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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killuagigi (gigi), 信区: Single
标  题: 天蚕变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5月20日19:50:11 星期一), 站内信件

  “十八年──”灰衣人仰天突然叹了一口气,这片刻间,彷佛已苍老了很多。
    那个身穿彩衣的女人追问道:“我们的身手此十八年之前如何?”
    “好得多,可是与我的理想,仍然有一段距离,就说三妹你──”灰衣人目光一转,
道:“仍然没有信心将那一袭彩衣卸下来。”
    “我本来就喜欢穿著美丽的衣裳。”那个女人笑着道,笑得却有些勉强。
    红衣大汉接上一句道:“大哥莫忘了三妹是一个女人,爱美岂非本就是女人的天性?”
    “而且一身彩衣,七色缤纷,对手一见,难免眼花撩乱,暗器正好乘机出手。”
    灰衣人又叹了一口气,道:“这却也无疑提醒敌人小心暗器。”
    他目光一转,话又接上道:“这些年来,我知道大家都很刻苦,江湖上,现在能够
敌得过我们的人,相信已不多。”
    “这还等什么!”红衣大汉挺起了胸膛。
    灰衣人一笑,道:“这一次若是再失败,我们以后只怕都没有机会的了,有句话,
我本该留在心中,却是又如骨在喉,不吐不快!”
    “那就吐出来好了。”
    “凭我们的武功还不足以纵横天下!”灰衣人的笑容很苦涩,道:“我们无疑都已
尽了心力,武功只是到这个地步,已不关苦练与否,只因为我们的武功本就是即使再练
下去,也不会再有什么进展。”
    “那么大哥的意思……”
    “也许我们该学习一下别人的──”白衣人很少说话,这时候突然开口道:“武当
派的七绝是不是最为适合?”
    灰衣人点头。
    彩衣女人又笑了起来,道:“只可惜我们的年纪已实在太大,而且即使我们有这个
诚意,又不惜拜在武当门下,也只是一厢情愿,人家绝不会答应。”
    “那该怎样?”红衣大汉急问道。
    “要学习别的门派的武功,以我所知,最少有七百种方法。”
    “不错──”白衣人接问道:“大哥这样说话,相信已经想到了一个最好的方法了。”
    灰衣人点头道:“这个方法不是我想出来的,这之前已经有人用过。”
    其它三人剎那间彷佛想起了什么,耸然动容。
    “有过一次的失败经验,应该不会再重蹈覆辙。”灰衣人显得有些感慨。
    白衣人忽问道:“我们之中,谁做这件事合适?”
    “谁也不合适。”灰衣人目光再转,道:“我们的年纪已实在太大,而且凭我们的
身份,也咽不下这一口气。”
    白衣人白眉一扬,若有所悟地道:“大哥是要他?”
    灰衣人一笑,道:“你说他是不是最合适、最理想的人选?”
    白衣人领首。
    彩衣女人媚眼一瞟,“格格”娇笑道:“他实在也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
    “最少比我要聪明。”红衣大汉居然这样说。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事情就这样决定了。”灰衣人语声一落,身形一动,一缕轻
烟般,竟然逆着倒泻下来、天河一样的那条瀑布飞掠上去。
    红衣大汉将刀从地上拔出的时候,那个彩衣女人已经不知所踪。
    “有趣有趣!”他纵声大笑,连声大呼,大踏步往来路走回。
    白衣人目送红衣大汉背影消失,一翻腕,将剑鞘从石上拔出,身形接展,飞越激流,
掠入枫林深处。
    那块巨石实时四分五裂,散落在激流中,激起了无数水花!
    水花消逝的时候,一切又恢复正常。
    西风却更吹急了。

                  ※               ※                 ※

    清晨,晓色未散,朝雾仍浓。
    二十七峰在朝雾中迷离,天柱峰更就仰不见颠,整座武当山如人间仙境。
    一声钟鸣,山回谷应。
    在武当山来说,这一声钟鸣,就是表示这一天的开始。
    钟鸣不绝,一声紧接一声,朝雾渐淡,彷佛为钟鸣声击散。
    诵经声在紫霄殿消散的时候,武当派弟子亦已经齐集在广场上,练他们要练的武功。
    吆喝声此起彼落,一群武当弟子赤裸着上身,在练他们的拳术。
    他们的动作与呼喝声同样整齐。
    再过十数丈,一道高墙的前面,千数个武当弟子在打点暗器。
    一个高而瘦的汉子在他们后面逡巡,他的一双手臂同样枯瘦,手掌却阔大得有异常
人。他就是武当派年轻一辈中,轻功与暗器练得最好的姚峰。
    高墙的前面三尺,插着一个人形的木靶,上面已钉着几枚暗器。
    姚峰走过最左边的一个弟子,脚步一顿,身形暴射,手一挥,“飕”一飞刀从手中
飞出!
    刀直飞向那个木靶,疾劲至极。
    “叭”的一声,刀飞封在木靶上,整个木靶片片碎裂!
    那些武当弟子都应声抬头,都为之一惊。
    更惊的却是离木靶丈许,靠墙站着的那个人。
    清晨的山上无疑是比山下寒冷,可是还不是穿棉袄的时候,那个人的身上却穿著厚
厚的好几件棉袄,甚至手脚亦用厚布缠着,连头也没例外,只露出一双眼睛,最怪的,
却是他上身前后都挂着一块大铁板。
    他应声回头,眼旁的肌肉一跳,眼珠子几乎瞪了出来。
    姚峰实时道:“练暗器非独要准确、巧妙,而且还要疾劲。”
    目光一转,盯着靠墙站着的那个人道:“轮到你了。”
    那个人浑身一震,道:“我?”
    姚峰暴喝道:“还呆在那里干什么?”
    那个人目光闪动,终于俯身捧起了一块木靶。
    姚峰半身一转,接着挥手道:“击鼓!”
    那边的树下放着一个牛皮大鼓,一个赤着上身的武当弟子双手各执木棍,用力地击
下。
    “砰”的鼓一响,那个人便自一跳。
    他一跳一跳地跳出来,跳到那块为飞刀击碎了的木靶旁边,双脚便似乎软了。
    姚峰随即大喝一声:“开始!”
    语声一落,那十数个武当弟子立时将手中暗器射出去。
    “笃笃”声立时大作,有些暗器钉在木靶上,有些往那个人身旁射去。
    他们的暗器各异,身形、手法也不同,或拧腰,或蹲身,或凌空拔起,但看来都不
大准确,捧着木靶的那个人看来随时都会有可能为他们射杀在暗器之下。
    幸好他穿的衣服够厚,前胸后背要害还挡着老大一块铁板。
    他当然不是一个疯子,却简直就是一个活靶。
    在练习暗器来说,活靶无疑是比死靶困难,死靶练好了,才有资格练活靶。
    那些武当子弟已经有了这个资格,却还是第一次练活靶。
    对他们这实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对那个拿木板当活靶的人来说,却就无趣得很
了。
    那个击鼓的武当弟子也不知是否故意与他为难,越击越急。
    “咚咚”鼓声中,活靶左右急急地移动,那七个武当弟子的暗器也就更快、更密了。
    快密且强劲,却不准,“当当当”七声,七支透风镖先后打在铁板上。
    “笃笃笃”之下,活靶的左肩随即又插上三支袖箭。
    这一阵“当当笃笃”之声,听来居然还悦耳,击鼓的不由失笑。
    那些弟子亦笑了起来,暗器齐发,目标却都变成了那个活靶。
    叮叮当当之声立时大作。
    活靶也看出是故意如此,外露的双睛现出了怒光,脚步一顿。
    “你们这算作什么?”活靶这句话才出口,一蓬暗器就飞来。他双手一沉,忙将木
靶挡住了面门。
    那些暗器竟然一支也没有射在木靶之上,全都以他为目标。
    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暗器射在铁板之上溅开,打在他身上的,却都钉在衣服之上。
    击鼓的大笑,道:“谁叫你停下来的,再不走,保管将你射成个刺猬!”说着鼓棍
一阵急擂。
    那七个弟子应声暗器乱飞。
    活靶又慌忙奔跑起来,这一次他跑得特别快,可是那些暗器还是乱落在他的身上。
    那七个弟子的暗器手法在这片刻之间,竟然会变得如此笨拙,这当然是没有可能的
事情。
    他们练的分明已不是木靶,而是人靶。
    叮当声响中,嬉笑此起彼落。
    姚峰非独没有喝止,而且大笑起来。
    活靶眼中的怒光更盛,突然大叫一声,举步冲上前,一直冲到姚峰的面前。
    “不干了!”他气冲冲地将木靶摔在地上,反手撕下了缠在头上的厚布。
    厚布后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庞,不太英俊,却绝不难看。
    他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湿透,豆大的汗珠正从额角滚下,这个天气穿著这许多衣服,
实在不好受。
    他一脸怒意,盯着那七个练暗器的弟子,冷不防姚峰夺过一根鼓棍横里挥来,击在
他胸前那块铁板之上。
    “当”一声巨响,活靶吓了一跳,众人却失声大笑。
    棍一挑,接着指着活靶道:“云飞扬,你说不干什么?”
    活靶穿著虽然很滑稽,模样却一点也不滑稽,就像是他的姓名一样。
    “不干这暗器把子!”他吼叫道。
    “你不干谁干?”
    “这个我不管。”云飞扬随即解下那两块铁板。
    “你忘了二师兄怎样吩咐了。”
    “二师兄只是吩咐我捧着木靶帮助你们练习暗器,不是吩咐我做你们的暗器把子。”
    “人有错手,暗器偶然打在你的身上,在所难免。”
    “你们是故意尽将暗器往我身上招呼,莫以为我瞧不出。”
    “好,你是决定不干了?”
    “不干!”云飞扬转身便要走。
    姚峰一偏首,那些弟子立时拥上前,将云飞扬围起来。
    云飞扬霍地回过身来,道:“要怎样?”
    “好哇,小杂种,倒要看你凭什么这样子神气?”一个弟子伸手便要揪住云飞扬。
    云飞扬面色一变,道:“你叫我什么?”
    “小杂种!”那个弟子一把揪住云飞扬的胸襟,道:“难道叫错了?”
    云飞扬面色一变再变,正要发作,姚峰已接上了话:“你不干,大家练不成暗器,
二师兄怪责下来,有你好看的。”
    “我这就去找二师兄说清楚。”
    “好,大家一起去,莫教这小子搬弄是非,将责任推在我们头上。”
    “去!”那个揪住云飞扬胸襟的弟子便待举步,云飞扬实时一拨他那只手,道:
“先放手!”
    那个弟子应声松手,却反手一巴掌掴在云飞扬的脸上,道:“在这里,谁让你大呼
小喝!”
    云飞扬面色大变。
    正当此际,一个声音突然从旁传来,道:“你们有暗器不练,吵吵闹闹在干什么啊?”
    众人应声望去,一个魁梧的大汉正从那边走过来,正是他们要去见的二师兄谢平。
    云飞扬立即奔上前道:“二师兄……”
    谢平目光一落,一皱眉道:“又是你闹事?”
    云飞扬回手一指后面众人道:“他们几个人……”
    话才说到一半,他的手已被谢平拍回,接叱道:“无礼!”
    云飞扬抚着被拍痛了的手,道:“他们……他们……”
    谢平又打断了他的话,道:“他们在欺负你,是不是?”
    云飞扬点头,还未说什么,谢平已抬手给了他一巴掌,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他
们为什么要欺负你?”
    云飞扬被打得怔在那里。
    谢平“哼”了一声,道:“每天总要听你好几次这种话,难道整个武当山的人都跟
你作对?”
    云飞扬没有作声。
    谢平这才问那些师弟,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掌掴云飞扬的那一个抢着开口道:“我们方才好好地在练习暗器,这小子突然
大发脾气,竟然将木靶掷下,说要不干了。”
    谢平目光落在那个木靶上,转问云飞扬道:“是你将这个木靶掷掉的?”
    云飞扬嚷起来道:“他们尽将暗器往我身上招呼,根本不管那个木靶……”
    “所以你将它掷掉?”
    云飞扬方待分辨,谢平已接上道:“他们的暗器若是全都能准确射在木靶上,根本
就用不着再练了。”
    “可不是嘛!”姚峰插口道。
    “住口!”谢平喝住了姚峰,回问云飞扬道:“这你又不干,那你又不干,你到底
要干什么?”
    云飞扬一咬嘴唇道:“我上武当山来,是要学武当派的武功。”
    “练武功先要打好基础,你现在做的,就是基础的功夫。”
    云飞扬哑口无言。
    “在这里谁不经过这个阶段?”
    “他们只是几个月,我却是几年了。”
    “那是什么原因,你应该清楚。”谢平一仰首,道:“武当乃名门正派,来历不明
的人,又岂有资格学习武当派的武功?”
    “小杂种,听到了没有?”众人哄然大笑了起来。
    云飞扬怒形于色,胸膛不住地起伏,但终于还是隐忍下来,这样的话他已不是第一
次听到。
    “以我看──”谢平盯着云飞扬,倏一声冷笑,道:“你还是先弄清楚自己的父亲
是哪一个,否则即使老死在武当,也是这样子。”
    云飞扬垂下头去。
    谢平摸了摸胡子,道:“你既然不喜欢做活靶,若是一定要你做,那是欺负你,好,
不做就不做。”
    击鼓的嚷起来道:“没有了活靶,如何练下去……”
    “谁说没有?”
    “他不做……”
    “你做!”谢平一指那个击鼓的,转对姚峰道:“你来击鼓怎样?”
    姚峰点头,击鼓的苦起了脸庞,却又不敢反对,云飞扬看在眼内,心头大乐,几乎
要笑了出来。
    谢平的目光,转回道:“至于你──”“我可以帮一把,将地上的暗器拾起来。”
云飞扬抢着回答。
    谢平一笑道:“你不是说不干了吗?”
    他笑得好象有些不怀好意,云飞扬看得出,方要说什么,谢平已接上道:“那边打
理猪舍的长工家人办喜事,要下山几天,我正在头痛找谁去接替他的工作,打理那些猪
仔。”
    众人听到这里,又哄然大笑,云飞扬却呆住,讷讷道:“我……”
    “你放心。”谢平又一笑道:“那里保管没有暗器向你的身上招呼。”
    云飞扬一张脸不由红到了脖子。
    谢平接着挥手道:“跟我来!”
    他方待起步,云飞扬突然又冒出了一句:“我要见执法长老!”
    谢平脚步一顿,浓眉一扬,道:“哦?”
    击鼓的立即上前道:“二师兄,他是不服你,我们教训他一顿!”
    谢平伸手一拦,道:“退下!”转向云飞扬道:“好,只是你别后悔!”
    云飞扬话已出口,就是后悔,也已无用,谢平是怎样的性子,他又岂会不清楚。
    谢平也没有再说什么,举步走上前,连头也不回。云飞扬还在踌躇,众人已一拥而
上,推着他向执法堂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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