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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lot (〓〓★〓〓), 信区: Green
标 题: 时光永远抹不去那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上)(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5月26日21:09:59 星期五),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HotNews 讨论区 】
【 原文由 milkywayli 所发表 】
1999年3月12日上午,广西凭祥市街头。
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人,手里提着个磨旧的牛皮公文包,靠在公共汽车起点站的站
牌柱上抽一根烟。周围的人用本地话大声交谈,他是自己一个人,没有伙伴可以解闷,
也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
空车开过来了,原本散在四周的人们围上来,围到车边了,车却不停,带着他们又
跑了五、六步才刹住。车门开了,早抢到有利位置的人们用力扒开身边的人往里挤。其
实人并不多,但费了许多时间才都挤上去。中年人一直靠在柱子上没动。直到别人快都
上去了,他深吸一口烟,把烟蒂在地上掐灭,才小跑两步,跳上车。
过了两站,上来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个大约一岁的娃。中年人站了起来,旁边的一
位小伙子顺势坐下。中年人一楞,随即伸手把那人拉了起来。“你让开!”
其实那小伙子也不是自己要坐,只是为了给女友抢个位子。在女朋友面前被人一把
拉起来,他的火也上来了,劈手抓住中年人的夹克衫。中年人猛回头,盯着这个不知天
高地厚的小子。小伙子觉得面前的这张脸有些扭曲和怪异,仔细看,原来问题出在耳朵
上。这个人的两鬓头发很长,遮住了耳朵。但右边耳朵虽然挡住了,仍然能看出来,左
边却平平的好象什么也没有。中年人嘴里低声说:“越南人我都不怕,还怕你小子?”
小伙子的女友拉他,他借坡下驴,嘴里嘟囔着让开了。他从后面仔细看了看那人的
左耳,确实是平的。脖子里还有一条粗大的疤痕,如蜈蚣般盘在衣领边。中年人下车后
,他把嘴伸到女友耳边说了两个字:“炮灰!”
1979年3月3日凌晨,越南谅山市奇穷河北岸某山口,中国人民解放军东集团某部31
2号坦克。
312号所在的坦克连自2月27日进至谅山外围起,配合友军一个步兵营一路猛打猛冲
。2号晚上和越军一股混合反坦克部队遭遇,连长指挥有些混乱,312号在追击到这个山
口后发现自己脱离了部队。更晦气的是电台因为下雨进水而失灵,顿时312号和搭载的4
名步兵成了孤儿,在这个异国的丛林中独自游荡。因为不知道友邻部队进展情况,如果
再向南挺进到奇穷河畔,极可能与越军第3师残余部队驳火。车长当机立断,不再恋战,
向北慢速撤离。
许小刚是车上搭载的4名士兵之一。他坐在车外后部工具箱上,哈欠连天,一只手抱
住枪,一只手抓住一个焊接件以稳定身体。虽然坦克开的很慢,但颠簸和噪音仍然令人
无法忍受。另三个士兵用帆布背包带把自己牢牢栓在炮塔上,这样不必怕自己因睡觉而
被颠下来,可以休息一下。许小刚却对这种做法不以为然,他曾亲眼看见先头穿插部队
的战士因为遭袭击时不能及时下车作战,把自己暴露在越军和我军双方弹雨中,至死还
捆在坦克上。他劝阻战友的这种行为,可惜对才十七八的战士来说,那种未知的危险比
起半月来的艰辛要温柔的多。他们反驳这位老兵说,这一地区早就被我们过了筛子了,
除了个把山民之外根本没有人烟,就算有散兵游勇也不敢向坦克叫板。许小刚说,山民
?人家这是人民战争,全民皆兵,就是小孩子也要警惕,擦鞋盒子里都有炸弹。战友说
,哈哈,老许你憨了,美国兵穿皮鞋,咱们????都是破解放鞋,谁给咱们擦鞋。再说,
他们索性装听不见,许小刚感觉到自己的孤立,就不说话了,阴着脸看阴沉沉的天。
许小刚才20岁,但绝对算得上是老兵。自2月17号入越以来,他的部队和越南“金星
师”第3师就打得犬牙交错。部队的问题在实战中一个个暴露出来,他身边的人一个个离
去,他也越来越冷漠地看待生死。战事甫起,他向远处模糊的目标开火时还会犹豫,现
在,如果一个越南老百姓在他面前做出掏手榴弹的动作,他会立刻一梭子把那人撩翻在
地。
坦克穿行在一片竹林里。山路泥泞不堪,只有大约两米宽,竹枝把在坦克前部的两
个小子扎得龇牙咧嘴。“慢点!慢点!都叫你给破了相了,还得找媳妇呢。”因为地形
复杂,车长老周一直在露头指挥,说:“你们给我仔细看着周围点,光顾着脸,叫小鬼
子端了就不用找媳妇了!”又扭头对许小刚说:“小许,注意后方。”许小刚点点头。
老周和谁都说得来,包括那些北方侉子兵,许小刚就不行了,他听到那些山东兵卷舌头
说话觉得比听越南人怪叫还难听。老周和他都是广西人,虽然彼此还不知道名字,只是
小许老周的称呼,但相近的口音使他们很投缘。如果这些天没有老周,他恐怕说不了几
句话。
312号的前面坡度越来越大,没法再爬了。老周看了看地势,发现自己是在一道很长
的土崖前,由于竹子很密,刚才看不出来。他决定沿这道崖往地势低的西边走,希望有
个豁口可以过去。
走了大约500米,就碰到了一个缺口,大约10米左右的宽度。312在离缺口50米的地
方停住。老周对许小刚说:“小许,能不能你过去侦察一下?”许小刚点了点头。他跳
下来,把枪端平,慢慢走过去。312随即开了个半圆的轨迹,这样坦克正对着缺口。
看来这个缺口过了不少车,履带、轮胎形成的车辙和穿鞋的、赤脚的脚印层叠在一
起。潮湿松软的山泥被压的很结实。许小刚用刺刀在没有履带印的地方仔细地扎了个遍
,确实没有地雷。他开始往回走,同时对探身在坦克外边的老周喊:“没事,过来吧。
”老周招了一下手,回到炮塔里,随即坦克开始慢慢起步。
许小刚隐约听到巨大的轰鸣声中似乎夹了一声呼哨。他警觉地站住,准备环视一下
周围,可在他停步的同时,他听到竹林深处一声爆响。40火箭筒!
越南人的伏击是以一枚火箭开路的,希望能一击使敌人的主要火力-坦克-瘫痪。可
惜这枚火箭的落点不是很好,打在底盘前部。沉重的履带被打断,立刻哗哗地从轮子上
滑落下来。拴在坦克左前方的士兵被火箭筒破片击中,当即阵亡。炮塔的左面被熏得漆
黑。竹林里沉寂了一下,然后暴雨般的子弹从林中倾泻过来。
坦克被击中的一刹那,车里的老周等人被震得脑袋里嗡嗡直响,忍不住呕吐起来。
坦克往前一冲,随即往左一歪,不能动了。炮手清醒了一下,意识到敌人在左翼,马上
转动炮塔,迎向左方。
本来在炮塔右边的两位战士,在敌人第一击里,受炮塔保护,居然一点伤没有。他
们赶紧开始解背包带。炮塔带着他们转向敌人的火力正面。他们惊讶地叫着,用枪托砸
炮塔,用脚拼命地蹬住底盘。可炮塔依然坚定地、缓慢地把他们送到敌人面前。顷刻间
,子弹把两人的身上穿出几个小洞,他们挂在炮塔上,不动了。
许小刚疾步向坦克靠拢,不住地向林中子弹射出的方向点射着。他看到坦克炮塔转
向敌人,炮口调整了一下,然后“轰”地开了一炮。打得高了点,炮弹落在林子里枪声
的后面,一片竹子四散倒下。对方的枪声停滞了一下,又开始咆哮。许小刚趁着这间隙
,跑到坦克后面,靠在履带上向林中射击。炮口又压了压,开炮。随着炮弹炸开,枪声
停住了。许小刚继续向林中开枪,老周也伸出头,用炮塔上的高射机枪向敌人的方向平
射。许小刚喊:“继续打炮啊!”老周喊道:“只剩破甲弹了!”在自己枪口的火焰中
,许小刚看到对面一道火光一闪而过。他想,又是一枚火箭筒。然后就昏过去了。
许小刚再醒过来时,感到头疼极了。血糊在左眼上,他想伸手去擦,发现手被反捆
在背后。他在地上打了个滚,顺着劲坐起来。看到眼前伸过来一把雪亮的砍刀,他的血
都凝固了。
一个不高的越南人站在面前,戴着盔式帽,穿着破烂的军装,脚上是一双用轮胎做
底的凉鞋。他眼里是嘲弄和鄙夷的目光,用砍刀轻轻拍着许小刚的脸。许小刚转过头,
发现一边的地上还坐着一个更年轻的越南人,是平民的装束。他好象还是个孩子,正专
注于手里的活。他用一根针线,把一片片树叶样的东西串起来。看见许小刚往这边看,
他笑嘻嘻地把那一串东西扬起来给他看。
许小刚被一阵耻辱和绝望击倒了。他感到左边耳朵根很痛,他歪过头,试着用肩膀
碰一下耳朵。这个动作使两个越南人笑起来。那个年轻的走过来,把其中一个耳朵伸给
许小刚看。他盯着这个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眼睛盯出泪来。
有人在背后拉他,他回过头,惊讶地发现是老周。老周的两条腿都没了,只剩上半
身。大概觉得这样的一个生命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越南人没有把他捆住。老周用残缺
的手扯着他的衣服,说:“小许,我渴,我要渴死了...”
许小刚朝两个越南人喊:“水,给我们水!”他们只是笑。许小刚想,他们又不会
中国话,我喊什么?可越南人把水叫什么呢?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挪松空叶
”“宗堆宽宏独兵”。其实即便给老周水,他还能活多久?
老周在背后一边呻吟:“水,水...”,一边在许小刚背上摸索。许小刚忽然觉得他
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扯了几下,手上立刻轻松了起来。他顿时紧张起来,紧张地腿有些
发木,好象越南人已经发现了老周的小动作似的。两个越南人正在摆弄缴获来的枪支,
偶尔向这边看一眼。他面对着越南人,手腕慢慢地转动,把麻绳一圈圈地松开。
年轻的越南人忽然从当兵的手里接过砍刀,走到身边的一株竹子边,用力向竹子的
根部斜斜地砍下去。竹子断了,留在地下的是短短的一段桩。竹子的底部几节都多少寸
有一些水。他向老周说:“你爬的动就过来喝吧。”原来他会说中国话。
老周艰难地挪动着身体,断腿在地上拖着。许小刚扭过头不忍再看,他知道指望敌
人发慈悲是不可能的,只希望老周快些喝上水,结束这一切。
老周终于抓住了那截竹桩,他用力靠上去,低下头,张开嘴去吸那一管水。一直在边
上看着的越南人这时抬起脚,对准老周的头用力跺下去。
许小刚听到哀号声,转过头来。老周戳在竹桩上,如同一尾上钩的鱼般咬着钓钩扭
动。许小刚怒吼着站起来,背着手猛冲过去。他把正在鼓掌欢呼的年轻越南人撞倒,压
在他身上,咬住了他的左腮。旁边的越南兵冲上来,拾起地上的砍刀,向许小刚的脖子
上砍去。许小刚感到一阵剧痛,用力一挣,手上最后两圈绳子绷断了。他就地一滚,站
起来时,手里已经抄起了那根砍断的竹子。
越南兵显然没有这个思想准备,大吼着举刀冲过来,看着对方手里长矛般的竹竿,
已经刹不住脚。许小刚猛地刺杀出去,竹子的尖头深深地刺入敌人的左胸。吼声被剪断
了似的憋在胸膛里。越南兵抱着竹子,缓缓地软倒。
许小刚刚要转身,忽然觉得背后有人逼近,脖子上猛然被一根细绳束住,接着那人
用力向后一拖,把他拉倒在地。越南人用脚蹬住他的肩,麻绳把气管勒得死死的。许小
刚拼命翕动自己的肺,可一点气也吸不进来。
绳子突然松了,空气和意识又回到许小刚的身体里。他瘫倒在地,看到越南人如猴子
般窜进林子里,两个中国兵射击着追了过去。他撑起身子,因为喉咙受压而一阵阵地做
出呕吐的反应,也呕不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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