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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rainy (段誉), 信区: Green
标 题: 北方的孤独女王(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1月14日08:11:42 星期一), 站内信件
四、燃烧的地火
一九四二年三月十五日格林威治时间下午五时半,英国广播公司对北欧战区的
特别节目开始播音,它使用了丹麦语、挪威语和瑞典语。在一段挪威钢琴家格里格
的钢琴组曲之后,开始广播著名的挪威古典歌曲之---《哈弗斯海之歌》:
船载大军到战场,盾牌闪闪亮;
西方诸国一色矛枪,法兰克大刀露锋芒。
百塞克①在怒吼,战斗已白热;
兵器镣铐响叮响,狼皮武士放声唱。
……
哈弗斯海之歌是歌颂一千年前,统一挪威的金发王哈拉尔德,在斯塔万格附近
的哈弗斯峡湾取得海战大捷的史诗。现在,载着音频信号的短波越过北海,飞翔到
奥斯陆上空。挪威首都早就黑下来,它被德军占领后,由于处在英国重轰炸机的航
程之内,已经实行了两年灯火管制。整个市区看不到一盏灯光,大街上漆黑一片,
只有德军巡逻队的皮靴,践踏在奥斯陆的石板地上,发出傲慢的笃笃声。
奥斯陆是世界上最朴素的首都之一。挪威民族是个迁移性很强的民族,远在海
盗时代,它的人口就流散到北海和北冰洋诸岛上;,一三四九年的灭绝性鼠疫,十
九世纪初的饥饿年代,一八六六年至一八七三年整个民族向美国大规模迁移,加上
几场全城性大火灾。使这座北欧京城愈加淡雅冷清。
奥斯陆的“香舍丽榭大街”--卡尔·约翰街,两边疏疏落落地排列着一些十八
和十九世纪的建筑,其风格既非巴罗克式,又非洛可可式,而是一些斜顶、方窗、
挂着大片白色遮阳布--冬天就摘掉了--的简单石屋,一般只有三、四层。卡尔·约
翰街的东头接着奥斯陆火车站,西头是一片青葱的花园。花园里有一座四层楼房,
在简朴的首都建筑中它显得鹤立鸡群:正门是两层柯林斯式廊柱,大窗上镶着彩色
玻璃;里面更是金碧辉煌,贵重的地毯、拼花穹顶、技型吊灯、包铜镀金的家具。
它就是整个王国名义上的主人--哈康七世国王的王宫。此时此刻,深宫幽静,廊柱
之间回荡着阴森的恐怖感,房主已经远离,乘一条英国军舰到不列颠去,在一座勉
强说得过去的房子里,充当挪威人和抵抗运动的精神领袖。
王宫南方是阿蒙特街。它很短,在绿地和树丛中有几座普通的石质建筑。在其
中一座房子的顶楼上有几个挪威人透过窗帘,遥望着六十八岁的老国王的孤宅。他
们前面的方桌上点着蜡烛,一台隐藏在室内某处的短波收音机,正用蚊虫般的低调
唱着《哈弗斯海之歌》。
“国王还没忘记我们。”一个高大的男人开口了。
屋里站着三个人,二男一女。说话的是个高个子,如果在白天,越能看到他那
典型北欧人的金发和碧眼,他叫帕格森,挪威语的意思是“手提包”。帕格森三十
五岁,苏格兰爱丁堡大学毕业,身体健壮,很有绅士风度,在一家公司里当经理。
另一个男的是那种较矮较黑的“纯”挪威人。他的腿有些罗圈,仿佛紧抓着地
面,一看便知是个水手。他叫科特,肌肉发达,性格犷烈。
漂亮的年轻女人明眸洁齿,栗色头发,胸部丰满,双腿修长。她一边听一边用
靴后跟轻轻打着拍子。她是奥斯陆大学的一个女学生。
“安娜小姐,”帕格森先生对那女学生说,“我们得快点把电文译出来。”
安娜点点头。她坐下来,不顾烛光的昏暗,用一支铅笔飞快地在一个拍纸簿上
抄写着。这时,BBCNJ广播已换成了易卜生戏“娜娜”中的一段对白。
帕格森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继续凝视着王宫。《哈弗斯海之歌》激起了他胸
中狂烈的感情风暴。
帕格森是挪威地下抵抗运动的一个负责人。挪威的地下抵抗运动是反法西斯战
争中最有组织,最有效率的地下运动之一。希特勒派遣福肯霍斯特将军袭击奥斯陆
时,挪威政府拒绝投降。宽厚仁慈、深得民心的哈康七世,先是撤退到奥斯陆以北
一百三十公里的姆奥萨湖畔小城哈马尔。挪威政府军击败了企图俘虏国王的德国伞
兵部队。之后,国王又退向靠瑞典边境的小镇艾尔弗鲁姆。在艾尔弗鲁姆,他断然
拒绝了德国特使勃劳耶的诱降书,同时,向他的三百万臣民发出了抵抗的号召。
法西斯飞机疯狂轰炸了国王栖居的纽伯格来村,用炸弹和燃烧弹将之夷为平地
。倔强坚韧的老人,一步一步沿着积满春雪的古德勃兰德斯山峡和累根河谷,向北
方撤退。忠于他的挪威政府,唾弃了卖国贼吉斯林的引诱,随着国王,沿一条已经
不通车的铁路路基,一路走过特莱丁、奥塔、多姆巴斯,抵达昂达尔斯内斯港。当
时,英国陆军准将摩根已经率一个旅在那里登陆了。一路上,国王与他最亲密的阁
僚一同讨论了未来挪威地下抵抗运动的计划和组织。
摩根的英军部队原计划从南方攻击特隆赫姆,由于补给跟不上,士兵又不适应
北国的严寒和风雪,受到了德军的阻击,未能如愿。在德国人牢牢掌握制空权的不
利形势面前,摩根准将放弃了原订的“铁锤计划”,开始撤退。他用一艘巡洋舰,
将哈康国王送往更北方的、暂时还安全的港口特罗姆瑟,特罗姆瑟市地处北极圈内
,几乎接近了北纬70度。
法国战役开始后,在挪威登陆的英法联军开始撤退。国王乘“德文郡”号巡洋
舰离开祖国,流亡伦敦。他在伦敦向挪威人发出了坚决的号召:
“……我本人决不接受德国人的要求。这是与我到这个国家近三十五年来一贯
认为的作为挪威国王的职责所不相容的。我拒绝任命吉斯林。挪威政府无论是在挪
威本土,还是在海外,都将行使它的权力。而我作为国王,号召你们采取一切可能
的手段,和平的与非和平的手段,来反抗德国入侵者。他们在荷兰、比利时和法国
犯下的有侮人类尊严的罪行,证明他们是一群可耻的说谎者。软弱并不能换来和平
,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在我们的行列中,已经加入了越来越多的朋友。纳粹德国
必败,胜利属于挪威王国。”
包括帕格森、科特和安娜在内的一切富于正义感,不愿作奴隶的挪威人,听到
年迈国王的声音,无不热泪盈眶。
几乎在一夜之间,挪威全国就建立了各种各样的抵抗组织。有教师们的、律师
们的、学生们的和运动员们的,形形色色,非常活跃。德国派驻挪威长官约瑟夫·
特波文是一个狂热凶残的纳粹分子,他在福肯霍斯特将军配合下,利用吉斯林卖国
集团,对抵抗组织进行了残酷镇压,因为希特勒对挪威抵抗运动非常恼火。
在德国占领军的逮捕、枪杀、拷打和流放到北极圈集中营的形势下,许多挪威
人牺牲,年轻人纷纷逃往瑞典,知识分子不是被扣为人质,就是被送到德国集中营
去。抵抗运动暂时处于低潮,绝大部分抵抗组织都瓦解了。
只有代号为“米罗格”的一个组织存在下来。它的纪律和选人都很严格,领导
素质很好,活动频繁,而且以军事行动为主。盖世太保几次突袭都未能将它一网打
尽,它反而发展壮大了,并且同伦敦保持着密切联系。
帕格森就是“米罗格”的一个领导人。
“帕格森,这里是暗语的译稿。”
安娜把报纸簿递给帕格森,然后收拾起桌上一本易卜生戏剧集,它是暗语的底
语本。安娜把它藏到一块活动石头后面,用一个暗销将石块卡死,这样即便是有人
摸到石头,也无法转动它。
帕格森看了一遍电文,轻声念道:
“德国舰队主力已集中在挪威沿海,速查明它们的位置和行动计划,特别是‘
提尔匹茨’号的位置和防护情况,速报告郁金香。”
他把拍纸簿递给科特,科特看完后撕下来,放到烛火上烧掉了。
“关于‘提尔匹茨’号战列舰,你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科特摇摇头,“斯塔万格、卑尔根、特隆赫姆甚至纳尔维克市都有
我们的人,这样大的一艘军舰是不容易隐蔽起来的。我们只知道它开入过特隆赫姆
,大约是一月十五日,那天码头全戒严了。我们的人对这么大的军舰感到非常吃惊
。以后的事你清楚,正当我们准备把这个消息报告英国人时,电台和电报员都被盖
世太保抓住了。我们最终还是派了一条渔船前往英国。大概英国人早就知道了消息
。后来,‘提尔匹茨’号就消失了,它一定是加了燃料,开往其他峡湾去了。我们
无法在每条峡湾口都派上一个哨兵。我们的峡湾实在太多了,难怪外国人开玩笑说
,它们比挪威的人口还多。”
帕格森微微皱起双眉,找到“提尔匹茨”号的确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任务,但是
必须完成。挪威被占领初期的地下组织的武装袭击逐渐平息了。占领军当局宣布,
每一个德国兵被杀,将有五十名挪威人被公开枪毙,其中包括五名知识分子。连哈
康国王也呼吁停止这类无效的反抗。因此,向盟军提供德军的情报就成为米罗格组
织最重要的任务之一。
“科特,再想想办法。挪威来在英国和苏联之间,已经成了重要的战区。我们
要向盟国证明,挪威人也为战争流了血,出了力。”帕特森看着水手,目光中饱含
着信任和鼓励。
“好吧。”经过长时间的紧张思考,科特终于开口了,“让我再试试看。我在
海运供应处有一个朋友。他德语讲得很好,德国人常同他打交道,采购些缆绳、锚
链、浮标或其他船上用具,似乎很信任他,关于‘舍尔海军上将’号重巡洋舰到达
挪威的消息,就是他从德国人那里听来的。”
“好,你就让他放手干吧,科特。”帕格森拍拍科特的肩膀。这时候,窗外传
来德国巡逻兵的军靴声,安娜敏捷地吹熄了烛火。他们在黑暗中站着,紧张地等待
巡逻队远去。
城里不知什么地方还响了几枪。
“安娜,”帕格森轻柔地叫着女大学生,“你用学校的公用电话机打一下这个
号码--33475,找一个叫做塔恩上尉的警察官,他是我们的人。你自称索尔薇格。
你说:‘这几天我服侍舅妈变得老多了。’他会说:‘你并没有老,你永远是我心
目中的样子’。”
“然后,你告诉他:舅妈病了,想吃雷鸟。她知道这种鸟一点都不好吃,但是
医生劝她吃,请想想办法。”
“就是这些吗?”安娜低声重复了一遍。
“就这些。”帕格森说,“祝你们走运。我也将离开奥斯陆,亲自去找‘提尔
匹茨’,什么时候回来我会去找你们。再见吧,朋友们。”
他握握科特的手,又轻轻吻了吻安娜的额头。细心的安娜感到一贯镇静的帕格
森有股额微微的激动。她抓住帕格森的手。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小心点,帕格森。”
“我知道怎样保护自己。你们也要小心才是。特波文这个坏蛋疯狂极了,抓到
嫌疑犯就枪毙。”
“帕格森。”安娜说,“你明天早上走,夜里很危险。”
她拉住帕格森的手,久久不放。
“天更危险。密探也许会在大街上认出我来。狗太多了”
“好吧,”科特说,“祝你一路平安,抓住‘提尔匹茨’这条大鱼。”
“再见!”帕格森已经穿好了大衣,戴上帽子。
“为了挪威”他最后说。
“为了国王!”科特说,顺手把桌上一瓶酒塞到帕格森的大衣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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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与你相遇, .oooO Oooo.
如果能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 ( ) ( )
那么,再长久的一生, \ ( ) /
不也就只是, \_) (_/
回首时那短短的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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