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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rsy (Green Mouse), 信区: Green
标 题: 狼牙37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Fri May 20 21:21:38 2005)
狼牙(三十七)
新兵连长是特战一连的韩连长,这是个小个子干部,远远没183的林锐高。但是他眼睛
里面的寒光是林锐确实觉得有点怕的,他已经知道在战场上这家伙也是个侦察兵好汉。韩
连长盯着林锐看了半天,看得林锐心里发毛腿发软。
“带回吧。”韩连长也不骂他更不打他就是那么随便一句。
田大牛赶紧说:“连长,他还小!不懂事……”
“哪儿那么多废话?!带回!”韩连长一句话就把田大牛彻底噎住了。
回去的路上田大牛不住地说:“你你你我让你怎么说你啊?你疼你就告诉我啊,受不
了我可以松一下。你也不能跑啊?你这下可给韩连长上眼药了,你你你我想救你也救不了
了!回去去我那儿拿红花油先预备着,遇到啥情况你都别还手抱住脑袋找个旮旯蹲下。记
住了?!”
“怎么了,班长?”林锐不明白。
“你你你,你别问了!”田大牛也不敢多说烦躁地一挥手,“记住,不许还手也不许
还嘴!该求饶的时候就求饶!”
什么求饶啊?林锐更蒙了。在17岁的林锐的观念当中,解放军就是报纸杂志上的那种
形象,还没有更深的认识;依照他当时的智商和人生经验,也不可能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
回到班里乌云就问他:“你没事儿吧?”
“没事。”林锐闷闷地说。他倒是没想田大牛的话,就是在想政委那种失落的眼神。
可能自己真的伤了政委的心了,这让他觉得内疚,因为政委是好人。
田大牛把陈勇拉一边耳语:“排长我跟你说件事儿,韩连长……”
“操!”陈勇眼睛一瞪,“咋管?”
“那咱也不能看着啊?”田大牛说。
“让林锐晚上住我宿舍上铺空床吧,其余时间正常训练。”陈勇说,“我的门除了大
队长,是没人敢踹的。”
结果没等晚上睡觉,林锐就出事了。
当天晚上,田大牛和韩连长去耿辉那里谈话,陈勇则被韩连长早早就支应办别的事情
去了,所以带连队的是几个别的班长。林锐正常参加了晚上的体能训练,五个一百做完了
是5公里山地越野,他的成绩不好也不坏。跑在山路上,他的脑子也在想事情。
他脑子很乱,以至于被人用麻袋捂倒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众目睽睽之下,40多个新兵和他们的班长们同时目睹了一次极其漂亮的捕俘动作。
两个黑影从灌木丛中一跃而出,一个锁喉一个套麻袋,准确无误地将跑在中间偏后的新兵
林锐蒙住,随后扛起来就跑。等到大部分人回过神来,人已经没了,只有叶子在风中沙沙
。林锐背着的步枪被丢在路上,还有一个丢下的背囊。
乌云第一个喊出来:“抢人了!”
一个班长就喊:“喊什么?!整理自己的队伍!报数!”
几个班长议论纷纷,但是声音很小,新兵们没听明白是什么。随即似乎统一了认识,
新兵们不跑路了,便步走回去。新兵们都不敢说话,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新兵都知道这是
什么意思。但是乌云不知道,要不怎么说他没脑子呢?
“班长!林锐呢?”乌云急了,“我们不找林锐了啊?!”
“回去再说!”一个班长说。
“不行,我去找林锐!”乌云说,随即就摘自己身上的步枪和装具。
“你上哪儿找去?!”排长就问他。
乌云看看大山,黑茫茫的大山什么都看不见。乌云嘶哑着喉咙:“他是我的兄弟!在
我们草原上,自己的兄弟出事了,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他把步枪和背囊摔给身边的新
兵就要走,被班长拉住了。
班长看着乌云半天,没说什么更多的:“回去吧,林锐肯定丢不了。”
班长们的眼睛躲避着乌云,乌云不明白是怎么了,步枪和背囊又放回他的肩上。
乌云再见到林锐就是刚刚把枪交给枪库锁好回到宿舍,他一进门看见林锐的床上蒙着
被子有个人。乌云一把掀开被子,林锐浑身被绑着就在里面,满身满脸伤痕,嘴还堵着破
抹布。新兵们都惊了,急忙七手八脚放开林锐,乌云抢先一步拽出来林锐嘴里的破抹布,
林锐就破口大骂:“我操你们祖宗!”
接着他吐出一口掺杂着血的唾沫,推开众人站了起来就要往外冲。陈勇和田大牛也跑
过来,知道出事了。面对愤怒的林锐,他们也说不出来什么,只能死死抱住他。
耿辉和何志军匆匆赶到的时候先看见的倒不是林锐了,而是被更多的人抱住的乌云。
乌云也不喊,就是拼命挣脱身边抱他的人,去自己的床铺下面拿东西。随即何志军就看见
亮闪闪的一把蒙古刀就在乌云手里了,乌云拿着刀子喊出来了:“都给我让开!让开!”
何志军和耿辉就站在门口,乌云拿着刀子要往外冲。何志军出手谁都没看清楚,乌云
已经空手了。何志军黑着脸:“妈拉个巴子的!这是部队!都他妈的给我站好!”
于是就都站好,乌云面对大队长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站好了。
何志军和耿辉就看见了血流满面的林锐。
何志军久久说不出话,喉结蠕动着,半天冒出来一句:“让韩连长跑步去见我。”
“你欺骗我!”林锐愤怒地对着耿辉怒吼。
耿辉目光复杂地看着愤怒的林锐没说话,对田大牛吩咐:“先去医务室看看,晚上让
他住在大队部公务班。”
走到外面,何志军把蒙古刀塞给陈勇:“让老兵再对新兵进行一次点验,全面的、彻
底的点验。不允许再出现这样重大的事故隐患!”
5
“你是不是共产党员?”耿辉的声音有点颤抖。
“是。”韩连长说。
“你是什么共产党员?!你是国民党!”耿辉怒吼,“你立即停职!准备接受处理!
”
韩连长敬礼,还是没觉得有多大事情。惯性,很多东西都是惯性。在当时的很多野战
部队,整新兵都是半公开甚至公开的,严格来说,林锐挨的整还算不上最厉害的。比这更
恶劣的情况都有的是,在那个时候,还没听说过什么“六不准”。粗暴野蛮的带兵方式真
的不算稀奇。
但是随即的大队常委会议,耿辉就来真格的了。
何志军一直都比较沉默,看着大家谈论关于整新兵这件事情。都是老兵都当过新兵,
都当过新兵所以大部分都挨整过来的,所以也大多数没把这个太当回事情。对于处理意见
就是对韩连长来个禁闭加个警告处分就可以了,林锐没处分但是也确实不适合在部队服役
,退回去算了,这样大家都省心。退兵的事情每年都有,一种是当兵的时候隐弄虚作假被
查出来的,另外一种就是由于身体或者心理原因确实不行的,林锐显然属于后面一种。
1991年的年底,“文明带兵”是个什么概念还没完全普及开来,甚至很多野战部队都
没有这个概念。整个国家的法制建设都不是很健全,部队自然也不是铁板一块。
最后应该是大队长和政委的总结发言,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见,那么差不多也就是这
个意见了。常委们的意见一致,两个头没必要太较真,何况本身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耿辉咳嗽了两声,他知道自己的发言可能会引起一点风波。惯性的力量他当然是知道
的,但是他是要开创一个崭新的部队的精神风貌。这样一个机会,在A集团军侦察大队的时
候不可能有,资格越老的部队传统或者说惯性的力量越强,他知道凭借个人的力量是无济
于事的;但是在新组建的狼牙大队,这些却是可能的——因为这里是全新的,一切都是全
新的。来自不同部队的官兵带来了不同的惯性力量,在互相的冲撞之中各自不同的惯性反
而被淡化了,他就有了自己作文章的余地了。
“韩刃和参与殴打林锐事件的老兵全部开回原来部队,林锐记过处分一次。”耿辉很
平静却语出惊人。
为什么?!大家的脸上都写着这三个字,何志军的黑脸也抽动了一下。
小韩被开回去的话,可能仕途就有危机了,这个是不言而喻的;而林锐这个还没宣誓
的准新兵蛋子,直接开回去不是太容易的事情么,何必还来一个记过处分呢?一个是在前
线拿过战功的中尉正连干部,一个是到处惹事的新兵蛋子,哪个更重要?这还不是一目了
然的么?
耿辉还没有更多的解释,何志军已经发话了:“我同意政委的意见。”
还能说啥?底下的干部们还能说啥?既然大队长和政委都同意了,还能说啥?虽然反
过来想,政委是对的;但是在情理上,大家都还是同情小韩的,这毕竟是战场上一刀一枪
杀出来的啊!
耿辉缓缓地开始讲述自己的看法,他把看法刨析得很通彻。发言的核心就是强调官兵
平等,要形成特种侦察大队自己的带兵风习,要与不好的习惯割裂。部队整新兵,在当时
已经成为一种恶性循环。尤其在远离市区的野战部队和工程部队,这种恶性循环是很严重
的。耿辉刚刚当指导员的时候,他所在的连队就出现过这种事情,连长强迫一个新兵跪在
石头上,膝盖都跪出来血,原因就是怀疑他偷战友的东西。这件事情一直压在耿辉心底,
当时他是不可能直接和连长发生冲突的,这里面有个策略问题;但是他还是想办法让那个
眼泪汪汪的小兵解脱出来,那双可怜巴巴的泪眼一直留在他的记忆深处,成为他多年的隐
痛。
“维系军队战斗力的,绝不是那些江湖习气!一支真正有战斗力的特种部队,是要靠
铁的纪律来维系运转的!”胃部隐隐作痛的耿辉语气严厉而不容置疑,他当然还不能提出
“依法治军”这个概念,因为当时还没有这个口号。但是毫无疑问,他已经在贯彻这个概
念的实质了。
6
站在队列当中的林锐听到政委宣布处理决定的时候,浑身一震,整个队伍都是一震。
无论是官是兵,无论是老兵是新兵,都被这个决定一震。耿辉对这个并不意外,他要的就
是这一震。此时此刻,何志军没有什么表情。
林锐抬起眼睛,看见政委合上处理决定。然后看见韩连长的身躯微微有些晃动,他的
心里却突然开始内疚。他并不是觉得韩连长整他就正确,而是心中自然的恻隐之心——他
再小也是在政府大院长大的,宦海沉浮的见识远远超过身边的普通士兵。他没有想到处理
会是这样,他已经做好滚蛋回家的准备。
他看着新兵队列里面那些熟悉的面孔,尤其看见老兵们脸上的表情,惋惜、痛心、不
理解甚至还有对他的憎恨。他低下来头,他觉得自己好象成了一个罪人。
韩连长则没有什么别的语言,大会结束以后,跟全连的告别都没有作。一辆北京吉普
拉走了他和他简单的军队行李,然后就消失了。作为军人,这样的耻辱是不会坦然处之的
,尤其是作为他这样头脑简单的军人。
何志军看着车走,心事重重。只要能够抽调上来成为特战连长的,肯定不会是简单人
物,每一个人的阅历都足够是一本厚厚的书。但是他也只能作这样的选择,蒙古人可以马
上打天下,但是不能马上治天下;有的人战争是把好手,但是在和平年代的军队则是不相
容的。他自己也从这个阶段过来过。正因为他自己过来过,所以他更明白这样的处理是为
什么——表面看去,似乎是不值得,一个连级干部和一个还没宣誓的新兵蛋子,哪个更重
?但是深层次地看,不得不为,说是杀鸡给猴看也是对的,狼牙大队不是野狗大队,狼群
也有狼群的规矩。
所以,这也是一种牺牲。
为了一支部队正规化建设的牺牲。
耿辉走进来,何志军缓缓地说:“他身上还有弹片没取出来……”
耿辉没说话。
“这就是代价,军队在和平年代正规化建设的代价。”何志军戴上军帽,“走,我们
去新兵连看看。”
新兵连还在正常训练,林锐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班里面。他的脚步发虚,虽然还是赶得
上节奏,但是很明显心里有事,好几次从板桥上摔下来。何志军和耿辉出现在训练场的时
候,他的目光就追过去了。
“林锐!你干什么?!”田大牛就吼他。
“报告!”林锐立正敬礼,“班长,我想去和政委说句话。”
田大牛想了一下,这个刺头不知道又有什么妖蛾子。他还没说话,耿辉在那边一挥手
,田大牛急忙下令跑步过去。林锐就跑步过去,耿辉看着他,半天没说话。林锐敬礼以后
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嘴唇一直在哆嗦。
“讲。”耿辉说,“你不是找我吗?”
“报告!大队长,政委,我……”林锐的眼泪都要着急出来了。“我,我一定努力训
练!我一定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特种兵!”
耿辉冷冷看他:“我说过了,给你三天时间!现在期限还没到,你还有选择的余地,
大话不要那么着急说出口。”
林锐:“政委!我……”
耿辉冷冷地:“归队,继续训练。”
林锐把眼泪擦擦,敬礼,转身去了。
呐喊声再次响起,林锐的声音嘶哑清晰可辨。他拼命跑着拼命跳着,如同一个疯子一
样。第三天如期到来,他没有出现在政委办公室,相反唯一可以找到林锐的地方就是训练
场。
从此,每天在休息的时间,特种侦察大队的官兵都会在训练场看见林锐的身影。开始
觉得奇怪,后来变成了习惯。
所以,林锐后来是新兵连结训的第一名就被大家接受了。
7
刷——一面鲜红的八一军旗在林锐眼前展开。
“我宣誓!”新兵连代理连长陈勇少尉举起右拳。
“我宣誓!”林锐和40多个新兵举起右拳。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人,我宣誓——服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全心全意为人民服
务!服从命令,严守纪律!英勇战斗,不怕牺牲!忠于职守,努力工作!苦练杀敌本领,
坚决完成任务!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背叛祖国,绝不叛离军队!”
年轻的生命吼出的嘶哑的誓言在操场上回荡。
耿辉冷冷看着林锐的眼睛,把帽徽领花军衔都给他亲手戴上:“列兵林锐!”
林锐庄严敬礼。
耿辉还礼,转向眼睛冒光的乌云。
中午的时候,新兵连准备聚餐。下午就要去向各自的连队,大家都很兴奋。林锐和乌
云都被分到了陈勇所在的特战一连一排,还是在田大牛当班长的一班,两个兄弟又在一起
当然高兴。正在食堂外面准备集合的时候说着话,陈勇喊:“林锐,到门口去一下!哨兵
说有人找你!”
林锐被叫到门口还满脑子为什么呢,远远看见谭敏的白色羽绒服立即就摔了个屁股墩
。警卫班长还在门口乐:“看把你小子美的!对象来了路都不会走了。”
林锐忍着屁股疼,跑到门口:“你,你怎么来了?”
谭敏看他:“怎么,我不能来啊?”
“能,能。”林锐的脸都绿了。“你爸知道吗?”
“你管他干什么?”谭敏说,“我来看看你,给你送点吃的。你真瘦了!”
林锐苦笑:“是,瘦了。”
对于这种事情,各个部队干部都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所以也没人难为林锐。他高中
的那点破事儿当然也没人知道,如果知道可不得了,又是问题。作为著名的刺头,他可不
想再有作风方面的问题了。——作风这个词,还是在部队学的。
于是就带谭敏进去了。
“瞧见没有,老何。”耿辉拿着望远镜仰起下巴,“咱的愣头青,对象来了。”
何志军从窗户往下看,乐了:“哟,很有我当年的风格啊!”
“现在的兵跟从前不一样了,城市的孩子更不一样。”耿辉苦笑。
林锐把谭敏带到新兵连的食堂,马上就是一阵轰动。谭敏出落的也确实水灵,为人也
得体大方,马上就给新兵们全都震了。争着和谭敏握手是肯定的,然后某些同志几天不洗
手也是肯定的。
林锐汗流浃背,但是也是嘿嘿直乐。
中午聚餐的时候,陈勇和田大牛就安排谭敏坐在干部桌上,林锐也沾光坐在干部桌上
。当然不敢放开吃,谭敏也是很小心,毕竟十八岁生日还没过没见过那么大世面。
下午就是到各班报到,林锐没时间陪谭敏了。陈勇特意批准午休时间给林锐30分钟,
让他们俩可以说说话。
这个时候林锐才平静下来,原来的傲气才显现出来。
攀登楼楼顶,北风呼啦啦的。林锐一把把谭敏拉在怀里吻。
“我想你。”谭敏哭了。
“我也是。”这是心里话,林锐说的心里酸酸的。
“我姑姑家在省城,我知道你在这儿当兵,我就说来看姑姑,放下东西就赶紧来找你
。”
林锐点点头:“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谭敏直哭:“不好,我可能考不上大学了。”
林锐急了:“别瞎说!”
“真的!他们都说我的坏话,我受不了……”谭敏哭得泣不成声。
“谁?!”
“同学们,还有社会上的流氓,他们也在路上劫我。”谭敏哭着说,“就是以前老和
你打架的那帮人,岳龙他们,还跟我说难听话。”
“三狗子他们呢?他们没帮你吗?”林锐急了。
“你走了,他们都不敢出声。”
林锐的脸上怒火中烧。
“只要你好,我就安心了。”谭敏偎依在林锐怀里。
林锐抚摸着谭敏的头发,牙齿咬得格格响。
下午到班里面报到,乌云还是他的下铺,林锐有些走神。代理特战一连长陈勇和田大
牛都很热情,就是林锐装出来的笑脸那么生硬。
晚上,林锐跑了。
--
老鼠怕猫?
那是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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