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dnigh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black (年轻男子), 信区: Midnight
标  题: 风雨之恋(九)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5月18日02:53:23 星期天), 站内信件

  雨晴好几天没来学校上课,胡伯伯早已悄悄办理出院,但没人知道他转往什么
地方,瑞伯则说,自事情发生后,他们的住处从来没人回去过,总之,胡家的人就
像在空气中蒸发般,了无踪影,连那些向来自称神通广大的新闻媒体工作者也毫无
头绪,只有伟成企业,因为得到远霸集团的大量资金挹注,改由陈维远派人坐镇指
挥,收拾残局外,其他一切运作正常,丝毫不受影响。
  我的很多消息都是从报纸及电视的新闻报导中获得的,我搞不懂商场上的尔虞
我诈、诡谲多变,整个归纳起来,只能得到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况:
  据传,整件事是由伟成企业的总经理所主导,伙同其他董事会的成员,私下挪
用公司资金,企图在股汇市上大捞一票,但因情报有误,错判形势,进场时机不对
,不但血本无归,而且还东窗事发,遭人检举,这里面牵涉到内线交易、非法集资
、幕后炒作、商业诈欺……等各种违害金融秩序的问题。
  胡伯伯事前是否知情,或完全被蒙在鼓里,各家媒体有不同的揣测,却莫衷一
是,不过他身为伟成企业的最高领导人,仍必须对这件事负起全责,出面解决。
  另外还有一些所谓的相关报导,则论及胡陈两家的关系,尤其对雨晴与陈鸿宗
两人间的情爱世界有深入剖析,完全采娱乐新闻中对演艺人员的跟监方式,穷追不
舍,偷拍、窃听等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藉以提供某些好奇的读者,可以有茶余
饭后闲聊的八卦话题。
  报上所描述的雨晴和我认识的几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是记者先生小姐们未
经查证,不辨黑白、颠倒是非的乱写一通吗?或者那是我不了解雨晴的另一种面貌
?其中对她与陈鸿宗的事情,我又半信半疑,分不清真伪,连阿铭与桂慈都曾向我
探询,我只能瞠目结舌不知如何以对,到后来决定干脆当只自闭的鸵鸟,不再去碰
触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图个清静。
  现在,我只能相信雨晴。
  在喧嚣扰攘中,期中考的脚步逐渐靠近,本来我是很喜欢到图书馆去准备功课
的,但因为不愿面对外界的风风雨雨,便将自己锁在宿舍里,埋首苦读。
  房内电话突然响起,有人在宿舍外等我。
  我以为是雨晴,来不及更以,只着短裤拖鞋,三步并两步的冲出门去。
  我看见来人,惊呼:“是你!”
  “看见我,令你感到很惊讶吗?”许心岚双手背负身在后,笑吟吟的问。
  “什么事?”我强掩心中的失望。
  “你又忘了?”许心岚蹙起眉头。“难道你从来不把我的事放在心上?”
  “我……”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给你!”许心岚取出一直预藏在身后的一个小纸盒,“这是特别为你准备的
。”
  “什么东西?”
  “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许心岚鼓动我。
  纸盒上写着我的名字,旁边画着许心岚最爱的向日葵,只是简单几笔,却栩栩
如生,有跃然纸上的感觉,令人爱不释手。
  我费了好大的劲,小心翼翼的将那精美的包装纸拆开,细细折好,妥善的收入
口袋。
  对于我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许心岚好像很感动的样子,问我:“你要保留下来
?”
  “长这么大,难道你的老师没教过你,不可以乱丢纸屑吗?”
  许心岚只是浅浅的笑着,没有反驳。
  打开纸盒一看,是个好漂亮的蛋糕。
  “这是……?”
  “你真的忘了?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你说过要吃蛋糕的。”
  我的脑中忽然发出轰然巨响。
  对于许心岚,我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歉咎,粗心大意,不够温柔体贴,曾对她许
过的承诺,经常是随口说说,转身即忘,从没放在心上,认真当一回事。
  “我们家的习惯,生日都是吃猪脚面线及红蛋,从来没有蛋糕,因为你说要,
所以便为你准备,这是唯一的一个。”
  许心岚是如此的用心,相较之下,我呢?
  “点蜡烛吧!”我建议。
  许心岚摇头。“不必了。”
  “那唱生日快乐歌吧。”我好希望能为她做什么事,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不待她反对,我便在人来人往的男生宿舍前高声大唱: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校园中路过的情侣们以为我大发神经,驻足围观,窃笑不已,而宿舍里各楼层
都有人被惊动,打开窗户,探头查看。
  既然要做,索性就做全套,我把心一横,不计形象,豁了出去,一曲唱罢,高
举蛋糕,气运丹田,大呼:“祝、本、校、美、术、系、一、年、级、新、生、许
、心、岚、小、姐、二、十、岁、生、日、快、乐。”
  众人好像终于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四周响起一连串的掌声,远方隐约有也有
人回应着:“生日快乐。”
  “你……”许心岚红了眼眶,“你不必这样的。”
  我不理会,继续问:“还没有许愿,二十岁生日时的愿望,要慎重其事,不可
以太随性喔。”
  “我已经很满足,没有什么好许愿的,”许心岚笑了起来,但眼泪却像流星划
过天际般的自腮边滚落,“希望你喜欢这个蛋糕。”
  “那么,我现在可以吃这个蛋糕吗?”我逗她。
  许心岚彷佛不可置信。“你要在这里吃?”
  说做就做,剑及履及,我就这么穿着运动短裤,蓝白拖鞋,蹲踞在男生宿舍的
阶梯上,抓起小小的塑胶叉子,一口接着一口,慢慢将蛋糕往嘴里划。
  其实我从来都不喜欢吃甜食,这次却特别仔细品尝每一口蛋糕的味道,含在嘴
里,舌尖上的味蕾接受充份的刺激,愉悦的绽放开来,鲜奶、布丁及巧克力的滋味
全都混在一起,但再怎样也比不上此刻我心中的复杂程度。
  “真好吃!”我心满意足的放下盘叉,站起来。
  “你喜欢就好,”许心岚转身,“我要走了。”
  仅仅为了我无心的一句话,许心岚特地为此做这番准备,我却无以为报,难道
现在就只是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我终于决定叫住她。
  (二)
  “心岚,等一下!”
  心岚楞住,缓缓回头,幽幽的说:“第一次,这是第一次……”
  “什么第一次?”我不知道她所指为何。
  “你第一次直接喊我的名字。”
  “你可以等我一下吗?一下就好,千万不要走开,我马上回来!”在冲回宿舍
前我不忘一再叮嘱。
  我以最快的速度回房换好衣服,而心岚仍留在原地,没有离开半步。
  “你看,我很听话吧?都没有乱跑。”
  “走!”我拉起心岚的手往校门的方向走去。
  “我们要去哪里?”心岚必须要小跑步才能跟上。
  “对不起,你的二十岁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居然没有准备礼物,但至少
也要请你喝杯茶才行。”
  “我愿意跟你去喝杯茶,但能不能请你走慢点?”
  我这才醒悟到,自己因为太过心急,居然拉着心岚一路朝前快跑,根本未曾顾
及她的速度。
  “对不起!”我放缓脚步。
  “还有,这个……”心岚轻声的说,挣脱被我紧握的小手,“我自己会走,这
样手牵手走在校园里,会被误认为情侣的。”
  “对不起!”我又道歉。
  “你好像一直在说对不起。”
  “对不……”我楞了一下,急忙煞住车,才没有再出糗。
  我和心岚很有默契的会心一笑。
  我们到校门前的“多年以后”去,或许是期中考逼近的关系,餐厅里的人明显
少了很多,空荡荡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冷清。
  我和心岚选个安静的角落,靠窗的位置,并各自点一壸茶。
  今晚的驻唱男歌手,高瘦且黑,流里流气,又是一副痞子的样子,虽然吉他弹
的不错,声音也还过得去,就是不肯好好的唱,耍太多的花腔,时而莫名其妙的来
转个假音,有时又突如其来的弄个气声,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不时讲些根本不好笑的
笑话,使原本就冷冷的场子,气氛更降到冰点。
  我忍不住要抱怨,“难道他就不能好好的唱首歌吗?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受折
磨?能不能叫他闭嘴?”
  “看我来整整他。”心岚抓起餐桌上的点歌单,振笔疾书。
  “拜托,你还要叫他唱歌!”
  “你看。”心岚将写好的点歌单交给我。
  上面写着:张学友的“爱没有明天”,还有周华健的“孤单寂寞”。
  在这类民歌西餐厅里驻唱的歌手,经常得接受客人点歌的考验,因此除了必须
学会时下最流行的歌,甚至连一些老歌也得事先准备,但,是我孤陋寡闻吗?否则
怎么从未听过这两位天王级的歌手曾唱过这些歌?
  我质疑,“这些歌会不会太冷门?他恐怕不会唱吧?”
  心岚招来服务生,将点歌单递交上去,然后俯在我耳边,低声的说:“偷偷告
诉你一件事,世上根本没有那两首歌,全是我自己乱编的。”
  我大吃一惊,“那你叫人家怎么唱?”
  “嘘!小声一点。”心岚制止我,“还教他要这么臭屁,我倒要看他怎么唱不
存在的歌。”
  正当我和心岚在私下悄悄讨论时,驻唱歌手趁机瞄了一眼点歌单,先喝口果汁
,脸不红气不喘,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开口,“第六桌客人所点播的这两首歌我
个人也非常喜欢,很高兴能在此遇见同好,十分难得。”并向我们望过来,亲切的
挥手致意。
  听到这里,我和心岚面面觑,说不出话来,天下怎会有这么巧的事,随便乱写
也能碰上。
  驻唱歌手接着又说:“但是十分可惜的是,因为这两首平常不太有人点,所以
今天我并没有将弦谱带来,无法为大家献唱。”
  我和心岚一听苗头不对,相视对望半秒钟,再也忍俊不住,大笑起来,甚至猛
力拍打桌子,情绪几近疯狂边缘,餐厅里其他的客人完全摸不着头绪,而驻唱歌手
也有点不知所措。
  这家伙实在太厉害,讲得煞有其事的样子,连我和心岚都被唬得一楞一楞,却
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急智,若非我们事先知情,恐怕就要信以为真。
  我笑到肚子发疼,双颊发酸,眼泪也飇了出来,好不容易才止住,伸手拍拍心
岚的手背,“好了,够了,稍微克制一点,否则会被赶出去的。”
  驻唱歌手仍未丧失原本的静定,随便交待几句场面话,终于肯安安份份、正正
经经的唱首歌轻快的歌曲,然后便下班走人。
  (三)
  餐厅员工将大厅里的主灯熄掉,服务生将每张餐桌上的蜡烛点着,舞台上换成
另一位女钢琴手,安静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演奏,轻柔的音乐如流水般淙淙流泄,
霎时间,整个气氛变的完全不同。
  “学长,你也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嘛……”或许是受了环境的影响,心岚一反
常态,说话有点吞吞吐吐、畏畏缩缩。
  “生日快乐,我已经说过了,若要我请你吃东西也没有问题。”我将菜单推向
她。
  “不是啦!”心岚突然改掉刚才嘻皮笑脸的样子,变成一本正经的问我,“你
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什……什么事。”心岚向来花招百出,现在看她如此慎重的样子,我不得不
打起精神,集中注意力来应付,以免吃亏上当。
  “把你的手掌摊开。”心岚说出她的要求。
  “什么?!”
  不待我的反对,心岚迳自抓住我的手,细细端详掌心的纹路。
  “喂!怎么可以这样!”我向她抗议,“我的一生都要被你看光。”
  心岚完全不理会我的反应,伸出白嫰的食指轻轻划过我的掌心,“学长,你的
感情线好像很……”只讲到这里,却没有说出结论,似乎难以启口。
  我的掌心传来一阵又痒、又麻、又冰凉的感觉,连带心中好像也被一股无形的
力量所翻搅,泛起无数涟漪。
  对于这些命理之说我虽是半信半疑,却也忍不住要追问:“怎么?”
  “很复杂。”心岚沉吟老半天才找到一个形容词。
  我喊冤,“是真的吗?你到底是不是真的会看手相?可不要乱讲啊,我这个人
从不花心,对于爱情向来都很专一。”
  “我指的不是这个,”心岚摇摇头,“你的感情线表示,你这一生的感情路并
不平顺。”
  我苦笑。“那么是不是同时也表示,和我在一起的女孩子也会遭到拖累,过得
很辛苦,很不快乐?”
  “对!”心岚简洁有力的回答,并大幅度的点头来强调她的肯定。
  我静下来,想起曾经与我相爱过的女孩,是不是真的苦多于乐?
  “想起谁了吗?”
  心岚真是观察入微,但藏在我心底最深处的回忆是不会轻易透露的。
  “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我听出钢琴手正在演奏的“卡农”,故意转移话题

  “真的吗?我也一样。”心岚兴奋的说,“那你最喜欢看的是什么书?”
  “小王子。”我没有半刻犹豫,立即回答。
  “没看过。”心岚抿抿嘴,接着又说,“没关系,我马上去找一本来看。”
  我喝了口桌上的薰衣草茶,品尝其中淡淡的幽香。
  “对于你,我好像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
  “那是当然的喽,”我解释,“因为我们才刚认识,还不太熟嘛。”
  “是吗?”心岚好像不太同意我的说法,忽然又抛出一个问题。“你最喜欢的
女孩子是什么类型?”
  “不知道,没想过。”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一时三刻间也说不出答
案来。
  “快点讲啦。”心岚不肯善罢干休,不断催促。
  “凭感觉,看对眼就是了。”我支吾其词,只得模棱两可、含糊不清的随口胡
说。
  “再具体一点!”心岚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有意非要打破沙锅,问个一清
二楚不可。
  实在是被逼急了,我居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问这么多干嘛?反正只要不
像你这么凶悍的就行了!”
  话才说完的那瞬间我就开始后悔,但话出如风,再也收不回,我看见心岚的脸
气成煞白,眼中有受伤的神情。
  “嘿嘿……”我尴尬的干笑着,企图化解僵局,“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太在意
。”
  心岚不发一语,只是瞪着我看,但就是这样才可怕。
  “别这样啦,不要一直谈论我,这太不公平,不如换你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
的男孩子?”
  心岚有点想报复的样子,故意咬牙切齿的说:“很简单,要长的很高,瘦瘦的
,秀气、斯文,有文学气息,温柔体贴,至少要有硕士学位,家里很有钱,不必每
天工作,可以经常陪我环游世界,到各处去玩。”
  我苦笑,无奈的问:“听起来好像都是和我不一样的条件,是不是?”
  心岚很冲动,而且很大声的说:“没错,就是这样!”然后就沉寂下来。
  对于心岚,我不至于真的笨拙到没有任何感应,只是不善于处理这类问题,而
存心、刻意想利用装疯卖傻的方式来躲避,没想到最后竟会演变成这样的结局。
  钢琴声结束,又是换班的时间。
  我们无言对坐好一会,我终于建议,“我们回去,好吗?”
  (四)
  秋意更浓,走出“多年以后”一阵寒风突如其来的吹袭,卷起地上几片枯叶“
沙沙”作响,有几分萧瑟的味道。
  “多年以后”与学校大门只有一街之隔,但却是市内最为宽敞的大马路,不论
何时总是人车拥挤,川流不息。
  我低头走在人行道上,心岚一声不响的跟在我的身后。
  来到路口的斑马线前,昂首一看,绿灯正在急速的闪烁,眨眼间即将转为黄灯
,该不该冒险横渡这马路?我迟疑,望向身后的心岚。
  心岚大步向前,拉着我的手,呼喝:“还不赶快过去!”
  我再看灯号,已呈黄灯。
  心岚飞快超过我,但我却留在原地,决定不走。
  心岚冲的太快,收不住势子,原本与我握在一起的手再也握不住而挣脱,我让
她从我手中逃开。
  心岚蓦然惊觉,再回首时已是只身、孤单的站在马路中央,两旁成群等着冲过
路口的车辆,正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当心岚安全抵达马路的彼端后,我们立即被呼啸而过的车流阻隔在两岸,遥遥
相望。
  灯号又转绿,我跨过马路,来到心岚身边。
  心岚劈头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
  我只能反问:“你为什么不陪我留下来呢?”
  心岚奋不顾身,我却宁可不冒险,在方才那一瞬间,我们各自作了不同的选择

  “你希望我留下来陪你吗?”心岚挑衅似的问。
  我叹了口气,没有回答,继续朝校门口走去,因为不知道答案,只好暂时用装
聋作哑来逃避。
  “老师好!”
  在校园内,竟又和罗小弟不期而遇,看他满身大汗的样子,大概是刚跑完步。

  我向心岚介绍,“我从前的家教学生,经常来我们学校运动。”
  “咦?这位姐姐和上次的不一样,老师又换女朋友了!”罗小弟口没遮拦的胡
言乱语。
  我立即板起脸孔训斥他,“小孩子不懂,别胡说八道,乱讲话,现在已经很晚
了,赶快回去,不要在外游荡。”
  原本情况已经够混乱,我是头疼欲裂,不知如何收拾,岂能容他再来搅局。
  “好凶喔!一点都不温柔。”罗小弟吐吐舌头,朝我们挥手,“老师、姐姐,
不打扰你们谈情说爱,再见!”
  “臭小子!下次看我不好好修理你。”我望着罗小弟的背影又骂了几句。
  “学长,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再聊一聊好吗?”在宿舍门口,心岚问我。
  心岚似乎有一股契而不舍,非将一切开诚布公,说清楚、讲明白绝不罢休的气
势。
  我瞄一下手表,离宿舍关门还有二十分钟左右,总不能就此一走了之,弃她于
不顾。
  时间所剩无几,我们都不想走太远,所以便选择旁边文学大楼门前的阶梯上,
席地而坐。
  “学长,你自认是个很保守的人吗?”心岚没头没脑的问上这么一句。
  “嗯……”我略一思索,“我的思想可以很前卫,可以接受很多新的观念,绝
非食古不化的老古板,但是在行为却宁可驱于谨慎。”
  “所以你认为,女性不该对男人主动示好……甚至示爱。”
  我尽量保持客观的说:“对于感情,每个人都可以保有其独特的表达方式,只
要双方都能认同,外人则没有插手的余地,所以对于你这个问题,我只能不予置评
。”
  我情绪逐渐紧绷,隐约可以猜出心岚想找我谈些什么。
  千万不要啊!
  我在心头暗暗祈祷,至少不要在这个时候,我还没有准备好。
  男女感情的发展,从朋友到情人,中间有一段很微妙的灰色地带,一旦跨过,
非死即生,再也没有回头路,如果没有把握,不该轻易尝试。
  “我必须要很诚实,也很认真的的告诉你……”心岚似乎要很用力才能将这几
个字从嘴里挤出来。
  藉着一旁微弱路灯的照射下,我可以看见她的呼吸急促,双颊已经涨红。
  神啊!请再给我们多一点时间!
  我紧握双拳,手中冒汗,默默向上苍呼唤。
  “我……我喜欢你。”
  (五)
  显然老天并不理会我的苦苦哀求,心岚最后还是说出来了。
  心岚长长吁了一口气,抺去额头上的汗水,好像刚跑完一场耗尽体能的马拉赛
,精疲力竭,全身虚脱。
  虽然早已可以预料,可是当一切成为事实时,我还是如遭电殛,受到莫大的震
撼,久久无法平复。
  “我说,我喜欢你。”心岚再讲第二次时,好像没有那么困难。
  “嗯!”
  “当有人说喜欢你的时候,你不用说点什么吗?”
  “谢谢!”是该这样回答吗?我不知所措。
  “难道你不晓得,这是一种邀请?”
  “哦!”我呆若木鸡。
  “那答案呢?”心岚循循善诱,一步一步将我导引至此。
  我将纷乱的思绪略加重整,“别急着找答案,我可不可以和你先澄清几个问题
?”
  在辩论场上打滚多年,我深谙在混乱的言词交锋时,厘清真相的有效方式。
  “嗯哼!”心岚从轻轻发出这两个音,算是答应。
  “我们才刚初识不久,像我这般平庸的人满街都是,有哪一点可以吸引你?”

  “人与人的感情深浅并不一定和相处的时间成正比,有人可以一见钟情,有些
人却是一辈子的死对头。”
  心岚轻描淡写驳去我的第一个论点。
  “世上的芸芸众生,谁不是凡夫俗子?同时却也都是上天下地之间,独一无二
的唯一个体。”
  心岚用简单的几句话又化解开我的第二个疑虑。
  “至于我喜欢你什么……”心岚沉吟几秒钟,“应该要从第一次见面说起。”

  开学那天我和心岚在学生活动中心初次碰面,“我还记得当时曾骂你没礼貌。

  “更正确一点的说法是,你骂我是个没教养的小孩。”
  我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对不起,你……怎会记得这么清楚?”
  “从我父亲过世之后,再也没人管过我,你是头一个。我周遭也曾围绕过许多
的男子,他们全都一味的顺从、讨好或纵容我,只有你,不仅在我伤心时会温柔的
待我、细心的呵护我,当我有错时你也会不假辞色的纠正我、指责我。”
  “因此这一切可能只是你思念父亲而形成的移情作用。”我企图找出一个合理
的解释来说服她。
  心岚点头表示同意,“从你身上确实勾起我对父亲的回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
‘恋父情结’,但这何尝不是一种我一直在追寻的感情模式?”
  “你跟浩天之间不是……?”我打出另一张王牌。
  “我和浩天学长间没有什么?他是个很不错的人,一个好人,很照顾我的学长
,不过他可以同时照顾许多的人,尤其对每个女孩子都很好,我并非他的唯一,只
要弄清楚这层关系,我们就不会任何发展的可能。”心岚说得信誓旦旦,斩钉截铁

  我记得雨晴曾经也这样分析过浩天这个人,是好人,好情人,却不是个好男人

  “非常感谢你的错爱,可是……可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不得不使出最后
的撒手锏,拿出雨晴来当挡箭牌。
  一念及雨晴,我的心中不禁隐隐作痛,不知道她现在身处何处?一切可好?
  “我知道,”看得出心岚是有备而来,事前曾下过一番工夫,“胡雨晴,中文
系三年级,前演辩社社长,和你一起主持全校迎新晚会,伟成企业老板的女儿,最
近报上的风云人物,目前行踪成迷。”
  “你居然全都调查清楚!”我惊讶的合不拢嘴。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心岚俏皮的说。
  “我不想背叛她,所以只能对你说……”
  因为不想让心岚越陷越深,而造成更大的伤害,如此绝情的话,我还是不得不
说出口。
  “先等一下……”心岚阻止我把话说完,“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可是如果我们
认识在前,你会不会认真考虑我的感情,选择与我交往?”
  我不想欺骗她,老老实实的承认,“不无可能。”
  坦白说,心岚是个特别的女孩子,她确实有某些吸引我的特质,如果不是因为
雨晴的话,会有什么发展都说不定。
  “所以你的选择是依先来后到的原则来处理,究竟谁才是最符合你的真爱反而
不是关键?”心岚一针见血的剖析。“如果我是因为这样而输的话,我会很不甘心
的。”
  不管爱不爱,只问先后次序,我知道这是很不合理的,可是我却只能如此。
  一开始我试着想用理性辩证的方式来劝退心岚的感情,没料到谈论至此才惊觉
,我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是不理性的。
  或者爱情这个东西是不能以理性论之的?
  (六)
  “在爱情里,必须包含忠贞与承诺。”我坚持我的信仰。
  心岚并不轻易妥协,“真正的爱就只存在两人彼此真心相爱的那一瞬间,没有
所谓的永恒,难道你已被判处终身监禁,永远不得假释,没有其他选择?”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选择不去比较。”我进一步解释。“记得有一次,我和
几个朋友一起去旅行,到了一个以产玉石闻名的离岛,大伙纷纷到夜市里去大肆采
购,我因为多走几步路,货比三家不吃亏,再加斤斤计较及水磨般的工夫,硬是让
我买到比同行者更为便宜的纪念品,正洋洋得意时却发现,一山还比一山高,另一
位朋友才是真正最会杀价的人。”
  “许多人都大抱不平,直嚷着要去退货,但银货两讫,根本没有哪一家摊贩肯
认帐,最后大伙只有回旅舍生闷气,甚至因此而使得原本快乐的旅程变得很不愉快
。”
  “但事后,我却悟出一个道理来。”
  “什么道理?”心岚也不免好奇。
  “如果没有最后那个朋友出现,我便是最终的胜利者,只是有了高下之分,才
影响我的心情,事实上,我在那些玉石的上花费并没有任何改变。”
  “爱情是不是也是如此呢?不去比较便不会后悔,握在手中,当下拥有的便是
最真的幸福。”
  “这就是所谓的‘捡贝壳’理论,若在一片长长的海滩上,必须一直向前走,
永远不能回头,只能弯腰捡一次贝壳,你如何才能拿到最美的一个?”
  心岚低头沉思。“因为不能确定,所遇见的是不是最好的,所以便得忍住不去
拾取,放弃这一个,等待下一个,再下一个,再下一个……最后是两手空空,什么
也没拿到。”
  我就知道,以心岚的聪明伶俐,必能一点就通。
  “可是……”心岚还有疑惑,“人生就真的没有重来的机会?”
  “我反对骑驴找马的感情态度,谁是驴?谁又是马?现在所谓的马,会不会只
是另一匹驴?这其中根本没半点真心。”
  “我投降,”心岚高举双手,“我说不过你。”
  但我看她眼中并没有放弃的样子。
  我劝她,“我们并不是在比赛,所以也不会有谁输或谁赢。”
  心岚有点沮丧。“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花痴,下贱、没有羞耻心,居然猛追男
人。”
  真爱有什么罪?像心岚这样能够直接、真诚表达情感,才是真正的勇气,也正
是我最缺乏的。
  我反问她:“你真的是不要脸的女人吗?”
  “当然不是!”心岚瞪大眼睛,怒视我。
  这反应早在我意料之中,所以马上便回答,“我也认为你不是!除了你我之外
,还会有别人知道这件事吗?”
  “你以为我是大嘴巴?这么丢脸的事还敢四处去宣扬?”心岚显然怒气未消。

  我微笑,说出我早已设定的结论,“那世上便不会有任何人认为你这么做是错
的。”
  心岚松了口气,问我:“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口会渴吗?”
  心岚转身在阶梯旁的自动贩卖机投下硬币。“你想喝哪一种饮料?”
  “我不渴。”我摇头。
  心岚并没有理会,还是按下选择键,贩卖机立时掉出一罐饮料。
  “不论如何,我总算是说出口,有如释重负的畅快,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一
定会疯掉的,我不期望你现在立即就给我答案,也求你给我一点机会,仔细的考虑
,就像打球一样,我既然已经抛出,主动权便落在你手中,接下来全看你如何回应
。”说完将手中那罐饮料丢给我。
  “接好!”
  不及细想,我反射性的动作,伸手接住半空中的饮料,低头一看,“果然好喝
?”从没听过的名字。
  心岚笑嘻嘻的说:“新的产品,我也不知道什么滋味,你必须自己打开来尝尝
。”
  宿舍那边播出即将关门的音乐声。
  “我得走了!”心岚潇洒的挥手离去。
  我有勇气打开吗?我望着手中的饮料,呆坐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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