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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rsy (Green Mouse), 信区: Green
标 题: 新版《夜色》1-7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Nov 5 21:08:32 2002) , 转信
敌人进攻部队遭到了重创,足足有半个小时没有反应。
现在是凌晨二点四十分。
李玮这时得到前指命令。我们东线部分阵地已经在半小时前与前指失去联系,城里的
部队已经基本撤离完毕。各前线阵地指挥员自己酌情指挥抵抗,所有部队必须在天亮时完
全撤至城东南角的后线阵地后集结转移。
少校走到坑道口向远处的东线防御阵地眺望了片刻。
远处后方隐约传来激烈的枪炮声。少校边看边自言自语道:“看样子,我们这一带防
线很难坚持到凌晨了。敌人在一些地域已经突破了,我们这距离敌人最近,很有可能被敌
人切断后路。”
该伤员撤退了!
伤员行动慢,必须赶在鬼子轰炸之前先走。
“伤员必须先撤下去。周排长,你带路,带你们新来的几位战士一人一个把伤员撤下
去。”李玮向新来增援的周排长下了命令。
“让我们留下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没准我们能坚持到天亮。”躺在地上的张廷
玉说道。
我也随声附和。
“不行!你们必须撤下去。我看不必等到三点了,敌人随时会发动进攻。我们现在阵
地的防御能力太弱。再不走大家都得死在这!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大家服从命令!”
李玮严厉地说道。
战士们很快开始行动,每个人背着一名伤员。
走过李玮身边的时候少校把我叫住:“卫悲回,这是我的党证和身份牌,带上它。如
果你回能到部队就把他们上缴吧。再会!兄弟。”
离别。
在这个风雨之夜里只有离别。
强忍着不让自己激动,我镇静地将少校的东西塞进胸前的口袋里。
当我被慢慢背下高地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看着这屹立在夜色中的阵地。311高地,我
永生难忘的地方。在这里我开始了自己两个月短暂的战斗生涯,它的名字将永远铭刻在我
的心里。
再见了,311高地。
再见了,我的兄弟们。
老雷、苏秦、大李,还有布衣。
布衣!他在干什么?
上面还有同生共死的战友们,可我却在逃生!
雨越下越大,在堑壕里穿行的战士们很快浑身湿透了。
我摸索着在黑暗中转调通信频道,边轻声地呼叫:“喂!是布衣吗?喂!是布衣吗?
”
终于,我叫通了。
“什么事?你们都还好吗?大李怎么样?有没有战果?”独自一人坐在黑暗里的布衣
有些意外。
“敌人被我们炸得稀烂!可大李,大李他没回来。”我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大李是不是牺牲了?”布衣的声音低沉了许多。
我没有回答。
“没想到他居然走在我前面了。”布衣在话筒旁自言自语道。
“有情况!大家隐蔽!”
黑暗中不知谁低声喊了一句,打断了我的通话。
战士们很快隐蔽在一段堑壕里。
当我们小心抬起头来观察的时候发现我们的退路已经被鬼子截断了!
凌晨三点,鬼子开始报复性轰炸了。
敌人进攻的炮火很快覆盖了上来。我们没有办法继续前进,只能在高地下面不远的一
个临时防炮洞隐蔽。
M270火箭炮和155毫米榴弹炮又把我们这一片阵地犁了一遍,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结束轰
炸。
炮击结束后周排长伏在堑壕边缘用夜视仪查看前面的敌人。
敌人是一支装甲小分队,大概是担任战场侦察任务的。一辆履带式步兵战车,一辆轮
式战车,还有大约一个班的步兵。他们占据了两栋路边的建筑物正在朝城市方向实施警戒
。
我从堑壕里探头向高地看去。
上面高地已是一片炮弹的爆炸声和步枪的射击声,火光不时映红了高地。
高地上的战士们已经进入短兵相接的搏斗。
怎么办?
在鬼子据守的建筑物的后面是一片空旷的开阔地,而在这片开阔地的尽头就是市区边
缘的居民区稠密的楼房群。
我们只要越过这一片开阔地冲入居民区就安全了。
周排长召集四个能战斗的士兵低头在堑壕里商量。
除了一条浅浅的排水沟穿过建筑物,鬼子周围没有可以地方可以隐蔽接近。
大家手里只有步枪和手雷了。没有反装甲火器,我们无法强攻。鬼子虽然注意力还在
西面,但万一被其他警戒的步兵发现就惨了。
况且还有四个受伤的同志要带上。
堑壕里一片愁云。
雨比刚才更大了,在沉沉的夜色里稠密的雨滴落在我的钢盔衬布上又汇成溪流垂淌在
我的肩膀上。我的左手伤口被雨水浸泡后发出阵阵刺痛。
在我臂弯里的张庭玉又陷入了昏迷,我和另外一个伤员堪堪支撑着他垂死的躯体,他
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冷。
必须突击!
商量了一会,周排长他们决定借着夜色与大雨的掩护爬进水沟摸到鬼子身边去发动偷
袭。
目送着战士们逐个消失在雨幕我紧紧地用完好的右手抱着张庭玉的颈脖。
漫长的等待,在大雨滂沱的夜色之中。
隐约中,在耳机里传来布衣低声的饮泣声。
布衣居然哭了!
独自一人在黑暗阴冷的弹药室里,徜徉在死亡的边缘,没有同伴,没有光明。
怀里搂着垂死的战友,双脚被堑壕里冰冷的积水浸泡着,我在夜雨中瑟瑟发抖。
我想和布衣说话,可刚张开嘴一股咸咸的雨水流了进来。
连老天也在哭泣。
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慰他。如果坐在那里的人是我,那我会怎
么样呢?
我无法从哽咽的喉头挤出一个字。
后面高地上的炮火声突然小了许多。我的心一紧,难道同志们都牺牲了?借着闪电光
我隐隐绰绰看见了鬼子的坦克和步兵战车的身影出现在高地顶部。
李玮、姜野还有江垒他们,都牺牲了?
我奋力挺着早已僵硬的身躯眺望高地。
当我感觉自己颤抖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准备躺回堑壕的时候,突然高地上空爆发
出一束鲜艳灿烂的金属射流。
是的!
还有人在战斗!
是我们某个战士用他自己的方式在表达着中国人的无畏与不屈!
在刺眼的金属射流光线里我看见一辆59式坦克像脱缰的野马穿过雨幕从高地后面的宽
阔的堑壕中冲了下来!
是姜野他们,他们还活着!
“我操你们这些王八蛋!”
耳机里这时传来了布衣嘶声力竭的怒吼声。
伴随着布衣的怒吼声高地上升腾起一股巨大的火光烟雾,接着四周都被巨大的爆炸声
所震撼。
整个高地顿时笼罩在一片巨大的火球当中。
攀缘上高地顶部正在准备瞄准姜野那辆疯狂奔驰的坦克射击的鬼子装甲车和坦克也被
这瞬间爆发的巨大火球吞噬了,巨大的钢铁战争机器被火球高高抛起翻转,如同火山口迸
飞的石块一样。
布衣!我的兄弟!
紧闭双眼将头盔紧紧顶在堑壕的土壁上,我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刺入我的手
掌之中。
我早已冷却的血液在火球中沸腾燃烧。
把右手撑在堑壕边上的泥水地里我高高地撑起身体。
姜野那辆坦克顺着斜坡很快冲了下来朝我们这儿狂奔。守在我们前面的敌人大喊大叫
着掉转炮口准备瞄准。很快鬼子的步兵战车发射了一枚陶式导弹。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扑
向姜野驾驶的那辆59式坦克。
敌人的轮式战车也开始射击,不过由于我们那辆坦克开的速度很快,路线又曲折不定
,炮弹始终没有打中。
就在鬼子起劲地向坦克开火的时候,周排长他们摸到边上开始动手了。
一颗手榴弹准确地把敌人的导弹发射器炸上了天。朝姜野飞去的导弹失去控制后径直
扎在一棵树上爆炸了。
我们潜伏的士兵突然跃起,一个战士跳上了鬼子的轮式步兵战车把滋滋作响的手榴弹
从鬼子没有合上的顶盖里扔了进去。
轮式战车闭上了嘴。
其他的战士朝鬼子步兵疯狂地近距离扫射。
敌人被从旁边突然冒出的我们步兵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死的死,伤的伤。感觉不妙
的那辆鬼子M2步兵战车开始发动,企图逃离战场。
我们的坦克以飞快的速度逼近鬼子。
敌人的步兵战车疯狂调转车身试图逃往建筑物后面,匆忙中把躲在自己后面的几个步
兵给碾死了。
敌人战车一边转向一边用30毫米机关炮轰击坦克,有几发炮弹打中了坦克。
可是这种炮弹对坦克根本不起作用,只是在坦克炮塔上激起一溜火花。当我们的坦克
距敌人战车只有一百多米的时候突然停止,李玮从炮塔里伸出头来,手上擎着一部火箭筒
。
略略瞄了一下李玮把火箭弹发射出去了。
穿过夜雨,火箭弹很快追上鬼子的步兵战车。
轰的一声,这枚重型火箭弹利索地扎进了步兵战车撕烂了车头和炮塔。
又是一个倒霉的家伙。
我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
周排长冲李玮他们喊叫摆手。接着几个士兵朝我们这边跑来把我们背上来到建筑物旁
边。
“赶快走。”李玮下令道。
“少校,这辆轮式战车还可以用。”
在两三个战士帮忙把鬼子尸体从车里拖出来后姜野试着发动了一下战车,发现可以开
动。
“那赶快把伤员转移到车上去。我开坦克在前面开路。”李玮说道。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我们四个伤员抱上轮式战车。
江垒被少校抬到我的身边,他也受伤了,是头部。
“张庭玉!张庭玉!”江垒试着企图唤醒他。
张庭玉僵硬的身体在江垒的拍打下没有任何反应。
我伸出冰冷的手按住他的颈动脉。
没有脉搏了。
我再伏身趴在他的心脏处倾听。
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他死了!”
传到我耳中的声音是如此冷漠无情。这是我的声音吗?
虚掩的车后门有道缝隙,我抱着张庭玉冰冷的尸体倚在车门边上向外看去。
后面传来江垒低低的哭泣声。
我们已经穿行在市区原来最繁华的路段里。
在鬼子的炮火轰炸下市区已经面目全非了,到处都是残墙断桓。
原来繁华的市区街道上堆满了炸毁坍塌的砖瓦门窗残骸,街边上墙壁露出焦黑的钢筋
水泥。远处漂亮的湖滨小区别墅群也在猛烈的炮火轰炸下被夷为平地。
路过城市广场的时候我发现广场上原来的雕像已经被炸飞了,原来雕像树立的位置出
现了一个巨大的炸弹坑。一张铁皮卷帘门悬挂在残破的邮政大厦大门上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大厦顶的通信高塔斜斜地插在路中间。
负责进行巷战的部队正在构建工事,隐隐绰绰的战士身影不时出现在周围的建筑物里
。
街道上没有一盏灯,整个城市已变得空旷死寂,毫无生气。
街道上还不时有敌人的炮弹在四周落下爆炸。天上还在下雨,路面不时出现巨大的弹
坑。黑褐的泥土被炮弹爆炸翻得到处都是,在雨水的冲刷下使得道路更加泥泞不堪。
装甲车和坦克颠簸地越过地面上的杂物,我紧紧抓住车里的扶手免得被甩出车外。
“这帮畜生!又一座城市给他们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原样?”旁边一个战
士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终于我们的车队停了下来,隐约中我听到外面有不少人群的说话声。
“我们到了,大家赶快下车。”
是少校的声音。接着车门被打开。
借着坑道里昏黄的灯光,我打量着四周的景致。
这是个大型坑道的进口,坑道高越三米,面积约有两个篮球场大小,坑道口停放着许
多挂着迷彩防护网的卡车和吉普车,还有几辆画着红十字的医疗车。坑道的四周被大型防
护网遮蔽着,在稍高一些的位置上架着几门高射炮,火炮也被防护网遮蔽着。
在坑道的一角架着一部电台,两个士兵正在联络,旁边站着一个神色严肃的军官。看
军衔好像是个少将。许多士兵在忙碌着用担架搬运伤员送上医疗车,穿白大褂的军医和护
士们忙着给重伤员实施紧急治疗。
在几个集结点士兵们正忙着报告番号姓名并被几个军官分类编队,整个人群都显得匆
忙疲惫。一个站在雨里喊话的军官用嘶哑的嗓音喊道:“有装甲兵没有,到我这报道。大
家听见没有。”旁边另外一个军官则在喊:“狙击手,有没有狙击手,到我这里来。”
不断有满载士兵和伤员的军车、医疗车缓缓发动驶入坑道深处向山区转移。
少将看见我们的车队和李玮的军衔后向我们走来。
“你们是那支部队的?守卫那个阵地?”少将冲李玮问道。
“报告。我是42军摩步163师2旅旅参谋李玮,我们是从311高地撤下来的。共有11名战
士,其中三名伤员。”李玮立刻立正向少将报告。
“哦。稍息。你们打得不错,据前指通报说敌人在你们防守的311高地面前损失惨重啊
!打的好啊!同志们辛苦了!”少将握着李玮的手说道。
“你们163师在前一阶段损失很大啊。现在剩余的阻击部队正在撤退重新整编,你也赶
快报道吧。”少将拍拍李玮的肩关切地说道。
“是!不过少将同志,我们旅已经拼光了。”李玮难过地低下了头。
“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还剩个架子咱们就可以再组建回来,留得青山在不
怕没柴烧嘛。这帐要算,而且要连本带利地算!此仇不报非君子啊!”少将感慨地说道。
“将军,您指挥哪个师的?”李玮问道。
“我指挥203师。如比嫌弃我们是预备役师,欢迎参加,现在我们就缺乏参谋人员。我
叫薛恩平。”少将笑着说道。
医疗兵上来给我们几个伤员进行治疗。
我的左手被重新洗涤包扎,上了夹板。腿上的伤口也在弹片取了出来后重新包扎上了
。上担架前给医生我打了一针破伤风并给我挂上葡萄糖药瓶,最后我被送上了医疗车。
一切的动作都异常迅速熟练。
我抬头向外试图找到一起回来的战友们,可是在忙碌的人群中一个都没有找到。终于
我的头开始有些昏昏沉沉。隐约中又有几个伤员放在我的身边,门关上了,接着汽车发动
。摇摇晃晃中我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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