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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朱清时校长谈如何建设一流大学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Apr 20 14:30:38 2000), 转信
朱清时校长谈科大如何建设一流大学
各位同学：
看到今天这么多同学来听报告，我很感动。这说明大家对科大
的发展都很关心。为了今天的报告会，昨天下午我花了两个小时去
看BBS。我看到大家在BBS上说，不知道校长看不看BBS，现在告诉
大家，我经常看BBS；不过我很少用我的名字注册上去，我都是用
USTC guest 进去看，这样看起来方便，不用记住自己的密码，所
以大家可能很少注意我的名字出现在BBS上。但是我知道现在BBS
上有几个热点。首先，对科大是不是甘当第三的争论很多。所以，
我今天讲话的主题，就是科大如何实事求是地计划自己，以便建成
一所一流大学。这个一流大学不只在国内一流，因为目前在国内我
们应该说已经是一流大学。我们从1958年建校以后，经过几年的建
设，就成为国内一流大学。“文革”中学校受到很大损失。迁到安
徽以后，但过了不久，到七十年代中后期，又很快发展成为国内的
一流大学了。这一点毫无疑问，我想这是全国公认的。那么，我想
说的一流，是国际上公认的一流。我们能不能够做到，为什么能够
做到，怎么去做，这些就是我今天要讲的主题。
我今天的报告分两个部分，第一是访美情况。为了把科大建成
一所世界一流大学，今年1月中旬至2月初，我和金大胜、程艺副校
长等一行5人，前往美国10所最著名的一流大学访问、考察，并介绍
科大，收获很大。我1979年就到美国留学过，从那以后经常去美国，
也到过法国、英国等西方国家的著名大学，但都是去从事研究工作，
从来没有以校长的身份去考察他们的学校是怎样运转和保持一流
的。所以，与他们的校长直接对话，知道他们是怎样保持学校一流
的，对我们很有启发。而且，我们还会见了科大在美国的校友，这
些校友都非常热情，在波士顿、芝加哥、洛杉矶和旧金山，他们都
举行了联欢晚会欢迎我们。校友们也把科大应该怎样建成一流的想
法跟我们交流。所有这些，我觉得收获很大，对于如何把科大建成
世界一流，比以前更清楚了。第二，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建设一流大
学的主要步骤，就是今年3月1日至3日，我们建议中国科学院召开了
一次中国科技大学发展工作会议，学校除了留校值班的校领导之外，
所有校领导，院、系和各个学科的的带头人，一共50多人，到科学
院开了3天会议，讨论科大如何建设和发展，同时也争取落实科学院
对科大的支持。所有这些，我觉得，都为我们学校今后稳步发展奠
定了很好的基础。
今天的会，也是我们争取创建世界一流大学的努力，因为任何
一所世界一流大学，都以学生为主体，学生是学校最重要的组成部
分。除了学生，还有老师，还有学校的干部，这三部分同样重要。
但是学生要通过毕业之后在工作上的表现，为学校赢得荣誉，学生
可以说是学校供给社会的产品。一个学校是不是一流，最重要的标
志实际上不是它发表多少篇论文，也不是它得了多少奖，最重要的
是它的学生在社会上有多大的威望，比如我们大家一提谁是哈佛毕
业的，大家就油然而生一种崇敬之情，大家知道哈佛毕业的学生一
定不错。现在在国外，很多学生一说起科大的，他们也有这样的感
觉。当然，我们目前还比不上哈佛。因此，就这一点来说，学校办
得好不好，主要因素有三个方面，其中最重要，最需要关注的方面
就是学生。
首先，我向大家介绍一下我们访问美国10所一流大学的情况。
我们是应麻省理工学院校长的邀请去访问的，为什么麻省理工学院
邀请我去呢？是因为我1979 年到美国后，在麻省理工学院工作了几
年，而且在麻省理工学院工作后期，麻省理工学院就聘我做博士后。
麻省理工学院很清楚我在国内文革期间没有得到任何学位，他们这
样做，是一种友好姿态，等于表示承认中国的教育水平，所以我回
国以后，麻省理工学院一直把我当作校友，我每次到美国也前去访
问。这次他们知道我们准备去美国之后，麻省理工学院校长首先邀
请。因为他的邀请，所以我们首先访问了麻省理工学院。我们是18
号晚上到，19号下午校长就会见了我们代表团。麻省理工学院、哈
佛、斯坦福这三所学校，每个月世界各地有一百二三十个大学代表
团到他们那儿访问，所以他们的校长不是轻易会见这些代表团的。
这次我们在斯坦福时，就有国内另外一所大学的校长、书记访问，
结果这位校长与我们座谈了一个小时。这是因为在这些校长看来，
科大是一个很特殊的学校。麻省理工学院校长在跟我们座谈时谈到
科大，就表示他们对科大很了解，因为科大有很多学生在他们那里
读研究生，还有留校工作的。大家可能知道我们有个校友叫文小刚，
77年毕业，考CASPEA出去的，现在麻省理工学院当正教授，这是不
多见的，很有名气。在那儿，科大的教师、学生都很多，至少我知
道，象物理化学专业，他们的化学系在招生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
科大的申请人。由于科大的学生在麻省理工学院无论学习，还是工
作，都给他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这次，麻省理工学院的校长很愿
意跟科大建立一种长期的合作关系，准备派一个高级代表团到中国
来访问。他们认为，能够跟科大建立起联系，是麻省理工学院的光
荣。这不是客气话，他们校长这么对我说，你们有12亿人口，科大
在各种数据上排名第三，但不知道你们的数据是怎么排的。他说，
在一个有着12亿人口的大国中排第三，这是一所了不起的学校。美
国只有2亿人口，麻省理工学院去年排名第三。当然大家知道这是不
可比的，但是他们就是这样认为的。在麻省理工学院的访问收获很
大，他们把课程设置、教学大纲等材料送给了我们，人事制度方面
怎么聘教授、怎么考核教授的材料也送给了我们。我们要花时间来
研究，结合中国的国情，做好工作。
在美国期间，我们访问了哈佛大学；在哈佛之后，就是 的硕�
大学。 的 尔大学值得好好说一下。 的 尔在一个小城市，叫伊萨
卡，从波士顿到那儿要开7个小时的车，小城只有4万人口，其中大
部分是 的 尔的教职� 工和学生，他们的偏僻程度，比我� 科大更
甚。我们在合肥已经比较偏僻了，但是比起他们来，我们的交通已
经很现代化了。在 的 尔我们签了两个协议。我们请教了校长诺林
斯博士，问他：科大在合肥，不在北京、上海，不在大城市，很多
同学认为科大建设一流大学没有多大希望。我们想了解一下 的硕�
大学在一个地理位置比科大更偏僻的地方，怎么坚持办一流大学。
校长回答得相当好，他在学校工作了好多年。他说，地理位置不好，
确实给学校带来一些影响，主要影响在于你要想请一个有名的教授
来任职的话，他的配偶的工作很难找，因为那里除了学校之外没有
其他的公司，没有其他的职业。但是，他说我们并不要求教授终生
都呆在这个地方，你只要把大学办成一种气氛很浓烈的地方，让很
多人认为在这个地方最适合中青年人发展，那么就会有很多人来，
他们会工作一段时间，可能后来这些人大部分都走了，但是不断有
中青年人补充进来，动态平衡，康乃尔人才就不缺了。他说，关键
要把大学办成让年轻人觉得在这儿机会很多，在这儿学术上取得成
就很容易，在这儿晋升职称不难，在这儿一个人的发展有很多人关
心，就有很多很优秀的中青年人愿意来了。另外， 的 尔建校后有
着很好的声誉，凡是在 的 尔工作过的人，他的履历表中记着他在
的 尔当过讲师、副教授、教授，对他们来说，今后无论到哪里都
是一个闪光点，就自然有许多中青年愿意到这儿来成长一段时间。
他的话对我们是很有启发的，我们中国习惯于雇一个人，就希望这
个人一辈子在这里，别走了。这种想法实际上既不必要也不现实，
我们在加州理工学院访问的时候，他们校长对我说，说美国的大学
教师平均一生要换3到4次工作地方，这样便于每一个人找准位置，
也防止教职工思想死板、沉淀。这样有利于个人位置的优化和教职
工队伍的优化。我想，我们的国家在走向现代化，尤其是大学在创
建一流的过程中，应该慢慢树立起这种思想观念。总之， 的 尔大
学的访问使我们增强了信心，科大在合肥，地理位置比在伊萨卡好
多了，他们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到，就看我们是不是能够把这些事
情做好。
的 尔之后，我们访问� 普渡大学。为什么选择普渡？因为普
渡不仅是一流大学，也是一所政府办的大学。我们不仅考察私立大
学，也要考察政府大学是怎么办的。普渡之后是诺特丹大学，这是
一所天主教教会办的大学，也是美国的一所一流大学。大家可能不
太注意，去年公布的美国前50多所大学排名，它排名第19，它的名
次总在18、19名上徘徊。这所大学的特点就是它是教会的，经费很
多，地理位置也很偏僻，他们是如何办成一流的？在诺特丹之后，
我们又访问了威斯康星（麦迪逊）大学，这个大学可能大家都知道，
学生人数是我们访问的大学中最多的，它有几万名学生。这个学校，
我们最想了解的是这么多学生的大学——它也是政府办的——它怎
么保持教学、科研、人才一流的。因为时间关系，我们对这些大学
的访问情况就不一一介绍了，下面只着重介绍加州理工学院和斯坦
福大学。
我们从中部地区飞到洛杉矶，就访问了南加州大学。南加州大
学是一座完全私立的大学，他们的校长告诉我们，他们没有从政府
得到一分钱的教育经费，他们的钱都来自学费、捐赠和校产利息。
访问加州理工学院之后，我们又访问了加州大学圣芭芭拉分校，这
所学校20年前在美国可能只排到二流，现在，它的地位已经大大提
高，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最后我们计划去访问伯克利和斯
坦福。但我们从洛杉矶乘飞机到伯克利那天，据说是天气原因，飞
机晚点了8个小时，到旧金山时已经错过了原定与他们校长会面的时
间。所以，第二天，我们直接去硅谷访问了斯坦福大学。下面我简
略地介绍一下访问加州理工学院和斯坦福大学的情况。
加州理工学院是一个非常值得我们参考、学习的学校，这所学
校校龄不长，它在1896年建校时只是一所社区学院。这所学校是由
一个有钱人捐赠盖起来的，是为当地居民提供素质教育服务和就业
训练的。1919年来了一个著名的天文学家，名叫豪尔，豪尔在威尔
逊山建立一个天文台，学校聘请他做董事会成员，董事会其他人都
是有钱人，就他是一个科学家，懂教育。豪尔这个人非常有主见，
他主张要把个学校变成一个高科技的学院，因为当时加州正在发展。
他请当时在任的麻省理工学院的校长、物理化学家诺易斯每年到学
校访问两三个月，做客座教授。对于在东北地区生活的人，一年能
有两三个月到充满阳光的加州工作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所以诺易斯
很乐意做客座教授。豪尔还邀请了密西根大学的密立根教授——大
家可能知道，他测出了电子质量，获得诺贝尔奖——做兼职的客座
教授。密立根所住的地方比诺易斯所在的波士顿还冷，他当然也希
望每年有一段时间到加州温暖的阳光下工作。诺易斯和密立根做了
差不多10年的客座教授，两人与豪尔志同道合，最后被他的精神所
感动，决定调到那地方去了。大家想一想，他能把麻省理工学院的
前校长和诺贝尔奖的获得者调到那儿，花了10年时间。当然，资料
上没能告诉我们他付出了什么代价，比如说提供了多少的工资等等，
但是总之豪尔把他们吸引去了。豪尔请密立根当校长，自己什么职
位都不要，但是密立根坚决不干，就担任了“校务委员会主席”，校
务委员会就他们3人，因此这个主席实质上就是校长。密立根一当就
是18年。这期间，他们3人齐心合力，把加州理工学院办成一个规模
很小，水平很高的，始终瞄准科学技术前沿的一所学校。我们去访
问时，他们的校长是戴维·巴尔的摩，他在38岁时就获得了诺贝尔
奖。我们对加州理工的访问很有意思，是由南加州大学协调的，开
始联系时，加州理工说校长不在，由副校长见我们；后来科大的校
友找到巴尔的摩，他只同意在实验室见我一人；当我们到达洛杉矶
时又得到通知，巴尔的摩愿意会见我们整个代表团。后来我们知道
了发生变化的原因，是他们对科大较高的评价。据校友介绍，在加
州理工大学有50多位科大校友，读研、工作的都有，北大在那儿有40
多人，清华有70多人，加州理工目前只认中国的这3所学校。不久前
加州理工的校方对我们3所学校的学生做了一下评估，结果科大学生
质量最好。因为加州理工就性质、课程与科大很相似，加州理工的
课程中数理课特别多，数学课特别多，所有的专业都要上相同的数
学课，就是因为数理基础打得好，所以能够在其他高科技领域领先，
科大学生到加州理工后可以学得很好。由于加州理工对科大的评价
较好，巴尔的摩校长觉得花一个小时与我们会谈值得。座谈时，我
们的提问很集中，就是加州理工学院怎样在教学、科研、师资和人
才方面建成和保持世界一流的。因为去年对这所大学的评价是全美
第一，当然也就可能是世界第一了。巴尔的摩校长的回答很值得我
们国内当大学校长的人思考，他说，一个学校要办成一流，最关键
的就在于学校的领导人。如果一个学校的领导人都不知道什么是一
流的话，那么就很难把这个学校办好。他首先举了刚才已讲的豪尔
的例子。为什么不愿将加州理工办成一所大型学校呢？巴尔的摩校
长解释说，就象生物多样性一样，大学应该有多种多样的类型，不
同类型的学校各有特点，很难说谁好谁不好。最重要的是在自己类
型之中保持特色，出类拔萃，那么你就不难成为一流。最糟糕的就
是几年、十几年换一个方向，或者换一个校长就换一种做法，那么
什么特色都形成不了。所以，加州理工学院的每一位校长，都要向
董事会保证遵守学校的传统，就是要把加州理工学院办成一个小但
是水平非常高的学校。现在国内特别提倡学科综合，好多大学都在
合并。加州理工学院这么小，仅有2000名学生，只有专业不设系，
就6个教学部，怎么保证大学生能够跟上学科交叉的潮流，有完整的
知识结构？巴尔的摩的回答与我们恰好相反，他认为小型是保持学
科交叉的最好方式。为什么呢？因为学校小，教师只有300来人，每
个领域真正带头的教授也就几十个，每次宴会或开会大家很容易见
面，坐在一起交谈很方便，所以学科就很容易交叉。他的回答确实
出乎我们很多人的意料之外。他们认为有些学校很大，大到他们的
一个系就比加州理工学院还大，这样的系与系之间是“鸡犬之声相
闻，老死不相往来”。这个你看起来很大以为可以交叉综合，其实
不然，反而交叉不起来。加州理工学院虽小，反而很容易学科交叉，
更容易注重质量。我想，这是我们访美所听到的最受启发的言论之
一。斯坦福大学我们去了，斯坦福大学与加州理工就是相反，它很
大有几万人，而且他的每一个系都很大，又每一个系都归属每一个
学院，学科很综合，那么斯坦福大学就完全用另一种模式来运行了，
这里就不多介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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