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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ingziyiren (影子伊人), 信区: Single
标  题: 穿越(2)(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1月30日18:31:05 星期四), 站内信件

【 以下文字转载自 Feeling 讨论区 】
【 原文由 sopher 所发表 】

四】
从第三天开始,沿途的树木越来越粗,地上的杂草也变得稀疏,我们已经深入了森
林腹地。天气变得很糟糕,始终下着蒙蒙细雨,雪山方向的天空更是阴沉得可怕,
云层几乎贴在地面上,不时传来隆隆的雷声。林中溪水的流量明显增大,而且十分
浑浊,由此我们推断山上肯定在下暴雨。
然而森林色彩却由此而显得更加动人,空气也更加清新,虽然地面变得泥泞湿滑,
虽然浑身都被雨水湿透,但我们全不在意,大家士气高昂,甚至唱起了歌。漫步在
雨中的原始森林里,与大自然最真实,最彻底地拥抱,这的确是一种独特的体验,
它使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新奇和快乐。
如果说当时有什么缺憾的话,那就是野山雀在几天的跋涉中体力消耗巨大,这直接
导致了他惊人的食欲。他很快就吃光了自己的全部口粮,并且开始蚕食我们的库
存。浪迹天涯带的食品口味很好,所以他受损最为严重,他开玩笑说最近两天一听
到野山雀叫饿就紧张,不光心里紧,甚至连脚趾都紧抓着地!
不过说归说,大家还是很照顾野山雀的,我们三个都自觉地控制了自己的食量,尽
量节省出干粮满足他。我想我们几乎是兄弟了,有了困难自然要互相帮助,况且,
也没剩太多的路。
下午,我们到达第一条河。由于暴雨的原因,河水浑浊而湍急,在岸边徘徊了一会
儿,浪迹天涯自告奋勇去探路。我们屏住呼吸,盯着浪迹天涯拄着棍子在河里摸
索。河水大约齐腰深,很急,他几次险些被冲倒,但终于还是保持住平衡,跌跌撞
撞地过了河。看着他在对岸得意地挥手,大家一阵欢呼。
我们随即沿着浪迹天涯的路线下了水,行人在最前面,我在中间,野山雀势大力
沉,断后。河水冲得我们摇摇晃晃,大家不得不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前进,不一
会儿就走到了河心。

【五】
我曾无数次地想象,自己是如何的英勇,如何从容地化解可能出现的各种危险。然
而,真正的危险并不在我预计的时间和地点出现,它潜伏着,观察着,然后猝然出
击!它降临的时候,我毫无准备。
当时我很清楚地听到背后的野山雀叫了一声,接着被他猛然一拉,我本能地使劲攥
紧前面的行人,我们三个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失去平衡,一齐倒在水中,
奔腾的激流顿时把我们冲了出去。
肩上的背包很快就吸饱了水,变得异常沉重。我不停地试图用脚踩河底,却发现下
面是空荡荡的。我的水性很好,当时并没有慌张,我一边盘算着从哪里上岸,一边
设法除去背包,减轻负重。
但是,万万没料到身边的野山雀根本不会游泳,突然间他死命地抱住了我!我用尽
全力挣扎,但他的手象钢箍一样,指甲也深深地抠进我的肉里。我还没来得及换口
气,就被野山雀沉重的身体拖下了水面。
肺部象是在燃烧,非常地难受。可是我无法摆脱野山雀,也无法解开背包,更无法
浮出水面呼吸。这时体内生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迫我打开口腔呼吸。但我不能,
也不敢,我只能苦苦地抵御着这种巨大的痛苦。我知道,最终我会因无法忍受缺氧
而不由自主地呼吸,大量的水会涌进我的肺,那时,就是终点了。死亡的脚步迅速
逼近,我感到十分恐惧厖
不知道当时野山雀有没有想到,要是他松开我,那等于是救了他自己。河并不宽,
我肯定能够把他弄上岸。而他却始终象死猪一样紧抱着我,令我不能动弹,这样我
们只有一起完蛋!我感到十分愤怒,而且从来没有象那样憎恨过一个人。
混沌中,行人出现在身旁,他艰难地弄断我们的背带,甩掉背包,又竭尽全力把我
俩往上一托。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秒钟,但已经足够了。我深深吸了一大口久违了的
空气,立刻恢复了镇定。
狼狈不堪地爬上岸才发现,我们被河水冲出去近百米。我瘫在岸边,看着湍急的河
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想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远处,行人和浪迹天涯手忙脚乱地拍打着野山雀的背,伺候他吐水。我本应该过
去帮忙或表示关心的,但我没有动弹,那会儿我根本就不愿意看到野山雀的那张胖
脸。
天空还是那么阴沉,仍旧下着雨,但对于一个劫后余生的人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
那么的不同,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可爱而且真实。

浪迹天涯向我走来的时候表情很阴郁,他闷闷地告诉我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这次
遇险我们总共失去了三个人的装备和食品。
大家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浪迹天涯慢慢打开自己的背包,里面是单人帐篷、水壶等等
野外用具,而全部食品就只有几块压缩饼干、十来根火腿肠和两大块巧克力。这点
东西还我们不够吃一顿,可是我们还得再走三天!
五月的天气虽然已经比较暖和,但浑身湿透的我还是禁不住打起了寒战。
当晚,我们找了一个干燥的地方扎营,为了节约食品,大家都没有吃东西。最受不
了的是野山雀,他不停地喝了很多水,仍然无法压下饥火。他看上去很痛苦,但是
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把唯一的帐篷让给他。

【六】
第五天早上,雨仍然细细密密地下着。
早晨的空气潮湿,清新,醒来的后第一个深呼吸就让我精神一振。其实我一直是个
很乐观的人,对我来说,每个早晨都是一个好的开端,通常我都是从宽大的床上一
跃而起,心情舒畅地开始一天的生活。
而那天我的肚子却不失时机地叫了,我顿时想起自己是刚从树洞里钻出来,想起了
目前的处境,于是我迅速萎顿下来。
我们面临的情况很糟糕,剩下近60公里的路程,其中大部分是山地,起码得走两到
三天。我们体力消耗肯定会很大,而食物却严重短缺。虽然三天时间饿不死人,但
我们肯定会很惨很惨。未来的这几天将如何度过?谁也说不清,望着无尽的绿野,
我第一次生出厌恶的情绪。
和行人一起来到野山雀帐篷前,浪迹天涯正一脸不耐烦地在催促他起床。浪迹天涯
无精打采地打着呵欠,情绪似乎比较低落,他甚至仰头对着天空自言自语地嘟囔,
好象是抱怨这该死的雨吧?
野山雀在帐篷里磨蹭了很久,总说没有穿好衣服。行人开玩笑说我们就要冲进帐篷
时,他却连声阻止,声音也变得惊慌失措。
我心里摹地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为了防止野兽来偷吃宝贵的食物,头天晚上浪迹
天涯把我们唯一的背包交给野山雀,让他带进了帐篷,会不会厖浪迹天涯好象也同
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猛然上前,拉开了帐篷,却愕然发现野山雀正衣冠整齐地端
坐在帐篷里,神情极其不自然。
突然间浪迹天涯就象变了一个人,他的表情一下变得十分冷酷,冷酷得令人不寒而
栗。他盯着野山雀,一字一顿地问道:搣我们的干粮呢?攍och
野山雀开始支支吾吾地东拉西扯,言语含糊不清,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
么,他的眼神也一直涣散游离,根本就不敢和人对视。
浪迹天涯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锐利的目光就象刀一样,逼视着他。野山雀胡
乱翻腾着背包,终究什么也没翻出来。他猛地把手上的东西一扔,象个女人一样哭
了起来,搣我吃了!呜呜!我真的是饿得受不了了厖攍och
我心里一沉,紧跟着怒火腾地从我心头窜起,一个想把野山雀撕成碎片的念头越来
越强烈,我试图克制,但毫无用处,终于我抄起一截枯木棍就往前冲,行人却在后
面死死地把我抱住。我俩正扭作一团时,野山雀的惨叫声响起,声音之凄厉,把我
和行人都吓了一跳。
搣猪!你这个只会吃的猪!攍och 浪迹天涯一边咬牙切齿地骂着,一边对满地打滚
的野山雀拳打脚踢。浪迹天涯长得很壮实,出手也特别狠,野山雀全无招架之力,
被打得不停地嚎叫。
看到野山雀挨打,我的气消了大半,但是行人仍不敢放开我,只是不断高声叫浪迹
天涯住手。到了后来,连我都觉得野山雀很惨,于是颓然扔掉木棍,让行人去劝劝
浪迹天涯。
那时我才发现自己并不完全了解我的这些同伴,野山雀根本不考虑别人,毫无节
制,就象头自私、贪吃的猪。平时看起来有几分儒雅的浪迹天涯此刻的表现也同样
令人吃惊,他英俊的脸几乎扭曲,完全象一头暴怒的猛兽,差点连行人一块揍了。
而行人却在关键时刻表现出成熟和理智,他最终镇住了浪迹天涯,让他停了手。
再次上路时,队伍里已没有了欢笑,大家各怀心事地走着,气氛很沉闷。野山雀跟
在最后,哼哼唧唧地小声哭泣着,没人愿意搭理他。虽然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可他
的肚子是充实的,我想他也该知足了。只可惜那两大块巧克力,巧克力是野营者的
必备品,它能提供很多热量,本来我们是准备省到最后关头才吃的,结果全到野山
雀一人肚子里去了,除了再给他添点肥膘外起不到任何作用。幸亏他的天良还没有
丧尽,给我们剩下了三块压缩饼干,真不知道我们是否应该为此而感谢他。
地面经雨水多天的浸泡,变得泥泞不堪,石头也格外湿滑,在往日,我们都是互相
拉扯着前进的,然而那天我和浪迹天涯都没有管野山雀,所以他走得相当艰难,不
多会儿他就上气不接下气,喘息声大得惊人。
野山雀再次摔倒在泥泞中,这次他显得筋疲力尽,没能马上爬起来。浪迹天涯看了
他一眼,好象有点幸灾乐祸。我犹豫了一下,但报复心还是占了上风,那时我已连
续一整天没吃任何东西,胃酸正象刀一样在割着我的胃,腹部的持续疼痛总让我不
能克制地想起野山雀那张蠕动着的嘴。我的器量不算小,但也不大,反正不能这么
快原谅他,于是我和浪迹天涯继续向前走,没有理他。
走在前面的行人却折了回来,朝野山雀伸出了手。
我不能不佩服他的大度,早上所发生的事情严重地影响了我们的心情,行人对此也
不可能无动于衷,而他在那种情况下还是能向野山雀伸出援手,这多少令我隐隐感
到有些惭愧。
至于野山雀,他今后完全可以去演戏,至少他已经具备了丰富的生活体验,他在一
早上流出了惭愧的泪、疼痛的泪和委屈的泪,现在,他的眼眶里又包着感激的泪水
了,死胖子!【七】
我们一直走的是直线,所以不可避免地要越过一些小丘、溪涧。路上,行人一直在
帮助野山雀,他俩都累得够呛。也许正是这样,才使得行人的体力过量消耗,才导
致了意外的再次发生。
那天中午,我们从一个小山涧底部往上爬时,行人没能拉住野山雀,让他摔下去
了。开头我们都没在意,因为那并不高,最多只有一米多点,但是几乎是同时,野
山雀哭爹叫娘的惨叫声传来,我们顿时紧张起来,赶紧跳下去帮忙。
野山雀倒在一片乱石中,嘴里含糊不清地嚎叫着,满脸涕泗纵横。他的右脚扭向了
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明显是腿骨完全折断了。我最见不得这种场面,浑身上下顿
时一阵酥软。还是行人和浪迹天涯坚强,他们手忙脚乱地把野山雀的脚弄直,又用
树枝固定起来。中间行人不断向野山雀道歉,但我想他肯定没听见,因为我们扳直
他的脚时,他痛得几乎昏了过去。
野山雀痛苦地呻吟着,我们三个却面对面地发呆。浪迹天涯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我想他和我一样,都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中。如果我们了解野山雀的底细,就决不会
和他一起出来,如果我们不是那么意气用事的话,如果我们能不计前嫌帮野山雀一
把的话,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厖可惜后悔起不到任何作用,该发生的还是都发生
了,我们不仅仍然缺乏食物,而且还多了一个天大的累赘。
后面的几天是我所遇到过的最为艰苦的日子,我们彻底断粮了。其实这情形是我出
发前就设想过的,但是我当时想在绿色的森林里总能够找到食物,我们可以狩猎、
还可以去找能食用的植物厖我曾经幼稚地认为自己可以仗着一本《生存手册》走遍
天下,而那时我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么乐观、多么愚蠢!没有工具,没有经
验,狩猎是根本不可能的,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寻找植物。可惜书上介绍的植物多半
都不是亚洲的。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找到和吃过一些植物,但那滋味也绝不是我们
这些城市人所能忍受的,所有植物无一例外地苦涩和难以下咽,尝过一两次后我就
发誓,即使是饿死都不会再去吃那些鬼东西了。
而缺粮还不算最糟糕的,我们遇到的最大问题是缺水。以前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过在
森林里还会有缺水的问题。
水虽然在森林里随处可见,但都是一汪汪的死水,里面充满了细菌和寄生虫,在人
迹罕至的森林里喝下这种水无异于自杀,所以我们只敢喝小溪里的活水。不幸的是
小溪并不是随时都有,有的时候我们会连续遇到几条溪流,有时候又会一两天都看
不见一条。我们四个只剩下一只水壶,即便是遇到可以饮用的水也带不走多少。那
时我才认识到我们是如此的缺乏经验,假如我们把水壶这类重要物品随身携带的
话,另外三只水壶本不会丢失,然而我们却没有。
干渴始终折磨着我们,为此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每天清晨浪迹天涯和我都要四处
去收集露水,这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发现小溪时,我们都会欣喜若狂地扑过去又
喝又洗,但是终究我们是要离开的。每次离去时我们都把浪迹天涯的水壶装得满满
的,但大家都知道,装得再满也坚持不了多久。
我们的消耗远远大于吸收,大家的身体虚弱得厉害。尽管我们自己都走不稳,但还
得轮流去抬担架。野山雀太重,我们走得跌跌撞撞,抬不了多久就必须换出一个人
休息。前进的速度也因此而大受影响,每天最多只能走五六公里,还不到前几天的
十分之一。
一切都令人绝望。
浪迹天涯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几乎不怎么说话了,而且他看着野山雀的眼神也变
得越来越古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野山雀的变化最大,他的脸上时刻带着谦卑和
讨好的笑容,总想取悦我们。他从不随便说话,也不主动要求喝水,即使是路上的
颠簸碰了他的脚,他也强忍着痛不出声。他似乎很怕得罪我们,大概是怕我们扔下
他不管吧?
这期间我们和行人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原因是他背着我们把自己的压缩饼干分
了一半给野山雀。这令我和浪迹天涯感到十分气愤,认为要分也应该先分给我们。
我们吵得声嘶力竭,而且什么样的脏话都说出来了,之后,我们和行人陷入了冷
战。
也许有很多人,尤其是我的亲人和朋友们都不会相信,我会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变
得这么卑琐,但事实就是那样,我不再象平日那么洒脱大方,我开始对抬担架的轮
换时间和次序,对水的分配这类事情斤斤计较。我虽然也不满意自己的这种变化,
但是我太累、太饥渴了,有的时候我简直无法控制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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