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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oxin (fox), 信区: Man
标 题: 游离少年(十一、十二)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Oct 1 15:56:17 2001) , 转信
游离少年(十一、十二)
文章来源: BOOM 于 2001-9-30 5:19:00:
十一
随着时间过去,初来乍到的新鲜感慢慢丧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可比拟的寂寞。我
无法和新加坡人真正融合到一起,这道理如同血和水,也许看上去似乎是你中有我,我中
有你,一旦使其静止,沉淀就会慢慢地显现出来。我不愿学着新加坡人的口气说那种奇怪
腔调的中文,我会说最纯正的普通话,我更不能像他们一样说新加坡式的英语,我知道更
正统的发音。于是我们从语言上就彻底隔离了。我和我的同学之间,总是会因为诸如此类
的原因而产生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新加坡同学没有必要也并不愿意跨过沟来迁就我,而
我要跨过去又谈何容易?如果说要与新加坡彻底融合,我就必须放弃我已经深深依恋的语
言和文化的话,那我宁愿做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
鉴于这种状况,我的社交圈子就只能限于几十个中国学生,而我和其中大多数人也绝不算
是什么朋友,因为他们全有满腹的壮志将来都要去经天纬地,只有我无是无非、得过且过
地混日子,所以我们互相谁也瞧不起谁。但是我们之间有一个区别,我从来不掩饰自己对
他们的蔑视,而他们表面上还跟我有说有笑只在心里面诋毁。所以话说回来这些少年英才
活得也够累的,时时刻刻得一边笑脸应酬一边互相算计。我对英才们的态度是道不同不相
为谋,只要他们不碍着我我才懒得去腐蚀他们,如果他们真打算跟我找不痛快,我肯定叫
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我在新加坡的生活就沦落到一种看似歌舞升平实际四面楚歌的倒霉处境,仅有的一两
个和我差不多脾气的伙伴也是如此。我们因而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你想在学校这个团体
中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你就必须学会媚上压下,见风使舵,两面三刀,谎话连篇等诸如此
类的技巧,否则你的下场就会像后来我和我的朋友所遭遇的一样惨。
言归正传。在浑浑噩噩之中第二个学期也已经过去一半,随之而来的将是暑假,那意味着
——我们可以回家啦。国内的同学已经来信询问我回国的具体日期,说要接风。几个哥们
还在网上的班级留言簿里召集原来的初中同学一起聚会。
我于是又想起了当年初中毕业联欢会上的情景。那天好几个同学都喝醉了,尤其我那几位
哥们更是醉得找不着北。有个拉着隔壁班文艺委员的手非要唱天仙配,吓得他们班同学忙
不迭地找老师,还有一个当场向班里一女同学倾诉自己初中四年对她的暗恋,我的症状比
较起来都算轻的。总而言之,那天我们都醉得够呛,丑态百出。然而,那是我们最后一次
尽情地、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从那以后,我们都长大了。
我正在幻想着回国后的事情,却出乎意料地收到了王桢的信。
十二
从我寄出那两行字,到我收到王桢足足五页纸的回信,前后长达四个月。王桢是从朋友手
中拿到这封信的,她初中毕业后没有升入本校的破烂儿高中,而是去了重点中学二中,因
此我的信被搁浅了很久。其实我早该想到,以她的理想抱负,不可能甘愿留在四中这个垫
底学校的。
这是第一封我没和张渝坤他们共同研究的信。事实上我心里一直抱着一种幻想,那就是我
和王桢还能重归于好,当初的分手其实是情势所迫。虽然我从来都把这个念头定义为幻想
,定义为不太可能实现的东西,然而我从没有放弃它。直到今天,从来没有任何念头能比
这一个在我脑海中占据更长的时间,我甚至不知道一贯毫无耐性的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执著
于一个幻想,人们会说这就叫爱情,那就爱情吧。
信里王桢说她以为我再也不会跟她联络了,因为分手后她曾给我打过电话但我很冷淡地三
两句就把电话挂断。信里还说她已经不想在高中阶段再谈恋爱了,希望能和我作特殊的朋
友,前提是在保密的情况下。我看完信虽然有点失望但却是意料之中的,也就没太难过,
于是我同意了王桢的建议,接受了一种秘密通信的关系。毕竟再过一个多月就回国了,到
时候我们总能说个清楚——我一直保留着那个幻想。
之后的一个月里大家普遍显得比较浮躁,虽然兴奋程度因人而异,但原因十分一致:马上
就能回国了。由于我处于比较亢奋的状态,而且回国的期待占据着整个头脑,所以一个月
里出了好几次不大不小的麻烦。
一天中午为了能少排点队我早早跑到学校餐厅,因为吃完饭我还得赶快补物理作业。我百
无聊赖地站着东张西望,走过来两个学生跟我前面那人聊天,结果聊着聊着俩人就无声无
息地插进队伍里,我前面本来还剩两个人的队一下扩张了一倍。要是换个中国学生很可能
就姑息了,我们中很多人都不愿轻易得罪新加坡学生,别人欺负到头上也宁可忍。其实如
果换一天,我也很可能就姑息了,反正当时身后没别人,而且两个人和四个人不会有很大
差别,不过那几天我刚挨了蓝主任训斥,正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呢。
我拍拍那两个插队学生:“老兄,你们站错地方了吧?”
其中一个瞥了我一眼说:“没你的事。”
我顿时很恼火了,揪住他衣领把他拽出去。那学生也是个横主儿,被我甩了一把更是火冒
三丈。瞪着眼睛走到我跟前说:“我插队怎么了?你想打架啊?”那几个和他一伙的这时
也放下手中的饭围过来。学校对打架学生的处罚非常严厉,通常都要施以鞭刑,所以平日
里学生即使破口大骂也不会轻易动手,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在乎那些处罚,和国内学
校差不多,新加坡再好的中学里也同样会有少数渣滓,今天就让我碰上了。
我死死地盯着他,然后用中文说:“我觉得你还是趁早滚远点,傻逼。”
那人显然听不懂傻逼二字,眼睛直眨巴,等到他根据前文反应过来那绝不是什么好话之后
顿时勃然大怒,脱口而出一大串类似英语脏话的东西。我说类似是因为我根本听不懂,我
的水平还没到能跟人用英语对骂的地步,所以他的一通口舌全白费了,还不如来一句通俗
的“fuck you”有用。
周围陆陆续续来吃饭的学生都看着我们,和我对峙的这些人大概也碍于这里是公共场合而
有所顾忌,不然他们早开打了,我肯定不是这群家伙的对手。这时候一个值勤的学长发现
情况不对劲,跑过来问怎么回事。在对付学长时普通学生都很同仇敌忾,我们一起说没什
么没什么。学长走后,那个被我甩了一把的学生低声对我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
么人,告诉你,你们中国学生如果有违反学校纪律的事,就得被取消奖学金。你等着瞧。
”
我仍然用中文回骂:“我他妈才不在乎呢,操你大爷!”
后来事实证明我高估了那小子的胆量,他根本没找过蓝主任。类似的麻烦事儿在最后一个
月里层出不穷,几个朋友都或多或少惹了些臊气,真有厄运当头的意思。好在大家都只盼
着赶快回家,这些麻烦也就没往心里去,我对邱国江他们说这就叫好事多磨、苦尽甘来、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他们一起反驳我说你这就叫阿Q精神、自我安慰。
反正,期待的日子一天天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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