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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methystine (紫苏♀水族), 信区: Memory
标 题: 飘雪的冬天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9月29日12:15:40 星期天), 站内信件
父亲是腊月初八去世的,那时我仅有五岁又四个月。
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我是被哭着的二姑姑从奶奶家接回自己家的,
在此之前,我还睡在温暖的被窝里,做着幸福的美梦,浑然不知外边已经
发生了改变我生活的重大变故。平常喜欢赖床的我,那天却出奇的听话,
听见二姑姑叫我,一骨碌爬起来,在姑姑的帮助下穿好衣服,戴上我的小
辣椒帽随姑姑走了出去。天还没有亮,黑色的天幕微微露出一些灰白,我
牵着姑姑的衣襟,我看见:姑姑的眼睛是红的,姑姑的脸还挂着泪珠,
姑姑的头发是散着的。一路上我都不吵不闹,也许幼小的我已经感觉到了
一些东西吧!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小小的我很害怕,只有紧紧的抓着姑姑
的衣襟,妄图找到一些力量,雪在我们的脚下噶吱噶吱的响,在那个寂静
的黎明前的黑暗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到家了,炕上地上已满是人了,没有人说话,只有奶奶小声的啜泣,
父亲直挺挺的躺在炕的中间,像睡着了。妈妈软软的靠在卷起来的被子上,
紧闭着双唇,目光呆滞。“我爹怎么了?”踩着小板凳,我爬上了炕,扯
着妈妈的裤腿问,妈妈没理我,把头转向了一边,我看见她的眼睛已经满
是眼泪了。我推了推睡在一旁的父亲:“爹,爹—”不理我,突然我的心
中产生了一种恐慌,不知道那么小的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直到今天,
那种感觉我清清楚楚的记得!我想到了“死”,父亲死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已不太有印象了。只记得家里一直闹哄哄的,好多
人,大都不认识;好多白布,女人们在不停的剪呀,缝呀。父亲的灵堂就
设在当院,红的棺木,白的积雪,刺骨的寒风,穿着一身白色孝服的我一个
人守在父亲灵前。小小的我好像没有太多的悲伤,只是漠然的看着前来烧纸
的一个又一个的人!听着人们小声的议论。鼓吹班一刻不停演奏着。妈妈一
直没有放声大哭,现在想来,那是最痛苦的莫过于她了,年纪轻轻就没了丈
夫,还有一双年幼的儿女等着她去抚育,可她并没有像其她失去最亲近的亲
人的女人那样大房悲声,她很少哭,有时哭也是无声的,记得好多次夜里醒
来,看见妈妈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眼泪顺着脸颊像泉水一样汩汩的留下来,
我就用自己的小手去擦妈妈的眼泪,然后妈妈就紧紧抱着我流泪,直到我哭
出声来,她怕吵醒小弟弟,就哄我睡觉。这一点,我像极了妈妈,我很少哭
的,再大的悲伤,只一个人默默的把泪流回肚子里。
父亲下葬了,喧闹的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少了父亲的家,失去了往日
的生气。父亲下葬后,已到了年关,各家各户都在忙碌着置办年货,只有我
家安安静静,冷冷清清,没有一点年的味道。妈妈很少说话,我也是,经历
了这场变故,我一下子长大了,不再是原先那个疯玩疯跑的野丫头了,我懂
得了在妈妈做好饭后,把碗筷摆好,懂得了不再把弟弟惹哭,开始学着那着
和我一样高的扫帚扫地,开始学着踩着小板凳帮妈妈刷碗……
那个冬天很冷,那个冬天特别能下雪,那个冬天我特别恐惧到外面去,
怕冷,更怕看见在苍白的寒气中晃来晃去紧张忙年的人们脸上的满脸喜气。
经常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院子里,羡慕的听着左邻右舍的欢声笑语,贪婪的
闻着飘过来的年的气味,回头看看自己冷清的家,眼里已满是泪水了!
那个冬天,没有母亲踏着缝纫机为我们做新衣裳的“嗒嗒嗒”的声音,
没有厨房里的腾腾热气中一家人的欢声笑语,没有大红的对联,没有打扫
一新的房屋,没有大年夜的鞭炮……
那个飘雪的冬天,很冷,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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