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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rainy (段誉), 信区: Green
标 题: 北方的孤独女王(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1月14日08:12:48 星期一), 转信
“达尔文”号终于沉没了。
使卡拉汉船长惊奇的,不是它的沉没,而是它竟然能支持如此长的时间。“自
由轮”是美国式的大批量流水线的产物,它的设计者并未考虑到让它挨鱼雷吃炸弹
。它的船壳很薄,水密隔舱很少,空余的排水量更少。它从美国东海岸诺福克港的
船坞下水以来,迭闯北极,几渡大西洋,已经有了些破损。然而,“达尔文”吃了
一条鱼雷和两枚250公斤炸弹之后,还整整航行了一天一夜。船这东西有些象人,
有时一个小洞就沉了,有时千创百孔还能在海上漂浮。
现在,“达尔文”寿终正寝了。它的船首全部埋入水中, 忠实的螺旋桨还在
转动,把船壳加速开入冰冷的海底。再见了,可爱的“达尔文”。
所有活下来的乘员,连船长在内共十六人,分乘两艘救生艇,开始了北极探险
家式的漂流。他们失去了温暖的钢铁舱室、强大而可靠的机器动力、火、热咖啡、
烤过的食物、热水和甜蜜的觉,孤独地漂泊着。大家庆幸自己能活着离开那条垂死
的船,但殊不知,这不过是把痛苦较短的仁慈的死,去换一个备受煎熬、延长时日
的死。
自打踏上北极航线的第一天起,卡拉汉就饱读了北极探险的种种传说、经验和
航海日志。美国的乔治·德朗、弗里德里克·库克、维尔雅尔穆尔·斯蒂芬森和罗
伯特·皮尔里,英国的约翰·富兰克林、俄国的维图斯·白令、荷兰的威廉·巴伦
支。卡拉汉企图从这些伟大的心灵中去体验他们对北极的爱,对北极的恐惧与追求
,以及他们究竟怎样在一个凡人皆会死去的地方生存下来。卡拉汉体会到,北极探
险的最伟大秘诀是:镇静、勇敢、决不屈服。当一个人不愿死的时候,他的生命会
发出异常的光和热,支执他去做最后一点努力。细致和谨慎也是必不可少的。一切
事都要事先考虑到,都要有精神和物质的准备,稍有不慎和慌乱,便铸成千古之恨
。
原来,离“达尔文”号的沉没点约二十海里的地方有一条救援船“玛丽夫人”
号。“玛丽夫人”是配属NC-17船队的三艘救援船中的一艘。大约六小时前,德国
潜艇用鱼雷把它击沉了,全然不顾船上醒目的红十字标志。“玛丽夫人”号上有四
百人,其中大部分是沉船的水手。它沉得很快,龙骨一折为二,象一只纸糊的独木
舟。大部分伤员都淹死了。
卡拉汉他们失去了指望
对于NC-17船队的强行解编,卡拉汉感到愤怒和困惑。对护航舰艇的撤退,他
感到羞耻和沮丧。未打一炮就溜了,成什么体统,伦敦发疯了吗?二十艘军舰可耻
地逃跑,把皇家海军的荣光和职责丢得一干二净。
它们害怕“提尔匹茨”号。但是难道一切战斗都要等双方力量平等才开打,世
界早就天下太平了。“提尔匹茨”固然可畏,它的大炮口径确实比护航队的大,但
也并非刀枪不入。北极航线上的水手们,难道不正是信赖皇家海军的声誉和敌斗精
神,才在这片鬼都不愿意来的冰海上履险如夷吗。
海军这个可卑的胆小鬼,竟甩下他们开溜了。他们的任务不正是为这支船队护
航吗!他卡拉汉曾对海军何等迷信啊,他自己就是前皇家海军军官,他的所有亲朋
好友大部分也在海军中。他了解这个军种,它是帝国之魂。“阿尔特马克”号事件
中,海军曾证明它不负水手的信任。
“阿尔特马克”号是一艘德国货船。一九三九年底时,它做为补给船,跟随德
国袖珍战列“斯比伯爵”号出没于大西洋上。“斯比伯爵”号击沉了七艘英国船,
把俘虏的水手统统放到“阿尔特马克”号上。“斯比伯爵”号在南美洲普拉特河口
海战中被英舰击伤,由它的舰长自沉了。“阿尔特马克”号却无影无踪。两个月后
,它悄悄从丹麦海峡溜到挪威沿海,躲在挪威的约星峡湾中。它自称运煤船,机件
损坏,修好就走。挪威人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把它置于自己的保护下。英国驱逐舰
“哥萨克”号不顾挪威政府抗议,强行闯入峡湾,搜索了“阿尔特马克”号。经过
短暂的抵抗后,德国人投降,所有的密封舱全被打开,被俘的二百九十九名英国水
手一齐拥到甲板上,大家齐呼“NAVY Comes(海军来了)!”一时间,“海军来了
!”在英国妇孺尽知,有口皆碑。
而现在,同样是这支海军,却摄于“提尔匹茨”号的淫威,未发一炮就逃跑了
,未见一面就逃跑了,并且还让船队解编,单独航行。其他的船有什么命运,卡拉
汉不知道,但是他猜想同“达尔文”号差不多,早晚会被德国潜艇、飞机,或者两
者共同吃掉。
真正的冰海漂泊,同书中说的大不一样,同他在“达尔文”号上想的也不尽相
同。救生艇上的电台浸水冻冰,已经坏了。就算电台好用又有谁救他们呢?谁道能
指望德国人吗。
粮食从数量上够他们吃二十天。但全冻得硬梆梆,根本咬不动。淡水暂时不用
发愁。流冰块虽然咸,还勉强能饮用。小艇上有火柴、工具、索具等物,理论上能
维持船员最低限度的生活。但它是为其他海洋设计的,诺福克船厂并没想到“达尔
文”号要闯北极。小艇中没有皮衣。本来,“达尔文”号上储备了这种北极必需品
,但炸弹命中了水手休息舱,皮衣也烧光了。
没有皮衣往往意味着死。
风很小。天阴惨惨的。飘舞起片片雪花,气温一再下降。卡拉汉命令水手们拼
命划桨,否则就会冻僵。
卡拉汉看了一下罗盘针,命令向南方最近的挪威海岸划去,航向是北角,如果
有西风,他们也许会在苏联海岸登陆。 当前的问题是必须战胜饥饿和严寒。
七月的北极,夜晚是难以觉察的。拥挤的小艇上,人们汗水洋洋,但刚停止划
桨就冷得发抖。有人生了病,有人害了冻疮。仅有的酒迅速减少着。活下去就凭自
己的运气啦。
第二天,小艇遇上一艘货船,孤零零地在大海上燃烧,它也快沉没了。海上没
有小艇,水手们不是死了就是划走了。冰海上象他们这样的同胞一定不少。卡拉汉
认出船尾上的名字--“多里斯明星”号。他知道这是一艘美国船。
再往前划,大海上漂浮着几具尸体。尸体穿着软木救生衣,在冰块间载浮载沉
。他们显然是“多里斯明星”号的水手,也许小艇沉了,游泳被冻死在海上。
到第二天晚上时,划手们全冻僵了。卡拉汉让每个人大声唱歌,因为打盹睡觉
很可能冻死。每隔大约一小时,他就摇摇其余的人,让他们互相打耳刮,最困难的
人才有资格喝酒。小艇在夜海上漂泊,天明时,两名水手僵死在桨位上了。他们生
命的烛光耗尽了,谁也无法拯救他们。他们临死前瞪大双眼,面部扭曲,形成一种
丑陋凄惨的笑容。卡拉汉和水手们,按照海员的葬仪,把他们抛入大海。
白天,灰蒙蒙的云层漫散着惨淡的阳光。一些北极燕鸥在海天之间翻飞。流冰
块撞击摩擦着舢板。很快,小艇就漏水了。人们费尽力气才堵住漏,但全船人的衣
服全湿透了。水手们虚弱的躯体已经没有热量来偎干湿衣服,那衣服象铅一样重,
象冰一样冷,贴在肉上,把身体里最后一点热也吸光。最后的酒也帮不了忙。
乌云密布,海雾腾腾。气温在摄氏零下16度左右,幸好一直没有暴风雪。一天
一天过去了。已经没有气力划船了。两条小艇在大雾中失去了联系。卡拉汉艇上的
八个人只有四个人还活着,奄奄一息,只要天公不作美,一阵风浪就可以把他们收
拾光。
卡拉汉他们把艇靠上一大决流冰,让艇冻在冰上。四人协力在流冰块上搭了一
顶帐篷。然后,他们用斧头劈开小艇,生起火来。火、休息、温暖和热水又使他们
残喘了几天。但两名水手相继死去。他们死于虚弱,又死于绝望。人厌倦了这个世
界,只要一松手,仁慈的上帝就会把他收去,能摆脱苦难和苦痛,对于力竭的人来
讲,这也是一种诱惑。
苍天茫茫,碧海沉沉。卡拉汉和瑞安安葬了同伴后,互相鼓励,又活了一周。
粮食吃光了,木板也烧得差不多了,卡拉汉用机智打死一头海豹,这才使他们岌岌
可危的日子稳定下来。他们得了坏血病,牙齿一枚枚脱落,情绪沮丧,神志越来越
糊涂。可是,每当他们清醒时,就骂德国人,骂丘吉尔,骂“提尔匹茨”号,也骂
护航队和皇家海军。
卡拉汉又打了一头海豹和一只白熊。现在,他俩已经逐渐适应了北极生活。那
些大无畏的极地探险家们留下来的金科玉律一一发挥了作用,卡拉汉终于能体验那
些在征服自然中使自己的生命升华的伟大心灵了。
他们终于等到了那一天。
那天天气晴朗。大团的云在高空变幻。北极的云是奇特 的,同世界上其他纬
度的云连然不同,带着莫测高深的魔幻色彩。卡拉汉在整理破鱼网和鱼钩,突然听
到瑞安叫了一声:
“船!船长,一只船!”
南方的天边上果然有一只船。卡拉汉一生中见过无数各种各样的船,从来也没
有对这只船有这么深的感情。
那条船慢悠悠地朝他们的冰岛开来,旗桅上飘着一面红底蓝白十字旗。它是一
条挪威的近海渔船。
那条船靠上了流冰块。一个小个子水手从跳板下到流冰上,对他们说了一些听
不懂的话。他说什么都无关紧要了,关键是他来了。
卡拉汉和瑞安登上了那条船,这才看清它的船名:
“SRYA”,他们都不懂挪威语。
船长热情地招待了卡拉汉他们,给了他们酒,热的食物和暖和的外衣。瑞安借
了面镜子看看自己,他已经瘦骨嶙峋,人鬼难分了。
船长用半通不通的英语告诉他们:“最近半个月,我一直在这一带营救遇难的
英国水手。你们是我遇到的第十四个和第十五个人。”
他惋惜地补充:“可惜是我救上的仅有的两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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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 .oooO Oooo.
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 ( ) ( )
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冷水味道, \ ( ) /
静静中体味被爱的味道. \_)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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