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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lack (黑衣戰士★我來點燈!), 信区: Single
标 题: 翻腾 第三章 谁是谁的阳光?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9月23日19:56:43 星期一), 站内信件
(全)
翻腾 第三章 谁是谁的阳光?
《圣经》上有这么一句话:“羊与狮共处。”
雷祺昨天第一次遇到李瓯时,李瓯正在梳头。这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人在梳头
,梳头绝对不能算是件很奇怪的事,可是李瓯居然会给第一次见面的雷祺梳头,就
让人觉得是件怪事了。
雷祺怎么也想不到教室里只剩下半张桌子,怎么也想不到李瓯就斜坐在那张桌
子右角上,笑看着她一点一点走过去。雷祺只有低着头呆坐在左侧最角落的一张破
凳子上,忽然想起很多事,想起了她以前做过的那些自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事。
——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全部都是应该做的?是不是真的那么了不起?
——比如昨天刚到北方学院,她就四处打听最好的发廊,作了最漂亮的头发。
她本以为自己很活泼,很潇洒。那这个作头发的风趣小伙子呢?他怎么会在教室里
呢?难道他是自己的同学?也是来学魔法的?
——怎么可能!一年级的新生第一天就在发廊打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距离,为什么有的人生活得如此洒脱?
为什么有些人要那么骄傲?
她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值得骄做。如果她没有认出李瓯,她一
定不会想到这一点。 她忽然希望李瓯没有认出自己,又盼望李瓯记得自己。
——李瓯的位置就在自己旁边!
想到这里,雷祺心里就觉得有些忐忑。她相信李瓯一定也是个非常有趣的人,
他的眼光那么灿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瓯也在看着她,看了很久,忽然道“小姐,你的头
发很漂亮。”
雷祺的脸就红了,他叫我小姐,他说我的头发漂亮……,嘴里却狠狠道“管你
什么事?”
雷祺只听到那男子低叹一声,宛若龙吟深谷,久久不歇,徘徊心田。李瓯抬起
头来,望向她,双目电闪,似乎已洞悉了人生一切的奥秘,又仿佛含着无尽的惋惜
与失望。
然后,雷祺只觉得后悔极了,自己怎会这般一反常态的冲动!
那男子却仍旧微笑轻轻道:“在下李瓯,本班学生,小姐请别怪在下无礼,那
些所谓世俗之礼,我一向不大遵从,小姐丽质天生,天地至美风姿,尤其是如水秀
发,更让人陶醉于心。就此谢过!”说罢便掉过头去,再也不看雷祺。”
雷祺心想,这人占了便宜还在卖乖,但听他说话温文尔雅,颇有古风,又隐含
玄机,称赞自己,不由开心起来。也不管李瓯在干什么,轻轻翘着嘴角巧笑道:“
我姓雷,单名祺,也是魔法班的,来自上海。头发还是昨天你作的呢!”
李瓯背朝雷祺,轻捧着小腹,也笑了起来。
雷祺奇到:“你笑什么呀?”
“你真的认为,我认不出自己的手艺?”
雷祺粉拳猛地向李瓯背上锤去……
日子居然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太阳的光芒虽灿烂,但夜晚却比它更灿烂,辉煌!
当夜晚出现的时候,就算是夺目的日光,也被它深深淹没!
只有夜,才比较接近永恒。
一个人的光芒与生命,往往就看他如何安排他的夜晚。
街灯逐个亮起的时候,李瓯就躺在这青石台阶上。
夜晚出现,他很少错过,因为他总是躺在这里等,能感觉到夜那种夺目的扩张
,那种无形的淹没,就是他生命中最大的宁静,宁静得足以忘掉一切。
他不愿为了任何事错过这种机会。他生命中很少有开心,每个白天他拼命的笑
啊,生怕一停下来就让孤寂、空虚、思念、痛苦彻底淹没;到了晚上,他只好选择
遗忘,宁静的遗忘,也只有这静悄悄的夜色可以让他平静下来。
他也曾想对着流星许愿,当然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天上的星星很少,
这里已经不是家乡的天,他也不是当初的他,剩下的幻想不多,几乎也完全没有回
忆。
对他来说回忆不但哀伤,而且是沉重,沉重得难以背负,而幻想早已不知道该
幻想些什么!
夜色已临,广大的校园,在夜色中显得有些神秘。
她沿着石板走出了这人山人海的图书馆,就到了大街旁的石桥,登上石桥,就
看到了仰天躺着的李瓯。
她悄悄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李瓯就知道她来了
他并没有吱声,也没有睡着,他只是不愿意打破这份宁静, 一根汗毛都懒得
动!
这一刻,懒得理尘世中的一切,他仿佛已经融入了夜色中。
黎娜轻轻吹了吹台阶,捏起裙子,坐到李瓯身边。
长裙如水,青石似心,凉凉的。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自从第一次看到李瓯躺在这里,她就感到一种不忍心。
紫晶萧和往常一样静静躺在李瓯手里,沉沉睡着。
黎娜总觉得自己该为这一起长大的朋友作些什么,却又什么也作不了。
今天她终于忍不住了,于是便跑到这里,静静坐在他身边。
两个人就这样无语呆着。
黎娜忽然发觉自己受不了这浓浓寂静的压抑,道 “什么时候来的?”
李瓯道“八点半就来了。”
黎娜道“又想阿柔了?”
李瓯笑了笑,道“不只是。你看那万家灯火,每一户人家,每一个灯光,起起
灭灭。每一次看到,我都不知道那里面藏着多少故事。我们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李瓯顿了一下又道“老实说,我从未想到过你复读后会来到这里。”
黎娜垂下头,又抬起头道“我也没想到你会休学降级。雷祺是个不错的小姑娘
。”
李瓯又笑了,苦笑,“你也非常棒。”
黎娜也笑了,道“别这么说。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李瓯道“我相信了解你的人一定不会多,喜欢你的人一定不会少。”
黎娜微笑道:“搞不清你这是在恭维我,还是在讽刺我?不过,你这人说话总
是那么有趣。”
李瓯道“那么,你为什么不陪我喝两杯酒去T”
黎娜眨贬眼道“谁说我不去?”
酒不好。
夜已深,二人提了几瓶啤酒,又回到了石桥。
酒不好并没有关系.有些人要喝的并不是酒,面是打发这喝酒的时间。
李瓯举瓶道:“我不喜欢喝酒。”
黎娜道:“那你干吗还常喝那么多?”
李瓯道“喜不喜欢是一回事,作不作又是另一回事。”
黎娜慢慢举起酒瓶,望着瓶中的酒,缓缓道“有时候,我也矛盾,而且作出来
的事有时连我自己都不信。”
李瓯道“譬如说……”
黎娜笑了笑,将瓶中酒一饮而尽道 “譬如说,我明明是来劝你少喝酒的,却
又陪你喝起酒来了。
李瓯也慢慢地举起酒杯,却没有喝杯中的酒。
他的眼睛在杯沿上凝往着她缓缓道“若是我们一点伤害自己的事都不肯作,活
着还有什么意思?”
黎娜感到他眼睛幽暗的紧,沉沉的。
黎娜也沉默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心里也有同样的感觉,觉得可自己的心沉沉的,觉得在这人面
前已经不需要说话。
为什么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笑了笑,道;“你的毛病是话说得太多,酒喝得太少。”
李瓯道“若是能醉人,酒和话的味道差不多的。”
这石桥并不舒服,却很幽静。
李瓯已将这石桥的天地看成自己的。
他们喝酒的地方,就在石桥上,现在星已渐稀.夜已更深。
剩余的酒已不多。
李瓯道“我突然发现跟你在一起,不但话说得特别多,酒也喝得特别多。”
黎娜道“一个人只有跟老朋友花一起的时候,才会这样的,是不是?”
李瓯放下酒,忽然道“你今晚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黎娜看了看他,他眸子更沉稳了,比身边的青石还沉稳。
黎娜有些苦笑,这个人精,有时候尖锐得让人不想和他打交道。
黎娜轻轻咬了咬唇,说道:“明天学院组织各社干部去太阳幻境游玩,小雷想
知道你去不去?”
说完她把酒瓶放到了一边,看着天上的残月,今晚她再也不想喝了,一口也不
要!没有人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卫柔、雷祺、李瓯都是她最好的朋友。阿柔,那边可有俗世这些烦恼?
李瓯看着李娜。
心道以小雷的开朗爽气,怎会不直接问自己?这个好友不过是想陪陪自己罢了
。明日,十一月初四,亢星进北二宫,凶,五大行星呈大十字,不宜出行!
李瓯什么也没有说,仰头一同看起了月亮。
太阳幻境——相对幻境,这里的一切都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你意识的产物。
太阳幻境创立后,魔法技术风行全国。
昔日的江心荒岛,如今已被庞大的魔力变成了休闲胜地。
巷很窄,昏暗的灯光照着门前干燥的土地,寒风卷起满天落叶。一朵残菊在风
中打着滚儿,不知是从哪里吹来的,也不知要被吹到哪里去。
小巷的一端,客栈的灯光摇摇晃晃。 另一端,客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灯光连着雾。雾飘在天边。
雷祺仿佛是从天边来的。
她沿着长街,慢慢地从黑暗中走过来,走到了有灯光的地方。她就在街心坐了
下来,抬起了脚。
脚上是常见的白色厚底旅游鞋,通常只有喜欢活动的人才爱穿这种鞋子。这种
鞋经得起奔波。
但现在,鞋子虽然还好,她的小脚底却被已磨出水泡来。她看着自己的脚,摇
着头,她握紧小拳头,狠狠砸了几下鞋底。
“既然你这么不中用,我就叫你再多受些折磨,多受些苦。”
灯在风中摇曳。
一阵风吹过来,卷来了那朵残菊。她一伸手,就抄住。
菊瓣己残落,只有最后几瓣最顽强的,还恋栖在枯萎的花枝上。
她拍了拍头上一层薄薄的黄沙,将这朵残菊仔仔细细地插在头顶。
看她的神情,就好像个已打扮整齐的美丽女皇,最后在自己这身光滑乌黑的长
发上,插上一朵最艳丽的白花一样。
然后,她对自己的一切就都已完全满意。
她又笑了。
客栈门是关着的。
她昂起头,挺起胸,大步走过去,推开了门。
于是她就看见了李瓯。
他的笑,就像这满天黑雾中突然出现的一线阳光。
——他到底是自己意识的产物,还是真的来了太阳幻境?
雷祺第一次,在幻境里有了想分辨真假的念头。
李瓯。
苍白的脸,漆黑的眼。
漆黑如死亡。
——苍白岂非也接近死亡?眼睛镶在脸上。
雷祺从他的脸,看到他的眼,再避开他的眼睛,看他的脸。
他一双眼睛依旧带着种神秘的黑。
亮丽、纯净的神秘黑色。
看见李瓯,雷祺又笑了,她走过去,走到李瓯的对面,微笑站着。
李瓯在吃饭。
雷祺记得两个月前,在辩论社第一次遇见李瓯时,他也是这样站着,黑黑眼睛让
人不敢直视。那时候,他稳稳的告诉大家:不知道如何下手,就让对方先开口!
——怎能让他知道,自己在判断真假!
——自己的意识又怎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
李瓯脸上的表情,却宛如残冬里的寒霜,他看着雷祺,过了很久,才一字一字
的说:
“你到幻境之后,我起了一卦。
屯 ,水雷屯,坎上震下,上六。
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
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
乘马班如,泣血涟如;泣血涟如,何可长也。
意思就是说……”
说到这里,李瓯突然停了下来,盯着雷祺身后。
卫柔就好像幽灵般忽然间就在雷祺身后出现了。
她身上仿佛散发着块看不见的白雾 ,感觉中她整个人都扭曲了起来,连腰都
似巳折曲。
身为女孩子的雷祺都已看得陶醉了。
卫柔手里提着个很古的竹篮子, 用一块发白的蓝棉布紧紧盖着。
雷祺从来也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手。
美人的手,大多都是美丽的。
可是无论多美的手,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缺陷,有的是指节不匀,有的是手掌过
大,有的是指甲稍差,有的是毛孔略大……
但现在她眼前的这双手,却是十全十美,毫无瑕疵,就象是一块精心雕磨成的
羊脂软玉,没有丝毫杂色,又那么柔软,增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既不
太长,也不太短。
若说有什么缺点,就是看起来冷了些,美的不像人间的手!这手竟然看起来冷
!雷祺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李瓯的眼睛。
卫柔看了一眼雷祺头上的残花,轻轻揭开篮子的盖布,动作流水般舒缓,洁白
手臂随着露出短袖。手臂丰盈但不见肉,纤美而不见骨。她的声音也那么娇美:“
小妹妹,你看这花漂不漂亮?”
花果然很漂亮的,像卫柔的手,白玫瑰。
玫瑰无香,李瓯和雷祺却好像闻到淡淡的花香味,舒服极了。
然后,他们就软软倒了下去。一倒下去,就躺在地下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卫柔还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巳变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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