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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rainy (段誉), 信区: Green
标 题: 北方的孤独女王(7)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1月14日08:12:25 星期一), 转信
作者:宋宜昌扫校:442
七、怯懦
距格林二千海里之外,还有一个人象格林一样,为“提尔匹茨”号、NC-17护
航队和本土舰队的命运忧心如焚。他是联合王国第一海务大臣达德利·庞德海军上
将。
庞德一头华发,上了年纪,皱纹刻入前额,手背暴出了青筋。他的儿子在海军
中已经当了上尉,他原本是该光荣退休了。如果不是战争,谁说他不会在泰晤士河
中游--从牛津到李奇拉德的一段堰坝多如迷津的地区--去垂钓鳟鱼呢。是战争和丘
吉尔,又把他赶到舞台上,让他这匹老马,去套拉沉重的大车。
庞德肃立窗前,头脑在紧张地思考。
窗外,英格兰的天空布满了乌云,时时抖落下雨滴。海军部门前的大街上,人
来人往,熙熙攘攘。实行了战时配给制的伦敦,仍然相当繁华。商店的橱窗河上了
木板条,里面却热闹如故,那里陈列的时装,甚至是巴黎的最新款式。酒吧间里也
是满座,人们似乎流水般地花钱,战争使他们兴奋。英国人见面除了天气就是政治
,此刻的政治就是打仗。俄国战场打得越激烈,英伦三岛就越清静。不列颠战役时
德军空袭的紧张劲儿,早成了遥远的历史。人们说,现在的战争,变成一场俄国人
流血,美国人掏钱的战争,希特勒就象中了标枪的斗牛,发完他的蛮劲后,迟早一
死。
然而这头野牛却站在庞德面前,活生生地张着血盆大口。庞德面前放着三封电
报,是在二十四小时内收到的:一封是皇家海军航空兵240中队的卡塔利纳水上飞
机拍来的。第二封是一艘苏联潜艇拍来的。第三封是英国“海马”号潜艇相来的。
三封电报内容几乎相同: “‘提尔匹茨’号已经出动。”显然,它的目标是NC-
17船队。这支船队已经同德国飞机的空袭竟日苦战,位置一清二楚。NC-17的重要
性不自待言,它运有二十万吨军火,包括六百辆坦克、四百架战斗机、五千辆卡车
和粮食、汽油、轮胎、医药、电台和弹药,没有一件不是俄国人所急需的,斯大林
为此打了三次长长的电报。红军在德军压迫下,撤退到伏尔加河,每一粒子弹,每
一滴汽油都显得异常珍贵。
庞德早已在海图上标出了“提尔匹茨”号、NC-17护航队和本土舰队的位置。
糟糕的是托维的本土舰队又指望不上了。由于遇到大量流冰群,托维被滞后四
百海里。“胜利”号的飞行甲板已积冰两英尺,舰载机无法降落。庞德很快算出按
三方目前航速和航问。“提尔匹茨”号与NC一17船队接触只需四小时,本土舰队赶
到战区则要一整天,显然来不及了。这次作战不同于PQ-12那次,双方谁也看不见
谁.而是德国人对船队的位置比他还清楚,因为德国潜艇群始终远远跟着NC-17,
并且吃掉了三艘因负伤而掉队的货船。
如果真地发生战斗,那是最糟不过的事了。没有哪艘军舰能打得着“提尔匹茨
”,它却能从容把它们-一屠杀。
天,这可怎么办好。 庞德虽然也干过水面舰队指挥,但那毕竟是和平时期。
他本质上是一个学院派的军官,德高望众,兢兢业业,不愿蹈险,业务精纯,人品
出众。他是海军中最资深的参谋人员,是当年费舍尔海军上将的首席参谋军官。第
一次世界大战时,英国海军策划的在达达尼尔海峡登陆作战失败以后,一代名将费
舍尔勋爵被迫辞职,丘吉尔身为海军部长也辞职以安国民。但一直参与制定海军装
备、训练和作战计划的达德利·庞德留下来,继续为海军效劳。意大利入侵阿比西
尼亚时,庞德当过一段地中海观队司令,除此之外,他一直是在“房子里”打仗的
。
庞德没能长年泡在海上,使他缺乏真正舰长的胆识和想象力。他的职务,使他
趋于谨慎;他的六十岁高龄,又使他变得保守;他的品德,使他优柔寡断。他多少
熟悉点北海,但一点也不了解北极海。那里的气象,流冰,海况非常复杂,他饱听
了水手和舰长们的怨言,这样,庞德就无法确定, NC-17究竟该怎样往东开。
早在NC-17出发之前,庞德上将就将一条密封好的命令交给了护航队司令汉安
尔顿少将。命令如同腐德本人一样,写得含糊不清:
“除非护航队遭到他可以与之作战的敌方水面舰队的威胁,方可投入战斗。”
这巳经不象是一个无畏的英国皇家海军舰长的语言,而是象一个英国老绅士的
唠叨。什么叫“可以与之作战”,当然是指“打得赢”的敌人啦,象“舍尔海军上
将”号或“希佩尔海军上将”号等等。它们只有十一英寸大炮,英舰能够以多取胜
。但是战争不象下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如果“提尔匹茨”号出现,究竟打还
是不打?
当然,他指望本土舰队来收拾“提尔匹茨”,但事无样样顺遂,本土舰队已经
无法参战了,怎么办?
这时,一个年轻的海军中尉走进海军部,面呈一份电报给第一海务大臣。电报
是托维发的,很简单:
“本土舰队无法赶上NC-17,请海军部直接指挥NC-17船队。”真轻松,把一
切责任都推给了海军部,推给了庞德。他苦笑了。舰长们打沉了敌舰,总是把功劳
归于自己,海军部策划的一切都无关宏旨。打输了,就骂海军部指挥失当。他早就
知道本上舰队跟不上趟,然而,托维竟把责任往他身上推,使他很伤心。
老人掏出手巾,擦了擦头上的汗。他又面临一生中最重大的决策了。他环视四
周,无人可以助他。然而人人都看着他。就在这间烟熏火燎,光线不明的大厅里,
有多少位海军上将指挥过在七海作战的皇家海军舰队。墙上挂着古老的海战油画,
每一任海务大臣都留下了纪念品,这里是一个富于传统的地方,“日不落帝国”的
神话就从这里发源。如果他判断失误,他就要在这个光荣的地方和光荣的岗位上,
留下耻辱的纪录。留给后代,留给历史,永远也抹不掉。
他计算了一遍又一遍,结论明摆着。十一英寸的大炮无法同十五英寸的大炮匹
敌,且不说双方在装甲厚度上的差异(这方面要差二倍)。只要想想“俾斯麦”号
在那样猛烈的炮击和鱼雷攻击下坚持的时间,德国超级战列舰简直可以说是一个不
沉的海上蜂巢。
他决定:撤退汉密尔顿的护航舰艇,把庞大的NC-17解编,单船分散东航。
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感到痛苦和耻辱。他的心脏在胸腔中难过地挣扎着,肝也隐隐
作痛。他拉开抽屉,取出几片阿斯匹林吞服下去。稍感好了点儿。
他并不害怕负责。需要时他可以到议会甚至军事法庭上为自己辩护,甚至也心
甘情愿地接受历史和国民的审判。他的全部经历、资历、判断水准、年龄只能使他
做出这种决定。人无法超越自己,超越自己的习惯和经验,尤其是一个理智的老人
。战争本身就是痛苦的事,充满了危险和不测,人非圣贤,谁都可能失误,包括最
优秀的将军。这间房子里固然频传过胜利的捷报,但是也不乏失败的噩耗。两次大
战时都是如此,战争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情。
一个古老的维多利亚时代的挂钟沉重地敲击着,它的摆每晃动一下,令人生畏
的“提尔匹茨”号就在寒冷的北极海上逼近NC-17几十英尺,做出决定,必须立即
付诸行动,否则就来不及了。
在庞德犹豫不定的这段时间里,“提尔匹茨”号又逼近了一大截,现在,它距
离NC-17只有三小时的航程了,二个半小时后,它的主炮就能向船队发射出毁灭性
的炮弹。
“琼斯中尉!”庞德接了电铃,那个精明干练,一头金发的青年又出现了。
“请把我签署的这份电报立刻发出,十万火急!”
“是。”年轻的中尉转身走了。
琼斯中尉走后。庞德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躯体,瘫倒在扶手椅上。电文他早就
拟好了。
“第一海务大臣达德利·庞德海军上将致NC-17护航队司令官汉密尔顿海军少
将:
紧急命令:
巡洋舰应以最大航速向西方撤退。”
这条电文意味着,所有的护航舰艇将抛弃NC-17,以躲避“提尔匹茨”可怕的
炮火。其结果必然是NC-17要听凭德国人宰割。任何时代,任何国家,任何将领在
战争中都会有失误。失误是可以谅解的,明知故犯是不可饶恕的。庞德要为电文承
担全部责任。他认为:
俄国人需要这批军火,斯大林需要NC-17。
这就是法律。
庞德勇敢起来。
半小时后,他又唤来琼斯中尉,这次给他的电文毫不含糊:
庞德海军上将致汉密尔顿海军少将:
鉴于敌方水面舰艇威胁,运输船队应分散向俄国港口进发。
庞德没有提到“提尔匹茨”号,因为明摆着。他不愿提到这艘德国无畏舰,相
形之下,他感到了自己的胆怯和懦弱。他甚至在想,如果换上英国海军史上那些大
勇大智的将领们,德雷克、霍华德、布莱克、胡德、纳尔逊和他的上级和朋友,也
曾在这间房子里指挥全球海战的费舍尔勋爵,他们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他们总
不会选择同“提尔匹茨”号交战吧。十一寸大炮无论如何不能同十五寸大炮划等号
。
想到此,他释然了,感到一阵轻松。反正护航舰队的撤退令已经下达了,庞德
的思路集中在如何更快地解编NC-17上。NC-17必须尽快解编,越早越好。他想过
大西洋上的一次海战。当时,“舍尔海军上将”号截获了一支英国护航队,尽管护
航舰艇拼命死战,船队仍被“舍尔海军上将”号击沉五艘之多。他毫不犹豫地按铃
,第三次叫来琼斯中尉:
“用最快的速度向NC-17船队拍发这封电报。”
庞德严肃地说,把签字文件递给中尉。他还想补充点什么,终于没说出来。
这道命令简单明确,连多余的称呼也省略了:
“运输船队应分散。”
他该做的,他能做的,全都做了。汉密尔顿少将是他亲自选拔的,忠诚可靠、
格尽职守。如果命令他同“提尔匹茨”号去作战,他会连眼都不眨一下的。现在,
庞德也毫不怀疑汉密尔顿会执行他的撤退和解编的命令。NC-17将再也没有一艘护
航的舰艇了。它的命运怎样,只好听凭上帝的安排了。他默默地为NC-17水手们的
前途祈祷。果真在宇宙中存在上帝的话,庞德希望他能怜悯这些人的生命。
他保存住了四艘巡洋舰、十一艘驱逐舰和其它一些小型舰艇。这些舰艇还要用
在以后的战斗中,战争并不是义气用事的一次性的大赌博,谁保存了力量,谁能坚
持到底。谁就能赢。
庞德看看手表,他没有勇气去看那个大挂钟了。这钟在白金汉宫旁的海军部大
楼里,观看了所有的海军统帅做出的所有决定:正确的和错误的,旗帜鲜明的和模
棱两可的。
他最后一次叫来了琼斯中尉。连这个年轻人也感到今天的各项决定事关重大。
琼斯望着年迈的海务大臣,希望能用自己的目光给老人以支持和鼓舞。老人挥挥手
,什么也没说。
那道命令是:“注意防护和救护。”
庞德仰天躺在扶手椅上,眼望着天花板。他想休息一会儿。他僵化的神经似乎
承受不了重负了。他在这个职位上呆得太久了。他只希望NC-17能在“提尔匹茨”
找到它们之前完成解编。
下一步,庞德又做好准备,去对付下院和报界,对付海军中指责他的人。“提
尔匹茨”的大炮已经开火了吧,他想。
他得去圣母公墓和伦敦南郊的一些公墓,同海员的家属一起悼念他们死在北极
的亲人。
他得提出退休辞呈了。尽管丘吉尔与他共事多年,亲密无间,会竭力挽留他。
但他将说,这场全球性的浩大战争,对他这个老军人来讲,是不堪忍受的重荷。他
当然想在自己熟悉的岗位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而由于自己的年龄而引起的
失误,将会给皇家海军的英名蒙上耻辱,还是激流勇退为好。
让年轻人去干吧。我老不中用啦。
合上双眼之前,庞德最后想。
--
明明知道我们已经跋涉千里, .oooO Oooo.
我仍觉得你我才初初相遇. ( ) ( )
胸怀中满溢着幸福, \ ( ) /
只因你就在我眼前, \_) (_/
对我微笑,一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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