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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gemouse (爱谁是谁), 信区: Green
标  题: 石之祭（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7月28日21:58:50 星期六), 站内信件

将军之夜
　　天色真暗了，暗得连星星都不见了。
　　台北大直的山上，一座宽大别墅的庭院里坐着三位悠闲的将领，他们居高
临下，俯视台北夜景，感觉台北的夜空真是暗。在五光十色闪亮霓虹灯的渲染
下，夜空好象暗得快要消失了。
　　别墅的主人，陆军一级上将周宇恒望着夜空问道：「要变天了？」
「嗯，是要变了。」空军备役二级上将（注二）尹鹏答。
　　「没关系，冷锋明天晚上就过，不影响后天打球。」海军二级上将唐瑞祥
是现任海军总司令，他非常关心气象，说完后取杯抿了口茶。
　　「好，这就说定了，后天早上八点，风雨无阻。」周宇恒果决说道。
　　「恒公，这回要不要赌啊？」尹鹏笑问。
　　「不要赌，打完了我作东，到〈一之乡〉吃中饭。」唐瑞祥急着插嘴。
　　「没这回事。」恒公挥手，霸气十足地说道：「哼，瑞祥，不要每次他输
了都叫你付钱。这次你做陪，我和小鹏赌，就赌〈一之乡〉的中饭。」
　　「好啊。」小鹏不甘示弱地反讥道：「先说好啊，不能尽点素的、淡的，
还要小盘的。嘿嘿，一餐饭，三个人还吃不到一千块啊。」
　　恒公、唐瑞祥闻言发出哈哈哈大笑。小鹏则摇头晃脑，一副沾沾自喜的表
情。
　　眼下这三位加起来「十颗星」的将领，如今周宇恒、尹鹏两位功成身退，
仅唐瑞祥在位。然而，若提到台湾军方将领，前两位的声望却远在后者之上。
　　唐瑞祥，海军二级上将，现任海军总司令。他个性敦厚、温文儒雅、头脑
细密，是在座三位资历最浅者。因而三个人聚在一起，他总是最客气，表现的
是海军的儒气。
　　尹鹏，别看恒公称他「小鹏」，他一点都不小，他可是空军备役二级上将
。曾任空军联队长、国防部联二次长、中科院院长、国防部副部长、国安局局
长，三年前才转任总统府战略顾问。尹鹏具有典型空军飞行员的身材－－瘦小
、精实，故他的老长官恒公称他小鹏。小鹏为人豁达而有胆略、跋扈而聪明、
言直性刚、不拘小节，言行中处处表现的是飞行员的傲气。可惜：「体型」「
个性」都适合干飞行员的小鹏，他卓尔不群的个性极不见容于空军，单看他升
将军后的经历就了解，除了联队长一职，其余都不在空军。
　　至于能唤「上将」为「小鹏」的恒公－－周宇恒，自然不是简单的人物。
他是陆军四星一级上将，曾任陆军总司令、参谋总长，现任总统府战略顾问。
他作风豪迈、个性直爽、心肠热、性子急、言出必行，举止间表现出来的就是
陆军的霸气。
　　二十余年前三位上将在同一个单位工作。当时恒公任国防部联三第二处少
将处长，小鹏为上校副处长，唐瑞祥为上校高参。三人在同一间办公室，处理
相同的事务，具有相同的观念与能力，自然而然，建立了不同于常人的友谊。
官场讲的是人脉，有能力没人脉，罔然。人脉若建立在相互的利害关系，利去
人散。人脉若立基于义、凝固于相知相惜，则牢不可破。周、尹、唐三人是牢
不可破的关系，他们常聚在一起吃饭、聊天，或相约打场高尔夫球，平均起来
每月至少聚会乙次。如此二十余年，如今可称得上生死之交。
　　三人之首－－恒公，是呼风唤雨型的人物。他的长处不在自身的能力，而
是拥有识人善任的独到眼光。举一例，尹鹏虽不见容于空军，但他细密的头脑
、过人的胆识、坚毅的个性却独为恒公肯定。当年在空军总部力排尹鹏的人事
案时，恒公只手撑天，对尹鹏不次拔擢，使得尹鹏在空军总部全力抵制的劣势
中犹能扶摇直上，甚而退休前担任国安局局长，统筹全国情报业务。
　　人的能力概分三层次。一为「知识」：「知识」强者易吸收新知。二曰「
知时」，唯「知时」始能见机行事。三乃「知人」，即让适当的人做适当的事
。「知识」能成长自我，是智者。「知时」在发挥自我，是强者。「知人」始
可结合众人之力成为一己之力，此斯为将才。
　　恒公拥有卓越的「知人」能力，是难得一见的将才。他在军界四十余年，
身边勇将如云、谋臣似雨，若在动乱之秋，恒公足以搅八方浊浪、让山河起舞
。不过，现在是承平之世，再大的本事也只能干到四星上将。更何况恒公老了
，身材胖了，血管硬了，两年前曾因心肌梗塞被推进加护病房。自此他鲜喝酒
、避吃辣，胆固醇三字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这就是尹鹏戏说：「吃饭时不可
尽点素的、淡的，还要小盘」的原由。
　　「小鹏，你不要眼大胃小哦？看你这个小个、小胃，能吃多少啊？」恒公
挑衅问道。　　
　　「嘿、嘿、嘿－－」尹鹏看着恒公：「我吃不了，我找人来一起帮着吃。
」
　　「李小姐？」恒公一眨眼就猜道。
　　「鹏老，叫她一起打球去吧？」唐瑞祥建议。
　　「嗯，你们就会讲，你们忍耐得了吗？上次是谁在抱怨的？」尹鹏反问。
　　众人又笑，因为上次李小姐陪他们打球，通常四个小时就可以结束的球赛
，却因李小姐果岭屡推不进的烂技术，多耗了众人近一个时辰，错过了午饭时
间。斯时祇见三位老将饥肠辘辘地站在果岭边缘，口中不便催，眼巴巴地看着
一位老小姐推杆，没想到越看她就越紧张，左推右推，怎么都推不进。
　　「大不了少打几个洞，叫她来。」恒公道。
　　「我问问，看她有没时间。」
　　「她会没时间吗？」唐瑞祥问。
　　旁人或许听不懂，但他们都了解唐瑞祥言外之意。李小姐全名叫李凤仪，
想当年三人在国防部联三第二处共事时，李小姐年方二十九，单身，任二处的
打字小姐。由于尹鹏也是单身，且两人身材相当，故而众人刻意帮他们撮合。
岂知相互都有好感的两人却始终无缘，后来尹鹏转任中科院院长，李小姐担任
他的机要秘书，一路跟着他到国防部、国安局。可想而知，两人关系必非比寻
常。但令人猜不透的，到今天郎还是郎、女依旧是女，人世的情缘，竟有这般
？
　　所以，唐瑞祥问「她会没时间吗」，言外之意即－－她孤家寡女，假日有
何事干？
　　尹鹏笑而未答，可是恒公讲话了：「小鹏，这我要骂你。我一直不懂，你
为什么不跟她结婚？」
　　「我说过啦，我这么老，耽误人家。」
　　「呸，当初你可不老。」恒公斥道。
　　「你们想想，我快跟他爸爸一样大啊。」
　　「你们差多少？二十？她在乎吗？」
　　尹鹏苦笑不答。
　　「鹏老，她今年五十多了，现在结婚还是可以，别三心二意。我们一定给
你好好庆祝，热闹一下。」
　　「好，瑞祥说的好。小鹏，我看就这样。你怎么说？」
　　「别开玩笑。」尹鹏答。
　　「什么开玩笑，我讲话你当开玩笑？」恒公似乎生气了，重重一拍桌子责
问：「做人是这样的吗？她跟你这么久，她的心意你不了解？你说结婚是耽误
她，我看啊，刚好相反，你不结婚才是耽误她。」
　　「不行。」尹鹏死命摇头：「没有七十阿公坐花轿的。」
　　「你真是。」恒公喝了口矿泉水始接续骂道：「结婚不是为了你呀。你为
人家李小姐想想，她想不想结婚？」
　　这答案很简单，众人都知是「想」。可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尹鹏却不答，他
低着头，良久，始以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没办法……，她一直是我的部属，
对我这么尊敬，我怎么跟她……，唉，我怎么跟她『上床』。」
　　尹鹏最后两个字说得极弱，弱如蚊蝇，所幸四下静悄悄的，所以旁人还是
听清楚了。
　　「哎呀，小鹏，这是你的个性吗？这么没胆？」
　　「恒公，男人与女人之间一旦掺入性，一切就改变，变质了。原本的善意
都变的，变的……」尹鹏停顿片刻，思忖如何形容才恰当：「好象就是为了性
，一种原始的本能，有点丑陋。」　　
　　「没有性，就不变？」
　　「至少相互之间可以永远保持一份好感。那种感觉，很好。」
　　「什么理论？瑞祥，你听过这种说法吗？」恒公未等唐瑞祥回答又接续问
道：「到今天为止，小鹏，你牵过她手没有？」
　　尹鹏不答，兀自垂首看着茶杯，其余两人鹰隼一样死盯着他。
　　「怎么样？」恒公又问。
　　「鹏老？」唐瑞祥亦好奇。
　　尹鹏摇头。
　　「哎呀－－」恒公气得拍案大叹：「你的胆到哪了？我真怀疑你入伍时候
的狠劲到哪了？」
　　「那时年轻。」尹鹏苦笑。
　　听尹鹏的回答，恒公所说「入伍时候的狠劲」大概是真的。可是，唐瑞祥
却不了解是什么。好奇心驱使，他忍不住问道：「恒公，你说什么入伍时的狠
劲？」
　　「你没听过？」恒公反问。
　　「没听过。」
　　「好，今天讲给你听。」
　　这似乎是一个长故事，讲故事前恒公先喝了口矿泉水，润润喉才说道：
　　当年尹鹏入伍的时候年轻气盛，对入伍班长严格的训练颇有怒意。他嘴巴
不讲，眼神却藏不住胸中怒火，故而常遭到班长不合理的磨练。
　　某日，个大体粗的班长蓄意整他，尹鹏怒目相向，这可把班长惹火了。
　　「怎么样，你不服气？」班长问。
　　「是不服气。」尹鹏不甘示弱地答。
　　「哼，不服气，敢跟我比五百武装障碍吗？」班长将他巨大的身子向前压
，下巴大约与尹鹏的眉毛等高。
　　尹鹏缓缓抬头，眼露凶光问道：「输的怎么办？」
　　「格老子的，你小子还带种。」班长见尹鹏这么小的个子，头顶钢盔身背
长枪，自忖跑五百公尺障碍必赢：「跑输的像狗一样，爬操场一圈？」
　　「你输了，你会爬吗？」尹鹏冷冷反问。
　　「格老子的，你怀疑？」班长怒问，但想想也对，他是班长，若真输了，
他怎么可以在众人面前爬？以后还要带兵的：「好，有你的。你要怎么赌？」
　　「不要跑五百，跑二千，输的要跟在赢的后面。」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跑赢的人自由决定路线，他往哪跑后面的就要跟着跑，而且要跟前面的
人一样的跑法。」
　　这是什么比法？班长头脑简单，思索不出尹鹏玩什么花样，想想只觉不妥
，道：「不行。如果我跑在前面，我就跑操场，跑四圈，跑回来以后你爬操场
一圈。如果你跑前面，照你说的，我跟你后面跑。」
　　两人一言为定。班长自忖赢定了，吆喝全连做裁判。于是在众目睽睽下，
连长发口令，两人拔腿往前冲。
　　开始班长领先，跑不到三百公尺尹鹏超前，岂料尹鹏一旦超前就立刻右转
，开始尽挑崎岖小路，待来到营房后的臭水沟－－一条陈年臭水沟，臭泥恐怕
有三尺来深；尹鹏纵身一跃，污泥及腰，他却举着枪在污泥中奔驰。
　　随后而到的班长呆了，众人也呆了。
　　「下去啊。」连长喝道。
　　（格老子的。）
　　班长一咬牙，噗通一声也下去了。
　　待到营房边，尹鹏从臭水沟中爬起，背着枪居然翻过围墙。全连吓得紧跟
在后高喊「回来」，殊不知尹鹏一个左转又穿进旁边的农舍，然后是……，哇
塞，令众人惊愕的事又发生了。尹鹏以标准的爬行动作钻进猪舍，在猪粪堆中
匍匍前进，吓得黑毛猪吱吱乱叫四处逃窜。
　　（格老子的。）
　　班长立在猪舍边犹豫。
　　「跟他一样，爬过去。」连长吼道。
　　班长知道他遇到了狠角色，不豁出去干是不行了，祇好在众人眼前，背了
枪在猪粪中爬。
　　哼，爬到猪舍边的尹鹏没有结束的意思，他沿着猪栏继续爬；想想看，两
个军人在猪舍中爬，吱吱怪叫的黑毛猪四处乱窜，那是什么样的场面？
　　讲到这恒公停下，喝口矿泉水。
　　「后来怎么样？」唐瑞祥问。
　　「连长喊停，制止了比赛。」尹鹏接口说道：「然后连长集合全连，激动
的对全连说了两句话，祇有两句，他几乎是用吼的，『如果每一个中国人都和
尹鹏一样，日本人敢欺侮我们中国人吗？』」
　　「就这样？」唐瑞祥又问。
　　「你还要怎么样？」尹鹏反问：「从那以后，全连再也没人敢欺侮我这个
小个子啦。」
　　「哦。」唐瑞祥默然点头，然后带着景仰的眼神看着尹鹏：「这，像你的
个性。可是，鹏老，那个班长个子那么大，你不怕输？」　　
　　「当然怕，所以我才改成跑二千。」
　　「哦？五百要是跑不赢，跑二千不是更难？」
　　「跑五百，路程短，班长会全力冲，我一定输。跑二千，他心想还长，为
了保持体力会放慢脚步，我保持全速冲，等到冲过他就立刻转出去，跳臭水沟
、钻猪舍，他一定犹豫。祇要他犹豫，就输定了。」
　　「哦－－，鹏老，你还真是……」唐瑞祥一个劲地猛摇头，他不好意思讲
下去。
　　「真是贼，是吗？」恒公笑问。
　　「这我没讲。」唐瑞祥笑着否认，而后接续问道：「不知道那个连长为什
么要制止比赛？如果他不制止，再比下去，鹏老，你准备怎么办？」
　　「他爬了四圈，袖子和裤腿都磨破了，手腕和膝盖在流血，不制止成吗？
」恒公抢答。
　　唐瑞祥闻言点头，细细一回想又抬头望着恒公，久久才问道：「您就是那
个连长？」
　　恒公豪放地大笑，尹鹏跟着笑，笑代他们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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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只大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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