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een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trijif (比干湖), 信区: Green
标  题: 我的维和生活之五——豪爽的韩国老崔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Jan 24 15:33:49 2007),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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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越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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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崔的韩国食品 

 
 
                                     范创新

    建国以前，东帝汶的历史上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政府，所以也就从来没有过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警察局。1999年的东帝汶暴乱发生之后，联合国派出维和警察接管了当地所有的警察部门。2002年5月20日，东帝汶民主共和国正式成立，原先由联合国管理的警察系统开始逐渐移交给东帝汶政府。按照既定的政策，所有的警察局，条件成熟一个便移交一个。移交后，由联合国负责挑选有经验、素质高的维和警察担任警务技术顾问的角色，对东帝汶的警察进行指导和监督，与当地警察局的局长共同工作，帮助解决问题、指导业务以及监督执法。

    来到奥库西警察局，与我们维和警察工作组组长见了面。经尼诺介绍，知道他叫阿罗约，40多岁，和尼诺一样，也是来自菲律宾的资深警官。我和他开玩笑说：“我早就知道你的名字了。”他很惊讶，说：“是吗？”我说：“不仅我知道你的名字，而且13亿中国人中有很多都知道这个名字。”这时，他反应过来了，拉着我的手大笑起来，说：“你们都知道我们菲律宾总统的名字？看来我们菲律宾还是很有名气的嘛！”

    正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尼诺面前的电脑里突然传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这是怎么回事？原来，细心的尼诺提前用电脑从网上下载了我们的国歌作为特别礼节欢迎我们。我们三个中国人情不自禁地伴随着国歌旋律唱了起来，另外一个同事，来自津巴布韦的黑人警察查尔斯一听到旋律，也不管是什么旋律，立即像只受了惊吓的黑熊一般伸出黑掌、扭动牛腰，跳起了传统的非洲舞蹈。好一个雄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被他夸张的缩腰扭臀动作演绎成了南部非洲的歌伴舞。整个办公室里一片欢腾……。

    热情的见面之后，尼诺开始为我们介绍奥库西的基本情况。他将近年发生案件的分类、辖区地理状况以及我们主要从事的工作等所有的资料做成了一套精美的电脑幻灯片。介绍完毕，他又说，要带我们去见一个韩国人，是联合国派驻在奥库西的地方安全官员。我一下子就联想到那个跟我们住在一起的未曾谋面的神秘韩国人，后来一问，果然就是他，真没想到，我们同住在一套房子，却要在办公室见面。

    尼诺扔给我一把车钥匙，手往院子里一指，说：“看看那辆白色的‘尼桑’越野皮卡怎么样？先临时用一下。不好意思，我昨天太忙，没顾上洗车。”

    听了这话，心里感觉热乎乎的。

    这是我非常钟爱的车型，视线良好的挡风玻璃、马力强劲的柴油动力、方便实用的宽板车厢以及韧性十足的越野功能，对于我们这样的工作性质是再合适不过了。尤其是它宽大气派的车前灯、间距夸张的悬架系统以及粗纹超宽的越野轮胎，再加上车身上大大的黑色“UN”字样，看上去活像一个狮子王。

    一看到它，我就想起新华社记者唐师曾的那本畅销书《我钻进了金字塔》。唐师曾多次提到的曾经伴随他跋山涉水、纵横戈壁、闯遍中东的 “三菱山猫”越野车，令我印象深刻。但是我一直顽固地认为，他那心爱的“三菱山猫”密闭的车后箱缺少野性品味，而且限制了承载空间。真正的越野车，必须具备一个敞开式的车后厢，才能保证装载各种装备并且在紧急情况下搭载更多的人，就像我现在看见的这辆车。

    我一直着迷于唐师曾的海外历险。他那生花妙笔所描写的另类经历，一直是我学习英语的主要动力。在他妙语连珠的讲述之中，我看到了自己的梦想，我曾幻想过像他一样，在异国他乡依靠自己的力量，凭借英语媒介，体验尚不熟稔的地球一角，接触那些陌生的各色各异的人。  

    就在今天，这个梦想已经实实在在地成为了现实。

    正当我双目呆滞、大脑走神地盯着这辆“狮子王”时，尼诺叫我们跟他去见那个未曾谋面的“一家人”。

    一见面，大家都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就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同胞。他年约四十七、八岁，比一般的韩国人高，身材魁梧，面部是高丽民族男人特有的表情－－－专注、严肃，下沉的嘴角将脸拉的倍儿长。与我们一见面，他便紧紧地握住我们的手，一一搂住我们的肩膀，脸上绽放出真诚的笑容。还没等我们开口，他就先用他那尾音明显带有韩语发音的英语向我们表示欢迎，然后说：“我已经听说有中国朋友搬到我住的那套房子了，不知道我放在那里的东西有没有妨碍你们？”

    我们马上联想到使我们产生疑问的那些韩国商品，说：“没什么，一切已经就绪。”我期待着他能说出这是些什么东西，但是他不仅没有给我们答案，反而增加了我们的疑惑，他说：“那太好了，那些东西是属于我们一起的，以后我们在一起生活，一起做饭，一起快乐地度过在奥库西艰难的日子。我在任务区已经3年了，我知道这里很艰苦，但是没有关系，只要我们韩国人、中国人在这里团结一致，再加上我们的那些食品，我们会生活得很快乐的。”

    听尼诺称他“乔伊先生”，觉得不像是韩国人的姓，我知道韩国人是懂汉字的，便问他能否将自己的名字用汉字写出来，他当时就拿起钢笔，用标准的正楷工工整整地在纸上写下“崔在昌”三个汉字，我们不禁惊叫起来，赞叹他的汉字书法功底。他解释说，韩国人很多都会写汉字，他从小也练习过汉字书法。随后他又让我们一一用汉字将自己的名字写下来，他每看一个都点头，而且用韩语念出发音，听起来有点像中国的方言，尤其当他看见“李瑞爱”这三个字时，当即说：“这应该是个女孩的名字才对！”一听这话，乐得李瑞爱直点头，连说：“没错没错，我父母有意这样给我取名的。”随后，我们又互相写了一些别的汉字。

    见此景，尼诺在一旁吃惊地张大嘴巴，嘴角几乎接近耳根，惊呼了几声之后，说：“难道你们能用中文交流？”我自豪地笑着说：“那当然，你不是看见了吗？不过我们的中文交流只能在纸上，说话交流还得靠英语。”他又惊呼一声：“incredible !（难以置信）”，然后说：“这已经很了不得了，我真羡慕你们。”

    在欢乐友好的气氛中，老崔开始履行他作为联合国安全事务官员的责任了，他首先深入浅出地为我们勾勒了奥库西地区的基本安全形势，然后又走到一面墙大小的地图前，指出万一发生危险的情况下如何安全集结并撤离，其语言之精练准确，动作之熟练专业，令我们折服，我从他的行为举止以及语言习惯上看，他好像有过长期的军事经验，还有他办公室墙上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地图，完全是一张军事地图。介绍完情况之后，他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本配有英、法两种文字说明的安全手册，叮嘱我们认真学习。这时，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回家吧，你们先回，我去买点菜，今天要给你们接风。”随后，他到院子里发动了一辆绿色的英国“陆虎”越野车，在一阵嚣扬的尘土中远去了。

    我们觉得不能等着吃现成的，既然是一家人，大家都要动手才是，于是便回到住处开始准备烧点米饭。奥库西没有液化气，而且出于安全的原因，液化气不允许空运，所以即使我们从帝力买液化气也无法带到奥库西。我们只能使用当地的煤油炉。这种炉子的最大特点就是燃火慢，炒菜实际上是煮菜。寻找煤油又经历了一番周折，总算买到了，大家满头大汗地把火点着之后，便开始真正体验到这种炉子的慢劲。

    半个小时过去了，米饭还没有煮好，时长时短的火苗漫不经心地舔着锅底。本来就热，再加上着急，肚子更饿了，急得我们恨不得要把锅掀开，把米生吃了。这时，老崔回来，手里提着在奥库西难以寻觅的西红柿和一种叫不上名字的绿色蔬菜，另外还有一些大蒜。西红柿虽然只有鸡蛋那么大，可这时候在我们眼里就是美食了。他一见我们做饭，就说：“不要这么麻烦了，我这里有真空包装的炒米饭，只需隔着包装在开水里热一下就可以吃了。不过，既然你们做饭了，那我们就打开几袋韩国泡菜吧。”说完他在那些成堆的食品箱子里挑出一些满是韩文的真空食品袋，然后一个一个地打开，嘴里还喃喃自语，好像在琢磨着配菜。

    他的大度和慷慨固然无可厚非，但是我那脆弱的自尊心让我坐立不安。听他的意思，好像要长期如此。我们中国人怎么能这样不明不白地长期吃别人的东西呢？大家要礼尚往来才公道嘛。于是我就问他，这些食品是怎么回事？他一笑，继续卖关子，说：“别管了，这是我们的共同财产。”我说：“不行，崔先生，我们中国人可是无功受禄寝食不安的。”他一听，就大笑了起来，说：“好吧，我告诉你，这里以前有韩国维和部队的军营，刚刚撤走，由于我在国内是退役的军官，所以这些来自韩国的维和部队官兵都很尊重我，把这些物资留给了我。你们看，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就是到明年也吃不完，正好你们来了。我们就一起享用吧。我知道在这里要买到新鲜蔬菜很不容易，但是我们要尽量买一些，这样配合在一起吃才好。”说完他又随手扔给我一听军绿色的罐头，示意让我用我的瑞士军刀打开。

    在横七竖八的军用手电筒光柱的照射下，我们终于做成了自己在奥库西的第一顿晚餐。月光下的院子里，锅巴横亘的白米饭、过油水煮无名蔬菜、韩国泡菜和军用罐头，外加老崔珍藏的几瓶花花绿绿的韩国酒一齐被摆在了桌上。

    在我们饿得发绿的目光逼视下，老崔伴着烛光，聚精会神地自制鸡尾酒，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一切就绪之时，老崔那长年下垂的嘴角终于上翘了起来，说了一声：“欢迎大家来到奥库西，干杯！”

    说实话，我是完全凭借着毅力将老崔的这杯含酒精自制混合液体硬生生地挤压到胃里去的，甚至感觉自己动用了食道壁上的全部肌肉力量。我实在不能称这种液体为酒，尽管老崔正甜滋滋地眯眼品味。这种液体里的古怪味道让我对“酒”的概念又有了新的认识。

    第一碗饭，几乎未经咀嚼，直接经食道进入到我那如饥似渴的狼胃。我们三个人在狼吞虎咽中偶尔抬头喘一口气，神态酷似八戒转世。老崔已经看出来，我们这时的兴趣主要在吃，而不是“葡萄美酒夜光杯”，于是他暂时抑制住了自己想说话的冲动，在我们豪吞之余投以长辈般怜惜的目光。

    伴着清香的韩国泡菜、实惠的军用罐头，我们这三条饥肠辘辘的大汉让那口盛满米饭的大锅很快就见了底。这时候，我们才分别点上一支香烟，开始有滋有味地谈天说地。

    当老崔问及我们的业余爱好时，来自江苏南通的刑警李瑞爱首先发言，说他的最大爱好是武术，也就是中国功夫。老崔立即呈肃然起敬状，敬酒一杯，老崔的举动使得大块头李瑞爱一阵激动，干杯之后一坐下，“咔吧”，椅子腿断了，大家哈哈狂笑，都说，看中国功夫多厉害……。

    换了一把椅子之后，我们开始聆听酒后的老崔深情地讲述着他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生。

    他出身于韩国釜山一个普通的穷苦农民家庭，小时候放牛维持学业，早年行伍，由于工作出色，在韩国海军陆战队中一路平步青云。他生性好学，在军队服役的几年里一直坚持自学，后来又争取到了赴美国军校学习的资格。天生好强喜欢挑战的性格以及出色的英语能力，让老崔退役之后选择了做联合国雇员的工作。他在东帝汶已经度过了三年艰苦岁月，但是由于想家，他每年都要回韩国休长假。

    他亲眼见证了这个苦难国家的独立历程。在这三年里，他也结识了许多国际维和警察，其中不乏共同历经坎坷的中国铁杆兄弟。我的老师赵培江——中国维和警察培训中心教研室主任，就是他当时的好朋友。赵培江主任既是英语专业的硕士研究生，又是有着丰富警察经验的武警团职干部。他曾于2000年至2001年赴东帝汶参加维和行动，在艾玛拉地区与老崔一起工作过。老崔说：赵是一个幽默、机智、重感情的男子汉。

    老崔娓娓讲述的同时，我抬头仰望天空，奥库西深夜的星空清澈透明，有如童话世界一般美丽，簇拥着的满天繁星像霎那间凝固在空中的焰火礼花。

    我在奥库西的第一个夜晚，由于有了老崔而变得格外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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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
苔痕上階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
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孔子云：“何陋之有？”
                 ——《陋室铭》 [唐] 刘禹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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