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yingoverseas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anmu (mu), 信区: Flyingoverseas
标  题: 留学美国的日子 17,1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Oct  6 20:27:22 2002) , 转信


   
-庞剑-   
 
  
 
        (十七)  
 
 
  他们把鱼钩甩得很远。两个红白相间的浮球随着水的波纹在上下缓缓地飘荡着,好半
 
天都没有动静。苇芳萍摇起鱼杆的手把,将鱼线收回来,发现鱼钩上的诱饵掉了,就重新
 
套上一段蚯蚓,轻轻地将鱼杆一甩,鱼线“哗”地一下抛出去,象一道彩虹,然后落进水
 
中。刘大任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就夸了几句:“嘿,看不出,你动作挺潇洒的。”苇芳萍得
 
意地答道:“那当然,天生的钓鱼高手。”过了一会,苇芳萍看见浮标往下一沉,手上有
 
被拖的感觉,她顺势一拉,高兴叫道:“老刘,我钓到了。”苇芳萍慢慢地摇着手把,往
 
回收线,鱼被拖上岸了。刘大任放下手中的鱼杆,跑过来给她帮忙,兴奋地大声说道:“
 
你真行呢。这是catfish(猫鱼),足有两磅。”苇芳萍赶忙去抓鱼,刘大任上前
 
去帮忙卸掉鱼钩,他的手无意识地碰到苇芳萍的手。苇芳萍没有动,刘大任看了她一眼。
 
苇芳萍也望着他,她眼神中充满了热情,象一团火焰。刘大任赶快低下头,卸下鱼钩,将
 
鱼放进水桶。苇芳萍还站在那里望着他。  
 
 
  太阳已经接近地平线了,变得又大又圆,象一个火球把天际烧得红红的。火红的夕阳
 
倒映在水中,湖面在红色中波动。苇芳萍甩出鱼钩后就躺在草地上,闭上了眼睛,头枕在
 
双手上。刘大任坐在草坪上,手拿着鱼杆,侧过脸去望着她。苇芳萍静静地躺着,丰满的
 
胸部随着呼吸起伏着。刘大任性欲在蠕动着,眼光充满着贪婪的欲望,好像想用眼光拨开
 
了她的T恤,在那富有弹性的乳房上使劲地抚摸。他突然想起了陈妍,她的美丽。苇芳萍
 
晃动了一下,刘大任赶快转过脸去,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他意识到自己只是性
 
欲在冲动着,他感到自己的下流可耻,感到作为朋友间的友情被他破坏。他随手抓了一根
 
粗壮的草,狠狠地卡断,稠密的液汁顺着草径流下来。刘大任把草放在鼻子上使劲地闻了
 
一下,闻到了草的芳香,他镇静下来,然后把草往空中一抛。草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飞
 
舞了片刻后就落入湖水中。  
 
 
  他们数了数水桶中的鱼,一共有四条大鱼,还有十几条小鱼。刘大任拎着水桶往汽车
 
走去,苇芳萍左手将鱼杆抗在肩上,右手大幅度地摆动着,高兴地说:“今天是凯旋而归
 
!”刘大任打开汽车的后盖箱,把水桶和鱼杆放进去,发动了汽车就回家了。刘大任大声
 
说道:“我们凯旋而归,到我那儿吃鱼去。”  
 
 
  (略去七百字)  
 
 
  刘大任拿出几本影集。苇芳萍一页一页地翻着,脸上流露出几分不自然的表情,不停
 
地说:“嗯,她的确很漂亮,身材也好,象演员。她为什么会离开你呢?”  
 
 
  刘大任沉吟了一会,说:“这一下子也说不清,我们性格合不来吧。她在国内是个医
 
生,在温莎这个乡下,我又不能给她带来什么。她去了纽约,后来我们就分手了。她跟一
 
个香港医生结婚了。”  
 
 
  苇芳萍审视着刘大任:“你还想她吗?”刘大任不知道怎么回答,便含糊地答道:“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吧。一晃就是两年多了。”苇芳萍又问:“你不想再找一个呀?”刘
 
大任喝了一口啤酒,摇了摇头:“那里找呀。你看,中国学生中是男多女少,而且不少女
 
同胞还找老美。这样我们的机会就很少了。物以希为贵,女同胞就是宝贝。我现在什么都
 
没有,穷书生一个,想都不去想了。现在赶紧把书念完,早点刑满释放。等有了工作有钱
 
了再说吧。”  
 
 
  苇芳萍的眼睛充满喜色,问:“如果有人喜欢你呢?”刘大任听罢此话,不知道怎么
 
回答,他明白苇芳萍话里的含义。刘大任意识到自己并不爱她,故意转移了话题:“今天
 
,只有鱼,是不是太单调了。要不要在炒个青菜?”苇芳萍忙说:“这么多菜已经很好了
 
,不用了。”  
 
 
  吃完了饭。刘大任放了一盘磁带到录音机里。优美婉转的曲调便在房间里飘荡。  
 
 
  “……我留在广州的日子比较长  
 
  因为我的那个他在香港  
 
  ……  
 
  一九九七快快到来  
 
  我就可以去香港……”  
 
 
  苇芳萍听着听着,突然说:“这是《我的一九九七》,艾敬演唱的。”刘大任瞧着苇
 
芳萍,在柔和浑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睛似乎闪着亮光,表情中带着平和的喜悦。刘大任说
 
:“你知道这首歌?喜欢吗?”苇芳萍点了点头:“喜欢。听了以后就感到非常平静。”
 
 
 
 
  刘大任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了一把吉它,拨动了琴弦,发出几声清脆悦耳的响声。苇
 
芳萍坐着,双手放在椅子的靠背上,下巴压着手臂,凝神地看着他:“你会弹吉它?”刘
 
大任点了点头:“我还会弹钢琴呢。”他弹起了《我的一九九七》,琴声在屋里回荡。  

 
 
  弹完了,刘大任将吉它放到沙发上,喝了一口饮料,说:“我第一次听这首歌是从《
 
美国之音》里听到的。当时我正在宿舍里复习GRE,复习累了,就打开收音机,偶然听
 
到了。太美了,艾敬的演唱近乎是一种独白,她盼望着九七快点到来,她就可以到香港去
 
见她的男朋友。吉它伴奏十分清脆,听起来特舒服。那种情感很纯,让人向往。”苇芳萍
 
说:“没想到你情感这么浪漫,以前你和你太太很浪漫吧?”刘大任马上笑道:“没有呀
 
。人的想象和现实是两回事。人既要现实也要留一些想象的空间,这样才充实。”苇芳萍
 
故意逗道:“那你现在盼望什么呢?盼望你的一九九七?”刘大任说:“别扯远了,我现
 
在是在洋插队,明天一早还要到布鲁斯大桥去干活,现在盼望就是早点毕业。”苇芳萍起
 
身来到刘大任旁边,拉着他的衣服,说:“老刘,这歌曲挺美的,咱们来跳跳舞吧?”刘
 
大任迟疑了一下:“好多年都没有跳了。”苇芳萍拉着他的衣服:“来吧。”  
 
 
  他们随着录音机流出的曲子在原地走着缓慢的步子。刘大任挺直着身子,直视前方。
 
苇芳萍看了他一眼,便慢慢地将头贴到他的肩上。刘大任没有动弹。苇芳萍慢慢地将身子
 
贴靠着刘大任的胸部。刘大任闪动了一下,他感到了苇芳萍丰满的乳房透过薄薄的T恤在
 
触动着他,那乳房是柔软的而富有弹性。自从陈妍离开以后,他再也没有碰过别的女人了
 
。有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他会对女人胡思乱想,心灵上的渴望和生理上的烦躁会折磨着
 
他。今天,他被苇芳萍触动时,他的心跳得很快,但他却不停地问自己:“爱她吗?爱是
 
一辈子的事情,我会接收她吗?”想到这里,刘大任将身子往后仰了仰,然后装出脚受蹩
 
的样子,轻声叫了声:“哎哟。”  
 
 
  苇芳萍停住脚步,关切地问:“怎么了?”刘大任坐到沙发,说:“没什么。脚蹩了
 
一下。”美妙的音乐继续在房间里回荡,他们俩都没有做声。  
 
 
  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川流不息。人们排着队等待着登机。到了登机口,严辉将手
 
提包交给田莺,然后说:“一路顺利。”田莺在严辉的胸前偎依了一下,严辉轻轻地搂着
 
她的腰。田莺微笑地叮嘱:“我们每天都通电话,记住没有。我会想你的。”严辉点头。
 
田莺有些伤感地说:“分别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逢。”她心里非常担心,自己不在了
 
,严辉和李娟会走到一起去吗?  
 
 
  严辉抚摸着她的头:“很快的,我不是快答辩了吗?”田莺说:“爱的等待是一种煎
 
熬,即便一天都是漫长的。”  
 
 
  田莺把机票交给的空中小姐,然后将脸伸向严辉,严辉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田莺
 
依依不舍地向登机通道走去。她走两步,停下来回头望着严辉,眼睛里闪着泪花。严辉向
 
她挥手,示意她上飞机。  
 
 
  李娟约严辉来讨论孩子的事情。严辉坐在客厅里,环视四周,墙壁上挂着几幅照片,
 
有他女儿圆圆的,有李娟的,还有他们三个人合影的。这些照片勾起了严辉沉睡已久的记
 
忆,从前的那个家多么温罄,女儿那叫唤“爸爸”的稚嫩的声音让他心醉。他真想再见到
 
她,把她抱在怀里,让她骑在自己的肩膀上,那该是多么愉快的事情。一恍就就快五年,
 
女儿长大了,虽然他可以从照片上看出圆圆的变化,但严辉却渴望看见女儿到底变成怎么
 
样子了。  
 
 
  李娟想把女儿接来,严问她女儿来了她怎么带。李娟说她现在跟读书的时候不一样了
 
,时间也可以自己掌握,也比较轻松。想到女儿要来了,严辉有些激动:“已经快五年没
 
有见到圆圆了,她都八岁多了,见面的时候肯定不认识。”李娟说:“熟悉一段时间就会
 
好的,现在我们一家三口又要在一起了。”她看了严辉一眼,脸羞红了,低下头去。严辉
 
望着她,淡然一笑。李娟的羞涩和绯红的脸颊很好看,她的温存和柔情让严辉隐隐地心动
 
。  
 
 
  李娟不象田莺那样锋芒毕露,而她的温存更象让人心醉的蜜。这种女人是严辉心中的
 
偶像,他真想走到她身边去拥抱她,去吻她,去抚摸她丰满的身躯。但是他不能去,这不
 
仅因为他和田莺相好,还有他心灵的伤痛一直都没有治愈。虽然严辉原谅她,把过去看得
 
很淡漠,但每当想到来美国的第一天的情景,却依然有几分心悸,那种被抛弃的隐痛会萦
 
绕着他,他走不出来这个阴影。  
 
 
  严辉见时间不早,就起身告辞。李娟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就走了?”严辉点头。李
 
娟走近几步,说:“今晚不走,好吗?”她很想和严辉和好,她很后悔刚来美国时的软弱
 
,迫于生计而背叛了丈夫,而与一个并不了解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后来她发现自己犯了一
 
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她砸碎了自己的家庭,伤害了严辉,也害了自己。她总是在想这一切
 
都是自己做的孽,她知道要和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有时候一想到女儿,心中依旧会
 
有几分冲动。  
 
 
  严辉被她迷人的眼睛深深地吸引,心中在涌动着。李娟那柔和的脸庞,温存的表情,
 
甜蜜的声音,都紧紧地勾住着他,这些是在别的女人身上很难找到的,但他又想起了田莺
 
,想起了自己情感的创伤,就摇摇头:“不,我还要到实验室去呢。马上要答辩了,得去
 
准备一些问题。”  
 
 
  李娟的脸上依然挂着温柔的微笑,微微地颌首点头。严辉走到门外,李娟依着门框,
 
默默地目送着严辉的背影,只到他的汽车消逝在视线里,她才回到房间。  
 
 
  晚风穿过窗户吹进屋里,带来凉爽的秋意,皎洁的月光照射到客厅里,与暗淡的灯光
 
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片朦胧。张永平和周小琴一直坐在沙发上等张岚回家。他们正在看刚
 
从店里借来的录象《阿干正传》。他们对阿干的滑稽怎么也笑不起来,对汤姆.汉斯精彩
 
绝伦的演技也提不起精神。他们虽然眼睛盯着屏幕,但心里却在想着张岚。深夜一点了,
 
张岚还没有回来。周小琴叹气道:“岚岚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么晚还没回家,她这
 
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出事的。”“她回来,得好好收拾她一顿。”张永平气鼓鼓地说。  
 
 
  “唉,”周小琴叹了口气,“永平呀,你看咱们回上海去吧,我学这个声乐在美国一
 
点前途都没有。国内那么多搞声乐到这里来又有几个成功的。都快五十的人了,还要学意
 
大利语、德语,我根本就不想学,太累了。”“是呀,”张永平也叹了口气,“岚岚这个
 
样子整天让人不放心,这么大的女孩最危险。你看电视上的脱口秀尽是讲高中生怀孕生孩
 
子的事,想起来就可怕。”张永平把手搭在周小琴的肩膀上,说:“回去?怎么说呢?我
 
们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办下豁免,转成学生身份,就这样回去总觉得不甘心。留下来呢?这
 
么大一把年纪出路呢?本来想为了岚岚有个好的前程而留下来,可现在呢?”  
 
 
  他们一边聊着一边等着。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张岚还没有回来,张永平和周小琴就睡
 
觉去了。  
 
 
  第二天,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天空,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张永平和周小琴的身上
 
。张永平伸了几下婪腰,揉了揉眼睛,看看枕头旁的手表,已经十点半了。他推了推周小
 
琴:“小琴,快起来,你还有课呢。”周小琴坐起来就问:“岚岚回来了没有?”张永平
 
摇头说不知道。  
 
 
  张永平穿好衣服,走出房间,轻轻推开张岚的房门。房间里整整齐齐,一张床,一张
 
书桌,一把椅子,墙上有两张影星Gerbson的照片。Gerbson是张岚心中的
 
偶像,他英俊、刚毅、善良,他的笑容非常富有感染力。日常生活中的Gerbson也
 
是一个谦和、正义的男人,就像他在《勇敢之心》中那样。张岚一直梦想着有一天与这样
 
的男人相逢。自从遇到马克以后,她好像在生活中找到了梦,尽管她不知道这是短暂还是
 
长久,是真还是假。这是梦,是美好的梦。张永平看见床上与昨晚的一样,他气急败坏地
 
说:“岚岚肯定跟马克那小子鬼混去了。”“永平呀,不要瞎讲。等岚岚回来好好问问。
 
”周小琴在卧室里说。  
 
 
  过了十几分钟,张岚轻轻地走进客厅。她蓬散着头发,衣服不整洁。张永平质问道:
 
“昨晚到那里去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张岚见张永平满脸凶相,十分紧张地说:“爸
 
,昨天,马克过生日,约了一些同学到他家搞了个party(聚会)。我们喝了些啤酒
 
,都有些醉了,有好几个同学在他家过夜了。”  
 
 
  “岚岚,你应该打个电话回来。我们可以去接你。”周小琴听见张岚的声音,忙跑出
 
卧室。张岚说:“当时,记得有人问过我的电话,我也告诉了。我头晕,可能告诉错了。
 
”  
 
 
  “好呀,岚岚,没想到你变得这么快。居然跟马克这小子鬼混。”张永平火冒三丈,
 
“我要打断你的腿。”说着就举起手朝张岚打过去。周小琴赶忙拦住了张永平。张永平的
 
手只是轻轻落在张岚的肩后。  
 
 
  “爸,我没有做错事。”张岚辩解。“你还嘴硬,你……”张永平气得说不出话来,
 
又举起了手。张岚赶忙躲开,“爸,不要冤枉人。我没有做对不起人的事。”她见张永平
 
挥手过来,便叫喊,“爸,你要打我,我就报警了。”  
 
 
  张岚这句“报警”的话更加刺激了张永平,“老子养你这么大,看老子打你。”张永
 
平把周小琴推开,一巴掌打在张岚的脸上。  
 
 
  张岚直楞愣地盯着张永平,眼睛里射出愤怒的火花,泪花在眼眶里闪动着,但没有流
 
出来。她转身跑到自己的卧室,“砰”地一下把门关上。她抓起电话,拨了“911”。
 
张岚对着电话哭泣着:“我爸爸打我。”  
 
 
  张永平愣呆呆地站着,凝视着自己的手。十六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女儿。张岚
 
是他的宝贝,他爱护她,就象爱护一件艺术品。他关怀她,教她学钢琴,唱歌,教她独立
 
地生活。张岚从一个小孩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他期望她将来能上名牌大学,有个好
 
前程,以后有个幸福的婚姻。自己怎么会打心爱的女儿呢?张永平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
 
膝盖,头埋在双手里。  
 
 
  十分钟过后,警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两部警车在公寓门前停下。两个警察一个往前
 
门一个睹住后门。警察敲门,张永平起身打开了门。警察掏出手枪,对张永平叫道:“靠
 
墙站好。”警察在张永平身上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就对他说:“坐下吧,你女儿呢
 
?”  
 
 
  (略去二千四百字)  
 
 
  法庭坐落在温莎市中心,看上去象中世纪的建筑,墙壁由大石块砌成,正门前有几根
 
大理石的柱子。大楼外表的光泽已经退去,墙角边还有些下雨留下的痕迹。  
 
 
  法庭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十几个人。法官穿着黑色的长袍,坐在一张大桌子的后面。他
 
的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一副很小的眼镜架在鼻尖上。他的眼睛很有神,看上去充满了睿
 
智。法官环视着四周,然后将手中的木锤往桌上一敲:“现在开庭了。”  
 
 
  法庭一下子安静下来。法官陈述着案情,然后双方律师开始辩论起来。代表政府和维
 
护少年儿童权益组织的律师慷慨激昂地讲着美国的法制和对少年儿童的保护:“一个家长
 
打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这严重地违反了美国保护少年儿童的权益。这样的家长是不负责任
 
的,他已经没有权力再做这个孩子的监护人。这个孩子应该交给有责任的组织来照顾,她
 
应该得到自由和属于她的权益。而这样践踏人权的父亲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  
 
 
  罗斯站起来,心平气和地说:“张永平先生并没有真正地打过他的女儿。当时只是家
 
庭产生矛盾,发生争执。而所谓的张永平打他女儿的事情,完全是一种误会。”  
 
 
  对方律师站起来说:“反对。辩方律师在撒谎。当时警察清清楚楚看到张岚脸上有被
 
打过的痕迹,而张岚没有否认,警察可以作证。”  
 
 
  法官要警察出来作证。警察证实张永平打过张岚。罗斯站起来说:“是的,按你们说
 
的,他打过,但那只是一种误会。他并不是不爱他的女儿而打她,他并不是不负责任地随
 
随便便地就打自己的女儿。我们可以问被告人的女儿,她父亲爱不爱她?”  
 
 
  法官允许张岚出庭。张岚深情地望着张永平,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禽着泪花。她用手
 
擦了擦眼睛,对法官说:“我爱我的爸爸,他也爱我。”  
 
 
  罗斯站到张岚前面,说:“你们都听见了,所以所谓张永平打他女儿完全是一场误会
 
。张永平应该回到他的家庭,张岚依然需要父爱。她还是一个成长中的孩子。如果把张岚
 
安排到一个陌生的家庭,她会感到恐慌,她的心灵将会受到摧残。”  
 
 
  对方律师站起来说:“不。我们尊重事实,张永平打了他的女儿。如果一个不负责任
 
的父亲就这样放掉,如果一个被迫害的未成年的女孩就这样回到这样残暴的父亲那里,这
 
将是非常危险的。如果我们的社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我们会有许许多多的孩子得
 
不到快乐的生活。这对我们社会的未来是非常危险的。”  
 
 
  罗斯说:“我再强调这是一场误会。父亲爱孩子,是应该的。但父亲管教孩子,关心
 
他们的成长更是重要。在这里我可以跟你们分享一下东方人的哲学。在东方,孩子不听话
 
,家长有权力教育他们,包括适当地打骂。当然我们反对打骂孩子,但是我们也应该理解
 
他们是来自一个东方国家,他们有他们的习俗和生活方式。”  
 
 
  对方律师笑道:“按辩方律师的说法,打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也就是说家庭暴力是合
 
理的,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他走到法庭中间,“不管他们来自何方,都应该遵守美国
 
的法律。况且对人的自由和权力,任何地方都应该是一样的。”  
 
 
  罗斯提高声调说:“你说得没有错。但是你看看我们今天的社会,你看看那么多的青
 
少年在犯罪,那么多少女怀孕坠胎或成为未成年的母亲。我们这个社会给予人太多的自由
 
,自由到可以任意犯罪而还会受到法律的保护,这不是可笑吗?这样的社会会有希望吗?
 
所以家长在教育孩子上的一些做法,我们应该向东方人学习。”  
 
 
  法庭上双方律师争执不休。  
 
 
  (略去三千一百字)  
 
 
  李娟和圆圆将严辉送到门口。严辉坐进汽车,然后发动了车。他静静地望着前方,心
 
想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到女儿。他推开了车门,慢慢地走回到她们面前。他
 
抱起了圆圆,眼眶里噙着泪花,激动地说:“圆圆,爸爸出差去了,过段时间,爸爸来接
 
你。”圆圆紧紧地搂着严辉的脖子:“我不想爸爸走。”已经跟严辉相处得很熟的女儿也
 
舍不得爸爸。严辉左手抱着圆圆,右手轻轻地搂住李娟的腰。李娟触动了一下,一股暖流
 
掠过周身,她一直渴望着严辉来拥抱她,她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搂着她的那只强健的
 
手马上就要离开了,她的泪水中夹杂着盼望和愧疚,她在想这一切都是命运吗?是自己的
 
错误在惩罚自己吗?  
 
 
  李娟用恳求的声音说:“严辉,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们能再走到一起吗?对你的伤害
 
,我会好好去补偿的。”严辉轻轻地点了点头,李娟用湿润的眼睛望着严辉,眼前是一片
 
模糊,她的脸上荡漾着甜蜜的微笑。  
 
 
  严辉依依不舍地慢慢地开着车,从反光镜里,他看见李娟和圆圆不停地向他挥手。严
 
辉将左手伸出窗外,挥动着。他带着一份美好的回忆离开了温莎,他可爱的女儿,和一个
 
依然喜欢他的女人。他想到了在底特律的田莺,未来又是一种怎样的生活呢?  
 
 
        (十八)  
 
 
  (略去一千一百字)  
 
 
  张永平双手扒在客厅的窗口,望着窗外。路边零星地停放着几部汽车,楼前一块碧绿
 
的草坪中间有一颗大树,树的枝叶十分茂密,鸟儿在中间穿梭,发出啾啾的叫声,几个小
 
松鼠在草坪上和树上不停地跑来跑去。这几年的生活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时间过得真快,
 
他来美国快五年了,可是得到了什么?他做了四年多的访问学者,后来转成了学生。现在
 
真的能留下来的时候,又觉得这一切是空荡荡的。他能够和哪些比他小十多岁二十岁的人
 
去竞争吗?即使他有这个毅力去奋斗,可岁月能等待自己吗?再说他和他一家的生活呢?
 
前途呢?自己浪费的时光太多了,读书的时代在轰轰烈烈的“文革”中度过,而最宝贵的
 
青春又在农村消耗那么多年。他想自己必须面对现实,来美国前,他已经是副教授了,成
 
就和地位慢慢地建立起来。在美国又是五年的洋插队,如果他回国去,这五年也算是一段
 
“镀金”经历,将来提教授是轻而易举的事。而在自己的国家,他可以找到自尊和那种良
 
好的自我感觉,尽管这个感觉是虚无飘渺的,甚至是一种虚荣。但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人
 
或多或少地都需要这种感觉,它会给生活带来快乐和动力。他又问自己:那为什么还要在
 
这个实验室浪费宝贵的时间呢?为什么还要在美利坚的大地上待着呢?是为了女儿吗?可
 
张岚让他和周晓琴放心吗?他和周小琴都是走进夕阳边缘的人了,已经不是再去奋斗的年
 
龄了,他们还需要享受生活。原来他们是在为女儿,想为她创造一个好的环境,希望她有
 
出息,希望在她的身上找到他们曾经失去过的希望。可是现在女儿一天天长大,在美国这
 
块过度自由的土地上,他们却担心女儿的成长。  
 
 
  (略去一千七百字)  
 
 
  派克把张永平叫到办公室,仔细询问了他打官司的事情,对他所经历的表示同情,然
 
后就谈起了桥的事情。派克问:“我们拿到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一千万美元的课题,你知
 
道吗?”张永平点头,站起来将手伸向派克,派克也伸出了手,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
 
起。张永平说:“祝贺你,派克博士!”但在张永平眼里,这一千万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他决定回国去。美国是非常美好,但对他来说却十分遥远。派克笑道:“应该是祝贺我们
 
,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张永平淡然一笑。  
 
 
  派克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张永平:“张,你是一名有经验的工程师,现在在我们实验室
 
里,你对桥的控制最了解,我想委任你为这个课题的负责人。”张永平平淡地说:“谢谢
 
你,派克博士,我准备回中国去了。”派克吃惊地问:“回中国去?为什么?”张永平点
 
头:“这几年中国发展很快,机会很多。我年龄不小了,只有十多年的工作时间了,如果
 
我现在不抓住这个发展机会,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派克摇头,脸上流露出诱惑的微笑:
 
“张,以前我付给你们的薪水太低,现在我决定给你五万美元的年薪。”“五万?”张永
 
平吃惊地说道,他怎么能相信一向吝啬的派克能给自己这么高的工资,这对张永平来说是
 
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派克得意地笑道:“满意了吗?”张永平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耸
 
了耸肩膀。  
 
 
  自从派克在实验室的网页上刊登了招聘广告后,陆陆续续地收到了一些申请。派克打
 
开e-mail,看到一个从中国浙江大学发来的信件和简历,是一个叫秦凤的女生写来
 
的。信这样写道:“我是浙江大学机械工程系四年级的学生,还有三个月就毕业并拿到学
 
士学位。我从网上看到你的结构控制实验室的研究项目,我非常感兴趣。我有很强的数学
 
、英文和机械的背景。我自信如果到你们实验室,一定会干得很出色。”派克看了简历,
 
摇摇头又耸耸肩,他对刚刚出校门的本科生一向不屑一顾,何况又是女生。派克接着看别
 
的e-mail。过了一会,他想起了秦凤的信,觉得她的英文倒是很流畅,于是又打开
 
她的e-mail,给她回了一个e-mail:“谢谢你对我们实验室感兴趣。由于我
 
们实验室的课题多数来自工业界,多数是要动手做试验的项目,所以我们希望的候选人是
 
具有硕士学位并有两年以上工作经验的男性。祝你在别的地方找到更好的机会。”  
 
 
  派克处理完信件,看看墙上的钟已经七点了。他望着窗外,夕阳已经坠落下去,天空
 
被一层灰朦朦的、淡淡的云彩笼罩着,透过云彩,依稀可以看见半个月亮的轮廓高高地悬
 
挂在空中。派克穿好运动衣,准备到游泳馆去游泳。  
 
 
  派克离开了实验室就到游泳馆去了。他伸展胳膊,活动关节,然后向下弯弯腰,顿时
 
一阵剧烈的疼痛在腰间掠过。派克双手按着腰,他的脸涨得通红,他慢慢地站起来,轻轻
 
地按摩着腰。他又感到胸口很闷,于是就揉摸着胸口。因为在越南的时候,吸过毒,心脏
 
受到一定影响。他深呼叫了几次,才感到舒服点。自从半年前,医生建议他不能再跑步了
 
,他就每天坚持游泳,他不相信自己的身体会衰退。他坚信自己依然强健,依然是个战士
 
。他要去锻练,这不仅增强体质而且锻练了意志。派克慢慢地走到游泳池边,做了个伸展
 
动作,然后纵身一跃进入水中。派克的头露出水面,用劲把头一摔,水珠由头向四周散开
 
。他用右手将脸上的水珠抹干,然后捏成拳头向空中挥舞着,咬咬牙,轻轻地叫了声:“
 
OK。”  
 
 
  派克离开了游泳池。月亮的轮廓变得分明起来,星星若隐若现地出现在云彩中。在淡
 
蓝色的夜空下,他的步履轻快地往机械大楼走,得意地吹着口梢。自从拿到国家自然科学
 
基金一千万美元的研究经费后,他一直处在兴奋的状态,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今天的
 
回报。他经历过人生的艰难和低谷,而现在人生和事业正在走向顶峰。除了大桥和汽车椅
 
子的课题以外,他的正教授申请已经通过第一步评审,而最重要的是他在国际结构控制工
 
程界已经取得了一定的名声。这些渴望的辉煌让他满足,但是他却仍然在奋斗着,只有在
 
继续的奋斗中才能找到他的快乐和人生的价值。如果要他停下了,他可能对生活感到一片
 
茫然。他曾经非常苛刻地对待学生而付得工资很低,而这半年来,他对学生似乎好了许多
 
,脾气也没有从前那么暴躁了。  
 
 
  (略去二千六百字)  
 
 
  张永平和周小琴躺在床上。凉爽的风一阵一阵地轻轻地吹进来,窗外不时地传来鸟的
 
叫声。张永平用双手托着头,仰望着淡蓝的天空和零星散着的星星。他深呼吸了一下,感
 
到空气特别新鲜,沁人心脾。  
 
 
  周小琴侧过身来,推了张永平一下:“还在想什么?”张永平笑了笑,然后将手绕过
 
她的头把她搂在怀里。张永平说:“美国的空气真好!那么新鲜。”周小琴用手指着他的
 
鼻子:“好呀,对这里留念不舍了?”张永平说:“当然留念,还有年薪五万美元。”周
 
小琴说:“是够诱惑的,咱们再待几年?”张永平摇头:“再待几年,回国去可能就很难
 
找到好位子了。”张永平已经跟上海汽车公司联系好了,先做部门经理,以后再提拔成付
 
总工程师,而周小琴则联系到上海音乐学院做教授。  
 
 
  张永平说:“要是我们象刘大任、曾海涛他们那样年轻就好了,我们也可以在这里寻
 
找发展的机会,即使将来想回国,也有足够的时间。”周小琴说:“我们这一代人真是生
 
不逢时。上山下乡赶上了,读书也耽误了,现在在国内呢,没有工作又是我们这一代人。
 
我们还算幸运,上了大学,也出国了。”张永平感慨道:“是呀,本来想为岚岚在这里多
 
呆几年,现在看来不行。”周小琴说:“回去也好,让岚岚对中文和中国的文化多了解一
 
些,她来的时候还太小,很多事都不知道。”张永平说:“回去也挺麻烦,我担心她的数
 
学跟不上。”周小琴说:“好在岚岚读书早,比同年级的孩子小,回去让她留一级。”张
 
永平说:“我也这么想过,但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样。”  
 
 
  房间里很安静,张永平和周小琴都都沉默不语,他们仰望着夜空中时隐时现的星星。
 
张永平轻声地哼起了《重归苏莲托》,那优美的歌声勾起他们对那种宁静而又浪漫的风景
 
的憧憬。周小琴扒在张永平的身上,也跟着哼了起来。  
 
 
  (略去六百字)  
 
 
  苇芳萍和十来个学生坐在教室里等待着派克来上课。墙上的电子钟在慢慢地走着,指
 
针已经指向十点过五分,上课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一个美国学生问苇芳萍怎么派克还没
 
有来,她耸耸肩说不知道。又过了一刻钟,美国学生又问苇芳萍:“怎么回事?你是派克
 
博士的学生,你能不能去看看。”苇芳萍放下手中的笔,说:“OK。”就走出了教室。
 
 
 
 
  苇芳萍站在派克的办公室前,轻轻地敲门,里面没有回声。她又敲了两下,喊道:“
 
派克博士。”依旧没有回声。苇芳萍在门上重重拍着,“派克博士。”她见里面还是没有
 
声音,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OK,又可以解放一次了。”  
 
 
  苇芳萍回到教室,对大家说:“派克不在办公室,看来今天大家可以轻松一下。”她
 
从座位上拿起了书本就往外走。她到实验室转了一圈,也没有看见派克,就决定到刘大任
 
那里去帮他准备晚上的请客。  
 
 
  刘大任两个星期前答辩完了,他整理好论文并把它交给了图书馆,马上就要离开学校
 
。控制实验室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每个人离开学校之前,都要请实验室的人聚餐一顿。
 
刘大任正在家里忙着准备今天的请客。  
 
 
  苇芳萍推开门。刘大任一见她就问:“你不是有课吗?怎么现在就来了?”苇芳萍嫣
 
然一笑:“怎么?不欢迎?”刘大任说:“不是。不上课了?”苇芳萍说:“去了,老派
 
没有来,实验室也看不到他,说不定出去开会了。”苇芳萍拿起一听可乐,“反正,今天
 
解放了。”  
 
 
  派克起床,拉开窗帘,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昏暗的屋子一下了亮堂起来。派克揉了揉
 
眼睛,伸了个懒腰,全身都很轻松。派克跨进浴缸,准备冲澡。起床后冲澡是他多年的习
 
惯。莲蓬喷出的水象雾一样撒在他身上,他按摩着上身,让全身的肌肉得以松弛。这么多
 
年来,他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他所设定的人生目标都在一个个地实现。福特汽车公司一
 
百万美元的合同和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一千万美元的合同都已经签字,他自己的“橡树科技
 
公司”的第一份合同也签字了,在世界控制领域,他已经有了一点名气,而正教授的评选
 
马上就要有结果了。在兴奋和激动后,他让自己松弛下来,有一点时间来享受生活。在人
 
生的旅途上,派克艰难地跋涉着,终于一步一步地爬到了顶峰。当站在顶峰俯暇着这个世
 
界,他觉得一切都那么渺小。他淡淡地一笑,心想自己曾经看得那么高大的东西原来不过
 
如此。他舒展双臂,手碰到了墙壁。他摇了一下头,笑了一下,然后大吼一声:“我成功
 
了!”这浑厚的声音在狭小的盥洗间里不停地回荡,这声音中带着多少兴奋,在这低沉的
 
回声中又有多少艰辛。  
 
 
  派克迎着从莲蓬冲下来的水,用手将脸上的水抹去,又将头发往后一甩,水珠撒在帘
 
子上发出几声轻轻的响动。他转身冲洗背后,突然感到胸前很闷,他用手在胸前捶了几下
 
,用力咳嗽了两声。他感到好了一些,扶着墙壁,喘了几口气,就用毛巾擦干身子。他轻
 
声地哼着歌曲,突然胸前一阵剧烈绞痛,他叫了声“啊”就倒在浴缸里。他用力抓住浴缸
 
的边缘,拼命地想爬起来,刚爬起来,还没有站稳又倒在浴缸里。  
 
 
  派克扒在浴缸的边缘急促地喘着气,他捶了一下浴缸,他的手已经没有多大力气了。
 
他的额头上沁出几滴汗珠,在心里喊道:“怎么搞的?怎么哪?我要去打电话。”他想爬
 
到卧室去打911急救电话。派克紧咬着牙齿,双手紧紧抓住浴缸的边缘,用全身用力,
 
终于爬出浴池,摔在地板上。他用左手按着胸口,右手吃力地匍匐前进。剧烈的疼痛折磨
 
着他,他脸色苍白,表情极其痛苦。他艰难地爬着,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他顽强地
 
爬到了卧室,在床头柜旁停下来,喘了口气,脸上的表情稍微轻松了一点。他左手撑在地
 
上,右手准备去拿电话,一阵剧烈的心口绞痛象闪电一般向他袭来,他大叫了一声“啊”
 
就倒在地上。  
 
 
  (略去一千四百字)  
 
 
  刘大任回头望了苇芳萍一眼,说:“你看我做菜不是很快吗?吃饭是人生的一种享受
 
,吃就要讲究色香味俱全。”他停顿一会又问:“小苇,你知不知道人生有那几种享受?
 
”苇芳萍扶着他的腰,撒娇地说:“大任呀,你怎么老叫我小苇的。改个别的叫法,让别
 
人听起来舒服些。”刘大任说:“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习惯了。”苇芳萍搂着他的腰,偎
 
倚在他身上:“不好。我想听别的。”刘大任说:“OK,以后再说。”他停顿一会,又
 
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苇芳萍站直身子,不知所云地问是什么问题,刘大任说:“就是人生有哪几种享受?
 
”苇芳萍说:“这不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像你觉得吃饭是人生的享受,有的人就
 
不这么认为。”刘大任神秘地望了她一眼,压低声音:“告诉你呀,人生有三大享受,那
 
三大呢?”他手里拿着菜刀转了一圈,说:“一是吃,二是性,三是上厕所。”苇芳萍笑
 
道:“上厕所也是享受呀?”刘大任说:“那当然,上完厕所后,人不是舒服极了吗?特
 
别是来不及的时候。”说完,俩个人就哈哈大笑起来。苇芳萍止住了笑,就问:“那性呢
 
?你没有享受吧?”说着她的脸就红了,马上又说:“你为什么不享受呢?”刘大任不好
 
意思,觉得话题不对,马上改口说:“小苇,你看老派享受了什么呢?”苇芳萍说:“老
 
派?他享受到成功。”刘大任说:“成功?”苇芳萍说:“对呀,成功才是人生的最大享
 
受。男人征服了世界,就得到成功的享受。女人征服了男人,得到了男人的真心的爱就是
 
享受。”  
 
 
  下午,实验室的人们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刘大任的宿舍。他们帮刘大任做菜,包饺子。
 
曾海涛进来的时候,刘大任叫道:“海涛,正等你来呢。有两个菜要你这大厨来炒,我都
 
准备好了。”他指着桌子,“葱暴牛肉,麻辣双片鸡。这两道菜非你莫属,火候掌握不好
 
就炒老了。我炒不好。”曾海涛寒喧了几句,就拿起了勺子。  
 
 
  吃完了饭,人们坐在沙发上聊天。曾海涛羡慕刘大任终于熬出头了,解放了。刘大任
 
说:“海涛,你解放的日子也不远了。解放区的天是明亮的天。”刘大任话音刚落,大家
 
都笑了。张永平说:“同志们,你们都到解放区去,以后去投奔老刘,就住在他家的解放
 
区里。”接着有几个人说将来就去找刘大任。周小琴说:“嘿,你们都去解放区,人家小
 
苇欢迎吗?”苇芳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是刘博士的解放区,我还在沦陷区,还没有
 
投身革命呢?”她瞟了刘大任一眼,想看看他是怎么反应,刘大任淡然地笑了笑。  
 
 
  曾海涛说:“好了,我们沦陷区的同胞今天欢送老刘同志走向光明,我们表演几个节
 
目,怎么样?”大家一起喝彩,然后面面相觑,房间里是一阵沉默。刘大任指着张永平和
 
周小琴:“这两位歌唱家是压轴戏。”他环视一周,又说:“谁先来呢?先让小陈唱首台
 
湾高山族情歌好吧?”大家鼓起掌来。陈宇松摇摇手说他不会,刘大任说从台湾来的都会
 
,以前庄永清就唱过。人们鼓励着陈松宇,他还是摇头。  
 
 
  曾海涛走到房间中央,说他先来表演。屋子里安静下来,曾海涛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
 
一张报纸,说:“我表演一个魔术,名字叫‘露一手’。”  
 
 
  大家盯着曾海涛,都没有想到曾海涛还会变魔术。张永平说:“海涛,我们在实验室
 
几年了,只知道你是厨师,还没有听说你会魔术,什么时候学的?”曾海涛神秘一笑:“
 
这是祖传的,一般情况下我不表演。今天呢,一是老刘毕业,二是为大家的表演来个前奏
 
,也算是抛砖引玉吧。”说完,就拿着报纸晃动几下,象个斗牛士,然后环视一周,说:
 
“对了,我还得要两名助手。你们谁来帮忙呀?”他把周小琴和苇芳萍叫上来。曾海涛要
 
她们俩把报纸拉紧,他的手挥动了几下,说:“大家注意了,我开始表演了。”人们的目
 
光聚集在他身上。曾海涛举起手说:“好了,注意看。”他话音刚落,右手穿过报纸,报
 
纸被打破了一个口,他的手露在报纸外。曾海涛装着得意的样子说:“好了,我的魔术表
 
演完了。你们看我的手露在报纸外面了,这叫‘露一手’。”苇芳萍眼睛圆睁睁地瞪着他
 
:“海涛,这就是你们家祖传的魔术?”说着就用手敲了他的头:“你这魔术三岁小孩都
 
会。”  
 
 
  大家笑过后,刘大任登场。周小琴说:“老刘,表演什么呢?弹首曲子吧?‘我的一
 
九九七’?”曾海涛叫道:“让苇小妹陪唱。”苇芳萍红着脸,不好意思低下头。刘大任
 
站起来摇摇手:“这样吧,我给大家来个小品,现在不是小品最走红吗?”周小琴问:“
 
什么小品?别又象海涛那样唬人。”刘大任笑道:“真的是小品,你们肯定感兴趣。”  

 
 
  刘大任从卧室里拿来一顶安全帽,说:“我表演的这个小品,名字就叫‘学派克’。
 
”人们鼓起了掌,曾海涛说这个节目有纪念意义。  
 
 
  刘大任戴好了安全帽,解开了衬衣上面的两颗扣子。然后右手指着前方,脸拉得很长
 
,流露出气愤的神态。他大声喊道:“张先生,你的安全带为什么不挂上?你要是脚踩空
 
了,怎么办?”刘大任转动了一下身子,接着模仿派克。“张先生,这是你装的木板吗?
 
你看,桥晃动几下,这木板就可能掉进河里。要是脚一踩上去,你也要掉下去。张先生,
 
你是个工程师,你要对自己的工作负责。”刘大任学着派克,脸涨得彤红,挥动着拳头,
 
开始吼道:“张先生,我配你那么钱是要你来工作的不是来好玩的。你要是想度假,请滚
 
回到你的中国去。”刘大任说着,就把帽子往地上一扔,骂道:“God Damn!(
 
见鬼去吧)”  
 
 
  热烈的掌声在屋子里回荡着,人们为刘大任将派克模仿得惟妙惟肖而鼓掌。掌声的回
 
音漫漫地消逝,屋子里死一般的沉寂。人们回想着派克,回想着在实验室的艰难日子。这
 
些日子对有的人来说已经成了永远的记忆,而对有的人来说仍然是每天要面对的时光。那
 
座布鲁斯河上的大桥呀,将这批中国学生的命运和派克紧密地联在一起。曾海涛打破了沉
 
默:“老刘学得还挺像的,不错。这个节目就作为一个保留节目吧。”张永平叹了口气:
 
“老派呀,老派。”  
 
 
  曾海涛说:“老派呀,活着好像不知道享受。钱也有,名也有了,还是象个苦行僧。
 
我要是他,每年都到外面去旅游两趟。过五十的人了,生命还有多长呢?人生又是为了什
 
么?”  
 
 
  苇芳萍说:“人生就是寻找的过程。派克有他的寻找,我们有我们的寻找。老刘走了
 
,他还会去继续寻找。”她的眼睛默默地望着刘大任,刘大任在回避着她的温存的目光。
 
苇芳萍继续说:“老张和周大姐马上就要回上海了,他们也在寻找,这就是人生。”刘大
 
任问:“你们真的决定走了?不再想想。”周小琴摇摇头,张永平说:“已经想了很长时
 
间了,想了几年。我们不像你们,这么年轻,在美国还有奋斗和失败的时间。就象小苇说
 
的,我们要寻找到自己在社会的位子,对我们来说,回上海是最好的,那里机会很多,而
 
我们回去有优势。”曾海涛问:“岚岚也跟你们一起回去?”张永平说:“那当然。等将
 
来她上大学或者读研究生的时候再让她来美国,有你们这帮做叔叔阿姨的,应该没有问题
 
吧?”曾海涛说:“那是一句话的事。”刘大任说:“将来,我担保她出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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