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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ency (陪我的傻傻慢慢老去), 信区: Midnight
标 题: [合集]被控奸杀女友 贫困大学生孙万刚8年洗冤路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4年03月28日09:42:19 星期天),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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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s (南山) 于 Sat Mar 27 12:48:27 2004 说道:
案情简介:1996年1月2日晚,22岁的陈兴会(当时是云南财贸学院会计专业二年级学生,巧
家籍)在巧家县城郊红卫山一块草地上遭人奸淫后被勒昏,被刀割开颈部死亡。她的左眼、
右乳房及
腹部各有一处刀伤,左乳房、阴部、肛门被割下,盆腔里塞有泥土,右裤腿上有擦拭泥土
的痕迹。1月3日,21岁的孙万刚(当时是云南财贸学院计算机专业一年级学生,巧家籍)被
收容审查。
1996年9月20日,孙万刚因涉嫌强奸、杀害女友陈兴会,被昭通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
刑。孙万刚不服判决,立即向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高院裁定“事实不清,证据
不足”发回重审。1998年5月,昭通中院维持原判,判处孙万刚死刑。孙再次上诉至高院。
1998年11月,云南省高院终审判决认为,“原审判决定罪准确,审判程序合法”,但同时
却“根据本案的具体情节”而撤销原判,改判孙万刚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孙及家人此后不断申诉。2003年8月,该案被定为最高人民检察院四大督办案件之一。
2004年1月15日,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认为原判“证据不足”,最终认定孙万刚无罪。
公元2004年2月10日,深夜,29岁的孙万刚光着脑袋、扛着一个纸板箱走出云南省第四
监狱(位于曲靖市沾益县)。纸板箱里有一支钢笔、自制的笔记本、《刑法》和《刑事诉讼
法》等几本书、厚厚一叠父亲的来信,以及几十公斤的申诉材料——这是寄剩下的,而且
,再也不用往外寄了。
除了从监狱小卖部要来的这个纸箱和一身衣服,孙万刚什么都没带。同监室的另外十
一个犯人在接收完他留下的生活用品之后,没有忘记祝福:“出去把身体养好,陪陪老人
,有事多跟律师联系。”
家,就在100多公里外,但他不知该怎么走。路上有一些人,他可以向他们问路。他想
解手,不用报告管教,路边找个地方就解决了。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由了。
回家的路不好走
当天下午3点,云南省高院三位法官在监狱宣布:孙万刚无罪,予以释放。孙告诉记者
,当时的心情“不是过分太激动,因为晓得这一天总会来的”。
但他的两点要求均被一种莫名之力消解——
第一,希望巧家县公安局派人来接他回家,因为“是他们抓我、打我的”(在那堆申诉
材料中,有一份《刑讯逼供控告状》,寄往最高人民检察院渎职侵权检察厅)。但直到天黑
,也没等来。孙于是打电话给省检察院,又打电话给律师,二者都建议他先回家。
孙万刚:(一口云南话)已经晚上10点,监狱就要熄灯了。既然是宣布了,我就一分钟
也不想停留(指在监狱再过一夜)。我想,要公安来接,价值也不是很大,先到沾益县城住
下,让家里人第二天来接吧。我就扛着一箱材料走了,根据路的好坏判断是不是到了县城
,路越走越宽,我想,该到了。走了有2个多小时,在东风旅社住下。
与此同时,得知“公安不会去”的孙家人却出发了。尽管孙万刚在电话里关照“夜
路不安全,明天再来”,父母、姐姐和弟弟还是挤进一辆小货车,由跑长途的姐夫驾驶,
在蜿蜒的山路上颠行。
11日凌晨6点,孙家团聚。这一别,父亲黑发变白,母亲落泪无言,姐姐形销骨立,弟
弟脸膛黑红(因为家里所有的钱用来打官司,他不得不辍学务农),至于孙万刚本人,体重
掉了10公斤。然而这些,只是变化的表象而已。
回家之后,孙万刚的感觉是:想在当地生活下去,一个字,难。先是迁户口,当年承
办此案的陈姓民警已升任所在地新华镇派出所的所长;再是需要巧家县公安局在一张复印
件上盖章,当年承办此案的罗姓民警现任县公安局副局长。孙万刚说,两件事,来来回回
跑了五六天,才办下来。孙万刚的姐夫告诉记者,他买了一个几十元的小录音机,想把办
事人员的刁难录下来,按键时被发觉了,两小时后,章盖好了。“其实,录得不好,听也
听不清”,他指指记者的录音笔说,“这个高级,当时有它就好了。”
孙母夏先英说,儿子放回来之后,常常有人来敲门,打开一看,却没人,让人心里害
怕。所以,老两口坚决不让儿子出远门,上街也有人同去。
上街却是快乐的。巧家的变化好大,孙万刚望望那些“都认不得”的街道和楼房,碰
到老同学打个招呼(后者感兴趣的,是他在狱中度过的8年)。而此前,父亲上街听到最多的
一句话是:“娃可转了(指孙万刚回来了吗)?”
记者:这8年,你说你就一个目标,洗冤。现在,目标实现了,会不会一下子没了方向
?
孙万刚:不会。我在里面最快乐的时候,就是跟大家聊起出去以后怎么办。读书已经
不现实了(记者在昆明采访时了解到,由于孙万刚是自费生,云南财贸学院没有保留他的学
籍。但校方表示,如果孙愿意回去就读,学校欢迎),我只有通过自学,把能力提高了,再
根据实际情况,决定做哪样。进去以前,我喜欢数理化,进去以后,我对哲学、逻辑学、
心理学感兴趣了。
巧家恐怕是不能呆,我想到外面去,做出一番事业再回转来。现在这个阶段,主要就
是陪陪我爸我妈。这8年的体会是:我在里面坐牢,他们是在外面“坐牢”。
记者:这8年,你有没有恨过谁?
孙万刚:恨打我、逼我招供的那几个人,他们是我们一家今天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
无论从法律还是从感情上,他们都应该负责。但现在,还没有具体处理的结果。在省检察
院的时候,我提出过,但没答复。省检察院李处长告诉我,还要一段时间,公安正在整顿
。
记者在昭通市市政府采访时,恰遇一位曾任巧家县县长的市领导,孙案发生时他在任
。他说,这个事情他知道,但具体细节不清楚,公安有他们的难处。他无意中透露,巧家
县公安局一位领导最近刚从上面开会回来,情绪非常低落。
2月16日,孙已依法提交《国家赔偿申请书》。律师张倩告诉记者,按照1995年1月1日
开始实施的《国家赔偿法》,如果当事人提出申请,赔偿自动生效;每年的赔偿数额是当
年全国职工平均日工资乘以被羁押的天数。由于2003年的全国职工平均工资将在今年4月公
布,所以孙案的赔偿额度还没有一个确切数字。2002年,全国职工平均日工资是49.48元,
以此估算,约在14万元-15万元之间。
孙万刚:从心里来讲,不管赔多少钱,我和家人都不会满意。但从法律上,我们比较
无奈。
本案没有真凶
孙万刚的第二点要求是,再次恳请延迟对李茂富执行枪决。
2002年6月30日,巧家县公安局抓获一个抢劫、强奸、杀人犯罪团伙,首犯李茂富身系
数桩命案,既没请律师,也未上诉。从县公安办案人员家属口中传出的消息说,李曾经招
认了自己杀害陈兴会的过程,并且说出了作案所用的刀子和割下的器官丢弃在桑树林中。
还有传言说,审讯时李曾经以“抓错了人”嘲笑过公安。孙父亲眼看见的,是贴在县公安
局橱窗里李茂富指认现场的照片,那个现场,正是红卫山。孙万刚请求将事情彻底调查清
楚再毙此人。
2月17日,释放后的第7天,正在昆明市办理有关手续的孙万刚得知,李茂富当天在金
沙江畔被枪决。
这个结果,意味着陈兴会被杀一案的“可能真凶”再也无法接受讯问;而孙万刚,成
为表征司法进步的一宗罕见个案的受益者——
2004年1月15日,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以原判“证据不足”、最终认定孙万刚无罪时,
副庭长向凯解释:宣告孙无罪的依据是,在修改了《刑法》及《刑事诉讼法》后,我国开
始确立“无罪推定”这一基本刑事案件审判思路。也就是说,对任何一个被告都首先假设
他是无罪的,而控方必须提供证据证明其有罪。如果控方不依照法定程序和法律所要求的
规则、方法、步骤取证,使案件存在证据上的疑问,法官就可能裁判被告人无罪或作“悬
而未决”的判决。他说,本案中,因为确实存在其他的可能性,不能绝对证明就是孙万刚
杀害了陈兴会;在真凶并未归案的前提下,孙得以被宣告无罪,是极其罕见的。
记者在昭通中院采访时,找到了参与了孙案一审和重审的秦姓法官,他用一口当地方
言回答了这一悬疑:“那是老百姓的谣传。法庭上我们都问过的,他(李茂富)说他没杀(陈
兴会)。”
刘胡乐律师则告诉记者,真凶是谁,他们不再追究,因为侦查权在公安。但真凶没有
落网,仅因“证据不足”宣判孙无罪,确实是近年司法界罕见的个案。此外,云南省高院
在改判时,庭上出现了一个由五位法官组成的合议庭,这也是很少见的。无论如何,它代
表着一种进步。
孙万刚:在里面的这些年,我一想到陈兴会遭受到那样残忍的行为,却把这些罪名都
栽在我头上,心里真的非常难过,这种痛苦难以用语言表达。(孙万刚的头,埋得更低。)
我比她小1岁,是在学校找老乡的时候认识的。她是个好姑娘。我们当时认识了才3个
月,性格合得来,她也很会体贴人,许多事情不用说,大家都想到一起了。
我在里面,常常做梦梦到她,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每次我怕这个案子不
能澄清,思想上动摇的时候,就会想到她遭受到的那一切,想到给家人带来的苦难。我就
是三天三夜不睡,也要写这个(申诉)材料!
孙万刚常常梦到的还有爷爷。他给看我左手手掌上的一个疤,说叫“冤枉疤”,每每
案子有松动了(不管有起色还是情况变糟),这疤就会痒。
回家第四天,他跟父母说,想去陈兴会的坟上看一看,能否打听一下,她埋在哪里。
家人领他去了,就在被害地点红卫山附近。可是那里已被夷为平地,盖起了房子。
在孙万刚心中,陈兴会“比较漂亮”,但她的照片当时都被公安搜走了。回家后孙万
刚在同学处看到一张合影,里面有陈,于是到照相馆复印了几张,因为没有底片,所以模
糊不清。孙取出一张复印照,郑重交到我手上:“这个,你可以带走。”
记者:如果没有这场飞来横祸,你和陈兴会说不定已结婚生子了。
孙万刚:是啊,你看,我姐的孩子(一个大眼睛的漂亮女孩)。我进去的时候还没她呢
,现在都读小学三年级了。
记者:如果陈兴会有在天之灵,你想对她说什么?
孙万刚:哎呀,这个。(想了一想)我只能,在以后,对她的家人,尽我的能力,给予
帮助。(这是整个采访中,孙说得最不连贯的一句。他确实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完成了与天堂
中人一次虚拟的对话。)
陈兴会的家,在距离县城160多公里的山里。被害时恰逢寒假返乡的第四天,还没来得
及进山。孙母告诉记者,2001年老两口一路找证据走访陈家时,听陈家邻居讲,陈兴会的
母亲曾这样说过:“我们家现在什么精力也没有了,让他家(指孙家)去查吧。如果查出来
,我还是认孙万刚为女婿。”
血泪浸染申诉书
孙最早的申诉材料是用血写成的。那是1996年他在巧家看守所里受完审讯——两次供
认自己杀了人、伤势初愈、勉强能扶着墙上厕所之后。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想用血来
感动他们,希望有人来过问。”血书寄出,没有回音。
一审时,根据法医对陈兴会尸体的鉴定,体内体外都没有发现精斑,孙万刚的强奸罪
不能成立,但杀人罪成立,孙被判死刑。在3天的上诉时限里,他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
站在阳光炽热、风沙迷眼的院子里,孙万刚的父亲孙伯新坚定地对记者说:“我们当
时就分析,根据历来的特点,我这个娃娃,绝对不会做这个事。”孙伯新是当地黎明小学
的高级教师,曾担任过校长,他说,孙万刚从小胆子比较小,遇到大事总要先问过父母,
而公安侦破过程中的种种疑点更坚定了他的判断——警方在现场找到过既不是陈兴会也不
是孙万刚身上脱落的有机玻璃纽扣和皮带扣,这一证据证明当时有第三人在现场;此外,
杀害陈兴会的那把刀和被割下的器官始终没有找到。孙万刚在申诉状中说,为了招认这些
实在说不出丢弃地点的东西,他没少遭罪。
至于控方指出的杀人动机——“孙万刚在昆明读书期间,向同学借350元给女友陈兴会
。1996年1月2日,同学催还借款,孙于当晚将陈骗至城郊草地上进行奸淫,并切割其颈部
致死”,律师在调查后也认为不能成立——
孙家的经济情况是:穷,但在当地还算过得去。巧家是昭通市(地级市,含11个县)最
贫困的两个县之一,当地农民以种植甘蔗为主。在上山去往孙家的路上,石灰刷就的标语
“要想日子过得好,快种甘蔗把钱找”赫然在目。但靠种甘蔗致富并非那样容易,孙家年
产甘蔗20吨左右,在当地属于低产户。每公斤甘蔗的收购价是0.14元,刨去各种开支和吃
用,每个劳动力一年下来只能挣150元。孙家的主要经济来源是孙伯新的教师工资,他原先
月入1400余元,孙万刚入狱后涨到1512元。孙家负担得起一个自费去省城读书的大学生,
孙伯新记得,那一年的学费是3800元。孙万刚说,当时如果问家里要,这350元是拿得出的
。
但打起官司,情形便不同。“这1400多块钱,我是一分都不敢乱用,计划好了,每个
月按时向上面递材料。但一开始,走了不少弯路。”孙伯新告诉记者,申诉材料常常一次
复印就是300斤,分门别类装订好,寄往云南省检察院、云南省高院、云南省人大,但石沉
大海。他于是月月坐长途班车去昆明,上门询问后发现,寄的材料不齐全或不配套。于是
查看法律文书,向律师询问,保证每套材料都是齐整的。
孙万刚打开他那个纸板箱,几本自制的笔记本里密密抄录着《刑法》与《刑诉法》的
条款。每当监区组织犯人踢球,他便带个笔记本在场边坐下,想到一点,记一点。
孙万刚:我人坐在球场,心思不在那里。这8年的监狱生活,我没有去好好感受过,应
该不算痛苦,因为我有自己需要干的事,像写这些材料,我过得比较充实。我们有生产任
务,抓得紧点,每天能写上2-3小时,我每天都写。
记者:应该有熄灯时间吧。
孙万刚:我的床就靠走道,熄灯了就借走道的光写,都是趴在床上写的。每份材料大
概要花一个星期左右,总被打断。一般写到12点,写到两三点也有的。有时候,材料写不
出来,很痛苦,就跟监区长请一天假(这是2003年从七监区调至二监区以后的事,二区监区
长非常同情他,支持他申诉),写好再把生产任务补上。
据孙介绍,狱中每日6点半起床,晚10点熄灯,学习改造和生产任务贯穿其中,非常紧
凑。而孙万刚最长的申诉材料,长达23页。
记者:这些年,你有没有哭过?
孙万刚:哭过的,写材料的时候会。想到陈兴会,想到案子不能澄清了,也会伤心难
过。还有,看父亲的信。一般我看一遍就装起来了,不敢看第二遍。
这8年,父子间的通信数以百计。开始每月三四封,后来稳定为每月一封(2002年10月
1日,云南省四监开通亲情电话,即每周六、周日,犯人可以通过设在各监区的一部电话与
亲戚朋友交谈。孙家人又多了一种沟通方法)。信的主要内容是父亲向儿子通报外界的信息
、申诉的进展,叮嘱儿子遵守监规、服从管教。在许多封信末,都是这样的结尾:“寄上
100元(注:用于邮寄材料和日常生活),愿儿早日归家。”
立誓昭雪父子心
在女婿顾顺华眼中,丈人是个倔老头。在为孙万刚奔波的日子里,孙伯新常常气得饭
也不吃,头发不剪,胡子不刮。“他想要做的事情,我们谁也拦不住。”顾只能从昆明带
回一张地图,每次出发前给老人比划一下。这8年来,老头去了几十次昆明。有一次返家,
下车后晕得辨不清方向,平时半小时的回家路他走了两个多小时。
那长途大巴的污浊和山路的震撼力,记者在往返途中已经领教,但在一颗决意昭雪的
心面前,这一切均显无力。“我发过誓,我这一生,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要澄清这件
事!”站在阳光炽热、风沙迷眼的院子里,孙伯新大声地说。
昆明刘胡乐律师事务所的刘胡乐、张倩是此案最后一轮的代理律师。刘胡乐在接受采
访时说,孙伯新每次来昆明,住30元的旅店,有时候睡在马路上,这种情况,令他不忍心
收代理费。“你注意一下,他今年59岁,但看上去像70岁。在昆明,70岁的人也不至于老
成那样。”
寄材料的范围后来扩大到北京。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司法部、全国人大
、法律研究中心,悉数都寄,每月都寄。邮费很贵,每个包裹要30多元,一次就是几百元
。因为家中无力供读,孙万刚的弟妹没能念完初中,都回家务农。捉襟见肘时,孙伯新卖
了耕牛,得款2700元;再后来,向亲戚朋友借钱,至孙万刚释放时,孙家背债5万余元。
“1996年6月17日早上8点,我们家遭受到8年中最大的阻力。巧家县有关部门坐着小车
到我们家,把所有的材料都收走了。拉上我们两个老的到公安局,问我们为什么要上诉。
还跟我们讲,不准再寄材料了。”这对父子,在回忆一些节点性的时间上,记忆力都相当
地好。
孙伯新当然还要寄。他去那些寄过材料的地方,将绝大部分又找回来,然后将材料分
成几个部分,一些装在罐子、匣子里埋在地下,一些装在瓶子里塞进墙里。那个炽热的黄
昏,当一摞摞材料从孙家内外不同的角落里、从不同形状的容器里、从不同颜色的塑料袋
里露出来的时候,我突然一阵晕眩。
许多回合令孙伯新此生难忘。
李茂富落网后,孙伯新“又喜又急”,喜的是重见天日的机会终于来了,急的是,公
安是否能秉公执法。正当巧家县城内外议论纷纷时,县公安发布的消息是:李茂富是杀了
不少人,但其中没有陈兴会。为此,孙伯新曾经十多次去巧家找分管政法的副县长,但每
次都不见人影。后来打听到,副县长每回都“转移”到旁边的一幢“小房子”里去了。于
是,老两口知道副县长到了,就抢先一步在“小房子”里候着,果然碰个正着。听完原委
,副县长表态:“我就是坐牢也要为你们申冤!”于是把公安局长叫来面对面,但谈的结
果是,局长说:“你们道听途说。你们往上告罢。”
孙伯新不明白:“我想不通,(一个)民警80多岁的老母亲专门在街上找到我,就为编
一个‘真凶抓到了’的谎话骗我?如果县公安说没有,还有谁能来查?”
在孙伯新的一封申诉信中,有这样一段话:“我们曾多次向中院、省高院递送了材料
,但毫无音讯……我们再次请求各位领导,请你们千万不能把我们反映的情况当成迷惑人
的谎言。我们虽对法律不很熟,但至少不是一个法盲,虔诚叩请你们关心他人疾苦,派专
人到实地进行暗查细访,彻底弄清事实真相,显示法律威严。”
孙伯新不明白:要公安认个错,就那么难?而随后一些事情的发生,更让他失去了信
任:2003年7月,云南省检察院派人亲临巧家调查时,孙伯新看到一份自己当年的笔录从2
页变为3页,他当时就向检察官指出,第1页和第3页是当时的记录,因为上面有他的指印;
第2页是后来加进的,上面没有指印。孙伯新说,省检察官当时就质问县公安人员,后者支
支吾吾,形状尴尬。
至2003年7月,孙家已经先后花费2万-3万元聘请过十几位律师。因为种种原因,有的
突然不出庭,有的中途放弃,还有的在庭上据理力争但“不被采纳”。一位王姓律师转告
孙父,他没能被准许见当事人,县公安有人对他说:“你要见别人可以,见孙万刚不行。
”王律师火了:“你们这不是整人吗!”有人竟然答复:“对,我们就是整他们家。”
记者:这8年官司打下来,觉得难在哪儿?
孙伯新:在农村,确实很难。一是天高皇帝远,下面的情况上头未必知道得清楚;二
是老百姓并不懂法,我们父子俩通过这些年的锻炼,有点起色;三是经济负担不起;四是
没权势。所以要申诉,难啊。
记者:你们没怕过吗?
孙伯新:要说怕,我也不怕他们。我们一举一动都紧紧围绕着法律,头上毕竟还有天
啊。
记者:8年来,你们觉得县公安的一些办案人员态度是否有所变化?
孙万敏:(孙姐,睁圆了眼)哪里,感觉是越来越厉害了。
孙伯新:这是一场疲劳战。人家就是要从精神上拖垮我们,经济上用干用净,让我们
无法上诉。
这种“不信任”和“厉害”,导致孙伯新在2004年省高院纠正冤案之后的2月7日,仍
在向北京寄出申诉材料。他们没有把握,那只无形的手是否会拽着孙万刚的衣服,束缚他
的手脚,不让他回家。3天后,孙万刚被释放。于是,2004年2月7日的那个包裹,结束了孙
家长达8年的邮寄。
在孙万刚写给律师的一封信中,记者看到:“……在官司进程中,尤其是这类民告官
的类型,自己须持一种超然平静的心态去面对,去等待,我已做好这一准备。”
采访至夜,突然打雷停电,孙家人点起了蜡烛。一豆烛光下,孙伯新指着儿子说:“
这些年,他在里面想到的,我在外面也想到了。”这是采访中老人唯一的释怀,有种暖意
在昏黄的光晕里荡漾开来。
致善良的人们
孙家的小院如今添了些生气:场上堆着甘蔗,几只鸡和一条狗相安无事,圈里躺着两
头猪,小耕牛也买回来了,一群老太太在老屋里咿咿呀呀地念经。根据当地风俗,一家若
消灾解难,理应诵经六日,感谢菩萨。记者到时,已至第五天。
记者:这8年,有没有要感谢的人?
孙万刚:当然有。像我在看守所里,满军(同监室室友)帮我写材料,后来到了四监,
同监室的余邱林帮我抄写给律师的信,因为他们的字写得好。二监区的吴绍云监区长同意
我请假写材料;管教高伟飞、刘雪飞在帮我复印、寄材料时提供了很大的帮助;2003年10
月监狱成立法律援助中心以后,李文杰、姚亚丽两位管教告诉我很多申诉过程中的法律知
识。
更要谢的是我家里人。意外的磨难,世态的冷暖,狱中的特殊经历,在我的身上留下
印记,性格也变了很多。心灰意冷、濒临绝望都有过,每当这种时候,是家里人撑我起来
。亲情,血浓于水呵。
孙伯新:总的来说,好人多。这些年,我和他妈受着惊吓,愁眉苦脸天天上下奔走,
好多人把我们认熟了。我记得2001年7月16日,我上街,在农贸市场有个人拍我肩膀:“你
该是姓孙?”我不敢答话,他说,“我帮你家。”虽说只是告诉一些他通过内线听来的消
息,但都是好心。那人是糕饼厂的退休师傅。还有昆明的刘律师,他没有收我们一分钱。
北京大学法理学硕士毕业的刘胡乐律师是国家一级律师,20年来代理了千余案件,在
云南及东南亚一带颇负盛名。2000年,他成功地为涉嫌持枪杀人的昆明戒毒民警杜培武辩
护,使其最终无罪释放(因真凶落网)。2003年,通过狱中报纸,他进入了孙万刚的视线,
“我就认准了刘胡乐。”
2003年7月,通过亲情电话,孙万刚要来了刘胡乐律师事务所的电话号码,然后直接打
到昆明,接电话的是张倩。当刘、张二人查阅了卷宗、了解了孙家情况后,决定免费替他
打这场官司。张倩告诉记者,在法院复印那些厚厚的卷宗,每一页都要1元钱,但,孙万刚
的冤情让他们无暇计较经济效益。
刘胡乐给孙万刚的一封简短回信更是给了孙莫大的安慰:“如果再审,我一定亲自出
庭为你辩护。”2月10日,当刘胡乐接到孙的电话告知获释时,3年半之前的那个场景再次
浮现:被判死罪、已在监中度过26个月、最终无罪释放的杜培武出狱了,与他紧紧拥抱,
恸哭不止。刘胡乐也落泪了。他说,那是他一生中最伤感的时刻。
孙万刚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神情:回答每个问题时,总是略低了头,微蹙着眉,苦苦思
索、苦苦回忆的样子,但又笑着,那么顺从。是什么样的训练,让一个原本正常的人有这
样的表情?握手告别时,我在心中默念:“希望你,把头抬起来,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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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 (都说海外有仙山) 于 2004年03月27日13:40:06 星期六 说道:
坚忍之人,日后必然成就非凡。
【 在 ns (南山) 的大作中提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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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情简介:1996年1月2日晚,22岁的陈兴会(当时是云南财贸学院会计专业二年级学生,巧
: 家籍)在巧家县城郊红卫山一块草地上遭人奸淫后被勒昏,被刀割开颈部死亡。她的左眼、
: 右乳房及
: 腹部各有一处刀伤,左乳房、阴部、肛门被割下,盆腔里塞有泥土,右裤腿上有擦拭泥土
: 的痕迹。1月3日,21岁的孙万刚(当时是云南财贸学院计算机专业一年级学生,巧家籍)被
: 收容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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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6年9月20日,孙万刚因涉嫌强奸、杀害女友陈兴会,被昭通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
: 刑。孙万刚不服判决,立即向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高院裁定“事实不清,证据
: 不足”发回重审。1998年5月,昭通中院维持原判,判处孙万刚死刑。孙再次上诉至高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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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tter (小毛) 于 2004年03月27日13:45:40 星期六 说道:
难道说你呢?
【 在 black (都说海外有仙山) 的大作中提到: 】
: 坚忍之人,日后必然成就非凡。
: 【 在 ns (南山) 的大作中提到: 】
: : 案情简介:1996年1月2日晚,22岁的陈兴会(当时是云南财贸学院会计专业二年级学生,巧
: : 家籍)在巧家县城郊红卫山一块草地上遭人奸淫后被勒昏,被刀割开颈部死亡。她的左眼、
: : 右乳房及
: : 腹部各有一处刀伤,左乳房、阴部、肛门被割下,盆腔里塞有泥土,右裤腿上有擦拭泥土
: : 的痕迹。1月3日,21岁的孙万刚(当时是云南财贸学院计算机专业一年级学生,巧家籍)被
: : 收容审查。
: : 1996年9月20日,孙万刚因涉嫌强奸、杀害女友陈兴会,被昭通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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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 (都说海外有仙山) 于 2004年03月27日14:23:20 星期六 说道:
我早变成软骨头了,呵呵。
【 在 hitter (小毛) 的大作中提到: 】
: 难道说你呢?
: 【 在 black (都说海外有仙山) 的大作中提到: 】
: : 坚忍之人,日后必然成就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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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lin (仪琳·三千烦恼丝) 于 2004年03月27日14:36:57 星期六 说道:
“这是病,得补钙~”
【 在 black (都说海外有仙山) 的大作中提到: 】
: 我早变成软骨头了,呵呵。
: 【 在 hitter (小毛) 的大作中提到: 】
: : 难道说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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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tter (小毛) 于 2004年03月27日15:38:03 星期六 说道:
离子盖
【 在 yilin (仪琳·三千烦恼丝) 的大作中提到: 】
: “这是病,得补钙~”
: 【 在 black (都说海外有仙山) 的大作中提到: 】
: : 我早变成软骨头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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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ylofhit (开心就好) 于 2004年03月27日15:39:40 星期六 说道:
不仅仅是敬佩
【 在 ns (南山) 的大作中提到: 】
:
: 案情简介:1996年1月2日晚,22岁的陈兴会(当时是云南财贸学院会计专业二年级学生,巧
: 家籍)在巧家县城郊红卫山一块草地上遭人奸淫后被勒昏,被刀割开颈部死亡。她的左眼、
: 右乳房及
: 腹部各有一处刀伤,左乳房、阴部、肛门被割下,盆腔里塞有泥土,右裤腿上有擦拭泥土
: 的痕迹。1月3日,21岁的孙万刚(当时是云南财贸学院计算机专业一年级学生,巧家籍)被
: 收容审查。
:
: 1996年9月20日,孙万刚因涉嫌强奸、杀害女友陈兴会,被昭通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
: 刑。孙万刚不服判决,立即向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高院裁定“事实不清,证据
: 不足”发回重审。1998年5月,昭通中院维持原判,判处孙万刚死刑。孙再次上诉至高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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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s (南山) 于 Sat Mar 27 18:39:22 2004 说道:
钙中钙
【 在 yilin 的大作中提到: 】
: “这是病,得补钙~”
: 【 在 black (都说海外有仙山) 的大作中提到: 】
: : 我早变成软骨头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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