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dnigh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black (年轻男子), 信区: Midnight
标 题: 风雨之恋(七)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5月18日02:51:37 星期天), 站内信件
在学习理论中曾经提及,人在学习任何一种新的知识或技能的初期阶段,刚开
始是从无到有,较容易有发展的空间,若以图形来表示的话,可以得到一条极为陡
峭,在数学上称为高斜率,明显看出是急速窜升的曲线,接下来随着难度的加深,
进展的速度将渐次趋于缓和,而进入所谓“高原期”的阶段。
顾名思义,在这个时候,发展曲线是条水平线,付出的心血与获得的结果没有
绝对必然的关系,不论花再多的时间,耗费再多的心力,不见得会有寸进之功,
甚至还有可能出现退步的趋势。
如果就在这个时候放弃,便是到了极限,永远不会再有发展的可能性,但是如
果可以再坚持下去,努力不懈,一旦突破瓶颈,就如同禅宗所讲究的“顿悟”,刹
那间灵光乍现,忽然间开窍一样,瞬即突飞猛进,又将步入另一个更高深的层次。
以上这个我在修“教育原理”的课程时所学到的东西,但是“一法通,万法通
”,没想到教育上的学习理论套用在男女间的谈情说爱上,也一样是说得通的。
恋人们在初交往的阶段,经常被对方的一言一行、一举手一投足所吸引,无可
救药,不可自抑,对两人而言,这个阶段的互动过程中,任何细微之处都是新奇有
趣,在眼前仍有一大片广阔无边,未经开发,亟待深入探究的空间可供挥洒。
但真正懂得爱情的人当能理解“相爱容易,相处难”的道理,久而久之,当新
鲜感丧失,热情逐渐冷却,相处反倒成了一种一成不变,例行且恒常的习惯,枯燥
无味,乏善可陈一旦陷入不断重复的轮回当中,不免要心生厌烦,摩擦与冲突也就
随之而来,许多恋人们便在这个关卡上,因为熬不过,只好以暗黯然分手的结局收
场。
当然,也不必要全然如此悲观,因为如果能够继续坚持下去,或许不久便能“
守得云开见明月”,因而进入“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新境界,只是谁也不知道,在
这之前究竟要等多久?这样的守候会不会开花结果?还是一场空呢?这样的不确定
性才是最折磨人的。
而我和雨晴间的关系,正好发展到这个阶段,再加上开学时我正为家中祖父的
病情而烦恼不已,然后是为全校迎新晚会的服装事件而产生的不愉快,还有昨晚那
位和雨晴在校园中公然出双入对,状似亲密的无名男子出现,在我心中蒙上一道挥
之不去的阴影,其他更别说周遭阿铭及桂慈等人的关心,所造成的压力;反正种种
因素加总起来让事情变的更复杂、更难解决。
我摇摇头,努力想将这一切甩出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些。
经过阿铭的一番开导,我一大早就在图书馆与文学院间的“文图小径”上不断
来回穿梭,等待雨晴下课,想要和她直接面对,面开诚布公的沟通。
幸好,我们校园并不大,雨晴的生活范围也单纯,不外乎就是宿舍、教室或图
书馆,最远也就是回家而已,这个时候,她应该是正在“声韵学”的课。
授课的汪教授年纪不大,只在四十岁左右,但心狠手辣,却是中文系里出了名
的“大刀”,要求十分严格,专开“当铺”,每班在他手下惨遭不及格者少说都在
三分之一以上,连远在外系的学生也都久闻其名,而他所开的又遍遍都是必修的课
程,谁也躲不开、避不掉。
不过话又说回来,汪教授不愧被誉为国内中文系的大师,我曾陪雨晴去旁听过
一次课,当真是如沐春风,令人如痴如醉,完全被他渊博的学养及独特的个人魅力
所折服,所以就算中文系已提供全校最大的教室供他授课之用,却还是人山人海、
场场爆满,上课前如果不及早到场,抢占座位,稍迟一点,恐怕就连个侧身之处都
没有。
正因为汪教授的课是如此令人又爱又恨,即使他上课从来不点名,但除非是真
的有事不能出席,否则鲜少有人会跷课,雨晴也不例外。
“当──当──”的钟声在校园里回响,终于到了下课的时候,开始有人自文
学大楼里鱼贯而出。
(二)
文学大楼是校园内近年来几栋新建落成的建筑之一,也不知是委托什么人设计
的,从远处望去就像是头迎神赛会里拜拜用的大猪公,毫无美感可言。整栋大楼共
有六个出口,依雨晴往日的习性,我猜她应该会穿过学生们昵称为“猪鼻子”的“
莎翁广场”,直接返回宿舍休息。
果然不出我所料,不一会工夫,雨晴便在同学的簇拥下,如众星拱月般出现,
依旧保持其贯有的光鲜亮丽形象,还是众人注目的焦点。
“雨晴!”我快步追上,在她身后呼唤。
他们那群人都停下脚步,然后回头看我,除了──雨晴。
我不信雨晴听不出我的声音,或是她早已知道是我,却故意不回头?
“雨晴……”我再次呼唤,声音却已经有些颤抖。
雨晴终于回头,在这一刻,我聚精会神,不想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但却失败,因为在那不冷不热,神情木然的面容上,我判读不出任何的情绪。
“你找我吗?”
雨晴的这句话还是平平淡淡,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奇怪,前一秒钟她不是正与
同学兴高采烈的交谈着吗?我还亲耳听见那银铃般悦耳的笑声,怎会一转身就成了
这副模样?前后迥异,判若两人。
“我只是……路过……没有……对……有点事……想找你……”
虽然事先我曾设想过和雨晴见面时的种种情景,甚至还以为会有激烈的争执场
面,只是再怎样也没料到,她会采取这种冷战的态度,一时间令我手足无措不知如
何是好,说起话来才会这般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毫无章法,短短一句话竟会结结
巴巴,切割成好几个段落,不但无法一气呵成,甚至连语意也是模模糊糊,不清不
楚。
雨晴还未曾反应,她身旁的同学们却已经迫不及待,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哎哟!你倒底是专程来找雨晴还是碰巧路过?”
“看样子是要来谈判的。”
“我看比较是像要来道歉。”
“那怎么不带束鲜花呢?空手而来,乱没诚意的。”
“我觉得送巧克力好像也不错耶。”
“这个人超不会哄女孩子的。”
“雨晴这么抢手,不绩极点、殷勤些,也不怕被人抢走。”
………
这些人吵得我头痛欲裂,若不是雨晴终于又开口,她们恐怕可以永无止尽的说
下去。
“你是特意来等我,而且等很久了吗?”
在雨晴问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看见她眼中竟闪过一抹期盼的神采,我虽捕捉
到这个讯息,却没能正确的解读,我是事先捉准时间才来的,因此未多加思索便直
接诚实的回答:
“不是,我才刚到而已。”
“你……?”雨晴叹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眼中原有的那丝
火花一闪即逝,不复存在。
“大傻瓜!”
“白痴!”
“笨蛋!”
我好像听到有人这样咒骂着。
我向来厌恶与人约会迟到,这不仅浪费彼此宝贵的光阴,同时也显示对对方的
不尊重;不过话虽如此,我仍曾无怨无悔的痴等过雨晴,我的信念并没有改变,只
是这个原则在对雨晴时并不适用,因为她总是振振有辞的告诉我,“等的越久才表
示爱的越深”,这是她的至理名言,我无从反驳,只得接受。
雨晴会有此一问或许也是想让我们两个都有台阶可下,即使她已经打算与我和
好,尽释前嫌的过程仍是不能草草率率,马虎行事,我必须藉此机会,充份表达歉
意及求和的诚意,低头认错,求她原谅,让她在众人前面摆足面子。
刚才那一瞬间,我并没有考虑这么多,向来不善表达情感的我,突然要在众人
面前演出一幕大洒狗血的爱情肥皂剧,实在是做不来,否则我早就直接到雨晴教室
门口等她,然后当场跪下,来上一段“负荆请罪”的戏码。
在爱情上,我的个性害羞内向,不够主动积极,这与人们认为的怯懦、不负责
只有一线之隔,雨晴一直努力尝试,想要改正这项缺失,但这次我恐怕又要令她失
望。
“你们先走,不必等我,我们还有些事要谈。”雨晴赶走那群围观,等着看热
闹的人们。
有人临行前不忘来记回马枪,酸酸、冷冷的补上一句:“散场了,走吧,没什
么好看的。”
(三)
脱离众人的视线,我和雨晴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闲逛,走过图书馆、教育大楼
,绕过游泳池、网球场,越过操场,跨过人工湖……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来到围墙边,我首先打破寂静。
雨晴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我。“现在怎么办?你拿个主意吧!”
我伸出手掌,抵触着那座矗立在面前高大且厚实的水泥墙,建议:“我们爬过
去好不好,然后我们就可以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
雨晴没多加考虑就一口答应,大声的说:“好,我们走!”并且挽起袖子,垫
起脚尖,伸长手臂又在原地弹跳几下,正估量那座墙的高度,一副摩拳擦掌、跃跃
欲试的样子。
我大吃一惊,连忙解释,“我……我是开玩笑的。”
雨晴停下动作,背对着我,静默良久,我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只有微风吹过树梢,树叶轻轻摩擦,正“沙沙”地轻
声呢喃。
不知过了多久,雨晴终于转过身来面对我,一脸轻松,毫不在乎的说:“我知
道,我也是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啊?真是的。”
但是我知道,在那一瞬间,我深信雨晴真的有那股冲动,愿意天涯海角,誓死
相随。
“前面既然己经没有路,跨不过去就只好绕道而行……或者掉转回头,你选哪
一种?”雨晴问我,要我做出选择。
在这个象征感情的分界点上,我犹豫不决,无法给予答案。
“我们往回走好吗?”表面上看来,雨晴虽然是在征询我的意见,其实她早已
作出选择,决定先行离去。
我不愿落后,快步跟上前去,却也无法超越,甚至无法与她并驾齐驱,只能在
她身后距半步之遥的地方,穷追不舍,我没有开口呼唤雨晴,要求她稍等一下,就
只是与她这么一前一后的在校园里走着。
太阳西垂,将我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不知不觉,在我正前方的雨晴居然被
整个包覆在其中,融合为一体,低头看,再也分不出谁是谁;接着两人连步调也逐
渐趋于一致,她一步我一步,先迈左脚再跨右脚,久而久之,居然形成一种莫名其
妙的默契。
对两人曾经共同努力经营过的感情毕竟还有某一程度的依恋,一时三刻间,也
不是那么容易说放弃,就可以一刀两断轻轻松松的割舍掉。
雨晴忽然停下脚步,问我:“你不是想来找我大吵一架的吗?”
“啊?”雨晴这没头没脑的一问,令我大惑不解,但仅在这一眨眼间的耽搁下
,我已经可以从容不迫的来到她的身畔,再次追问:“你说什么?”
雨晴进一步的解释,“如果我们大吵大闹一场,甚至大打出手、拳脚相向话,
那么接下来要谈分手的话就可以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谁……谁说要分手的?”我瞠目结舌。
“你不是要来谈分手的?”
“当然不是!”我的头如波浪鼓般夸张的摇摆着,以显示我的决心。
“那就是要来道歉的?”
我点头,这才是我最初的目的。
“既然如此,你不用说点什么吗?”雨晴不肯放松。
“我……”即使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我还是不太容易说出口。
“你应该跟我说什么?”雨晴采取紧迫盯人的攻势,压的我喘不过气来。“你
什么都不说,怎能表达你的诚意?”
这是雨晴在辩论场上经常惯用的质询方式,藉由火力旺盛,持续不断的凌厉追
问,让答询的一方措手不及、毫无招架之力,再也不能刻意的规避或闪躲,只能用
最直接的思考模式来回应,此时我也落入她的设计当中,终于大声的喊出来:
“对不起!”
这三个字以我和雨晴为圆心,在校园中传开来,往四面八方荡去,声音之大连
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你……你总算说出来了,我还怕你一辈子都不肯说。”历经一番苦心,好不
容易才达成目的,雨晴的眼角居然有些湿润。
我无语。
雨晴,仰头向天,不让盈睫的泪水溢出眼眶。“奇怪?又不是我的错,我干嘛
要哭?原本早就一再的告诫自己,如果再见到你,不论在任何情况之下,绝对都不
要掉眼泪,没想到……”说到此处,一滴晶莹的泪珠已然跌落。
“请你……请你不要哭好吗?”我几近哀求。
雨晴的泪水早已泛滥成灾。
此时我才了解到,自己在不经意对雨晴所造成伤害有多大,面对着她,我正式
的垂着头,弯下腰来,再次用清晰而沈稳的语气,缓慢的诉说:“对不起,可否请
你原谅我?”
雨晴抽泣几声,吸了吸鼻子,勉强压抑住情绪,伸手轻轻按在我的后脑勺,一
字一顿,显得极为慎重其事的说:“好,我愿意赦免你所犯的过错。”
雨晴的神情高贵的像个神圣的女王,但却没有丝毫骄纵、任性的样子,和从前
相较起来,雨晴似乎已经有些我说不上来的改变。
“谢谢!”我郑重的回答。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我为你而伤心落泪。”
我抬起头来才发现,我们此刻所处的位置居然是一开始我与雨晴碰面的地方,
忍不住感慨,“没想到,绕了一大圈,我们竟又回到原点。”
雨晴意有所指的说:“至少我们未曾迷失方向或误入岐途,这应该还算是个不
错的结局吧。”终于破涕为笑。
(四)
看见雨晴的笑容就好像看见灿烂的阳光,我知道总算是云消雾散,雨过天晴。
“对了!”我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找你之前我曾遇见浩天,他要我问你这
个星期六有没有空?”
“有什么事吗?”雨晴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我只得提醒她,“你忘了?我们要办全社迎新郊游。”
雨晴沉吟了老半天,“那天是陈伯伯的生日,我和爸妈都要出席他的庆生宴会
。”
“谁是陈伯伯?”我不记得这号人物。
“开学那天,你来我家接我时不是在门口与他碰过面吗?”雨晴唤醒我的记忆
。
我想起来了!就那个远霸集团的董事长,雨晴爸爸事业上最倚重的伙伴,两家
人比邻而居,称得上是世交。
“你……一定得去吗?”其实我明明不想她去的,却又希望她自己下决定,我
们两个才刚和好,我不愿将她逼得太紧。
“你也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参加这种既无聊又无味的应酬,但陈伯伯六十大寿
是件不得了的大事,许多政商名流都会出席,凭我们两家人的交情,我如果不去未
免有点失礼,何况连他那个远在美国念书的儿子都还特地请假赶回来,我实在没有
理由缺席。”
“他儿子就是那个叫什么‘红中’还‘白板’的人?”我又有点印象了,雨晴
的青梅竹马嘛,听说正在美国修企管硕士。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是鸿宗啦!”看见我发脾气,雨晴反倒高兴起来,“他
前几天就已经回来了,还来学校找过我,原本养尊处优惯了,凡事漫不经心,标准
公子哥儿似的一个人,没想到在国外一流名校读过书之后,才短短几个月,整个人
气质都变得不同,看来环境对人的影响当真不容小覤.”
“那个开着红色法拉利跑车在校园里乱闯的人就是他?”许多原本零碎的片断
被重新整合,我想起那天夜里,开车送雨晴回女生宿舍,引发众人议论的那个男子
。
雨晴点头。“嗯!他在国内没什么朋友,这趟能留的时间又不长,所以这些天
我就尽量抽空陪他。”
原来雨晴有好几天都不在学校,难怪到处都找不到她,照时间推算,当时大概
正是我们俩在气头上的时候吧,我自己将雨晴阻隔在外,让人有可趁之机,实在怨
不得别人,不过现在开始可就要好好的打起精神,步步为营、处处谨慎,千万不可
掉以轻心。
我再次试探,“现在该怎么办呢?你究竟能不能随我们出游?还是要去参加陈
维远的生日宴会?我要如何向浩天答覆?”我已布下天罗地网,逼得她非得在二选
一的答案中作出抉择,在辩论场上这招叫“诱答”。
“你希望我非去不可吗?”
雨晴比我还熟悉这种技俩,并没有上当,反而将问题丢还给我,在辩论比赛时
,这不但是“恶意规避问题”甚至还犯下“反质询”的重大违规,只可惜我们现在
并不是在辩论场上,我也拿她莫可奈何。
“你……”我说不过她,但我有权替她下这个决定吗?
雨晴见逗弄我够了,便不再玩下去,“我最希望的是能够和你在一起,可是如
果我要求你不要和浩天他们去郊游,而陪我去参加陈伯伯的生日宴会,你肯吗?你
会快乐吗?”
我摇头,深知自己若在那种场合中,恐怕不到五分钟就要窒息而死,对我而言
那是一个完全不属于我的世界。
雨晴继续说:“所以,虽然我很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可是我并不会勉强……
”
这时就应该要听得出雨晴的弦外之音,她既然如此对我,我又要如何待她?
雨晴接着又说:
“我知道,你和浩天大概都很希望我能够和你们一起去玩,毕竟我是前一任的
社长,而这个社团又是由我亲手交给浩天的,我们曾在里面共同努力奋斗过,有这
么深刻的情感,如何能够轻易割舍,对你们说出拒绝的话?”
“只是届时我不一定有空,能脱的开身,贸然答应你的结果若是不能做到,不
但要让你失望,我也成了不守信用的人,你不希望演变成那个样子吧?”
雨晴虽是长篇大论,但她的剖析条理分明,讲的头头是道,简直毫无漏洞,我
几乎是点头如捣蒜。
在这件事上,我和雨晴各有不同立场,有自己的意见与看法,若是各不退让,
便只得形成僵持不下的结局,暂时无法解决。
忽地,有人在我被背后大喊:
“老师好!”
我和雨晴都还没有毕业,哪来学生?回头一看,是个身形精瘦,皮肤黝黑,眼
睛大大,炯炯有神,年约十五、六岁的小男孩。
“你的学生?”雨晴问我。
我先是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雨晴有些困惑,被我搞迷糊,弄不清是怎么一
回事。
我解释:“是我从前上家教时的学生,但我早已被他妈妈给辞退。”
我帮这位罗小弟上了好几个月的课,他的成绩虽然不理想,但却是天生当运动
员的绝佳人才,我因鼓励他朝这方面发展,而被他的母亲给开除。
“哦?”雨晴曾听我提及,恍然大悟,“那么你们谈谈,我还有与人有约,先
走一步。”
“等等!星期六的事怎么办?”我还想挽留她,其实此刻我比较想知道的是她
和谁有约呢?是那个鸿宗吗?应当要问个楚才可以。
“不──一──定!”雨晴似乎看穿我的心思,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只能苦笑,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五)
在一旁等候的罗小弟问我:“老师,那位大姐姐是你女朋友吗?真的好漂亮喔
!”
我得意的问:“你也看的出来?”
我的意思是说,像他年纪这么轻的小男孩也看的出雨晴漂不漂亮,果然有眼光
,没料到他却说:
“当然,看她一副吃定你的样子,平时一定将你管的死死。”
真是哪壸不开提哪壸,我低声申叱:“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啦,不要乱讲!”
罗小弟没有放过我脸上的表情,再问:“我说错了吗?不然你怎么会恼羞成怒
呢?”
这家伙古灵精怪,人小鬼大的,不过若要怨也只能怨自己,因为从前替他上课
时,我就从不摆老师的架子,没大没小惯了,现在才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是自
作虐不可活啊!
我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和他纠缠下去。“你特地来学校找我,有什么事吗?”
罗小弟敛起笑容。“没什么事,只不过是读不下书,便来你们学校散散心,没
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数学方面还是没有起色?”
罗小弟已经是国中三年级的学生,马上就要参加高中升学考试,但以他的成绩
来看,要考上他母亲所设定的第一志愿恐怕还有很大的一段差距。
“自从你不来替我上课之后,我妈帮我报名参加一家很有名的补习班,每天在
学校上完课后,还要不断到那里拼命的加强练习,连星期天也不例外,如果不出来
透透气,我简直快被逼疯。”
我的心中一片恻然,难道这就是我们国家教育的目的吗?他们的青春活力难道
就只能挥霍在一页一页的课本之中?而无法挥洒出更辉煌灿烂的色彩?我几乎忘了
自己以前也是在这样升学压力下,一路过关斩将的走过来,将来要从事教育工作的
我,会不会又陷入这个轮回当中,成为压榨青年学子的刽子手?
“所以你今天是来……”我看见罗小弟身着短裤,脚下穿着运动鞋,便大胆猜
测,“跑步?”
“对!”罗小弟大声的回应,在所有运动中他最擅长的便是长跑,一说到这件
事,罗小弟整个人马上又恢复生气。
“你有没有考虑过,上次我向你妈提过东部的那所体育实验高中?”
“我妈不可能让我去的,”罗小弟苦笑,“而且,我们家只有我与妈妈两人相
依为命,我也舍不得抛下她一人,到外地去求学。”
我有些感动,这个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小孩,才多大年纪,却有一些难能可贵
的特质,善良、成熟、懂事,但他家中的母亲能否体会这份温柔与细心?
“我好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心痛。
“老师,陪我一起跑步吧。”
“啊?”我可是穿着牛仔裤及休闲鞋。
“我好喜欢、好喜欢跑步,因为跑步虽然让我汗流浃背,却也令我感到畅快淋
漓,可以暂时忘掉所有的烦恼;所以尽管妈妈不赞成我继续跑,而且最后也可能如
她所说的,不论我再怎么跑,永远都跑不出什么名堂来,但我还是不愿放弃。”
那是最单纯的一种执着与坚持,没有什么目的,不需要其他特别的理由或动机
。
“那就──”我脱掉鞋子,卷起裤管,往操场奔去。“跑吧!”
罗小弟跟随在我身后,不久便超越我,马不停蹄,一路朝前奔驰,脸上却挂着
幸福和满足的微笑。
(六)
在多彩多姿的大学生活当中,“学业”、“社团”及“爱情”是必修的三个学
分,在学业方面,我向来是全力以赴,从不敢忘记应尽的学生本份;在社团方面,
则是尽其在我,完全依据个人的兴趣与喜好来选择;但在爱情方面,讲究的却是机
缘巧合,幸与不幸有时候得听天由命,半点不能勉强。
不过,机会还是可以经由刻意的安排及制造而产生,比方说最常见的“联谊”
活动便归纳在这一类。
在学校里,原本分属不同属性的两群人,不论其间有何差异,只要男女生的比
例相当,藉由各种理由或原因,共同参与活动,或是游戏,或是露营,不管是简单
的吃顿饭,还是唱唱卡拉OK,总之要让男女双方有更多接触及了解的机会,这便
是所谓的“联谊”。
联谊的型式众多,规模有大有小,最大的应属“跨校联谊”,不过这种联谊十
分讲究传统,还得要门当户对才可以,拿本校最抢手的外文系女生来说,不晓得有
多少外校男生曾来邀约,但她们向来眼高于顶,只肯与邻校医学系的高材生出去,
对其他的人都是“不屑一顾”,尤其对自己本校的男生更是“视而不见”、“目中
无人”。
每当周末或例假日时,时常可见大批的外校男生围在校门口,眼见自己的地盘
遭人霸占,颇有清末民初,那种被列强蚕食鲸吞、丧权辱国之痛。
另外还有一种人数较少,毋须如此劳师动众的方式,称之为“寝室联谊”,只
要男女双方寝室内的人都说定即可成行,像阿铭及桂慈当年便是循此模式,才得以
认识,进而有机会正式交往。
这次我们所要举行的,是规模介于“跨校联谊”及“寝室联谊”之间的“社团
联谊”。顾名思义,就是两个社团的人相约要一起出去玩,这便不必再多加解释,
不过社团的性质不同,要如何选择对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般来说,学校内的社团可分成好几种类型,运动性的篮球社、柔道社……,
音乐性的国乐社、热音社……服务性的慈爱社、绿环社……,也有一些专搞吃喝玩
乐,无所事事,莫名其妙,难以分类的社团,反正只要有几个志同道合、臭味相投
的人,利用各种名目,几乎都可以自行筹组社团,向学校登记。
我们的演辩社被归为学术性社团,经常被误认为是群自视其高,好逞口舌之利
,处处与人针锋相对,爱抓人话柄,极尽嘲讽之能事,不易相处之辈,所以去年雨
晴要找社团合办联谊时,确实遭遇到很大的阻力,甚至因为参加人数过少,差点要
胎死腹中,幸好我临时强拉一些同学来凑数,才使场面不至太过冷清,太难看。
但今年的情势则大为不同了,凭藉社长方浩天个人的无穷魅力,还未开学便有
十几个社团主动来洽谈合办联谊的事情,其中由于天文社所提计画最为周详,在众
多参与角逐的竞争者当中,倍受青睐,脱颖而出,雀屏中选。
星期六一大早,校门口便挤满整装待发的人,明知机会渺茫,我还是在人群中
期待找到雨晴的身影。
浩天见到我,挣脱原本包围在身边的众女子,跑过来问:“雨晴学姐呢?怎么
还没来?”
“嗯──”我沉吟了一会儿,决定要对他实话实说。“雨晴家里有些事,不一
定能赶得上,要我们不用等她。”
“怎么办?我原本将人数都算好了。”浩天忧心忡忡的说。
这就办活动时最怕发生的事,原来都计画好的,却可能临时生变,像联谊活动
这种事,男女生的比例绝对要精准掌控,稍有差错都可能造成其中某些人的不快,
尤其是我们这次是采取机车郊游的模式,每辆机车上都是一男一女的组合,雨晴忽
然不来,便表示有一个男生得落单。
“没关系,等一下抽机车钥匙的时候,我不要参加就行了。”我安慰浩天,并
替他想办法解决。
采机车出游时,配对过程是最令参与者兴奋及期待的,同时却也是令主办者最
头疼、最烦恼不已的事,因为在一群陌生、互不熟悉的男女当中,不晓得要将谁和
谁搭在一块,才能面面俱到,宾主尽欢。
如果是由主办人随便配,这方法不但无趣也无法让人信服,难免会有“独厚某
人”或“故意陷害某人”之类的谣言产生,所以通常都是采随机搭配的方法,比如
说:抽签、猜拳……之类,是好是坏全凭个人运气,而我们这次就打算将所有男生
的机车钥匙收集在一起,再让女生去抽,如此便可自动完成配对的工作。
其实这里面还是有可以作弊的空间,例如假设雨晴来了,基于尊重她是前任社
长的身份,浩天会将她安排在第一顺位,以她对我的了解,自然很容易便可以选到
我,但是假若雨晴不能来的话,那么对我而言,不论和谁一组都没有任何意义,就
算是要落单一人也无所谓,要不是早已有过承诺,答应浩天要和他们一同出游,我
还不太想去呢!
“这机车是谁的?”
回头一看,竟然是那扎着马尾的许心岚。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我有些讶异。“你也来了?你是天文社的社员吗?”
就我所知,她并没有加入我们演辩社。
浩天主动解释,“是我邀她来的,开学这么久,居然没有参加过联谊活动。”
“这辆机车是谁的?”许心岚指着我那辆破旧的“老黄”,又再追问一遍,似
乎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我的!”我自己承认。
“喔……”许心岚冷冷望了我一眼,便闷不吭声的离开。
搞什么鬼,那天和我去逛夜市时不是还有说有笑的吗?现在干嘛这么阴阳怪气
的,看不起我的“老黄”啊?又没人逼她非坐不可。
我对浩天苦笑。“你瞧,光是这辆破机车的外表就让多人少打退堂鼓,绝不会
有人想要和我同组,待会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时间不早,你还是快去主持抽机车
钥匙的活动,那些女生们对你垂涎已久,就快要按捺不住了,你再不去处理恐怕会
发生暴动。”
浩天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听我的建议,先去解决这件事。
因为浩天实在是太过热门,许多女生都想与他同组,为了表示绝对公平,所有
男生的机车钥匙都被丢进一个黑色的帆布袋中,经过充分的搅拌后才让那些女生一
个个上前去抽,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的惊呼、叹息、咒骂……
青春岁月就是这点最使人羡慕,随时显现朝气与活力。
抽钥匙的活动逐渐进入最后的高潮,大奖即将开出,等了那么久,我也不免好
奇,方浩天究竟花落谁家?答案终于揭晓──
只见许心岚高高举起一把钥匙,身旁群众一片哗然。
怎么会是她!
许心岚的神色倒是很从容,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方浩天则对我眨眨眼,一副
得意洋洋的样子,显然其中另有玄机,他是刻意对许心岚“特别”照顾。
“该走啦!”浩天大声吆喝。
大伙各自就位,跨上机车,一切准备就绪,总算可以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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