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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关于酒——（一）父亲和酒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Nov  9 22:08:00 2002) , 转信

                           （一）父亲和酒
    酒文化，我不懂。所以我写的酒，是我记忆中的酒。
    关于酒最早的印象是家里餐桌上父亲的酒杯。父亲曾经是一个很爱喝酒的男人，白酒
。
除了爱喝酒，他还有些其他的特点，好比说：不爱吃零食；不喜欢和人争执；爱写毛笔字
；爱喝汤和茶；不爱照相等等。
    他不爱照相，大概是结婚之后的事。因为我见过他当兵时候的照片，拿枪的。不过我
相信他不怎么会开枪，因为他是一个炊事兵。
    通常人们大概对炊事兵都有点偏见，以为炊事兵都是矮胖子，这是个理解上的误区。
我的父亲一点也不矮，胖也是中年之后的事了。照片上我的父亲很英俊，是一个棒小伙儿
，一点也不像酒鬼。
    事实上他也不是一个酒鬼，虽然他是爱喝酒的。
    他喜欢一个人喝酒，用一个小小的酒盅。他把它斟的满满的，满到多一滴也装不下了
，才端小心翼翼地起来，凑到唇边，抿上那么一小口，然后咂着嘴作出一幅怪表情。那表
情让 我坚信，白酒是很难喝的，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还爱喝酒，并且有那么多的男人都爱
喝酒。
    他也喜欢和别人一起喝酒，和各种各样的人喝。刚和妈妈结婚的时候，他是一个刑警
，不过在有我之前，他就已经调到家附近的派出所了。在我的记忆中——也许还根据后来
母亲的补述——他和同事喝过，和犯人家属喝过，和老乡喝过，和邻居也喝过。有时候是
在自己家里，有时候是在别人家里，很少的时候是在外面。
    母亲很讨厌父亲喝酒，常常因为酒的问题和他吵架。
    也许母亲是对的，因为后来父亲终于因为喝酒而吃了大亏——他丢掉了工作。事情是
这样的：
    那个时候，有一个犯罪团伙非常猖獗，以至遭到通缉。父亲所在的派出所抓到了其中
的一个，根据他的口供，父亲他们终于对整个团伙的行踪有所了解。我一直认为，那一次
犯人的口供是父亲问出来的。因为连母亲都说过，父亲为人忠厚，能和人掏心窝子的说话
。而且他心软，不会像别的警察那样殴打犯人。
    于是，父亲他们做出决定，整个所的人都于某天夜里展开行动，要把团伙一网打尽。

父亲知道，母亲也知道。可是……
    可是那一天，父亲却喝了酒，酩酊大醉！母亲说：“他走路都直散脚，人家看他这样
，只好让他留守。”父亲留守警察局了，看着那个先前抓到的犯人。到了半夜，那个家伙
说他要撒尿，父亲带他去，他就逃跑了。后来父亲说：“我放了一枪，也没敢打人家的要
害。”
    那家伙就这样跑了。
    父亲因酒误事，被公安系统开除了。这在他的人生中该算是一件很大的事了吧。很多
年以后，在我大到可以和大人谈话了的时候，我和父亲母亲都提起过这件事，他们的说法
很有些不同。母亲说：“我都和他说了，有任务，不要喝太多，可他偏要和我对着干，一
直喝到不能喝为止。”父亲说：“那天你妈和我生气，我就喝了许多酒。”
    在我的记忆中，他们之间类似这样口径不一致的事太多了。不足为奇。
    父亲丢掉了工作，却没有因此而失业。我说过，他为人很忠厚。于是他就有很多的朋
友。他托人又帮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很不错，合他的胃口。
    那是一份白酒厂的工作。
    父亲在白酒厂工作的那段日子在我的记忆中是段空白。我现在想，有可能是那时候我
太小，也有可能是那段日子太短。
    但是我还是记得，父亲为了什么又换了工作。
    那个酒厂很不错的，可以生产许多种不错的白酒。父亲就近水楼台的可以搞到许多好
酒来喝。有几个人有机会看到酒流成河呢？我看到过：
    家里的窗台上，摆着一大排各种各样的装白酒的瓶子。母亲站在窗台前，把那些瓶子
逐一的向地上摔去，于是在我家的院子里就酒流成河了。
    从此，父亲又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是一家名叫电子局的单位。我不记得父亲在那里
是干什么的，因为那段日子也很短。在我上小学之前，父亲就已经是一个商人了——他从
那个单位停薪留职出来了。
    下海，在八十年代初期，该是刚刚开始吧。
    此后，父亲做了十几年的商人。
    那么一个忠厚的人去经商，浮浮沉沉是一定的了，然而现在我只想写和酒有关的部分
。
    关于父亲和酒，我还想说的事是：后来父亲生病了，因为喝酒生的病——黄疸型肝炎
。那时候家里草木皆兵，谁也不敢和他太接近，碗筷、水杯、毛巾、被褥都是分开的。再
后来，他干脆搬到了传染病医院。多亏父亲有一个在白求恩医大工作的表兄，他的病很快
就治好了。
    父亲大病一场，我看到母亲是很焦急的。这多多少少改变了我以往的对他们之间关系
的看法。我一直认为父亲母亲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可是那一次母亲的焦急不像是装出来的
。甚至父亲病好了以后，母亲只要看到他的眼睛有一点点黄，就会很害怕的督促父亲吃药
。毕竟是十几年的夫妻——我在心里这么想。大人们总是以为孩子和自己相比太弱智，不
会有复杂的心理活动。其实不然。我把这件事记在心里，等以后我为人父母的时候就不会
犯这样的错误。孩子的心理和大人一样复杂，而且由于未经风雨而更加的敏感！
    父亲渐渐的年纪大了，而且又经过了一场大病，对酒就变得很谨慎了。
    父亲的酒，就说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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