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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我在黑暗中33 雨雾终散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Feb 21 19:25:35 2004), 站内信件
第33节 雨雾终散 本章长:5989字节
发表时间:2004-2-21 15:52:00 最后修改时间:2004-2-21 15:52:00
感情用事是所有想在险恶的隐蔽战线上生存下去的特工人员竭力避免的,但是人类终
归是感情动物,难免被感情所左右,因而一个好的特工必须学会隐藏自己脆弱的一面。在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后的数年中,我都不愿意再回想其中的任何细节,尽管我因此获得了总
局颁发的勋章,我宁愿将这些记忆永远地尘封在我的心灵深处。偶尔,当我遇到那些事情
的亲历者时,我也会把这些积压在阴暗处的思绪倒出来,放在阳光下晒一晒。
在朝鲜2020年的政治动荡之后,我曾经见过雨珠几次,她当时是新成立的朝鲜国家安
全部的一个处长(劳动党的情报部门和社会安全部的反间谍机构以及国家政治保卫局合并
产生),负责和中国国家安全部门的“合作项目”。我不知道崔金号,这个掌管朝鲜情报
机关的朝鲜大佬为什么会看中她,也许是因为她曾经生活在中国,会说流利的中文、懂得
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也许是因为他知道中华民族并不是一个爱记仇的民族,他们不会因为
那个年少的朝鲜女孩子曾经为了自己的国家与一位中国情报人员玩欺骗对方感情的游戏而
想把她打入冷宫。
更何况,这场游戏的赢家并非朝鲜人,而习惯了把欺骗当作赢得游戏的手段的也不止
朝鲜人一家。情报机关有自己的游戏规则,那就是为了达到目的,没有游戏规则。
…… …… ……
我和雨珠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见面发生在我们忙于扩建在新义州的办公室期间,
因为第五总局完善了自己的信号系统,我也就不用把情报通过信使交到国内了。情报站的
扩张速度让我感到担忧,朝鲜处把自己3个一直处于非法情报网控制之下的情报关系交给了
我们,我向我的站长、朝鲜处甚至是亚洲司都表示了我的担心,由情报站来经营这些情报
人员会带来相当大的风险,有违我们对朝情报工作的一贯作风。但是他们的解释是3个情报
关系都是单独活动,长期游离在我们的非法情报网之外,让我们来经营实际上是在保护我
们的情报网,同时也有利于保护这些情报关系。
作为副站长,我在向朝鲜处和亚洲司反映情况时,还谈了我对总局过分加强新义州站
这个处于朝鲜人严密监视之下的站点的担忧。不过,我的上级并没有对此表现出太多的热
情,甚至我的站长也没有对我这位副站长的“搅局”发表过任何意见,好像这些事情从来
没有发生过一样。相反,肖振东站长却带来了总局的口信:要我加强对金雨珠的控制,继
续执行我的特别任务。
…… …… ……
8年后的一个美丽的秋天,我陪江南叔叔到朝鲜访问,在朝鲜主人们安排的宴会上,我
见到了雨珠。熟人见面,虽然我们未必是真正的朋友,但是还是相互投去了带着少许尴尬
和凄凉的微笑。我和这位新朝鲜热情的主人在宴会大厅的天台上开始了我们的闲聊,我们
的话题集中在了8年前我们之间的故事,而不是像其他人之间那样,大谈着中朝友谊,桌面
下却谈论着朝鲜未来政局的发展轨迹和政治人物们的权力命运。
如今的雨珠已经是一个30岁左右的年轻少妇了,她的脸上写满了幸福,她有了真正属
于自己的爱情,她的丈夫是一个远离肮脏的情报工作的朝鲜电力工程师。我们相互揶揄对
方的爱情生活,开着外人很难听得懂的玩笑。对于一个习惯了在谍报战线的黑幕中隐藏自
己的特工,能有这样的感情归宿,我的确为她感到高兴。
提到了过去的事情,雨珠的脸上多少出现了些许尴尬的神情,随后又换成了职业性的
沧桑感十足的无奈表情。而我却像谈论别人的事情那样,显示出玩世不恭的调侃态度。
我:“我觉得干我们这行的应该设立一个什么奖,表彰我们特工人员的说谎和演戏水
平,我一直觉得我的演戏水平不去当演员太屈才了。我们国内的那些演员就算再好,他们
拍戏也要有导演、有脚本,还动不动cut了重拍,那像我们,完全自由发挥,而且所有的戏
都只有一次机会,演不好就砸锅。”
雨珠很无奈地摇摇头,“你们也许可以自由发挥,但是我不行,每一次我的上级在我
和你见面前都要和我谈话,和我分析和你交谈的每一个细节,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甚至是每一个眼神。我们见面后,我又被要求复述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回报你的每一个
动作和眼神。不过你的演技的确很不错,我真的察觉不到你身上一点点伪装和欺骗的迹象
。”
我:“这叫本色演出,让自己完全陷入到设定的情境之中,一点也不要设防、一点也
不要思考。忘掉自己过去的一切,我就是那个角色,那个角色就是我。知道为什么我的上
级会选中我来演出这个角色吗,因为我是一个新手,在加入国家安全部以后,我没有积累
足够的和人打交道的经验,潜意识中没有形成提防他人的本能,说话还不够谨慎。很容易
感情用事,也很容易轻信别人。在外界看来,我的受骗理所当然,也合乎规律。”
雨珠:“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真心要利用你的,我是说我觉得我们释放的烟雾很有说
服力:我奉命来策反你,但是我却真心爱上了你,然后我背叛我的祖国,投入你们的怀抱
。当然实际上我们却是以此骗取你们的信任,方便我接近你。难道是我的演技,不我是说
,我的技巧真的不如你吗?”
显然作为一个优秀的间谍,谍报技巧上的欠火候是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快和不自信的。
可笑的是,我不愿意伤害这个女孩子的自尊。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有了一点点的隐瞒,
“没有,你做得很好,而且我也相信你,真的相信你,我一直认为你的技巧,也是促使我
的自然流露更加到位的因素之一。说句实话,我真的不愿意你是我的敌人,我不愿意我面
前的是一个和我演对手戏的‘演员’,我真的希望自己相信你是一个爱我的人。你明白我
的意思吗?事实上,是你的上级让你交给我们的文件中出现了一些问题,他们给你设定的
身份和你提供给我们的文件出现了很大的落差,你是劳动党调查局新义州联络所的高级特
工,你应该知道朝鲜在中国布设的间谍网的一些细节性的情况,可是你们太小气了,提供
给我们的不是我们第二总局的双重间谍或者一些我们已经监控到的间谍,就是些宏观性的
文件,虽然你们提供的不是假情报,但是这还是让我们产生了怀疑。”
当然这不是全部答案,因为雨珠提供的文件只是让我的上级产生了怀疑,而这种怀疑
一直存在,这是一种情报工作者的本能,自从雨珠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时就存在了,文件
的瑕疵只是让这种怀疑加深了一些而已。
真正促使他们做出判断的是我的观察,我对雨珠说的话是真的,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希
望站在我面前的这个朝鲜女孩子是一个真心爱我的人,不管她肩负着什么样的使命,而雨
珠的表现太完美了,近乎无可挑剔。而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人都不是完美的,任何一个在
你面前显得无可挑剔的人都是最让人感到可怕的人,因为你不知道隐藏在完美的外观下的
他或者她到底是什么样子,你看不到的缺点才是最可怕的缺陷。圣徒般慈祥的天主教教士
也许是一个恋童癖,帅气博学的知识分子也许是一个虐待狂,而那个美丽温柔的女孩子外
表之下的也许是冷酷和欺骗。
在我们的第4-6次见面时,我开始放任自己陷入到那个温柔的陷阱之中,我厚厚的装甲
一件一件卸了下来,我开始变得口无遮拦,我开始向雨珠倾诉自己在国家安全部里工作时
的种种苦闷,说我的初恋、说我加入安全部的过程,说我的父母。当然,偶尔我也会说一
些工作上的事情,我向雨珠表达了我对新义州站大幅度扩建的不安,我甚至问雨珠朝鲜人
会不会利用我们的疏漏。雨珠并没有刻意地引导我们之间的谈话方向,相反她只是静静地
靠在我的身上倾听着我的话语。这很高明,因为这可以让我放松,而不至于引发我的怀疑
。
雨珠:“你当时说了很多东西,尽管大多数东西都没有什么用,但是你在说一些生活
小事中却暴露了……,我是说你让我们从你的话中知道了你们站里的工作事宜,你曾经告
诉我你站里的一个特工接替了你和社会安全部门联络的工作,而我们已经知道这个人是一
个行动特工,他是一个潜藏在我们内部的情报网的指导员,所以我们开始怀疑有社会安全
局里的某一些人在为你们工作。实际上,我们很早就觉察到我们内部有一个级别很高的鼹
鼠,我们一直在追查他。另外,我从你说的日常工作的细节中推断出你们情报站的机要文
件的布局。”
我:“是吗?我还真不知道我告诉了你们这些。”
雨珠:“你还记得我问过你当天都在做什么,你大致说了一下,比如说你几点到机要
室去发了一份电报,几点去谁的办公室和某一个人谈了话,而我们在领事馆周围的观察哨
记录了你当天的大部分活动细节,这样我们就知道你们机要室和那些人的办公室的具体位
置了。”
我:“你是说那些用高倍望远镜窥测我们的人,我们都拉着窗帘,你们怎么能看到?
”
雨珠:“我不知道他们具体用什么设备,但是你应该知道,窗帘只能挡住可见光的透
射,其他的设备还是能够确定你的位置的,比如说红外线望远镜。”
我:“然后你们就开始打我们办公室的主意了?”
雨珠:“我们早就想进你们的办公室了,因为我们一直破译你们的电报密码,我们需
要一些提示。我们之所以不动,主要是因为原先你们的办事处里根本没有放进什么有价值
的东西,我们怕过早地动手引起你们的注意,以后就难以得手了。后来你们的办事处升格
为领事馆,情报站的规模一下子扩大了,我们对里面事情很有兴趣。”
我:“看来我没有猜错,办事处升格是你们的阴谋。”“没错。”
显然朝鲜人察觉到中国国家安全机关正在对朝鲜进行广泛的渗透活动,而这些渗透活
动都是通过非法情报网进行的,原因很简单的,朝鲜人竭力控制各国在朝鲜的外交官员数
量,自然也就限制了其中合法情报人员的规模。劳动党对这些难以追查的非法情报人员越
来越感到担心,他们显然倾向于“放水养鱼”,扩大使领馆的规模,诱使自己的对手把力
量放进他们容易监视和控制的使领馆。这招显然被我们在北京总部的上级们识破了,实际
上我们很早就得到情报,朝鲜人准备允许我们在新义州设立领事馆。傻子才会在与中国近
在咫尺的新义州的领事馆里设立太大规模的情报站,不过他们对朝鲜人的计谋却开展了中
国式的将计就计。
而我在朝鲜的一系列作为正是这个将计就计的计谋中的一个部分。
雨珠:“你当时是我们进入领事馆的唯一希望,因为你们的人把领事馆的保安设施搞
得非常严密,我们曾经派人试探过你们的防线,但是证明没有人帮忙的话,渗透根本无法
成功。所以他们想让我策反你,但是我明确告诉他们,你是一个非常爱国的人,如果我对
你提出这方面的要求,只会让我们先期的努力全部完蛋。所以我们才演了那出戏。”
我:“我得说,那出戏相当得有想象力,谁是导演?”
“崔金号主任。”
“真难以想象,居然是他,这样一个现在对中国点头哈腰的人居然是当年把我整得死
去活来的始作俑者。”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那是他的工作,他必须做好。要说点头哈腰,我现在不也是
这样吗?”
那是一场相当高明的骗局,发生在我和雨珠的第七次见面时,雨珠用我们约定好的方
式向我发出了紧急约见的信号,我在晚上开着汽车摆脱了跟踪的朝鲜特工后,在郊外见到
了当时浑身颤抖、面无血色的雨珠。
她告诉我,她被发现了,调查局的人知道了她向我提供文件的事情,她必须立刻离开
朝鲜。安排情报员出逃是我们早已经作了紧急预案的事情,我在新义州的一个特定地点有
一套假护照,只要情报员稍加化装,就可以用护照离开朝鲜到对岸去。我准备带她去那个
地点时,3辆朝鲜人的汽车出现在了我们周围,我毫不犹豫地驾车逃之夭夭,凭借改装型红
旗车的坚固车体和极快的速度杀出重围。朝鲜人的警车呼啸着警笛,煞有介事地紧追不舍
,对手把我开车驶向鸭绿江大桥的去路堵住了,我只好把车向新义州城区开。
如果不能到对岸去,那么金雨珠唯一安全的安身之处就剩下我们的领事馆了,根据外
交惯例,那里是中国国土的一部分,那些特工人员是没有权力进入领事馆的。而对此,朝
鲜人却表现出了绝对的宽容,以至于当我的汽车驶入领事馆的车库时,周围已经没有了朝
鲜追兵。
晚间的领事馆里只有我们的三位武警指战员在守卫,作为他们的上司(他们的指挥官
是反情报局的老杜,而我是情报站的副站长),他们只是向我点头示意就放我和雨珠进了
办公室。我把雨珠领进了我的办公室,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接下来准备给我的站长打电话
,商量把她送出境的事情。此时,我感到了一阵莫名其妙地眩晕,不由自主地靠在了雨珠
的怀里。
第二天的早上,我发现我躺在了自己的车里,车子就在领事馆外的马路上,我的头像
被撕裂一样疼痛,雨珠已经离开了。那似乎是一场梦,但是当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办公
室保险箱内的文件已经被人动过了。
雨珠:“还记得我们那年的最后一次会面吗?”
我:“我记得,当然记得,我刚走进办公室看到文件被动过,你就给我打了手机,请
我到我的公寓来一趟。”
雨珠:“我们在你公寓的阳台上见面,你坐在那个老掉牙的藤椅上,晃晃悠悠,面无
表情。”
我:“你跟我说,‘对不起,我利用了你,我是朝鲜劳动党调查局的特工,从始至终
,我都忠于自己的国家’。你告诉你当时给我注射了麻醉剂,让我听从你的摆布打开了保
险箱,里面的所有文件都被你用照相机拍摄了下来,现在如果我不和你们合作,装作一切
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的话,我的前途就完蛋了。”
雨珠:“你当时哭了,眼泪流了出来,但是没有抽泣过,你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
只是指了指门。之后,你离开了朝鲜,我以为你会被你的上级处分,也许降级,也许被赶
出国家安全部。不骗你,当时我的心里真得不好受,真得不好受。”
面对说这话的雨珠,我想一笑泯恩仇,但是我笑不出来,在这场骗局中,他们并不是
胜利者,他们从我的保险柜里得到的所有文件,都是假的。整个情报站,从它建立的第一
天起,就从来没有经营过一个真正的情报员。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只有一个,掩护我们在朝
鲜的非法情报网,掩护我们在新义州最重要的情报员。
我们千方百计地将领事馆伪装成为一个情报金矿,这座金矿中经营的所有业务:密码
、情报员、秘密文件都是假的,朝鲜人不管得到其中的任何一部分,都会被引入歧途。当
时我们在朝鲜国家政治保卫局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间谍,这位名叫李恩德的新义州分局副
局长秘密组织了一个反金正日的中高级官员网络,主要以新义州为活动基地,包括当地驻
军和党政机关的官员。
我们通过内线得知,当地社会安全局的局长金贤烽正在着手调查这个网络,我们于是
决心释放假情报,保护我们的网络,同时伺机搞掉那个局长。实际上,雨珠得到的文件“
暴露”了我们情报站与国内联系的通信密码,这最终使得调查朝鲜内奸的方向指向了社会
安全局,而不是国家政治保卫局。有一件事情是我们当时很难想到的,崔金号居然就是在
那次行动中获得了金正日的赏识,坐稳了劳动党情报机构的统帅的位置的,而且他还利用
对社会安全部的清洗,把自己的好友吴志明安插进了社会安全部。这一切都为他后来与中
国合作夺权奠定了基础。
…… …… ……
在那次宴会即将结束时,我问雨珠:“还记得我们临别时说的那句话吗?”
雨珠:“我还记得,你问我你真的爱过我吗?我的回答是,我始终爱着你,但是我更
爱自己的祖国。”
我们两个都笑了,此时的我们已经分不出这种笑中间暗含着的到底更多是对造化弄人
的无奈还是对各自欺骗的一种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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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怕猫?
那是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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