩盖不
了那一派淑女气息,犹如岩缝里一刹间透入的阳光。不管她是不是画画的,总之,
她和那些披头散发、脏兮兮的嘻皮士毫不相干。不过,她这样打扮也无可厚非,一
种不和谐中的和谐,反而更好。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他具有这种惊人的洞察力,他想
大概是喝了红茶,茶叶总是能发人深省“我这人没什么心眼,宁可天下人负我,我
决不负天下人。”
肖汉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说,他急于要把他的真心放在她的手心。现在说这种
话的人太少了,谁也不爱用高标准给自己下套儿。他觉得自己说了一大堆废话,但
他必须保持一种状态。
薄荷吸一口凉丝丝的橙汁,如同品味着早晨清朗的空气,她没有仔细听他的话
,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印在脑子里。他的脖子挺括、直率,简直可以说是憨
厚,贴上去的感觉一定很好。
薄荷感到脸红,可是无法将视线移开。她很快就知道了很多情况,他父母都是
军人,有个姐姐嫁人了,他开的私营公司在昌平,最近正赶制一批不锈钢的啤酒桶
,他去过缅甸……薄荷想起很多年以前,她喜欢上一个男孩是因为他有一双好看的
手,不过,后来让她厌烦的也是那双手,她发现他手心里有一条很难看的疤。
“你喜欢看足球吗?”薄荷问。
“当然了,国安是每场必看。这星期天跟申花,看吗?”
“看!”
“那我去买票。”
“带两个女孩行吗?”
“没问题!”
他真有本事,况且还这么小!当无数男人连给老婆买一条围巾的钱都没有时,
他却在轻松地嚼绿箭口香糖。一个有钱的小帅哥,简直是女人择偶的模子。长得精
神的小男孩没钱,有钱的老男孩没模样,他可是个全能冠军。
“幸运写在你的脸上。”
薄荷有一种预感,他的好运一定会传给自己。有人说看男人有没有钱不看西服
,要看袜子,因为那套西服也许是一百零一件,是千人一面的道具,薄荷知道这样
想很庸俗,但她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瞟了一眼,沙发挡着,没看成。
“吃饭吗?”
“以后吧。”
时间就像出租车上的计价器一样飞速跳闪。薄荷确实饿了,但她觉得保持淑女
的矜持是必要的。
“我送你回家。”肖汉说。
薄荷暮地一惊,这话说得真甜。长期以来,她觉得只有活在玩笑里才最真实。
看看周围的人吧,谁还会在乎什么。英雄就像复印机里的美女,被复制出来的万种
风情早就失去了它的原始意义。肖汉是个英雄,他哪怕受骗一千次也会对别人好。
而她呢,正是骄傲和聪明阻止她爱别人,因为她怕受骗。可这样,她反倒轻松了,
因为她是大众中的一员。英雄是那样显眼,他必须独自受苦。现在薄荷终于明白,
她没有别的信念,相亲相爱才是她的理想。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那样自然,仿佛丈夫了解妻子的习惯一样。
他的车是深蓝色的捷达——最新的捷达CT型。
“我给你开车门。”
薄荷再次笑了,年轻的心到底装不下多少深沉。他这样做会把女人宠坏的,蒙
田就拒绝给女人开车门,他说只要开一次就要开一辈子,女权主义已经搞得过头了
。
肖汉倒车、换挡,在暖融融的阳光之下朝薄荷家驶去。薄荷觉得他仿佛不是在
开车,而是在尽情吹奏一首萨克斯金牌舞曲,就像和女人做爱一样驾轻就熟。
女人的美在钢筋水泥中尤为显眼,成为众人目光的漩涡。捷达跑在金光大道上
,新的液压助力系统没治了,再加上BEYOND的老歌,阳光在人的血液里作怪。
肖汉想起威哥经常给小蜜送“情人弯儿”,女孩的笑声像下酒小菜一样清凉可
口。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薄荷,她不是那种特别靓的女孩,但她有一种美,舒适、安
闲,就像那可爱的名字——曼妥思薄荷糖。
她捋了捋头发,肖汉瞥见她挺秀的脖颈,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她戴
了一根很细的18k金项链,像头发丝似的。脖子一定很凉,腰也很细,呈现着恼人
的曲线。肖汉深深吸了一口气,赶快将视线移开,仿佛再看下去就要冒犯神灵一般
。等红灯时,他一心盯着小店外面黄底黑字的“粘鼠胶”广告,可是没用。
再次启动时,他觉得自己应该喝点矿泉水了,空气里有一种薄荷的甜味。新捷
达虽然还是1.6升的排量,可最高时速能达180公里,一点油,车就一个劲儿往前
窜。
“到了。”薄荷莞尔一笑。
天啊,这么快!世界对肖汉来说,一下子全变了样。
“我给你开车门。”
薄荷又吃了一惊,她看到肖汉跳下车,已经站到了她的右边,像酒店恭敬的门
卫。让一个大男人这样隆重地宠一回,实在不在做女人。
“记得住这座楼吗?”
记得住!
薄荷轻轻扬了扬手,径直朝大门走去。
“我怎么会遇到他?”
是啊,多年的梦轻飘飘浮游空中,没有附着物,她只好崇拜某个外国球星。前
世修五十年可以同舟,修五百年才能同床。小时候看铁臂阿童木和一休的时候,谁
会想到今天的奇遇呢?她听到身后发动机的声音,暖融融的阳光依旧熨贴着脸颊。
北京,一座古老而充满激情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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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 柔 柔 极 柔 柔 外 合 气 静 及 阳 不 不 阳 静 极 太∥极∥
∥自 并 有 阴 并 成 合 虚 运 身 神 相 离 离 之 之 而 极∥心∥
∥如 济 刚 阳 用 刚 一 实 行 正 明 济 阴 阳 母 机 生 者∥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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