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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zclay (忘记密码), 信区: Green
标  题: 【第一章 含恨出走】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Jul 27 18:17:19 2002) , 转信

夜色浓重,但月亮很明朗,在西北大漠深处,凭着月光仍可看到目光的尽头。方圆数百里
之内,除了这座核基地和生活在其中的一群军人,再无其他人烟,仿佛这里是尚未被盘古
开辟的洪荒世界。唯有几条简易公路从核基地辐射向四周,如同蜘蛛伸出的丝,做为通向
外界的出路。
    安杰向一座三层楼走去,和往常一样,他凭借自己特别警卫连连长的身份,使他在基
地任何一个地方都畅通无阻。年仅二十五岁的他在两年前就当了特卫连连长,以致于不服
气的人总是说他沾了父亲的光。
    的确如此,他也毫不避讳地承认这一点。当年的父亲,曾经随着周恩来和陈赓威镇上
海滩,后来又随着林彪和罗荣桓横扫东北。倒在父亲枪口下的叛徒和中统、军统特务数以
百计,而在父亲指挥的战斗中,消灭的敌人更是数以万计。出身中共特科的父亲,是他永
远的骄傲。
    身为中将的父亲,从安杰一出生,就把他当作一名战士,这一点成就了安杰。别人是
从入伍之后才成为军人,而他从出生就是军人。先天继承了父亲勇士的血统,在二十五年
的人生中,又学到了父亲从战场上得来的一切,这些使他比一般的军人更加出类拔萃。
    但在今天,他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挽回父亲的声誉。父亲在天有灵,一定不会让他这样
去做,“但是,我必须要做!”他下定了决心。
    走进那座三层楼,安杰径直进入保密室,这是他仔细推敲后选定的目标。
    “啊,是安连长,快请坐。这么晚到这里,有什么吩咐?”值班员见他进屋,赶紧客
气了几句。
    “司令员叫我……”安杰说着,忽然话题一转,“喂,你怎么脸没洗干净?”他知道
这位值班员来自南方,极爱干净。
    果然那值班员局促地在脸上搓了两下:“这两天老是刮风,灰太大。”
    “给。”安杰掏出一条毛巾递过去。值班员正想接过来,忽然安杰手一翻,毛巾重重
地堵住了他的口鼻。
    一股浓烈的乙醚气味,使值班员立刻昏迷了。“抱歉,我是迫不得已。”安杰心想。

    
    待天明后基地司令员发现了这一切,安杰已经失踪了,同他一起失踪的,是二十份核
武器、导弹的绝密资料。留下的,是一封信——“司令员:请将这封信转交给伟大领袖,
我这样做是被*上梁山。请为我父亲安国钧中将平反昭雪,他绝不是反革命,也不会自杀。
我的要求不高——第一,彻底查清此案,严惩凶手;第二,肯定我父亲的功绩和贡献,在
人民大会堂为他召开追悼大会,由周恩来、叶剑英、林彪三人中的任何一人致悼词。如果
以上要求得以实现,我立即投案自首,甘愿接受死刑。否则,两个月之后,这二十份绝密
资料将会在全世界暴光。”
    
    安杰将一切都算得很准,在截取了绝密资料后,立即跳上基地保养最好的一辆四轮驱
动的越野吉普车,还冒险在车上带了几十公斤汽油。他这样做,是为了两个目的,既可以
保证自己不会因燃料断绝而困死在大漠里,又做了最坏的打算——一旦自己面临走投无路
的绝境,就将汽油点燃,将自己和二十份绝密资料同归于尽。
    仗着自己在特种连训练有素的军事技能,和昔日父亲倾囊传授的当年特科行动经验,
使安杰顺利地度过了玉门关。将吉普车沉入一个深潭后,他从兰州踏上了开往南昌的火车
。同时筹划下一个目的地。
    
    可是安杰的信,领袖无缘得见,而通缉他的布告,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在与微山湖
相临的梨庄市红旗公社,一位年轻的女警正夹了一大卷通缉令沿各村庄一路贴了下去。虽
然她骑着自行车,但这辆粗大的28型加重老飞鸽,对她来说太过沉重了。
    乡村土路的颠簸,减慢了她的车速,她路过一个叫黑沟的村子,正想停下车在村口贴
两张通缉令,这时停在路旁的一辆手扶拖拉机上跳下一个人,向她急叫道:“黎组长,黎
组长!”
    女警认出了他是村里的民兵队长。“我是黎枫,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她问道。
    “黎组长,刚接到市公安局的电话,让你和乔所长快去红星村。乔所长估计你大概走
到这儿了,专程打电话叫我在村口截你,还真截到了。你看,我有十天半个月都没见着你
……”
    “有啥事?直接了当地说。”黎枫嫌那民兵队长太罗嗦。
    “好象是出了案子,听说市里都来人了。”
    “我明白了,现在没你的事了,你可以回去了。”黎枫掉转车头,就要往红星村赶。
她不愿意再搭理这位民兵队长,因为他每次见到自己总是一皮脸加二皮脸,她不想为他创
造机会。
    “喂,别忙走!乔所长要你尽快赶到现场,专门吩咐我准备拖拉机送你。”民兵队长
抬出了所长的命令,满面笑容地拦住她。
    黎枫知道,他是在假公济私。在她上拖拉机时,他连忙去扶她,顺便在她手上捏了一
下。
    “你下去,骑车跟着走!”黎枫有几分愠怒。
    “为什么?”
    “办案需要。”她回答很简单,又令人不懂。
    “怎么办案还要我跟车跑?”
    “当然不能告诉你,这是保密制度。”
    
    经过大约半个小时的颠簸,拖拉机一路扬尘地赶到红星村,那民兵队长脚踏单车拼命
猛追,居然寸步不落。乔所长看到又是灰尘,又是淌汗的民兵队长,心中实在有些过意不
去:“哎,我只让你通知黎枫一下,想不到你却和她一起来了,真把你累坏了。”
    那民兵队长尴尬得不知如何回答,却见一个四肢修长的细高个儿向他走了过来,拉住
他的手握了握,说:“这位同志的阶级觉悟很高嘛,省革委会最近刚下的指示,要求公安
民警紧密结合各级民兵组织进行办案,想不到你们这里贯彻得这样好。”
    “啊,市革委会的张副主任。”有人认出了那细高个儿。
    那民兵队长顿感受宠若惊,卖乖地说:“黎组长,领导都说要结合民兵办案……”
    “你还是赶快回去,别累着。”黎枫没好气地说,“案子发生在红星村,我就是要结
合也得结合红星村的民兵才对。”说着,她问道:“萍珍来了没有?”
    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少女站出来,说:“黎姐,我早到了。”黎枫对那张副主任介绍道
:“苏萍珍,红星村的民兵队长。”
    几位市里来的公安人员见人都到齐了,于是说:“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去看看现
场。”
    这是一座农家小院,居中是两间正房,左右各两间厢房,虽然院门已被封锁了,但是
在门外还是聚集了许多人。一走进院子,黎枫立刻嗅到一股血腥味。
    “这个案子,应该定为反革命报复杀人案。”张副主任说,带着命令的口气,仿佛对
一切胸有成竹。
    “张副主任,还没勘察现场,怎么就给案子定性了?”黎枫提出自己的意见,她觉得
张副主任的话太过武断。
    “小黎同志,要结合阶级斗争考虑问题嘛。你想,红星村是全省有名的女干部村,又
是江青首长亲自抓的点,而且被害人余铁英在三个月前刚被江青首长接见过,可现在就被
杀害了,这不是阶级报复又是什么?”
    “啊,余铁英死了。”黎枫这才知道死者是谁,她也感到吃惊。红星村之所以出名,
就是因为从村长、书记到民兵队长、生产小组长清一色都是女干部,而身为村委书记兼生
产大队长的余铁英,就是这一村之首。
    在西厢房里,民警们看到已经死去的余铁英斜躺在炕上,右手握着一把剪刀,左腕处
静脉已被割断,显然是血液流尽后死去的。
    随着村干部和乔所长的汇报,嫌疑犯很快被张副主任敲定了——两个下放农村劳动改
造的右派分子,一名村里的地主分子。半个小时后,民兵和警察将这三个人押到了公社派
出所。
    
    第二天,黎枫又专门去找苏萍珍。倒不是为了贯彻结合民兵办案的指示,而是她认为
昨天张副主任的结论根本禁不住推敲。苏萍珍是本村人,和余铁英极熟,一定能提供一些
有价值的线索。
    “萍珍,你说余铁英是被人杀的吗?”黎枫问。
    “我也说不清。但是昨天上午,住在余书记隔壁的王老五一直没离开过家,只要余书
记叫一声,他肯定听得见,可王老五说一上午啥动静都没有。再说就算是被杀,凶手也肯
定不会是抓走的那三个人。其中的两个右派,都是书呆子,力气还没余书记大。至于那个
地主分子白老三,一向胆小怕事,而且余书记也没怎么整他。上个月余书记还让他儿子去
当拖拉机手,白老三感恩戴德地说了不少好话。”苏萍珍也有些疑惑。
    “是啊,再说余铁英被割断的是腕部静脉,不可能马上就死,她为什么不呼救呢?而
且剪刀上的血型和她自己的完全相同,可是如果说是自杀,她为什么要自杀?三个月前刚
被中央领导接见,可以说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黎枫排开自己的疑问。
    “哎呀,说不定真的是自杀。因为在大概两个月前,余书记的脾气突然变了,老是为
一点芝麻大的事儿和人吵架,吵完之后总说不想活了。还有,她的两个儿子都有二十了,
还被她打过好几次,这在俺村很少见。因为俺村的规矩是儿子过了十八就不能再挨爹娘的
打,要不就会被人说是受气包,将来娶不上媳妇。”苏萍珍讲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余铁英四十几了?”黎枫问。
    “四十七。”
    黎枫对案子的看法,渐渐有了眉目。“走,咱们去精神病院。”她拉起苏萍珍。
    “去那里?关的都是疯子,怪吓人的,我不去。”
    “非去不可,我是遵照革委会的指示,结合民兵办案。”
    
    通过对精神病专家的走访,黎枫对案子下了结论——余铁英因更年期综合症导致精神
分裂而自杀。
    当天下午,黎枫和苏萍珍赶到梨庄市革委会面见了张副主任,将案情和结论详细向他
做了汇报。张副主任并没有显得很高兴,只是对她们说:“你们的分析很有道理,值得考
虑。党的政策是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回到红旗公社派出所时,天已经大黑了。
    “萍珍,天太晚了,今晚你别回家了,和我一起住值班室。”黎枫说。
    “黎姐,想不到破案还挺有意思的,一点都不累。”苏萍珍虽然奔波了一天,居然丝
毫不觉得疲劳。
    “案子办得如此顺利,说不定上级会嘉奖咱们。到时候我一定多给你表表功,争取能
将你招为警察。”
    其实说不累是假的。当她俩一躺到床上,睡意很快浓重了。直到半夜时分,就在她们
睡得正香的时候,一个人从窗户跳进值班室,在被子上连拍了几下,声音低沉而急促地叫
到:“快醒醒,快别睡了!”
    这几下拍在苏萍珍身上,她吓得“哇”地叫了出来。黎疯也被惊醒了,急忙从枕头下
抽出手枪,喝问:“是睡!”
    那来者见床上睡着两个人,也吓了一跳,说:“小枫,是我。”
    黎枫惊异道:“山子,你半夜跑来发什么疯,想把人吓死是不是?”
    那人见派出所里再无旁人,于是打开电灯,盯着苏萍珍问:“下午和黎枫一起去见张
副主任的,是不是你?”
    苏萍珍见他脸色沉重,显得极无善意,不禁有些动气,不满地说:“是我,又怎么样
?”
    “还说怎么样,你们闯下大祸了,还不知道吗?”
    黎枫将那人按到椅子上坐下,说:“你安静一下,别一惊一咋的。萍珍,我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的男朋友,叫林远山,在革委会当保卫股长。他可是铁道游击队的后代……

    林远山焦躁地打断黎枫的话:“都什么时候了,还罗嗦这些!你们向张副主任汇报案
情,等于给自己招来了大祸。”
    听林远山说得如此严重,黎枫和苏萍珍心中都有些发毛。只听林远山继续说:“你们
说余铁英是因为精神病发作而自杀,是不是?”
    黎疯不解道:“事实本来就是这样。”
    “唉,难道你不知道余铁英在三个月前刚被江青接见过吗?当时不但在省报上了头版
头条,连人民日报都报导过这件事。现在你说余铁英是疯子,还自杀了,那不是给领导们
打嘴巴么?”
    “可是种种迹象上看,余铁英就是自杀,只要不是傻子,谁都看得出来!”黎枫也感
到事态的严重性了,但她不服。
    “你以为张副主任是傻子?他从一个生产队长开始,几年工夫就爬到市级领导的位置
,比谁都精。从你们下午离开革委会之后,他就给你们定了罪名!”
    “啊,天那!”苏萍珍低声惊呼。而黎枫的脸,也变得青黄。
    “他说你们是污蔑共产党的女干部,存心包庇凶手。因为余铁英被江青接见过,所以
你们的矛头是直接指向江青首长!还有你,苏萍珍,在十年前刘少奇去过你家,还和你全
家照过一张合影,是不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被翻出来了!”
    黎枫和苏萍珍如陷冰渊,她们明白,这是足以杀头的罪名。
    “我以前总提醒你,叫你少说话,别出风头,你一直不以为然,现在……幸亏咱们恋
爱一直是搞地下工作,要不今天下午我一定会先被抓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吐露咱们的关系,如果你想脱身,也可以马上把我抓到革委会去立
功赎罪。”事到如今,黎枫反而平静了。
    “岂有此理,你这样说是把我当小人!现在咱们的活路只有一条——走!”说着,林
远山将背上的帆布军用包重重地摔在桌子上,将桌子震得“咣”地一晃。
    “什么东西,好重啊。”
    “该带的我都带来了,保卫股的家底都在这包里。”林远山拉开包,里面赫然是四根
黄灿灿的金条,数千元人民币,四支崭新的五.四式手枪和一大堆子弹。
    “你——”
    “与其生活在这样一个说真话有罪,没有任何公理的世界,不如落草去!”
    黎枫和苏萍珍面面相觑,但她们明白,自己已是走投无路。片刻之后,黎枫定了定神
,从保险柜里又取出一支手枪,还有一只玻璃瓶。
    “这是什么东西?”苏萍珍问。
    “氰化钾,只要一沾舌头,几秒钟就会死。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宁死不辱。”黎枫
说得十分果决。
    “咱们该去哪里?”苏萍珍问。
    “第一站先去南昌,我有个朋友在那里。跟他道个别,然后咱们偷渡去香港,前几年
音乐家马思聪走的就是这条路。”林远山说。
    “你那个朋友可靠吗?会不会出卖咱们?”黎枫有些担心。
    “绝不会。他叫刘天野,他的父亲当年可是赫赫有名的铁道游击队刘洪大队长。”林
远山说。
    “难道就是三年前被斗死的梨庄地委书记刘洪?”苏萍珍问。
    “对,两年前刘天野当了知青,随生产建设兵团去了南昌远郊的一个农场。对了,刚
才黎枫不是把话说了一半——我也是铁道游击队的后代,只是我父亲在抗战胜利前就牺牲
了。”
    三人很快离开了梨庄,在他们踏上南下的路途时,梨庄市革委会发出了通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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