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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lony (落尘魅影·阿郎艾妮·香水·花の恋语·眉), 信区: Man
标  题: 命运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 (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Mar 13 23:14:48 2006), 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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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timebirds (书剑子), 信区: HITZoneII
标  题: 命运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 (转载)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Mon Mar 13 22:17:55 2006)

发信人: timebirds (书剑子), 信区: Graduate
标  题: 命运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Mon Mar 13 19:49:08 2006)

引言
    “你《泛函分析》和《数学物理方程》没有及格,导员让你自己查查管理条例,后果好象很严重!”
    同学这么表情严峻地跟我说,然后转身打开电脑写他的“建设和谐社会”的党课作业了。此时的我正躺在椅子里读梁小民的经济随笔《经济学内外》。
    如果是5年前的我,听到这个消息会觉得是青天霹雳,现在的我已经习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了,但是一个本来很好的心情却还是被破坏了。触动了隐藏在心灵深处的一抹情绪。很早以前我就想写一些文字来纪念自己逝去的时光,消逝的青春。但是终究没有落笔,可是因为觉得年轻人,未来还很遥远,轻易地写自传式的文字,别人会觉得是你是否想轻生。
    25岁了,25岁的我依旧平庸。大学6年了,逝去的日子让我留下的是些些许潮湿的记忆碎片。让我不由得想写点关于成长的往事与记忆。
一、 童年
    我出身于一个小学教师家庭,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父亲善良,继承
的是书生的特色,而母亲却很勤劳且精明。小的时候,关于我的聪明的各种逸事很多,我坚信这是由于继承了母亲的聪明。
    父亲爱打麻将,在我的记忆中,做教师的父亲并没有辅导过我多少,80年代的安徽农村异常的贫困。整个童年的记忆更多的是关于牛背和鹅群。甚至农忙时候,早晨一早把鹅赶到学校边的田野,上课了就冲进爸爸的课堂去上课(坐落在田野里的村小只有爸爸是唯一的科班教师,外加两个民师),下课了再去放鹅。中午则坐在田野里看着自由吃草的鹅,饥肠辘辘地等待爸爸早点带来午饭。每年暑假,自己养大的一群鹅卖钱了,会央求妈妈买双球鞋或者买件夹克作为奖励。
    村小只有初小,最高学历是3年级,4年级就得到5里多的外村去上学。没有那个脚力爸爸也舍不得我走那么远,于是在爸爸的学校做了一年“初小后”然后才去读4年级。直到11岁进入初中,童年的记忆虽然并不完美,但是基调却充满了田园牧歌的快乐。那时的小学大龄生很多,我比平均年龄小了将近3岁,所以成绩也就中等偏上,每个学期也能拿一两个奖状回家招贴招贴。
二、 在人间
    11岁的时候,我离开了家,到了6公里外的镇子读了初中。那时家近的一般走读,家远的则在学校借宿。女生有3间寝室,密密麻麻地排了几十张双层铁床。男生则在下自习后将课桌4张为单位排在一起作为床,从教室的角落抱起被子两两组合一盖一垫。早晨起床再把桌子排好被子叠到后排堆起来。
    90年代初的农村治安很乱,中学则是地痞流氓积聚的地方之一。这些地痞一般都是刚辍学的或者刚毕业的,我们自然成为被欺负的对象。
    作为进入中学的奖励的一双新买的白球鞋,一直等到开学才舍得穿。然而第二天早晨大家都发现,自己的新鞋子或者新裤子都没了。有的赤脚上课,有的穿家近的同学火速支援的裤子上课。
    那时的物质条件也很差。我们都是从家里带米和咸菜到学校,把米交给食堂再按照每斤米8分钱交加工费,由食堂按照统计的人数煮饭。再按照每班级的人数分到每个班级的木桶里由生活班长统一打饭。经济好一点的则花2角钱买点青菜汤,而大部分都是吃从家里带的咸菜。有经验的都知道,咸菜汁水混合饭粘到缺口的搪瓷缸上以后,很难洗干净。有钱买青菜汤的,则因为那点油水,潇洒地用水搅和搅和就干净了,而我们则要用浑浊的池塘水反复刷。食堂边上有一个池塘,全校的学生洗脸、刷牙、刷饭盆都在里面。舀一缸子水上来,可以看见绿色的水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微生物。冬天则需要带块砖头,砸个冰窟窿洗脸。我最大的惊奇就是那时却从来不生病,可能是锻炼出来的缘故,也可能是上帝怜悯我们的缘故。
    所以当我读《平凡的世界》的时候甚至能闻到乡土的味道。
那时初中的主要责任是抓中专录取率。很多从初三毕业了,又回到初一来一个轮回,生生不息!很多则同时拥有初一初二初三多个学籍,成为永恒的应届生。教师的水平自然是不太敢恭维。考上了中专则意味着跳出了农门(后来很快中专甚至大学就失业了,但那个时候中专也是“分配工作”的)
    由于受流氓的敲诈,我们都欠了小吃店很多钱——他们大口吃包子却要我们付帐。现在想起来,老板也太欺负人了。我们自己下自习饥肠辘辘舍不得吃一个包子,却欠了老板天文数字的帐——20多元(那是每周的零花钱也就2块钱左右)。不给就在上课的时候到教室门口去堵,堵得我不敢去上课,游荡在田野或者躺在草垛边晒太阳。
这种闹剧一般的生活过了将近两年,父亲了解情况后,将我从初二直接调到另一个小学插到毕业班,好让我摆脱梦魇一般的生活。这个小学,语文老师语文不如我,数学老师数学不如我——因为他们的学历没有我高——也是初中肄业生,只有高中落榜的自然老师跟我比较有共同语言。
    半年后我以新生第三名的成绩考到了另一个镇子的中学,开始了新的生活。这时已经是1993年了,打工狂潮已经波及我们这个闭塞的小镇。中学充斥读书无用论,学风与日俱下。我一直觉得初二是我的劫难。刚上初二的时候,爸爸忽然病倒了。家庭经济面临崩溃,而由于大哥赌博,大哥与父亲的父子关系也几乎崩溃,家里鸡犬不宁。我承受不了家庭的巨大压力——经济上的和精神上的——卷起铺盖把教科书塞进包裹,揣着本来是学费钱的180元,买了120元的车票后也就剩下60元了。背着父母偷偷挤进了发往上海的长途汽车。梦想半工半读的生活。
    那时我尽管14岁了但看起来很小,象个小学生。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个军人,他好奇地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出远门。我害怕军装,害怕警察,害怕任何人想了解我的底细将我送回去。我撒谎说是哥哥在上海工作接我去上海读书。这个军人夸我哥哥是个好哥哥,跟我描述上海是多么美好,教育是如何发达,十分地羡慕。
而我的心却是多么地悲凉!我哪里有什么接我上学的哥哥,我不过将要成为那个陌生的城市的一个打工仔!
    在那个雨夜的黎明,车上的人沿途逐渐下完了,空荡荡的车厢只剩下我一人,然而我不敢下去,下面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这一年里,我做过果园的帮工、做过建筑工人、做过木工。呆在民工群里,感受到了社会对民工的冷漠。我似乎也麻木了,干活、睡觉,每天15—20块钱的工资却要花6元吃饭。这一年里,我饱尝人间冷暖。有过关怀我的人,也有过压榨我的人。
    1995年,这个夏天,工地上没有活了,我去另外一个工地上看一个认识的朋友。回来时不小心将打算坐公交车的铜板丢了,自尊心很强的我不可能蹭车,于是沿公交车路线走回去。经过四平路同济大学的门口,漂亮的霓虹灯映射下,绿色的树、气派的门楼、一群朝气蓬勃的大学生。我呆呆地站着,沾着水泥的衣服标明了我的身份。那一刻我是多么的自卑!衣衫褴褛的我简直觉得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是否存在?2002年我去同济大学的时候刻意寻找这个门楼,始终不可得。去年去南京开会时与一个同济大学的研究生聊天才知道这个门楼90年代末被拆掉了。然而这雄伟的门楼、青春漂亮的大学女生却永远印在我的脑子里。虽然回忆不出所有的细节,但是这已经特征化成为一种图腾!
    需要强调的一点是:一年的打工岁月,除了留下记忆我什么也没有得到,挣的钱只够路费,还好几次受伤、好几次亲眼见别人受重伤或者丧命!我命大,从4楼摔到一楼,偏偏被一块竹篱笆(搞过建筑施工的都知道,就是脚手架上放的那个用竹子编制的用来完成施工操作的)挂住了,只蹭破点皮。当时如果摔到最底下一层的随砖头上去,估计你们就见不到这些文字了。
    那一年里,我亲眼看见、经历很多现象。这些可能都是同一个时代在上海长大的孩子们不知道或者也不以为然的。我知道民工的劳苦、辛酸。知道工地上的民工时刻面临受伤或者死亡的威胁,知道包工头请打手殴打民工。
    我的记忆在这一年是如此的深刻,如果记录下每一个细节,光这一年就足够写大部头的小说,然而我不想去写,因为这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要在后面大书特书我的大学。
    在图腾崇拜的驱使下,我回到了家,又回到了学校并以应届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县城的高中。然而,在全县城5000多考生(包括历届生)中,我的成绩就只能排到300名了,除了上中专的,我能排到200名,然而中学已经开始分档次收费。重点中学招收600多人,但是却只有几十人是不需要择校费的。交不起择校费,自然只能上普通中学。
    我的高中生活是永远铭记在心的。我很感激很多关心我爱护我的老师。但是也不得不提几个老师。英语老师挂着手机(那是我第一次见手机,之前见过最牛的就是中文BP机),忙着炒股票,高一开学交的唯一一次作业直到高二结束才发下来还没有批改;数学也差不多,高一的老师病了,高二换个老师是那种连续复习多年才考取大专并靠亲戚才到我们学校当老师的(他由于胃病于2000年我们毕业前夕去世了,尽管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许多不愉快的事情,希望他的在天之灵能安灵)。高三又换了个数学老师。因此我的高考英语和数学都很惨,幸好其他三科成绩很不错拉上来了。
    在老师的推荐下,我来到了这个东北很臭屁的H大。
三、 我的大学
    由于我的专业不是自己的选择。我想过报考南京大学的天文学、西安交通大学的核物理,最终却报考了H大学的自动化,被踢到了土木工程。
由于我在工地上的那些记忆,我的抵触情绪很大,想调到物理系,有意思的是物理系有个想学土木工程,我们俩找学校想对调,可惜没有成功。后来也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刚来的时候,这个所谓的新区校园一片荒芜,是一个文化的沙漠。喜欢诗歌、充满浪漫主义情怀的我,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但是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客观地说,我不是一个安份守纪的学生。
    大一的时候,我喜欢读文学、数学史、物理学史,大二的时候,我对计算机感兴趣了,自己找来计算机系的教材,在机房满是病毒的机器上调试程序。那时这个校区由于专业的问题,计算机的氛围很差,所谓的计算机协会等学生社团里面根本没有高手,很多迷茫的问题也找不到切磋的对象。绝大部分同学以为熟练使用一两门语言就是计算机高手、或者买几本计算机杂志,跟踪硬件信息,能给同学配置电脑,就觉得自己牛得不行了。而实际上,连数据结构是什么可能都不清楚。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我的计算机从零开始基本达到了中级程序员水平。参加了学校的数学建模比赛,并获得了一等奖、优秀论文。那时可以转到新立门户的软件学院去,可惜我交不起每年一万五的学费。我的一个哥们去了,毕业后做了一年多ERP,现在又辞职做管理咨询了,在北京,月薪 7 K 吧。
    刚上大学的时候,我曾经说每门课混个70分就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可是很快我就亮了红灯。就是这么奇怪,经常需要向我请教问题的同学能考80多分,而我却不能及格。一个因素就是我只注重理解,理解了,我就转移了。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熟练,去做练习。因为我认为熟练也会遗忘。最后真正学到的就是忘记该忘记的以后剩下的东西!我的时间要用在获取新知识,获取新信息上。
    一个新的问题拿来,我翻翻书,很快就可以解决它!我觉得这就是能力。大学期间,我因为多种原因,陆陆续续亮了很多科,但是了解我的同学都知道,其实亮了的这些科,在真正的理解上,绝大多数同学都不如我,在实际运用中,更是相当出色。但是考试要的是答案而不是理解。 
    大学期间,我通读的书籍至少几百本,经常阅读的学术期刊至少十多种。但是这些不会改变我需要补考的命运。仔细算起来,本科一共修的80多门课中补考了4门主干课程还有几门擦边!跟那些成天不学习通宵玩游戏的人一起补考,对我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勉勉强强地考取研究生。
    我依旧按照我自己的方式生活学习。我组队参加全国研究生数学建模比赛,又一次获得了全国一等奖、优秀论文(680多篇论文中只有8篇为优秀论文)。我并不是想证明我多出色,这其实与真正的学术研究相比还是小儿科。如果为了这点成绩就沾沾自喜那就会一事无成。但是起码在研究生这个层次,可以证明我的数学基础、运用数学的能力以及研究方法等是比较优秀的吧?但是,却不能通过以通过为目的的考试。用教学秘书的话来说:一次两门数学都没有过是历史上没有过的,按照以前的规定已经要取消学位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追寻心中学术的梦想,我真的不想再忍受这种折磨了。大学教育,得到了我不想得到的,却失去了我不想失去的!慢慢地,我将平庸下去!
    但是我知道,社会上认可的就是文凭,就是你能力再强,没有博士学位在学术界也没有入门证,任何大学也不会给你提供象样子的教职!
    所以,我依旧要忍受这种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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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推行民主政治,主要关键在于结束一党治国。……因为此问题一日不解决,则国事势必包揽于一党之手;才智之士,无从引进;良好建议,不能实行。因而所谓民主,无论搬出何种花样,只是空有其名而已。 
                                                          ---《解放日报》1941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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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timebirds 於 Mar 13 20:44:22 2006 修改本文·[FROM: 210.46.6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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