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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lack (黑苦莲), 信区: Memory
标 题: 顽童时代[19]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6月06日23:22:21 星期五), 站内信件
他哈哈长笑,说:“钟家一个上好的小孩啊,当务之急不是赴死,而是读史。读史
吧,读史令人明智。”
※ ※ ※
就这样,大院小学生自发的反右斗争从运筹帷幄。短兵相接到陪礼道歉,总共历时
三天三夜,就算彻底告终。不过这些1957-1958年被划为右派分子的大部分人,却
熬到1978年才由政府部门甄别平反。也不知金绍先和我那位老师,是不是能一直活
到扬眉吐气那天?被陈伯伯半夜三更从教室找回家后,虽然明白自己这种有辱别人
尊严的行为很下作,也明白了要进谏则要有舍命的勇气,但还是没弄明白为什么右
派分子要去进一些反共反苏的谏?
我不敢去问爸爸,就去问妈妈。妈妈想了好久,答道:“他们说那些话时,并不知
道是错的。”
陈世伯对反右斗争的解释就丰富得多了。他从春秋战国为什么会出现百家争鸣的局
面讲起,跟我说到兵家、墨家、释家、儒家……的代表和区别,历数一个又一个著
名说客的成败,尤其以苏泰、张仪的连横合纵为例。陈世伯告诉我,孔丘曾慷慨陈
辞遍及列国,然大小诸侯竟无一愿纳其言。他先受陈、蔡之窘后为学子之师,实在
是既不得志又不得已的结果。谁又料得到,后汉之时会出个董仲舒,竟罢黜百家而
独尊儒学呢?陈世伯当时缓缓饮着沪州老窖缓缓捋了捋长须缓缓对我说:“钟家一
个上好小孩啊!任何说法,皆依天时地利人和而定,时尚有别,褒贬不一。别说献
什么治国谋略,便是为了献块荆山之玉,卞和也还被砍了两条脚去哩!”我听得一
愣一怔直发毛。比较一下苏联无脚飞将军的两手脚与楚国卞和的两条脚,实在觉得
前者丢得壮烈后者失得冤苦,就郑重其事告诉我的陈世伯:“侄女只想马革裹尸,
不欲血溅庙堂。”他哈哈长笑,说:“钟家一个上好的小孩啊,当务之急不是赴死
,而是读史。读史吧,读史令人明智。”从此,陈世伯便成了我的中国历史教师。
而我的班主任李老师,则主张我读诗,说是“读诗让人灵秀”。
其实从小到大,我都被熏陶于诗词歌赋之中。不过,自香港爹爹让我念的“鹅鹅鹅
,曲颈向天歌………”至重庆爸爸要我读的“……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
如孙仲谋。”尽清一色的中国古典作品,装得我不但满胸膛的英雄形象,还满脑瓜
的平平仄仄。
李老师让读的诗,却完全另外的风格。我们班主任的房间满是书,以诗集为最,不
但有印刷的,还有手抄的。我翻动她一本又一本自制的大相册,里面是一个又一个
她学生的照片。每张照片旁边,老师都以她那瘦金体毛笔字题着一首短短的小诗。
诗风清丽,没有格律。我的班主任坐在门口的皂角树下读它们,那韵味,真的是又
隽永,又轻灵,使我联想到一缕一缕的炊烟,在满缀桃花的村落飘散……
老师还读海涅,读雪莱,读济慈,读涅克拉索夫……她从不评判,只是读,一味地
读。常常是她读,有时也叫我读。末了,还不断指定三四首,让我每隔数天就去她
宿舍背诵或默写。
诗是挺美的。但突然没了平仄的拘束,我反而觉得远不如律诗词令易于人心。那时
我极为贪玩,又不想佛了老师善意,就将那些自由自在的诗们编进曲子里唱,还央
小朋友们唱,一唱一听,就易于熟记了。
我的音乐老师姓彭。有一天在从学校到红房子的那条小街上,彭老师见走着一列脏
兮兮汗津津的小孩子,精瘦精瘦如同嘉陵江的鱼,一面滚着铁环,一面唱着“我轻
轻地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挥手,告别西天的云彩……”我走在最后,
被彭老师一把揪住问“你们唱的什么歌?”我说是徐志摩的《告别康城》。她将眼
睛睁得圆圆,说:“怎么……怎么……怎么会是……怎么你们吼出一腔纤夫味?怎
么半点徐志摩的风采也没有?”我说曲是胡乱编的,并无关紧要,唱唱,是为了方
便记住词。彭老师长长瞪了我一眼,只好说:“四年级2班的学生真能异想天开!
”便一挥手,放我去滚铁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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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情是瑰宝,化解冰心消冷傲,却怕某天清早,又再走各有各远路。问
怎可依靠那追忆,终老?一生有千步,但爱恋却寸寸分布!一生有千梦,梦
里可以双双跳舞!
情如白雪飞花,怎会知终点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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