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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lack (黑苦莲), 信区: Memory
标  题: 顽童时代[1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6月06日23:18:05 星期五), 站内信件

在我的读书生涯中我再也没有见过有另一位教书的在学生面前,能有着我的杜老师
那样的潇洒随便,更没有见过教书的对于学生来说,有着杜老师那样的魅力! 

甲班班主任是复员军人,敦敦实实一个小伙子,他不但教语文,还上我们班的体育
。 

第一天,他就没让我上课,叫我提了书包,跟他去了沙地边,就在那个秋千架旁,
他翻看了我所有的作业本。然后,跑到教导处去,建议教导主任让我跳级插班。教
导处说“没有这种先例”,况且,我进校时,还差3个月才够入学年龄呢。 

我这位当兵出身的老师姓杜。杜老师从教导处走回操场,示意我坐在秋千板上,他
自己也坐了另一架,与我并排。 

杜老师用脚后跟使劲往上一蹭,秋千就荡起来。他默默地悠了几下,就用脚掌将秋
千定下,没头没脑地,他问我:“那两个大本子上的作业,全是你自己做的么?”
 

我点点头。爸在丁班班主任家访之后,给我买了好厚的两个大本子,让我将语文算
术书上的每一道练习题都做完,且是用毛笔。待老师布置功课,不管是堂上练习还
是家庭作业,我便用铅笔将大本子上的东西挑点出来抄上去便是。 

“很好。”他说,依然坐在秋千上,两手各抓住根绳子,好像随时准备荡秋千似的
,“瞧,你都懂了,于是你上课简直不知干什么才好。我问过所有教你的老师,都
说你在音乐体育与图画课时,是比较遵守纪律的。看来上课捣乱,也不全是你的错
。但影响别人学习,总是不好的。就像一个吃得很抱的人,一面打着嗝,一面往那
些肚子饿的同胞碗里撒沙子,不让别人吃一样,那是很残忍的,对吧?” 

我点点头,觉得这老师真实在。自从入学以来,挨批评对我已是家常便饭,可只这
杜老师,是坐在秋千架上批评我,我觉得这老师对我像对一个老朋友,而不似对一
个坏学生。一年级所有学生都崇拜他,因为听说他从前在部队干的是侦察兵哩! 


“我想,我可以在语文算术课上出些别的题给你做。每做出一道,我就教你一个新
动作。”他用手一挥,扫过操场上的单杠双杠平衡木,还指指体操室里的鞍马吊环
,“你的身子骨挺结实,应该好好做做体操。慢着慢着,你的眼睛先别发亮。”他
笑道,“这是有条件的,两个条件:一、凡是班里同学有不懂的语文算术作业,在
下课和放学后都可以来问你,你若解答不出来就要主动通知当天的两位值日生,放
他们回家,你独自完成教室的清洁卫生。二、我给你布置的功课,你尽量独自完成
,如果一道题自己花了3天时间都想不出来,你可以请教别的人,但必须做3天值日
。”他从秋千架上下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好了,回家考虑一下我的话,今天也
不用你上课了。你可以选择,真的。或者像你在别的班那样:进教室罚站,回家挨
屁股;或者更严格一些要求自己,换种方法活。如果你愿意换种方法活,明天带个
大本子来做我的作业。”一说完,就头也不回,大步朝办公室走去。 

我朝着杜老师结结实实的背影,规规矩矩鞠了个躬。然后,一路背了书包踩山道,
一边巴望太阳快快落山去。我盼明天盼得很心焦。 

第二天一大早,我是跑着去学校的。杜老师正在吊环上翻腾哩。我双手将一个大大
的厚本子呈到我的新班主任脑袋下面,他倒竖在吊环上神闲气定地看着我,说:“
你第一个班主任几次告诉我,说你是个很勇敢很坚强的孩子。”他跃下棕垫,一面
走出体操室,一面向我口述当天的作业: 

有个耍把戏的人到了一条小河边。他想过河,并带走他的1只芦花鸡,l匹白狐狸,
1条老黄狗。渡口有条独木舟,很小,每次只能载1个人加1只动物。 

只要面对耍把戏的人,3只动物就很乖;只要他离开黄狗就会咬狐狸,狐狸就想吃
掉鸡。 

问:这耍把戏的人是如何将自己和3只动物都弄过河去的? 

一从那以后,我成了班里的忙人。也不知班主任在我上课之前说了些什么,反正,
每天都有同学来刁难我,特别是当班的值日生。开始,他们提的问题还只限于当天
的功课,渐渐地,也有人来问老师还没讲过的书页。 

我成了一个安分守己的学生,因为杜老师的题目刁钻古怪,让我非动脑筋不可。 


我记得有这么一道题: 

战争时期,有甲乙两村分别在两个江心岛上,若游泳,须用40分钟。在两岛正中,
有座横跨河面的长桥,桥的一头有个敌人的岗哨。哨兵每半小时走出桥头望一望,
不论见到哪个村的人游过警戒线——那条架在两岛中心的长桥,他立即开枪将人打
死。若有小孩快游到中心,他就开枪警告。 

当时,甲村有一条消息,必须马上告诉乙村的人,于是一个小孩完成了这个任务。
 

问:甲村这小孩是如何游到乙村的? 

那天早上,杜老师亲自在我的大本子上画了示意图哩。 

我只能在课堂上想。因为回到家里,父亲也会让我做功课——他布置的。 

我从来没被同学们难倒过。让我不得不心甘情愿搞卫生的,是我的班主任。 

他给我出过这样一个谜语——什么东西小的时候4只脚,大了两只脚,老了3只脚?
 

我想得脑仁疼也搞不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刚好周末了,便问我妈。 

妈说:“那是斯芬克司向俄狄浦斯提的问题。如果他答不出来就要被吃掉。这是希
腊神话里的故事。谜底是人……” 

于是从星期一到星期三,我心甘情愿地搞卫生,不但将桌椅抹净地扫好,还从家里
带些旧报纸去,将我们教室那4个大玻璃窗擦得透亮透亮的。 

杜老师一句也不表扬我。他问了问这题是谁为我解答的,然后对我说;“你真幸福
。”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不过我从来就没有向老师提问的习惯。 

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幸福,那时候。但我觉得很快乐。杜老师给我的功课是很生动的
,让我深深地着迷。我发现,他从来不把学生弄到办公室去,而是喜欢把学生叫到
那些单杠双杠平衡木边,随随便便地,就什么话也对人讲得明明白白了。在我的读
书生涯中,我再也没右见过有另一位教书的在学生面前,能有着我的杜老师那样的
潇洒随便,更没有见过教书的对于学生来说,有着杜老师那样的魅力! 

直到如今,我仍然坚定不移地认为:如果当班主任的得不到自己学生的敬重与热爱
,那么,最根本的原因,一定在班主任本身。 

杜老师出的题目很简单,问题很明确,可是往往一个很小的问题,便让人不得不写
出一篇文章来。比如有一次,他口述道: 

有个财主死了,他留下遗嘱,将财产给了唯一的儿子。财主的一妻一妾,带了这个
还不会说话的孩子上公堂,请包拯断案:两人都说是孩子的妈——谁得了孩子,谁
就可以得一笔大遗产。包拯令人在堂上画了个石灰圈,将那孩子围起来,道:“两
妇人听了,你们各人扯住孩子一只胳膊往外拉,谁将孩子拉出圈,谁就是亲生母亲
。”两人就开始拉,孩子就开始哭。他终于被一女人拉出圈来。包拯马上判出孩子
归谁,并使堂上堂下,连同真假母亲都心服口服。 

问:“包公是如何论证他的判决的?” 

有一天,我的邻座问我:“你每节课都眼睛发直想什么?全年级的人都说你是有名
的掏蛋鬼,咋到了我们班却变呆了呢?” 

我告诉他我要绞尽脑汁完成别的作业,比如设想包拯如何以石灰圈断案。这事马上
传了开去,大家都对那些题很感兴趣,甚至有人觉得将这类题目交给一个全校出名
的坏学生做实在有些可惜,也不公平。于是有人就去问老师。 

在那节班会课上,我第一次发现我的班主任也有态度非常严肃的时候。他让全班认
真讨论:为什么他要给我增加一份作业,倘若我做不好,还要大搞卫生? 

同学们踊跃举手发言,很热心地重复各人从丁班丙班乙班听来的我的恶劣行径。一
面数落,一面又有人忍不住嘿嘿笑……大家一致认为:老师让我多做作业,是对我
的一种惩罚——就像当时流传很广的关于“毛主席在陕北农村改造二流子”的故事
一样——毛主席把二流于改造好了,而我呢,到了甲班,也被改造得正在好起来。
 

杜老师把双手撑在讲台上,静静地听同学们讲,越听,那眉头就皱得越高。 

待同学们各尽所言后,老师说话了:“我很失望。”他说,声音很严肃,我低下头
,老师走到我跟前,叫我站起来,说:“把你的语文、算术本拿出来,不不,我要
的是那两个厚本子。”他将本子接过,伸出结结实实的巴掌来,抚了一下,“请同
学们往下传阅,好好看看。她是全年级个子最矮,年龄最小的学生,开学3个月多
点,她就独自将两本书全学期每道习题都做完了。”他将我从座位牵出来,牵着我
跨上讲台。将我转过去,把他的双手重重按在我肩上轻轻说:“抬起头来,我的孩
子!你好好看着你的同学们,看别人是如何诚心诚意地欣赏你的。” 

教室里泛起一片越来越响的“嘿嘿”“嗬嗬”,我看见我的本子被一双双小手翻着
传着捧着,心里实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老师的话语在我头顶掷出,铿铿锵锵,越过那一片骚动的声浪:“她每天做着跟别
的学生不同的功课,那不是在接受惩罚,那是一种别人没法获得的奖赏。”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索性就横了心,抬起脑袋挺起胸,任由那泪珠儿纵情
往下淌。 

老师还说了一些别的什么。至今,我仍记得他最后的几句话:“——永远,也不要
满怀热情地去记住别人的缺点。一个津津乐道别人的毛病的人,是会让自己的品德
慢慢败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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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情是瑰宝,化解冰心消冷傲,却怕某天清早,又再走各有各远路。问
怎可依靠那追忆,终老?一生有千步,但爱恋却寸寸分布!一生有千梦,梦
里可以双双跳舞!
    情如白雪飞花,怎会知终点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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