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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oxin (handsome fox), 信区: Man
标 题: 姐俩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y 28 16:18:13 2002) , 转信
又来一对姐妹/
文章来源: 毛豆 于 2002-5-27 6:41:00:
姐俩//Cedar
在这个世界上,我第一个喜欢的小孩儿是我妹妹。
记得我妈怀我妹妹的时候,我还是个除了吃和玩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顽皮小孩儿。我对妈
妈日益隆起的肚子(现在仍然想不起来我妈竟然隆起过肚子!)视而不见,却对她每天吃两
个鸡蛋,而我只能吃一个鸡蛋感到不满。我问姥姥,姥姥告诉我:“你妈妈生的是大病,
吃两个鸡蛋;你生的是小病,所以吃一个鸡蛋。”,我很天真的问:“那我什么时候生大
病啊?!”
记得妹妹出生的那天是个阴天,一大早,爸爸就背上我踏着冰雪初融的泥泞出门了,爸爸
把我送到了宋大爷家,就竟自回去了。----平时,我总是跟着姥姥在家待着,所以那天我
觉得有点特别,可头脑简单的我也没深究,到别人家玩对我来说总是比较新奇的。
那天下午,爸爸来接我,并告诉我家里多了个小妹妹。我一听特高兴,虽然我并不清楚多
了个妹妹到底意味着什么。
回到家,我迅速地从爸爸的背上溜下来,妈妈在睡觉,我滴溜溜的眼睛很快发现炕上多了
个小东西,呼呼的睡着,鲜嫩得不得了。我兴奋地爬到炕上,用手指头去捅那粉嘟儿嘟儿
的小脸儿,被姥姥一把给揪到一边儿去了。
那时我四岁零九个月。
我问,这个小妹妹是哪儿来的?姥姥说是水沟边上捡的。对这个答案我很满意,毫不犹豫
地就相信了,丝毫没把旁边睡着的妈妈跟这个小东西联系到一块儿去。
直到一个月以后,妹妹满月了,家里人抱着她去照相馆照满月照,没我的份儿,我才急了
。我冲口而出:“我是我妈生的,妹妹是拣的,为什么给她照像,不给我照像?!”,哈
!原来我心里有过这么不同凡响的优越感呢!那次,我很生气地把妹妹的满月照的照片给
挝了,并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揍,从此知道了妹妹也是俺妈生的。现在我仍能从老妈的珍
藏那儿找到我当年的罪证----那张照片上,妹妹无辜的、胖胖的脸上有一道抚不平了的嫉
妒的挝痕,那是我对妹妹的唯一的一次嫉妒。
我很快就喜欢上了妹妹。小的时候,我喜欢什么或不喜欢什么都是一个反应,就是咬。有
的时候,我看着躺在小竹车里的妹妹突然会觉得喜欢得不得了,就凑到她的胖胖的小脸蛋
儿上咬一口,把本来很安静的妹妹弄得大哭。姥姥为此打过我好几回。妹妹白白净净的脸
蛋儿上印着我的小牙印儿的时候,特别的楚楚可怜。其实,是比较好下口的地方我都没放
过,所以妹妹的小屁股蛋子上也印过我的小牙印儿。我妈有一次在打过我以后奇怪地问,
你不嫌臭吗?!好在,我5岁过后就改掉了这个恶习,不再咬人了。
小时候,我总是乐于和姥姥挤在小后屋里的那张窄窄的,冰凉的木板床上睡觉。那时候,
妹妹还整日地被裹在一张方方的小花被子里。我总是很频繁地梦到妹妹躺在铺平了的小方
被子上被河水冲走的情景。那个托着妹妹的小方被子在小河里往大桥的方向漂,我则在岸
上跟着跑,心里急得不行。跑着跑着,小被子就漂过了大桥(那时候,在我的概念里大桥再
往西的地域就是外国了,是个可怕而未知的地带),只要一过大桥,我就会哭醒,因为深怕
那梦是真的,而不敢睁开眼睛。我会闭着眼睛告诉自己这可能只是个梦。等我终于转过方
向,爬起来后的第一件事是往大屋跑,去看妹妹在不在炕上。我总是在亲眼看到妹妹安然
无恙的躺在那里才会真正的相信,那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有一句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妹妹比我会哭,她喝过我妈的奶,我没喝过。去年老
爹老妈来我这里的时候,一天晚上,我又泡在老爹老妈的屋里陪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老妈突然很艰难地,吞吞吐吐地对我说她很后悔当年为了赶快赶回北大荒而狠心没喂过
我一口奶。她一直内疚,觉得我小时候之所以体弱多病是没喝过人奶导致的。那次是她第
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把心里的内疚说出来。我知道老妈的心里还藏着其它的内疚,比如
对姥姥。但她不说,我也不提。其实我并没怪过她(虽然我曾经想过,如果我喝过我妈的
奶,我会不会白点儿呢?),可我还是问了为什么。老妈说,那时候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好
,想要表现得积极一些。所以在北京生下我就回去了。我很了解,但那一刻,我有点心酸
。我还是赶紧安慰老妈:“你看我现在不是也挺壮的吗?!”
据说我是一岁半的时候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的,可我妹妹十一个月的时候就可以扶着被垛
儿自己走了。妹妹小时候的确很少生病,这么算来,我还是家里那个比较令人头痛的一个
。姥姥在北大荒的时候我就可以做全职小孩儿,如果不是我自己心血来潮地非要凑热闹地
给妹妹换尿布,这种事儿其实轮不到我。妹妹一岁多的时候,姥姥回北京了,我也成了小
保姆。那段时间我们没去托儿所,爸爸妈妈上班了,就是我在家看妹妹。
妹妹出生之前,我也是个慢性子。早上穿个袜子恨不能也得花上半个小时。可自从当上妹
妹的小保姆以后,我的动作突然变得麻利了。倒是妹妹继承了我原来的样子,动作慢得不
得了,让我看着就着急。我和妹妹从小就很不一样,无论是长相、个性还是习惯,简直就
找不到一个相似的地方。连我妈有时候都会怀疑:这是姐俩吗?!妹妹很白净,我很黝黑
;妹妹胖乎乎的,我瘦干干的;妹妹好静,我好动;妹妹敏感细心,我粗枝大叶;妹妹总
是做完作业才去玩儿,我总是玩儿完了才想起来写作业;妹妹很仁义,我很冷血;----“
别这么说自己”,我猜想,认识我的人会这么劝我。但我当时真的很冷血,现在想起来我
只能用两个字话来评价自己,那就是“混蛋”。
妹妹小的时候很有心眼儿,很会看大人的脸色。她会在适当的时候哭,以便减少挨打的几
率。虽然我很爱妹妹,却曾经十分看不上妹妹这点,觉得她没骨气,其实那时候她也才两
岁多。可不管她自己对挨打这种事儿如何的害怕,如何地想尽办法躲避,一旦让她发现我
就要挨打的时候,却总是用尽她那两岁多点儿的所有小聪明帮我解围----她会突然往要打
我的那个人(通常是我妈)跟前蹭,或者干脆抱住妈妈的大腿,撒娇地要求妈妈抱抱她,
----她知道,只要她的阴谋得逞,我就不用挨打了。等到警报一解除,妹妹总会在第一时
间要求妈妈把她放下来,她又没事儿人似的一边儿玩儿去了。有的时候,妈妈被我气得太
狠,这招就不灵了,妹妹会挡在我的前面,这个时候就是打到她的身上,她也不会躲开。
所以说,妹妹很仁义。
妹妹平时很乖巧,又懂得看大人的脸色,所以很少挨打。但小孩子哪里有不调皮的呢?很
少的时候,妹妹也会惹火大人。可是妹妹挨打的时候我却硬着心肠没去阻拦,原因是还没
打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就先哭了。我很生气,于是就在一边看着,虽然也有恻隐之心,却
始终没迈出那一步。妈妈说,有一次她很生妹妹的气,本来要好好揍妹妹一顿的,可又想
让我中间阻拦一下好下台,可她虚张声势了半天看我没什么动静,就改生我的气了,觉得
我没义气,于是就没打妹妹。妈妈说我是个冷血动物。现在我还是想不出来当时我为什么
就是走不出那一步,是我的倔强吗?还是我真的就是个冷血的混蛋?!每当我想起这段往
事,总是羞愧得无地自容,觉得一辈子都欠着妹妹的。
其它的时候,其实我是很照顾妹妹的。这跟姥姥平日的教育有关,大的让着小的是天经地
义的。更何况,到现在为止,我还没见过一个比我妹妹小时候更可爱的小孩儿。姥姥不在
北大荒的时候,我在家看妹妹,虽然妹妹急了的时候也朝我扔过“小李飞刀”,但我们还
是在家待得挺高兴的。可是有一次出事了,我和妹妹双双煤气中毒,那个时候我六岁多,
妹妹也就两岁。
那天我和妹妹都觉得不舒服,我头晕晕的,有点儿恶心,很困,想哭。看妹妹的样子也好
不到哪儿去,她还太小,就只知道哭----一定也是因为很难受才那么哭的。本来我还想哄
她,可到后来我也跟着哭起来了。我俩就坐在小方桌的两边,面对面地嚎淘大哭,而且越
哭越困,我想我们可能会睡着,因为怕睡着以后有坏人进来,于是就着最后的那点儿知觉
走到大门口,把门倒插上了。失去知觉之前,我所记得是我和妹妹是趴在小方桌上睡着的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机关卫生所里了。那天爸爸先回的家,却叫不开门,开始还以为
我们在跟他捉迷藏。后来爸爸从后窗户看到我从桌子底下伸出的脚才发现不对劲。情急之
下一拳打碎了玻璃,从窗户跳进来,马上打开倒插的大门通气。这时,妈妈也回来了,于
是一人抱一个,往卫生所里冲。李医生说,再晚5分钟就完了。据说,我是趴在地上的,妹
妹不知道怎么自己爬到炕上,口吐白沫。。。。。。
妹妹上中学以后,数学总是学不明白,妈妈觉得奇怪:咱们家没有一个人数学不好的,怎
么就你学不明白呢?妹妹说她的数学细胞都被那次煤气中毒给毒死啦!“那你姐的数学怎
么那么好?!”妹妹说因为我是趴在地上,没她严重。
煤气中毒事件以后,我们就被送去了托儿所。我上学前班,妹妹幼儿班(也可能是小班)
。我很高兴,因为有很多同龄的小朋友可以一起玩儿。可妹妹不愿意去托儿所。每天早上
都要大哭大闹。妹妹也不爱吃托儿所的饭菜,我就经常过去她们班去“帮忙”。放了学,
我就带着妹妹去机关办公室找我妈,然后才回家。有一次我没看好妹妹,让妹妹摔了一胶
,她的膝盖血流如注把我吓坏了。我背着妹妹没命地往卫生所跑,我都不知道当时怎么会
有那么大的劲儿。后来上小学了,我仍然在放学之后去接妹妹,并继续帮她消灭她不爱吃
的托儿所的饭菜。
妹妹虽然在家是老二,但并没有比我享有更多的特权。尤其是在回北京,天津的时候。因
为我生在北京,又因为要治疗肝炎,一岁多的时候回去北京待过一段时间,所以北京、天
津的亲戚对我总是明显地比对妹妹要好。妹妹虽然还很小,却十分敏感。她有一套对待忽
视的办法,就是也忽视那些忽视她的人们。当忽视她的人叫她的时候,妹妹会假装听不见
地把身子转到另一边去。那时候,妹妹不到三岁,我和妹妹还是我妈北京、天津大家族里
仅有的两个孩子,总有大人围着我们团团转。妹妹第二次去北京的时候是5岁。因为我要等
放假,妹妹比我先一个月去的北京。我一到北京,姨姥姥就给我买了一件新衣服,我穿上
新衣服给周围的大人观赏,妹妹静悄悄地走到我身边,扬起小脸儿,拉着我的衣角对我说
:“姐呀!这件衣服你穿小了给我啊!”。妹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清亮无邪,自然而然
,但这轻轻的一句话却让旁边的大人鼻子都酸了----妹妹先我来北京一个月了,却没人想
起来给她买件衣服。姨姥姥很愧疚地马上领着妹妹上街挑衣服去了。衣服是买了,但那种
忽视对妹妹幼小的心灵造成的伤害是可以弥补的吗?如果能,我很想弥补,竭尽全力。
妹妹平时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谁也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旁边的人总
是从她的一些小小的行动上来领悟她的思想。她可能很突然地从某一天开始不让我们吃这
个吃那个,所有的好东西都要留起来,也不说留给谁----当然我们都知道她要留给谁,姥
姥一个月以后就要来北大荒了。妹妹平时很扣门儿,平时要想从她手里骗出点钱来简直比
登天还难。可有一天老妈顺口说“这个月又没钱了”时,妹妹大义凛然地把所有的私房钱
都掏出来:“妈,别担心,我有钱!”。那天我们都笑得要翻过去了。
转眼间,妹妹上小学了,我也5年级了。那年我出麻疹。因为年龄越大,出麻疹就越危险,
所以妈妈想让妹妹跟我一起出麻疹,以后就可以省心了。可妹妹害怕,愣是一个多月没进
里屋见我。我病好以后逗她,说她不够意思,她只是嘿嘿的笑。
妹妹刚上小学的时候很崇拜我。因为我会拼音,于是我成了妹妹眼里最有学问的人。其实
妹妹很有语言天赋,文章写得非常棒,高中的时候还写过长篇游记和小说。妹妹二年级的
时候就开始写诗了。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自打我上了初中,就开始给妹妹改“作文”了。
还记得她的第一首诗写的是“太阳味味笑,老午吃青草”。她把“咪咪笑”写成了“味味
笑”,把“老牛”写成了“老午”。后来跟她提当年的事,我说我可真是很佩服你呢!字
还没认几个就开始写诗了。
妹妹小学的时候我就让她写日记了(虽然那时候我自己还没开始写日记呢),还每天有模有
样地给她修改,就象老师给学生改作文一样的一丝不苟。有一次她在日记中写到:“下雪
了真好!我高兴地在雪地上直打滚儿。”我煞有介事地批注:“你怎么这么不爱惜别人的
劳动成果?你知道姥姥给你洗衣服很辛苦吗?!”----这段儿是我妈从妹妹过去的日记本
里翻出来,拿来笑话我们的。
记得我上高中的时候我们家住在科技楼。一个五月的星期天,雨过新晴,我俩坐在二楼的
窗台上欣赏着远山近水和大自然能赐予我们的所有能想得到、看得到的各种层次的绿色,
不由得诗性大发。我俩还从屋里弄了两杯酒坐在那儿你一句我一句地对对子,风雅飘逸的
,臭不可闻的,笑死活人的对子从我俩的嘴里成串儿成串儿往外邹,那时妹妹小学还没毕
业呢,就已经显示出很深厚的文学功底了。妹妹爱看书,最爱翻我的语文书。我们每学期
发的新书,她总是比我先看完。我们书上的古文我都背不下来,她却能。后来高考,妹妹
的语文分很高。妹妹的姐夫的语文也不错,有时候他俩碰到一起总要打打嘴仗,象比武过
招似的,我比他俩的功力差一大节,怕搅和进去被他们震伤,通常很有自知之明地躲在一
边儿看热闹。
经常听到周围的女同学、同事以抱怨口吻谈起自己的姐妹(我周围的女同学十有八九在家当
姐姐),我总是很奇怪,因为我们家里几乎没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在我的记忆里,我俩从没
为什么事情或东西发生过争执。妹妹总是毫无怨言地穿我穿小了的衣服(当然她也会有自
己的新衣服,只是比我要少),那个时代的家庭大多如此吧!穿新衣服可能是那个时代家
中老大唯一的特权。等到我的个头接近妈妈的个头的时候,我就开始穿我妈年轻时穿过的
衣服。我们家没有新年压岁钱,也没有新年穿新衣服的习惯。所以我和妹妹通常是过年时
,两个聚集在一起的同学圈子里唯一穿着洗干净了的旧衣服过新年的孩子。记得高二的时
候,我第一次开口向家里要东西,一双回力球鞋,是上体育课要穿的,九块多钱。妹妹批评
我说我奢侈,当时我觉得很委屈,都快掉眼泪了。基本上来说,我和妹妹在穿着上都是很
朴素的。妹妹上大学以后衣着开始讲究,也越来越有品味了,我觉得欣慰,这也许是生活
对妹妹的一种补偿吧!
妹妹开始大肆地嘲讽我的白字也是我上了大学以后。之前也有,但并不那么明目张胆。我
和妹妹相处得很和睦,她总是叫我“姐”,而不是象很多其他我的同学那样,妹妹对姐姐
直呼其名。在家里,说不上谁让着谁,因为没什么要争的。到了外边,我对妹妹的保护意
识会变得很强烈。妹妹上小学以后,知道她被小男生欺负,我曾火冒三丈地跑着去找人家
算帐----到了那里才发现,其实根本不用我出手,妹妹的俩个死党就已经把那个小男生料
理了(按在地上打,呵呵)。我曾感慨过:什么人什么命吧!刚上小学的时候也有小男生
欺负我,但我很快完成了从逃跑到反抗的过程。我甚至拿自己的这个例子教育妹妹,是希
望她在外边强势一点,不要被人欺负。可我的话并没起过什么作用。妹妹在外面个性一直
比较软弱,但妹妹却是个有福气的人,身边总是有一两个泼辣硬朗、快意恩仇死党伺其左
右,帮她料理身边的一些小麻烦。这跟我的孤家寡人、和一向自己料理自己的事情的景况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想这跟她敦厚随和的个性有着莫大的关系。妹妹的厚道还表现在她
跟那俩个死党从来都说她的这个姐姐的好处,而王清和周波则每天报告和她们的姐姐打架
的战况。以至于那俩个死党越发羡慕起妹妹来:“你姐从不跟你打架吗?!”
其实我打过妹妹一次。那时候我上初中,妹妹已经从我手里继承了喂鸡的重任,喂鸡是她
在农场的家中管辖过的唯一的家务。那天中午放学以后,我从食堂买饭回家,发现家里的
鸡都跑到大街上来了。一定是妹妹喂鸡的时候又没把鸡窝的门关好。这种错误她已经犯了
无数次了,当时我手里还端着饭盘儿,一气之下就用脚背踢了妹妹的屁股一下。我的脚还
没收回来,就已经后悔了,因为我看到了妹妹脸上的表情----非常害怕,却又很谦卑,自
知理亏而不得不承受的样子我一辈子都记得。当时我的肠子都悔青了,却碍与颜面没跟她
道歉,也没去安慰显然是有点受惊了的妹妹。后来我多次提起这件事儿,希望得到妹妹的
原谅,可妹妹说,她不记得了有这件事儿。
我通常不会主动地向父母汇报学校的事,好事儿坏事儿都不说,妹妹则不同。她基本上是
什么都说,----也许她觉得说了以后,球就踢给别人了,她就可以大松心了----当然她在
说些不太美妙的事的时候总会用点儿小伎俩。一天,我在二楼的窗台上看到妹妹和她的两
个死党一路有说有笑地从学校往家走,并在要往我家拐的那个路口和俩个死党分手,只见
她本来还阳光灿烂的脸上很快阴云密布,等她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抽抽噎噎地飘起了小
雨,再等老妈问起原因,她已经改成瓢泼大雨了:“妈,我没考好,哇~~~~~”。那个时候
我已经和小时侯不一样了,我也不支声,因为我知道老妈很吃她的这一套,就一边用眼睛
瞧着妹妹有趣的表演,一边在心里暗笑着妹妹有点儿可爱的狡诈。
姥姥在的时候,我和妹妹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姥姥的羽翼下。风风雨雨的不是没有,只是我
们感觉不到。姥姥的去世对我的打击是最直接的。妹妹也很难过。她用自己的钱买了水果
罐头摆在姥姥的遗像前,还点上了香。对我来说,风雨是突然降临的。我突然明白了家里
的情况,突然明白了姥姥平日都为我们遮挡了些什么。出自本能地,我伸出自己还没长丰
满的羽翼要给妹妹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遮掩,我不知道当时到底为她遮挡了多少,只知道
我尽了全力。我承担一切家务,使出浑身解数维护家里的和平。我自愿挡在妹妹前面成为
父母争吵时的炮灰,尽量把妹妹隔绝在家务和大人的纷争与吵闹之外。有时候我甚至怀疑
,在那段日子里,谁才是妹妹真正意义上的母亲。刚离家上大学时,我一点也没想念父母
,却十分担心我走了以后妹妹怎么办?没有了我的这层保护,妹妹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寒假回家我才发现,其实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生存智慧。妹妹的方式竟然是“以暴治暴”
!当我亲眼目睹了妹妹如何跟老妈针锋相对地互嚷之后,我终于如释重负地放下了一颗悬
了半年的心。妹妹仍然不会做家务,但已经可以很熟练地给自己煮面条了。而我也由此发
现了另一种母女关系存在的可能----无论她俩吵得多凶,过后很快就没事儿了。而令人不
解的是,老妈却忍受不了我的一点儿顶撞。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喝过妈妈的奶,于是在我们
母女俩的关系中始终少了那份成自天然的亲近?!在我和妹妹成长的阶段,父母几乎没管
过我们,高考那三天我回到家吃到了现成饭,感动得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几天都吃了些什么
。前两年,有一次老妈又在数叨妹妹不争气,东没好气地说:“就冲你们当年那样,我和
我姐没变成小太妹,你们就烧高香去吧!”----这也是为什么我对“女强人”总是有着很
本能的反感的原因。
从我上大学到妹妹大学毕业来北京工作前后九年的时间,我们姐俩聚少离多,见面了也多
是没大没小地瞎贫,那会儿,虽然东还是叫我“姐”,但我已经没什么姐姐样了。从东来
北京工作到我离开北京只有三年,这段时间我们常在一起。东刚来北京的时候没有宿舍,
我家又太远,于是和父母在五道口租了间房子,那时候老妈还是退而不休,跑天津去蹲工
地去了。因为东上班早,下班儿晚,路又远,每天晚上回到家已经买不到吃的了,于是我
又担负起给东做饭的重任,每天早晚往返与学校与五道口之间。在体力上,我从来没那么
透支过:要考试了,看书的时候我做了好几个梦才越过一行字。轻松的时候,我也去东位
于闹市里的中学找她一起出去溜达。三十岁以前,我和东站在一起老有人问谁是姐姐,东
对此十分恼火。所以在我过三十岁生日的时候东曾狂笑三声:“人过三十天过午啦!哈!
哈!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事实也的确如此,三十岁以后再没人问我俩谁是姐姐
了。99年,一向健康顺利的妹妹得了一场大病,我们家的每个人也都陪着她度过了那忐忑
不安的一年,我甚至想过要辞职回国去照顾她。东要过三十岁生日的时候,老爹老妈坚持
回国去陪妹妹过生日,老妈说:“三十岁生日得好好过,过不好立不起来咋办?”,老爹
也跟着帮腔儿:“是啊,弄不好来个倒立不是麻烦啦?!”,我只好说:“得得得,你们
不就是惦记你们家老二嘛?!我过三十岁生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么紧张啊?!”,以
前在北京的时候,每次我过生日,都是我这个寿星老忙里忙外地给大伙儿做一大桌子菜,
然后筋疲力尽地等着吃得高兴的,给我过生日的人们送给我的那一句“生日快乐!”----
还是那句话:同人不同命啊!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也没闲着,给东置办了很“隆重”的
生日礼物,又买了一堆令老妈咋舌的护肤保养品:“告诉她,三十岁了,得好好保养了!
”
每周给家里打电话,我和东通起话来总没个正经,永远是嘻嘻哈哈的。有时她会哼哼唧唧
地跟我说:“没话说了,咋办?”,“那就放下贝!”,于是她就如释重负的跟我说“那
我放啦?!”
常常听到这句话:“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
姐俩,不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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