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een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trijif (比干湖), 信区: Green
标  题: 我的维和生活之四——美丽而危险的奥库西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Jan 24 15:33:18 2007),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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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库西的青山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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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奥库西的简陋卧室 

 
 
                                     范创新

    分配前，我们每个男同志都主动申请去条件艰苦的地方，希望把相对安全和方便的地方留给四名女同志和其他同志。总部还真没有跟我们客气，除了极少数同志因特殊工作需要而留在首都帝力以外，绝大多数中国维和警察——包括我们的两朵警花在内——都被分到了最偏远、最危险的地区，按照任务区的观念，不管你是在国内做什么职务，来到这里一律先从基层干起，然后再根据职务空缺竞争上岗，总部将根据实际工作的表现综合考虑，以决定是否提拔或调动。

    总警监在见面会上对孙新铭的注意果然有了结果，由于他是计算机专家，属于任务区奇缺的人才，于是被直接分配到了位于首都帝力的维和警察总部，负责整个维和警察系统的计算机网络工作。

    中国警队对联合国东帝汶任务区计算机和互联网方面的贡献，在联合国维和行动的历史上是可圈可点的。每一批来东帝汶的中国警队都有着联合国急需的计算机人才。例如，上一批刚刚回国的江苏警察施继烈和季勇，就是两位电脑高手，他们分别毕业于南京大学和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计算机专业。由于每个中国警察在任务区都能熟练操作、使用电脑，再加上中国警察里又总有电脑高手，所以外国警察每每遇到计算机方面的高难度问题，都会很自然地找中国警察解决。而中国警察更是可以得到自己警队电脑高手通过互联网远程操控的帮助。

    在联合国工作人员的心目中，中国，是一个计算机普及和应用都非常发达的大国。实际上，我们国家公安部在选拔维和警察时，也是将“能否熟练使用电脑”作为选拔标准之一。正是国内严格的选拔标准，才保证了中国维和警察的良好素质。

    就在大家分配之前，即将回国的上一批警队同志，为我们这些新来的同志们举办了一个庆祝宴会，地点选在帝力市的中国餐馆----“上海饭店”，吃自助餐。大家事先说好，下班后谁都不许开车，要喝个痛快。

    宴会开始，上一批的警队长葸晓轩情绪激动地为大家致祝酒词。这个面相英俊、性情豪爽来自甘肃省公安厅的39岁西北汉子，早年毕业于甘肃师范大学英语系，平时是一口流利的英语，但是那天面对全体中国警队的同志，激动得讲中国话居然有点不利索了，不断地引起大家的笑声。豪饮之余，我们也饱餐了一顿难得的中国菜，正宗的红烧肉和炒青菜此刻变得格外可口。

    我和葸晓轩碰杯时，他真诚地对我说：“兄弟，奥库西太艰苦，太危险了，你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行。遇到困难及时跟我联系，我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里。”我说：“请放心，我做好了一切准备。” 

    以前曾经在奥库西工作过，现在即将回国的钱文俊，也向我们详细地交待了一些非常实用的注意事项。钱文俊，今年33岁，铁青色络腮胡茬子布满他黝黑的脸庞，仿佛是他在奥库西历经磨难的见证。他早年毕业于上海外国语大学，后来投笔从戎在武警上海浦东边防总站做边防警察。我们初到帝力的几天里，他每天下班都会陪伴我们，为我们解决了许多实际困难。谈到奥库西，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一句话：“只要心态调整好，奥库西并不那么可怕。”

    其实，当我得知自己被分配到奥库西地区的时候，心里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复杂、很微妙。奥库西这个名词对于我们这些熟悉东帝汶历史的人来讲并不陌生。在我们的印象中它总是跟风景秀美、交通不便、险象环生等字眼联系到一起。

    国际名词中有一个“飞地”的概念（ENCLAVE），意思是说一个国家的部分领土完全在另外一个国家的领土范围之内。奥库西就是这样一块“飞地”。由于复杂的历史原因，它虽然属于东帝汶，却整个被印度尼西亚领土环绕。许多边界地区不通车，对那些顽固残忍的印尼派民兵组织来说，这里极易进出,即使昼夜巡逻也难以控制全部的边界。

    这就是在奥库西工作所要面临的最大的危险。

    我和我的两位中国伙伴是在2003年11月4日的清晨乘坐联合国的直升飞机来到这片带有传奇色彩的土地的。当时，我们睡眼惺忪，腰间挎着国产92式手枪、警用腰包、弹夹、手铐、对讲机，耳朵里塞着海绵耳塞以防直升飞机的巨大噪音，手里提着、背上背着、肩上还挎着包括防弹背心和头盔在内的大包小包的行李，模样颇有点狼狈。

    直升飞机技师---大个子俄罗斯小伙伊万，在直升飞机起飞前的巨大轰鸣声中，叽里咕噜地对着已经塞上耳塞的我们说了一大堆谁也听不清楚的俄罗斯味英语。等到直升飞机倾斜着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弧线，由垂直起飞转成水平飞行时，我们才得知他讲的是飞机垂直起飞一旦遇到机械故障时应当注意的事项。

    清晨薄曦中若隐若现的美丽海岸，以及从直升飞机窗外吹过来的清新空气，让我们困倦顿消。在不断地探头张望机舱外美景的同时，我们三个人都非常清楚此行的危险性和艰巨性。

    奥库西不仅被印度尼西亚环绕，而且距离帝力路途遥远，群山阻隔，交通不便，当地农民又不擅耕作，食物要依靠外界供应。生活设施呈瘫痪状态，没有自来水和电，一到夜晚，四周是漆黑一片。因为是旱季，水少的可怜，洗澡要靠白天蓄积从高山上引下来的细线一般的泉水，可是一旦到了雨季，水里又会夹杂大量的泥沙。

    这里还有一大特点就是蚊子，奥库西的蚊子是以传播致命的疾病——dengue fever（登革热）而著称的，这些不速之客像战斗机群一样围歼每一个人，每个人都要不停地涂抹驱蚊药水才行。

    除此之外，这个地区还时常发生自然灾害。就在我们到来前几个月，有五名来自韩国的维和士兵在执行任务时不幸被山洪冲走。这５名士兵当时分乘两辆越野吉普车去执行任务，途中当他们横过一条河流的时候，第一辆吉普车突然抛锚，车中的两名士兵和第二辆车的３名士兵下车推车。突然一阵急流涌来，吉普车被掀翻，５名士兵被冲走。后来，有４人的尸体已找到，另外１人失踪，但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联合国驻东帝汶总部降半旗对他们表示哀悼，联合国驻东帝汶的最高官员和维和部队的将军还专门到事发地点吊唁。

    虽然知道有各种危险存在，但是我们早就按照最坏的可能做了准备，所以并不在乎这些。维和精神就是勇敢迎接挑战。

    飞行30分钟后，直升飞机降落到一块濒海的平地之上。正当我们快步走出停机坪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笑眯眯的小伙子。他那黝黑的亚洲人脸庞和他身上笔挺的蓝条纹灰色警服、金黄色的胸章以及独特的环大腿式手枪套告诉我们，这是一名菲律宾警察。

    他叫尼诺，今年35岁，是起了个大早来接我们的。当我们三个人的行李像小山似的装满了他开来的“三菱”越野皮卡的货箱时，东帝汶早晨特有的强烈阳光已经让我们满身大汗了。尼诺边开车边跟我们唠家常，很快就和我们找到了一些共同的话题。他尤其对我们三个人中的刘海平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因为刘海平是具有律师资格的警察，33岁的他来自江苏徐州公安局法制处，是苏州大学法律系的研究生，我和他都在国内的法制部门工作，我们既同岁又是真正的同行。

    尼诺对刘海平感慨地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来当一名律师，但是在菲律宾想考律师太难了。我们告诉他，在中国想考取律师资格同样是一件难事，像刘海平这样英语好又有律师资格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不过中国维和警察里面却有好几个人具有律师资格。当我和来自江苏南通的刑警李瑞爱这样自豪地介绍时，刘海平棱角分明的脸颊上露出了红晕，憨厚腼腆的他不好意思地直打岔。我们就这样坐着车，聊着天，沿着海岸线，在奥库西美丽的蓝天白云、青山碧海间徜徉，如入仙境一般。 

    奥库西（OECUSSI），在东帝汶的土著语言德盾语中是“绿色稻田”的意思。当你置身其间，你会发现，你的周围是真正的自然原始景观，视线中并没有耕地。长长的海岸线、深蓝色的海水、银白色的沙滩以及距离海滩不远处秀美绵延的群山……，奥库西的美，是一种使人产生净化心灵感觉的自然之美。在奥库西的海边，随处可见散落在沙滩上的姿态各异的树枝，但当你走到近前伸手拾起这些树枝时，你会惊讶地发现握在你手中的只是被多年的海风风化了的呈粉末状的木屑。它已经不知道落下来多长时间了，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海滩上，无人打搅，无人触碰，其原始、自然的景象可以想象。在这块土地上，空气清新，椰树遍地，海边山丘上绿意浓浓、青翠欲滴，没有噪音，没有污染，俨然一个世外桃源，借用国内一句时髦的广告语来形容，“这里是心灵的牧场”。

    十几分钟后，我们停在了一个印尼建筑风格的院落中央。尼诺不能耽搁太长的时间，因为联合国是不允许用专门工作时间进行接待之类的活动的。他将我们送到这家当地最好的旅馆暂时休息，然后就走了。我们随后打开对讲机，就在这家当地最好的旅馆暂时休息。

    说是最好的旅馆，其实就跟国内偏远农村的简易旅店没有区别。房间里4个平方米的面积，一张破木板床，一个破旧的半桌半柜一样的架子，还有一个蓄水池，这就是全部。条件虽然差，但价格不菲，一个人一天的住宿费用相当于人民币150多元。经过一顿自己动手的简易早餐——烧开水煮方便面（我的多功能军用水壶派上了用场，面条煮好了，我的手也被烫了个大泡），我们决定当天就另找住房。我们通过对讲机跟尼诺联系，由他带来当地的翻译帮助我们。经过一番周折，终于在中午的时候找到了一处铁皮屋顶的住房，房屋背后有几家当地居民，侧面可以看见极其原始的从高山上延伸下来的一节一节的竹筒，一看便知是引水用的。几只骨瘦如柴的黄狗晃晃悠悠地在房屋四周游荡，犹如孤魂野鬼。房间简陋至极，但是有煤油炉，有蓄水池，还有坚固的墙可以挂蚊帐，相对比较安全和卫生，房租也还算公道。我们觉得这已经是很不错了，于是立即动手将行李搬运过来。

    这时我们发现一个最大的问题——没有床。刚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准备自己动手在房间里支起自己带来帐篷式的蚊帐和充气睡垫席地而睡，但是后来一商量，觉得不是长久之计。经过观察，我们发现这里地势低矮，很潮湿，另外东帝汶有毒蛇，长期睡在地面上一来对身体不利，二来也有一定的生命危险。我们带来的简易行军床倒是有床腿，但是床面过于窄小，临时用用还行，长期使用也不是个事。于是我们找到房东，跟他商量看能不能找个木匠做一张床。没想到房东还真实在，当下就把他自己家里人用的床搬了过来，还说他能自己做木床，日后他再给自己做。我们跟他谦让了半天，他执意如此，我们也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东帝汶的人民就是这样淳朴善良。

    “安营扎寨”的时候，我们惊奇地发现，这套住房的另一间房间里堆着大量包装精美的罐装、袋装的食品，酷似一个副食品仓库。在如此偏僻的孤岛一隅，怎么会有这么丰富的副食品呢？我走到近前一看，箱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朝鲜韩国的文字，这更加使我费解。房东说，这套住房共有四个房间，我们分别住三间，还有一个为联合国工作的韩国人在我们之前先租了另外一间房间，房东估计那些商品是那个韩国人从帝力买的。

    我根本不相信这些东西会是从帝力买来的，一是因为乘坐直升机绝对不允许带这么多的东西，二是因为帝力根本没有这么齐全的韩国商品。

    带着疑问，当天下午我们安顿好了之后，便饿着肚子，顶着酷热的阳光前往奥库西警察局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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