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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anmu (mu), 信区: Flyingoverseas
标  题: 留学美国的日子(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Sep 19 17:49:09 2002) , 转信

留学美国的日子 
 
                 -庞剑- 
 
                 (三) 
 
 
  严辉开着车和田莺一起去机场接邹刚和邹晓海。田莺望着窗外。夕阳慢慢地坠 
落,成群的鸟儿栖歇在路边的电线上,然后又一跃而起,在火红的余晖中飞来飞去 
。田莺想着将来怎么去面对这两个男人。一个是朝夕相处而志趣相投的同事,一个 
是已经没有多少共同东西的丈夫。来美国这么长时间,她很少想邹刚,是自己太忙 
压力太大还是与他的情趣和理想拉得越来越远?或者是身旁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男 
人?家呢?孩子呢?那里才是自己的归属?严辉突然说:“机场到了,还在想什么 
?”田莺轻轻地“阿”了一声,仿佛刚从梦中醒过来。她眺望着窗外,暮色已经笼 
罩着大地,机场四周灯火通明。 
 
(略去八百字) 
 
  人们围着会议桌坐着,美国学生在前面,外国学生在后面。乔治·史密斯教授 
坐在派克的旁边。他秃顶,剩下的稀稀拉拉的灰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从头的一边 
拉到另一边,瘦长脸上有不少皱纹,不过脸色红润而且有光泽。透过的眼镜片,他 
明亮的眼睛充满神彩,看上去精明能干。他靠在椅子上,双手插在短裤的口袋里。 
他虽然坐着,但一看便知道他个子不高。他是土木工程系的系主任,美国工程院院 
士,著名的建筑结构分析权威。 
 
  派克放着投影机,将透明胶片放在上面,然后拿着金属杆指着墙面的投影一项 
一项地讲解,总结一周的工作。讲完了,又坐回原来的位子,笑着问斯考特和吉米 
等美国学生。派克问吉米:“你呢,吉米,这星期干什么了?”吉米呵呵一笑:“ 
我在准备本科生的试验课,实验台搭得差不多了。但我需要控制模型,你看谁来帮 
我推导公式?”派克环视四周,目光在季世雄身上停住:“季,你帮吉米推导这个 
公式。”季世雄眨了眨那双小眼睛,点点头。派克望着斯考特说:“斯考特这星期 
做了很多事,我知道。”接着指着麦克说:“麦克和吉米在做试验课控制设计。” 
 
 
  派克站起来渡着步子,开始问外国学生:“季先生,桥的数据处理完了没有? 
还有论文?”季世雄胸有成竹地答道:“结果在这里,论文需要你修改。”他举起 
手中的一叠纸晃了晃。派克点了点头:“OK。”然后他望着旁边的刘大任,还没 
有等派克开口,刘大任便说:“我一直在调试惠普分析仪,还没有结果,季和张给 
了我一些帮助。”派克冷冷一笑:“刘,你在渡假吧。”刘大任的脸“唰”地一下 
子红了起来,他想说什么,派克挥了挥手:“OK。”派克又问严辉:“严,你这 
个星期干什么了?”严辉答道:“我和田在调平台控制程序。”派克又问:“那你 
的反馈控制系统结果呢?”严辉慌忙答道:“我正在做。”派克一听此话,便严肃 
地说:“严先生,上星期你也是这样回答。你在浪费我的时间和金钱。”严辉低下 
头去。派克来回走动着,接着讲:“你们要清楚,这不是在中国,一切事情要讲究 
效率。” 
 
  严辉听派克这么讲,心里产生了一些愤怒,自己和其他中国学生在实验室里忙 
碌着,甚至很少有休息的时间。因为他们的国家落后和贫穷,而到美国来求学,求 
生存,难道就要受到这样的侮辱吗?受到种种不平等的待遇吗?严辉抬起头,用温 
怒的眼光望着派克,派克被这目光刺动了一下。严辉镇定地说:“派克博士,你知 
道,调程序的事情是很难预料的,何况是一个全新的控制。”他眼光扫射到美国学 
生身上,又说:“有的人在试验课的模型上花了那么长时间,还没有做好,要知道 
那个问题并不难。” 
 
  吉米望了严辉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会议室的气氛很紧张,空气仿佛被 
凝固。被问过的松了口气,没有被问的心里揣揣不安。派克显得有些尴尬,他语气 
平和地问过其他人,等问到坐在后面的珍妮时,那紧紧绷着的脸才松弛下来,“珍 
妮,实验室的主页写得怎么样了?”珍妮是个黑女孩,她卷曲的头发梳成许多多的 
小辫子。她笑了笑,露出满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说:“我已经做了文字部份,图还 
没有输进去。”派克淡淡地笑了笑:“OK,得抓紧点。” 
 
(略去三千四百字) 
 
  严辉把椅子拖过来坐下,然后在纸上画了几个图就问:“老季,做控制先得搞 
清油缸的运动机理,只有一个好的模型才能达到控制效果。你说是这样吧?”季世 
雄的小眼睛瞟了严辉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吗?模型都不对,那还谈什么控制。” 
严辉笑道:“那当然。我想建立一个油缸动力模型,但我不清楚模型该用那些项, 
这个数学模型肯定是非线性的,但怎样确定非线性项呢?还有我确定后又怎样去识 
别参数?” 
 
  季世雄眼里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偏微分方程,又画了 
一个油缸,在油缸活塞两边画了一根连线,然后抬起头说:“老严呀,你也在考虑 
这个问题。哼哼,我考虑了半年,只是一直没有时间来做计算和测试。”他指着方 
程,“最关键的是确定非线性项,是位移项呢还是速度项?或是这些项的组合?” 
 
 
  严辉仔细地听着季世雄的讲解,不时地点头。季世雄接着讲:“根据我掌握的 
资料,这个复合项最重要,但是,这个位移项的指数怎么确定很难,这就要去试了 
。”严辉问:“你估计指数n大慨在什么范围呢?”季世雄靠到椅背上,得意地说 
:“嗯,这就是水平所在了。我认为n应该在2到4之间,你可以去试试。”严辉 
问:“那我怎么证明这个模型是对的呢?”季世雄用笔敲了敲着纸,用权威的口吻 
说:“到试验台上去做试验,把计算结果跟测试曲线比一比,反复修改这个指数, 
我相信总会找到这个参数。另外呢,你用叠代方法来摸拟模型参数,不过这很花时 
间。” 
 
  严辉噜动着嘴巴说:“行,老季,我去试试。好,谢谢了。”他刚要起身,季 
世雄说:“老严啦,今天跟你谈的模型我想了半年,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去做。这样 
你如果做出来了,不许发表论文。”严辉拍着季世雄的肩膀:“老季,我不在乎论 
文,我只是为了应付老派,早点毕业。”季世雄脸色变得严肃,说:“老严,我对 
这个题目很感兴趣,你看我一直在忙桥的控制系统,没有时间来做。今天跟你讲的 
是我思考了半年的东西,刘大任是知道的。如果你真的要发表论文,我有个条件, 
我是第一作者。”严辉应道:“行呀,没问题。”说着就走出了平台实验室。 
 
  冯强生和刘大任一起把陈妍从机场接到宿舍。刘大任和陈妍挽留冯强生一起吃 
饭,冯强生说钱铃还在家里等他。望着冯强生的背影,陈妍说:“他人挺好的。” 
刘大任点头,问:“你怎么看得出来?”“凭感觉。”刘大任说:“他是虔诚的基 
督徒,总是热心帮助别人。” 
 
  刘大任抚摸着陈妍的脸,仔细地端详着。陈妍中等个子,皮肤白皙,乌黑发亮 
的眼睛楚楚动人,笑起来嘴角边泛起两个浅浅的酒窝,一条又粗又黑的大辫子从头 
顶一直编到最下面。陈妍问:“你看什么?”刘大任笑道:“看你呀。”陈妍说: 
“看我变漂亮了还是变坏了。”刘大任笑道:“看你变丑了。”陈妍推了他一把: 
“好了,那你去找个漂亮的。”刘大任抱着陈妍说:“其实,你变漂亮了。”说着 
就吻了陈妍脸颊。 
 
  刘大任拉着陈妍在沙发上坐下,问:“一路上感觉怎么样?”“挺累的。”陈 
妍答道。刘大任搂着陈妍的腰,说:“休息几天就会好的,要倒时差。来了就好。 
”陈妍说:“有什么好?是不是可以替你打工?还有做饭和sex(性)?”刘大 
任赶紧唔住她的嘴巴说:“没有,你来了,两个人就有个照应,开始家庭生活。” 
陈妍用食指按住刘大任的前额,撒娇地说:“瞧你,还装正人君子。” 
 
  他们在沙发上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亲吻着。突然大门开了,刘大任马上松开陈 
妍,站起来说:“老梁,回来了。”梁冒明是刘大任的室友,个子不高,偏瘦,尖 
脸,眼睛微微外突。他见了陈妍就笑道:“陈妍吧,老刘一直在盼望你。”梁冒明 
拍着刘大任的肩膀:“老刘,夫人来了,你就解放了。”刘大任拉着陈妍的手,说 
:“这是梁冒明,我们的室友。”陈妍向梁冒明点了点头:“你好。” 
 
  刘大任和陈妍回到自己的房间。陈妍说:“老梁是台湾人吧?”刘大任问:“ 
你怎么知道?”陈妍说:“一听就知道,他讲的国语和咱们讲的普通话不一样。” 
刘大任说:“你的耳朵还挺灵的,我是听了很长时间才听出来。”陈妍揪着刘大任 
的耳朵说:“你的耳朵从来就不听话。是不是耳屎塞满了耳朵。”刘大任叫了两声 
:“别揪了。”陈妍说:“来,我帮你掏耳朵。”刘大任说:“别,别把我的耳朵 
搞聋了。”说着就把陈妍拉到床上对着她的耳朵小声说:“以后要小心,这小子不 
怎么样,提防点。再住两个月,等合同到期,我们就搬出去。他老婆和女儿在底特 
律。”陈妍说:“以后咱们自己住,这样自在。”刘大任“嗯”了声。陈妍说:“ 
大任,这几天我要倒时差,要是你看见我白天睡觉,就把我叫醒。”刘大任说答应 
了一声,就紧紧地搂着陈妍,在她红润的脸颊上不停地亲吻。 
 
  一大早,刘大任就到实验室去了。陈妍起床后就到厨房做早点,梁冒明正在厨 
房煮面条。梁冒明问:“时差倒过来了吗?”陈妍笑道:“晚上还是睡不着。”梁 
冒明说:“过一个星期就会好的。现在大陆怎么样?”陈妍说:“这两年,变化太 
大了。你去过吗?”梁冒明摇摇头,说:“老刘走后,你住他家?”陈妍点头。“ 
跟他父母处得好吗?”陈妍一听到这话就警觉起来,但她想起那段与刘大任父母和 
弟弟争吵不愉快的经历,还是说了一句:“不好,住在婆婆家一点都不好。”梁冒 
明说:“肯定会有吵架?”陈妍觉得不对劲,寒喧了几句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德克萨斯北部的冬天十分乾燥。陈妍发现手上出现裂痕,脸上的皮肤象是被什 
么东西拉住似的。她在洗手间对着镜子摸着脸,嘴唇已经乾枯,变成了一串皱纹。 
她望着窗外,树枝变成光秃秃的,地上的草有的地方已经枯黄,有的却依旧一片碧 
绿。乾燥的北风轻轻地刮着,草微微地向一边倾斜。陈妍拿起塑料盆装了一盆水, 
回到房间,然后将水撒在地上。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又端着盆子到客厅来了,将水 
撒在客厅的地上。 
 
  陈妍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心想撒上水,屋里就会湿润点。梁冒明从厨房 
来到客厅,脚滑了一下差点摔倒。再一看满地是水,就大声对陈妍说:“这是怎么 
回事?”陈妍站起来解释道:“老梁,天气太乾燥,撒点水就会好些。”梁冒明拉 
长脸,生气地说:“你撒了一地的水,把屋里搞得这么脏。”陈妍笑道:“过一会 
就会好的。我也是想为大家好。”梁冒明教训道:“告诉你,客厅是大家共同的地 
方。你要做什么,要征得我同意,听见没有。”陈妍没有吱声,坐回到沙发上。梁 
冒明回到自己的房间,待了一会,又站到门口,怪声怪调地说:“你们大陆人就是 
自私,没有一点涵养。”陈妍立刻站起来,走到梁冒明跟前:“梁冒明,你说我就 
算了,你干吗骂大陆人?你们台湾人以为自己有几个钱,在大陆就可以欺负人。” 
梁冒明说:“大陆女人都像你这么凶,还叫什么女人。”说完就把房门“砰”地猛 
烈关上。 
 
  午饭的时候,大办公室热闹起来。通常实验室的人们都在这里的微波炉里热饭 
,然后一边吃一边聊天。一大群人正在聊台湾问题,这时候梁冒明走进来。曾海涛 
马上就问:“老梁,你看李登辉这个人是不是不象中国人?”梁冒明把碗放到微波 
炉旁,慢条斯理地说:“好像是这样。他从小接受的是日本人的教育,所以他的日 
本情结很重。”刘大任插话:“象这种人就要好好收拾才行。”梁冒明说:“不过 
呢,我们不要把我们是什么人看得太重。像我父亲是在日本统治时代长大,所以某 
种程度上他是日本人,我生长在国民党时代,所以我是中国人,而我女儿是在美国 
出身长大,她就是美国人。而我们现在,不管是来自大陆还是台湾,我们中的绝大 
多数是想拿美国绿卡的,然后成为美国人。”田莺说:“不过,我们的文化和情感 
永远还是中国人的。可李登辉骨子里都不是中国人。” 
 
  办公室里沉默了一会。梁冒明打破沉默:“怎么讲呢?日本人侵略了中国,杀 
了许多中国人,我们恨他们。但他们统治台湾的时候,台湾的社会是很好的。”田 
莺说:“那因为是高压统治。”梁冒明说:“不错。清政府将台湾移交给日本人的 
时候,日本只是占领了一个小岛,日本是一点点地打进台湾,为此他们损失了一个 
亲王。在日本人统治期间,他们是非常廉洁的。二战后日本人撤走之前,他们并没 
有故意破坏什么。听我爸爸讲国民党军队刚来时,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军队,抢东西 
占房子,腐败得不得了。”曾海涛说:“好像是这样。日本人占领东北的时候,在 
那里留下了不少工业。前几天,我看报纸,说东北现在新盖的房子还不及三十年代 
的房子。那篇文章说工程师和工人都是中国人,可是监工一个是日本人,一个是中 
国人。在三十年代,做不好就要被日本人杀死,可现在国内贪污腐化得很,你们想 
大家都想贪,怎么能盖好房子呢?” 
 
  刘大任激动地说:“你们还替小日本讲话!”梁冒明说:“我们不是替日本人 
讲话。什么事都要从两个方面来考虑。再说,我们的民族意识不要太狭义。做人要 
讲究正直。”田莺嘲笑道:“老梁看来是半个日本人了。”她拿起饭盒,手一挥, 
“走吧,干活去,别管这些政治了。” 
 
  人们都散去了。刘大任在办公桌前看论文。梁冒明走过来说:“老刘,刚吃完 
就忙。”刘大任抬起头应了声,梁冒明说:“这两天跟老婆处得还好吗?”刘大任 
顿时反感地问:“什么好不好?”梁冒明说:“你老婆好像跟你们家处得不好。” 
刘大任问:“你怎么知道?”梁冒明说:“你老婆讲的。那有一来就跟别人讲自家 
的不好,不懂事。”刘大任火气顿时上来,同时对梁冒明产生一股厌恶,说:“梁 
冒明,你不许在外面讲我们家的坏话。” 
 
  刘大任回到家中,见陈妍还在睡觉,就走到床前,拉开被子:“起床了。”陈 
妍转身又睡过去。刘大任面带温怒:“陈妍,起床了。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要起来 
倒时差。”陈妍伸了个懒腰,咕咕咙咙地说:“我还想睡一下。”刘大任打开电视 
,把音量调得很大,沉闷的声音把玻璃窗振得微微地晃动。陈妍突然坐起来,满脸 
愤怒地说:“刘大任,你要干什么?”她指着刘大任,“刘大任,你把电视关掉。 
”刘大任站着没动。陈妍跳下床把电视关掉,叉着腰,站在他面前凶狠地问:“刘 
大任,你中了什么邪?”刘大任压低声音:“要你倒时差,白天不能睡觉,你讲的 
。”陈妍说:“前两天,你怎么不是这样的。今天你中什么邪?”刘大任说:“你 
怎么一来就跟别人讲我们家的坏话?”陈妍说:“你说什么?我跟谁讲你们家的坏 
话?”刘大任说:“你跟梁冒明讲了。”陈妍提高声调说:“胡说!我跟他讲什么 
了?把他叫来问问。”她脸涨得通红,“我根本不想提你们家做的恶心事。好了, 
你倒好,既然提出来了,今天就跟你讲个清楚。” 
 
  刘大任和陈妍互不相让,不停地争吵着。梁冒明回来了。陈妍冲到客厅,气冲 
冲地说:“梁冒明,我跟你讲了什么刘大任家的坏话?”梁冒明故作惊呀:“怎么 
回事?你们吵架了?”刘大任也来到客厅说:“陈妍,你不要问他了。”陈妍说: 
“就是要问。”梁冒明侧着身子溜进自己房间,一边走一边说:“你们的事,我什 
么也不知道,也不想说什么。你们不要把我牵到你们的吵架中去,这样是不道德的 
。”说着就把房门关上了。 
 
  陈妍说:“刘大任,我刚来,你就跟我吵架,你想不想好好过下去?”刘大任 
说:“你跟我们家有矛盾,你都说是我们家不好,你自己呢?”陈妍说:“刘大任 
,我连提都没有提过。你不护着我,还跟你们家站在一边,一起来欺负我。好,今 
天晚上我就走。”说着就冲进房间。陈妍从箱子里拿出几件衣服塞进挎包,就夺门 
而去。刘大任气鼓鼓地站着,一见陈妍已经到楼下去了,就追出去,喊道:“陈妍 
,不要乱跑,美国治安不好,快回来。”陈妍根本没有听他的,一溜烟就不见了。 
 
 
  夜色笼罩大地。陈妍背着挎包,流着泪,朝校园方向走去。她快步地来到机械 
系大楼,控制实验室的灯都亮着。她用袖口擦去眼泪,推开大门,又迟疑片刻,心 
想自己到这里来干什么呢?于是就转身出来,朝校园东边的鸭子湖走去。 
 
  弯弯的月亮高悬在浅蓝色的夜空中。微微的北风在水面上吹出一层层波纹。月 
亮倒映在水中,随着波纹在缓缓地跳动。几只野鸭在湖面上慢悠悠地游荡着。陈妍 
蹲在湖边,放下挎包。她脸上没有表情,她痛恨为什么一结婚就遇到这么多不高兴 
的事。婚姻就是这么苦难吗?如果婚姻真是一种苦难,那么她就不愿意在这种苦难 
中接受煎熬。她拔了一根草在口里嚼了嚼,然后又抓了一把草,朝湖里扔去。草在 
空中飘动了一会,散落在湖边。 
 
(略去一千九百字) 
 
  冯强生驾车,刘大任坐在前面,钱玲和陈妍坐在后面。钱玲摇下玻璃窗,望着 
窗外。或明或暗的星星星罗棋布地散落在淡蓝色的夜空中,悬浮在空中的月亮看上 
去又圆又大。钱玲的眼睛在如洗的月光下显得晶莹般的明亮,圆圆的脸庞勾画出女 
性的柔和。她扎着马尾辫,额前的几缕流海在风中轻轻地飘动着。她把手放在窗口 
,下巴压着胳膊,哼起了《野地的花》。她柔和甜美的声音在静谧的夜空中轻轻地 
飘荡着,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在为她伴唱。 
 
  “钱玲的声音真好听。”刘大任夸奖道。钱玲歌声嘎然而止。刘大任问:“怎 
么不唱了?”钱玲答道:“等会到教堂再唱吧。”陈妍说:“等会就轮不到你们唱 
了。”冯强生说:“对了,等会就只有我和陈妍有资格唱,大任和钱玲要伴奏。” 
钱玲说:“强生你少讲话,专心开车。我们的性命都在你手上。”她又看着窗外, 
望了半天,说:“你们看,月亮这么大,我在国内没有看到这么大的月亮。”陈妍 
推了钱玲一下说:“嘿,没想到我们的钱玲还崇洋媚外。”刘大任说:“陈妍,可 
不能这么讲。我也观察了很多次,也发现这里的月亮是比国内看的月亮大一些。” 
陈妍捶了刘大任一下:“刘大任,你才来美国几天就变成假洋鬼子了。”她又摸了 
摸刘大任的头说:“哎呀,你的辫子怎么没有了。”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钱玲和 
冯强生也笑了。 
 
  刘大任移开陈妍的手,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认真的。美国的月亮真的看起来 
比中国的大。你知道我是个强烈的爱国主义者。这里的月亮大可能跟地理位置有关 
。”陈妍说:“还在胡说。宇宙中就一个月亮,在美国和在中国看到的都是这一个 
。”刘大任说:“好了,不说这个了。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为什么许多好人会早死 
?” 
 
  没有人做声,发动机的轰鸣声和风声显得特别的响。钱铃打破了沉默:“人的 
生死是上帝安排的,我们无法抗争。”刘大任问:“上帝就喜欢早点把好人接走? 
”冯强生微笑道:“很多人都问这个问题。人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再长也是很短暂, 
人最重要的是追求永生。上帝已经给我们每一个人都预备了一条道路,只要生活在 
上帝的国度里,肉体生命的长短就不关重要了。”他侧过脸去,会心地对刘大任笑 
道。刘大任“呵、呵”笑道:“你好像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说着汽车就到了教堂。冯强生走下车,说:“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好好讨论。 
人有了生命,就会面对着死亡。生命的诞生是美好的,死亡同样也会是美好的,因 
为我们与上帝在一起。” 
 
  教堂大厅十分安静。讲台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尊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受难的雕像 
,雕像的下方是一个透明的玻璃水池。冯强生和钱玲穿着白色的长袍站在水池里, 
怀特牧师也身着白色长袍站在他们旁边。人们仰望着这对将要接受洗礼的年轻中国 
夫妻,眼光里充满了对他们的祝福。怀特牧师讲道:“二千年前,耶稣为我们的罪 
被钉在十字架上……。这对年轻的夫妻来自中国浙江,他们从一个无神论的国家来 
到这里,接收了上帝的福音,接收耶稣为他们的救主而成为基督徒。今天,他们要 
在公众面前宣告对上帝的信仰,接收洗礼。”怀特侧过身面对冯强生说:“冯强生 
,在受洗之前,我问你们三个问题。”冯强生点点头。怀特问:“第一个问题。你 
相信你是有罪的吗?”冯强生非常平和地答道:“我相信。”怀特又问:“第二个 
问题,你相信耶稣为你的罪被钉在十字架上而死吗?”冯强生答道:“我相信。” 
怀特又问:“第三个问题,你相信耶稣死后第三天复活吗?”冯强生答:“我相信 
。”怀特说:“现在我以耶稣基督的名为你受洗。”说完怀特扶着冯强生的肩,冯 
强生右手捏着鼻子,怀特轻轻地将冯强生的头仰着放入水中,然后又轻轻扶起他。 
台下的人们鼓起了热烈的掌声。冯强生用手抹去脸上的水珠,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怀特让冯强生站到他的左边。他问了钱玲同样这三个问题。钱玲用右手捏着鼻 
子,怀特扶着她的肩轻轻地将她的头仰放入水中,然后轻轻抬起。台下再次响起掌 
声,人们祝福他们找到了灵魂的归宿。 
 
  冯强生、钱玲和怀特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整整三十年, 
在那如火如荼的年代他们相信过崇拜过,在社会发生巨大变革的时候他们又迷惘了 
。他们曾经相信过的东西象一阵虚无缥缈的风在他们身上刮过一阵子后就消亡得无 
影无踪。他们拼命地寻找生活的支点。人的精神?崇拜的偶像?钱?出国?这些被 
他们一次次树立起来又一次次否定。刚来美国时,别人向他们传道,他们觉得荒唐 
。在他们的眼中,这个自古永恒的世界一直有序地按进化论不停的演变着,然后有 
了今天有了人类。即使要追溯源头,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一次大爆炸的结果。怎么会 
有上帝呢?在经历了生活的磨难和心灵的思索后,他们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灵魂 
的归宿,将心灵的大门向上帝敞开了。他们象迷失的羊羔被牧羊人找回,充满喜悦 
地面对生活的得与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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