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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ayne (死水微澜), 信区: Green
标  题: 《突出重围》[8]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Jan  7 21:54:28 2000), 转信

《突出重围》第八章


第八章
 
秦亚男得到特别通行证,用的时间比一首《多瑙河之波圆舞曲》还
要短。那个悠长舒缓的前奏刚刚开了头,她就感觉到方英达的快三
舞步沾染着鲜明的俄罗斯气息,踮脚有点夸张,身体有明显向上快
冲的过程。作为职业新闻记者,她很快就找出了话题。
秦亚男说:“方副司令,你的华尔兹老师,肯定是五十年代那些高
鼻子的苏联军官。”
方英达笑道:“老了,这种特点也不明显了。我的老师是纯粹的俄
罗斯姑娘,当然也有乌克兰和哥萨克姑娘。在伏龙芝军事学院头一
年,扫舞盲就把我扫到了。”
这又是一个可以引伸开去的话题。秦亚男道:“刘伯承元帅是你的
校友,那个学院盛产儒将。方副司令这步棋,在北京反响很大。我
争到这个任务,可费劲了。”
方英达道:“我只不过还有点吃螃蟹的勇气,大气候、小气候催逼,
不做不行啊。对全局来讲,这种演习,不过是一个卒子过了河。”
秦亚男要直奔主题了,“夹这里不到一天,感受良多。这鸡尾酒会
和战地舞会,可以说是耳目一新。别的嘛……”
方英达笑道:“我们最缺的就是批评家。”
秦亚男道:“有点犹抱琵琶半遮面,另外还有职业歧视。”
方英达道:“请明说。”
秦亚男道:“部队改革,小的讲,是全军将士每个人的责任和义务;
大的讲,应该是全民族的大事,至少和国营大中型企业一样,应受
到全方位关注。可眼下承认部队也应做深度改革的不多。听说你们
这次演习,我们记者还是只能在二线三线看看热闹,好像我们一动
笔,泄出的都是机密。”
方英达说:“有些道理。这毕竟是军事行动。”
秦亚男道:“我这次来,实际上是想写一写基层干部战士在你主持
的超前性演习中的心灵历程。你以为这一点不重要吗?”
方英达道:“实活对你说,低调处理,不做宣传报导的规定是我定
的。”
秦亚男道:“是怕出问题吧?”
方英达说:“我有点累,抱歉了。不过,你说服我改变了主意。我
可以给你们记者签发特别通行证,可以自由出入演习区域。只有一
个限制,任何文字,都要报协调处审查。”
秦亚男扶方英达坐下,关切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喊个
医生来。”
方英达强忍着癌细胞活跃时的阵痛,摆摆手说:“构思你的当代军
人心灵史吧。”
第三天早上,秦亚男和军区报社的王记者一起,乘坐赵中荣派的专
车去红军防区。车进入山地,秦亚男才又一次想起十年前那个把全
部第一都拿走的范营长。
秦亚男说:“听说这个范司令刚刚和方副司令的三女儿离了婚?你
知道这事不?”
王记者是那种地上的事全部知晓,天上的事也敢乱说八九的人,话
匣子自然就打开了:“前一段这可是军区的头五号新闻之一……”
专车进入一团防区,秦亚男已经谙熟了范英明的历史和现状的重要
情况。她很想马上见见这个范英明了。因此秦亚男更改了在一团待
三天,从基层摸索起的原定计划,决定直接去红军指挥所。
这一改变,让一团、电子对抗营、通信站的充满期待的安排布置,
都变成了无用功。
唐龙在一团沉寂了几天,向焦守志请了假,骑着一个摩托早早地离
开了团指挥所。他的计划是去找李铁喝酒。到了特务连驻地,才知
李铁带领大部份人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又骑了一会儿,竟看见不远
处邱诸如正在撤什么横幅。唐龙这才承认本意是想来看看邱洁如的。
邱洁如见唐龙走近了,把笑脸藏下,故意刺他道:“不是拜拜了
吗?又来干什么?视察吧,可惜我们又不归一团管。”
唐龙恨得直咬牙,却笑着说:“想你了,看看你不行吗?只准你使
性子,我就不能有点小脾气?”
邱洁如一抿嘴,“谁让你比我大呢!怎么样,到一团还过得惯吧?”
唐龙说:“婆婆没了,自由自在。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像是有什么
要人要来。”
邱洁如说:“说是有两个记者要来,上边通知要表示热烈欢迎。忽
然间,又说直接去师指挥所。又过一会儿,通知又来了。让我晚上
带几个女战士去参加什么战地露天舞会。”
唐龙道:“真是糊涂!这些记者算不算我们师的随军记者?如果是
的,也不该搞这些名堂。要是走马观花看一看就走,会发生什么事
就难预料了。”
邱洁如问:“你是什么意思?”
唐龙说:“这和打仗没什么两样!算了,我操这些心干什么。晚上
回来,让你们司机开慢一点,有几个急弯。”
邱洁如很感动,站在那里望了好一会儿。
范英明在备用指挥所得知师指挥所要为两个记者举行露天野战舞会
的消息,马上往回赶。在山脚下,他就听到了悠扬的舞曲。来到一
排简易房前,他强压一肚子火说:“曹参谋你去把刘政委找来,就
说我有急事找他。”
刘东旭慌慌张张跑过来,“出什么事了?”
范英明道:“这是谁的主意?怎么能这样干呢!九十年代的战争,
一个指挥所外边挂了那么多灯,同步卫星拍几张照片,至少能分析
出这是一个重要的攻击目标。”
刘东旭多少放心,“这事我也同意。军里搞了舞会,赵处长又通知
说方副司令对记者的采访很重视,要求全力配合。所以……”
范英明打断道,“军里?军里是裁判。这两个记者晚上走不走?”
刘东旭说:“可能不会走。军报的秦记者似乎是你的一个熟人,一
直在打听你什么时候回来。”
范英明说:“我不认识什么秦记者。政委,现在只能做些防范工作。
朱海鹏早准备好了,可一直没动,肯定有什么图谋。我们必须做到
万无一失。这两个记者,在演习结束前,不能离开防区。”
刘东旭也受到厂感染,“你说他们可能无意泄密吧?你说该怎么
办?”
范英明道:“先留他们在这住一天,我让警卫连给他们腾一间房,
劝他们留下的工作由我来做。”
刘东旭说:“不行啊,他们是一男一女。”
范英明说:“那就再挤一间。你去设法拖住他们。我明天早上回来
处理这件事。”
刘东旭又慌里慌张走了。
第二天早上,秦亚男和王记者吃过早饭,准备再去指挥所等范英明。
一个上士走过来行个持抢礼,“首长,你们不能随便走动。”
王记者掏出特别通行证说道:“我们是记者,是来采访的。这是干
什么?”
上士说:“我们在执行命令,首长。”
王记者道:“我们要是硬闯呢?”
秦亚男拉住王记者笑着说:“我们要到指挥所发报,还要见你们范
司令。上士,昨晚我们还在你们指挥所跳过舞,怎么睡了一觉你们
就不认了呢?”
上士说:“首长,我们确实在执行命令。”
王记者火了,“谁的命令?”
上士说:“范司令的命令。”
正在争执,黄兴安堆着笑脸跑了过来,“昨晚两位睡得可好?条件
简陋,委屈了。”
王记者掏出连夜赶写的稿子晃晃,“黄师长,我们点灯熬夜为你们
吹喇叭,一觉醒来我们倒变成不受欢迎的人了。这叫什么事!”
黄师长连忙解释说:“误会,误会。是这样的,昨晚舞会结束,出
了点小事,范参谋长就下了限制人员流动的命令。现在基本上快查
清楚了,再委屈两位两个小时。”
秦亚男也把稿子掏出来道:“没关系。临来贵部之前,我和我们主
编通了电话,商定开一个战地日记的栏目。我们急于找你们,是怕
耽误了发稿时间。稿子由协调处审查后发回。这是写昨天见闻的一
篇。”
黄师长按过两篇稿子,“我马上去处理这两篇稿子,等事情查清楚,
亲自来接你们。”
王记者跑遍全区部队,还没受过这种冷遇,不咸不淡他说一句:
“这笔,是可以画圆也可以画方。以往我们合作,都很愉快。”
黄师长再次赔笑道:“请相信我们决没有怠慢的意思。你们这些无
冕之王有时候想请还请不到呢。”
秦亚男心里想:那就等等看吧。
黄兴安沉着脸回到指挥所,把两篇稿子交给简凡,“你看看这两篇
稿子。老刘,小范也太不给人面子了!三个卫兵对付两个文人有个
还是女的。”
刘东旭感到为难,说:“等小范回来再商量商量。他也有他的道
理。”
黄兴安气鼓鼓地坐下,“演习就这么几无,以后日子还长,且不说
秦记者的能力,就是王眼镜睁一只眼盯着咱们裤裆看,就有我们擦
不完的屁股。”
简凡拿看稿子道:“多好的文章;看样子这个秦记者是准备连续报
导。全部是写咱们师的精神风貌的。政委,你站得高,你再看看,
看看有没有范参谋长担心的问题。”
刘东旭说:“我不看了,我再去给他通个话,让他尽快回来。”
黄兴安道:“我已经替他圆了谎,两小时后,我还要亲自去把两个
记者请来。”
简凡看刘东旭去了机房,骂道:“得给他动点硬的,方副司令他也
敢下放在眼里。你看这两篇稿子怎么办?”
黄兴安说:“你马上安排发给协调委。”
简凡说:“都不短,加密太耽搁时间了。”
黄兴安道:“不就是两篇新闻稿?常麻秆收到又能怎么样?”
范英明熬了一个通宵,看到备用指挥所正常运转了,这才想到去处
理两个记者的问题。赶到警卫连驻地,看见三个流动哨正围着房子
转。
范英明叫过来上士,压低声音说道:“你这是看犯人呢!”
上士道:“后面有窗户,所以……”
范英明自言自语说:“只能这么办了。”径直去敲一扇门。
秦亚男打开门,见是范英明,半带惊讶半带喜悦地直盯住范英明看,
却忘了让开房门了。范英明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开玩笑
道:“是不是哪里不对,吓着了你?”
秦亚男芜尔一笑,“我是在想十年前见过的范营长和你有什么不
同。”
范英明确实想不起来见过秦亚男,就说:“你就是那个三言两语能
让一个中将改变主意的秦大记者吧,幸会幸会。”
秦亚男伸出手道:“我们已经幸会过了,不过那个时候你是大明星,
我只是个还没走出追星族队伍的见习记者。”
王记者蹿过来打了范英明一拳,“你太不够意思了,竟敢关我们禁
闭。”
范英明笑道:“我知道王大笔杆来了战区,怕有闪失,专门派一个
班保护,你还不领情!”
王记者说:“算了吧。一场演习,至于搞得周吴郑王的!我们有特
别通行证,不是什么间谍!”
范英明暖昧地一笑,伸出手道:“我是司令,责任重大,谁知道你
们是不是假传圣旨。如果真是上级派来,我中午设宴给你们压惊。”
王记者掏出特别通行证,拍在范英明手里,“小秦,你的也给他。
这小子原来把我们看成冒牌货了。”
范英明接过通行证,揣到自己兜里,“我知道这是真的,不过,这
是我的防区,我得给你们换两张。”说着从口袋里又掏出两张通行
证,“演习期间,你们可以带着它们,自由出入红军任何一个地
方。”
王记者有些火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范英明道:“曹参谋,从现在起,你负责照顾两位记者的生活、工
作。他们写的批评稿、表扬稿,你都要拿给我亲自过目。王大记者,
秦小姐,这是一次特殊的演习,请你们接受这特殊的规矩。中午本
司令设宴为你们洗尘。”说罢,独自一个人走了。
王记者跺脚骂道:“你狗Ri的搞阴谋,存心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呀。”
秦亚男的目光一直追着范英明,喃喃道:“有意思,困在这里有什
么不好?”
江月蓉、程东明破译密码没有丝毫进展。这天早上,朱海鹏按捺不
住,又跑去催问。
朱海鹏迈进门,开门见山他说:“到底有没有希望,你们尽快给个
回话。”
江月蓉一推桌上成堆的报文,“早给你报告过,这是在猜另一个人
或者是好几个人的思想,有很大偶然性。”
朱海鹏道,“你们不是说中国人猜中国人的思想很容易吗?难道银
行的密码系统……”
江月蓉腾地站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完全可以把我们俩当
做废人看待嘛,我什么时候给你打过包票?你要是把希望寄托在我
们身上,乾脆投降了算了。”
朱海鹏自知理亏,叹口气道;“我心里着急你们也应该体谅。信息
战在海湾战争中……”
江月蓉说:“能比吗?海湾战争爆发一年前,美国就派间谍把伊拉
克将要进口的一批电脑打印机,在法国电脑公司里装上带病毒的芯
片。人家为研制这种技术,耗资几亿美元。你呢,只是在依靠我们
两个脑袋。我们相互体谅吧。我们一直在做,请你别再打扰了。”
朱海鹏悻悻地走了出去。海湾战争高技术背后强大的物质基础,他
不是没注意到。他也没想在这次演习中,创造出信息战和电子战奇
迹般的战例。他的期望值只是在这次演习中展示一些电子战、信息
战的威力,让更多的人重视。除了物质因素外。人还是起着决定作
用。中国研制核武器时,国力贫弱,但都成功了。如今,中国综合
国力已居世界第五位,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
朱海鹏在指挥所外冥想的时候,蓝军信息处理中心的一台电脑显示
屏上突然出现了秦亚男写的战地日记。
一个女少尉看了一会儿,不由得读出了声音:“部队确实在发生变
化。我从一个鸡尾酒会和一个战地舞会中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演习参谋长是个精力充沛的人,说话充满自信。他认为这次演习将
会以无可争辩的事实证明,这支部队可以和世界上任何部队进行全
方位的对抗。据我所知,演习蓝军一方,汇集了该军区最精锐的高
技术部队,其战斗力不弱。到底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遗憾的
是,今天没有见到那位在选拔中击败所有竞争对手的红军司令。但
愿明天能见到他……”
常少乐看看朱海鹏:“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明码电报?”
朱海鹏说:“打出来。查查是他们哪个区域发的。去把江工程师和
程东明叫来?”
江月蓉和程东明过来仔仔细细看打出来的电文,两人脸上都露出了
喜色。
朱海鹏急忙间,“是不是很重要?”
江月蓉道:“有时候我们为破一种密码,等他们这种疏忽,需要等
好几年。”
程东明指着下边几排数字道:“这是他们二号机群发出的。如果这
不是他们为更换密码故意露的破绽,很快就能找到规律。”
朱海鹏道:“还需要多长时间?”
江月蓉道:“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十年八载。还是让小程一个人
去想吧。”
正在说着,一个上尉参谋过来报告说:“军协调处来电,昌达公司
总经理方怡带着二十台电脑和一些慰问品已经出发,赵处长叫我们
认真接待。”
朱海鹏看看停在门口的江月蓉的后背,说道:“添乱。一场演习,
怎么也要搞这种事。军部拒绝了不就行了。”
常少乐道:“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你看是谁出面接待一
下?我看还是我去吧。”
朱海鹏道:“就当好事看吧。你用飞机去把他们的人直接接到备用
指挥所。我通知那边搞个仪式。走的时候还用飞机送。非常时期,
保密工作一定要慎之又慎。”
常少乐答应着出去了。
江月蓉又拿了一叠东西返回作战室,对一个参谋交代了几句,过去
对朱海鹏说:“你这种口气不太合你师参谋长的身分。常师长出去,
你连送都不送一下。这司令没当几天架子端得比真司令还要大。”
朱海鹏慌忙跑出去,只来得及伸出手摆了摆,飞机已经起飞了。
江月蓉迷蒙着眼睛看着渐渐远去的飞机,“还有你从‘陆院’带来
的一群助手,都太抢镜头了。算了,我操这些心干吗?”
朱海鹏感激地看着江月蓉,“谢谢你的提醒。有你在身边,我会少
走很多弯路。我一定注意给C师的人留下足够大的舞台。”
江月蓉冷笑道:“我能有多大能力?不过是说了几句话。
哼,我的感觉没错的话,方大经理不见到你是不会走的。你自己也
明白。”
朱海鹏刚想说点什么,江月蓉已经低头走了。他确实感到这个问题
棘手。
方怡确实是为了见见朱海鹏,才想出了这个主意。然而她的主要目
的却不是要用这二十台加了防震外套的电脑向朱海鹏表示爱情,要
是这样,她就用不着同时也给红军捐同样多的电脑了,她只是希望
这场演习能尽快结束,好让父亲能放心进行治疗。人只有一个父亲。
方怡带着三辆车走到蓝军防区第一道关卡前,就被一个上尉热情地
接住了。上尉让自己的几个兵把三辆车开走,笑着说:“方总,你
们先到接待室喝杯茶,一会儿常师长亲自带飞机来接你们。”
方怡看见这里竟然还有巡逻队,忍不住抿嘴笑了,“你们搞得跟真
的似的。茶就不喝了。”
上尉陪着方怡站在路障前,“以前我也参加过演习,感觉是不一样,
这些形式一搞我们就觉得跟真的一样了,”手搭凉篷一看,“方总,
飞机已经到了。”
常少乐下了飞机过来握住方怡的手说:“小三呀,没想到你有这种
觉悟,给部队捐物资,昌达公司算是全国第一份。你看什么?”
方怡说:“朱海鹏怎么没来呀?”
常少乐道:“常叔叔这个一师之长,演习蓝军太上皇前来接驾,你
还觉着规格低呀?”
方怡指着一个职员手中的鸽笼说:“他女儿和我儿子,要我一定要
把这四羽鸽子交给他。”说着往直升飞机那边走。
常少乐问:“他女儿你啥时见了?”
方怡说:“他没对你说呀?他Ma和女儿在我家住一个多月了。”
常少乐微微一怔,支吾道:“是呀,他,他好像说过。我怕是没听
明白。”
飞机一到备用指挥所,方怡就问前来迎接她的楚天舒:“朱海鹏
呢?”
楚天舒道:“真不凑巧,朱司令早上下部队视察防务了。有常师长
和我这个演习参谋长在,也就能代表全体蓝军将士了。”
方怡看看没几个人的指挥所,问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楚天舒道:“说不准,或许今天回来,或许明天回来。方总,你看,
我们已经准备了简单的仪式……”
方怡说:”你先别说。”转过身盯往常少乐道:“常叔叔,小三可
是诚心诚意支持这次演习的。我带了二三十万块来这里,想见见朱
海鹏这个司令,不过份吧?”
常少乐道:“看你说的。他要事先知道你来,肯定早在这里等着
了。”
方怡笑道:“常叔叔,我好歹也当过七八年兵。一看这里,就知道
是个假指挥所,保密的重要性我也知道,在这儿接待我也很满意。
我看就不要说什么朱海鹏下部队视察了。演习还在准备阶段,也别
说工作忙。你告诉他,我也不会耽搁他和什么江小姐谈情说爱,我
是要和他谈谈我爸的病。”说着,眼圈就红了。
常少乐忙道:“我们都不好劝他,你知道……”
方怡咬咬牙,“算了,早晚你们会明白的,我爸的命,如今捏在你
们手里,你们早点了了他的心愿,他这病或许能治。一个多星期没
见他,他又瘦了。”
常少乐说:“小三,我这就去把朱海鹏叫来。”
飞机刚刚降落,朱海鹏、江月蓉都一脸兴奋地迎过来。
朱海鹏小声道:“报告你个喜讯,红军的密码,已经叫我们破了。”
常少乐喜出望外.“这么说,这次演习咱们就稳操胜券了。”
江月蓉道:“不能这么说。这件事只能限于我们少数几个人知道。
如果对方知道这个消息,把密码一更换,破这个密什么用也没有。”
常少乐道:“海鹏,那可得好好谋划谋划。”
朱海鹏道:“这不是正等着给你汇报嘛。其实,这只能在战役的开
始起点作用。换个密码,A师用不了一天时间。我们必须好好利用
好这一天。”
常少乐说:“别说汇报不汇报。我这个人说当顾问就是只当顾问,
军事上的最后决心,都由你来下。天塌下来了,咱俩共同顶着。咱
们个头差不多,谁也不吃亏。”
朱海鹏和江月蓉都笑了起来。
常少乐道:“你们先别笑,方小三非要见到司令,搞不见鬼子不挂
弦。你们看,我都没让飞机熄火。海鹏,你去见见吧,说是要和你
谈方副司令的病。遇到一个这样的父亲,当儿女的也作难。”
朱海鹏看了江月蓉一眼,“这都火烧眉毛了,我给她通个电话吧。”
江月蓉道:“你这么做,人家怎么看?你真是的,看我干什么?你
从来都不是个缺少主意的人。常师长都不敢领导你,谁敢替你做
主。”
朱海鹏道:“我去去就回。下午,不,我争取中午赶回来吃饭。”
江月蓉强笑道:“你是司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口齿不
清了。”
常少乐看着朱海鹏上了飞机,故意自言自语着:“男人女人、一优
秀麻烦事就多。海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
江月蓉接一句:“那要看程度,天上掉下来一颗流星,先把他砸成
肉饼了,就是人家吃了。”
常少乐纳罕江月蓉的见识,心中一凛,转过身要劝劝江月蓉,一看,
江月蓉己心事重重勾看头走了,不禁低声吟出一个字:“难!”
作难的男人还不止朱海鹏一个。
范英明思前想后,不知该用什么方式来处理和黄兴安的关系。这天
下午,他一个人踱出指挥所,想到一个清静处认真想一想,就沿着
一条崎岖的羊肠山道,往山上走。几天前,他已经把戒了很久的香
烟又拣了起来。走到半山腰,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把烟点上了。
秦亚男在红军警卫连住了两天,一直在暗中观察范英明,心里渐渐
生出了单独见见范英明、说点战争以外话题的企盼。作为一个职业
意识很强的女人,特别是作为一个有过短暂婚史的熟透了的单身女
人,她很快就判断出这种企盼存在着一定的危险性,并开始有意识
地抑制自己的思维不要过份活跃。然而,当她发现范英明郁郁寡欢
地一人上山后,却又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这两天嗅到的弥漫在红
军指挥所上层指挥员中间的紧张空
气,和这个男人不久前的婚变插虬确实都是一个思维敏捷、并有一
些文学抱负的记者无法拒绝的诱惑。
“范司令,”秦亚男在范英明背后十几米远喊一声,“果真是你。
有点怪,大战在即,你竟然还有闲心观风景。”
范英明欠欠身子,“松弛松弛嘛。给你们提供的报导线索都摸清楚
了?有没有些有用的材料?上次演习我们意外地失利了,基层干部
战士的心理有很大变化,还是可以做些文章嘛。”
秦亚男道:“这些题目我的兴趣不大,都给老王做了。”
范英明道:“A师再没更有意思的线索了。”
秦亚男抿嘴笑道:“你本身就是线索,可能还是最有意思的线索,
只是这条线索不好抓。”
范英明笑道:“我是最没写头的一个人,入伍、上学,然后一直从
排长干到师参谋长,可以说淡而乏味,你有生花妙笔,怕是也难做
无米之炊。A师的其他人都可以写,我都会尽最大努力给予支持。”
秦亚男道:“一个特别的新单身族,一个婆婆太多的小媳妇,还没
什么写头?”
范英明吃了一惊,站起来道:“到底是大记者,消息灵通。新单身
族倒不假,可一点也不特别。婆婆多也是实情,可婆媳关系都处得
很好。等会儿还要开作战会,你慢慢看风景、咱们抽时间再聊。”
秦亚男一脸坏模坏样地笑,直看到范英明拐进指挥所掩体里,才把
手里的一把树时抛撒到空中。
范英明回到指挥所,决定对黄兴安采取以退为进的方针。这个方针
的前提,自然是认为A师不管采用哪种防御,最终肯定是这次演习
的胜利者。当然,这是一次对现实的妥协。
范英明在演习前最后一次高层军事会议上,变得激进起来“我考虑
了几天,认为黄师长御敌于国门之外的防御方针是正确的。一线部
队兵力还需要加强。可以考虑先把二线的四个独立营顶到一线的薄
弱环节上。预备队三团一个半营前推到防区后腰部位的五号地区。”
黄兴安、刘东旭和简凡在范英明说话时都面带惊讶。
黄兴安见范英明已经作了让步,便说:“我和刘政委只是帮你参谋
参谋,你能下这个决心,我们当然很高兴。那就这么办吧。”
红军临战前防御思想突然变得激进,正是蓝军所期望的。
在这天下午,演习的最高决策者方英达也在两难中做出了一种选择。
赵中荣在作战室用显示屏显示出了红蓝两军五天前和现在的布防情
况,然后对方英达和陈皓若说:“蓝军五天来,部队没作任何调整。
现在,演习区域有部队两万二千人,耽误一天。就是浪费三十万。
应该给蓝军规定一个最后攻击期限。虽然现在还在计划时间内,但
应该提醒他们注意。”
方英达沉思良凡说道:“提醒他们,不允许超过规定时间。”
一个参谋进来报告说:“蓝军来电,他们将于二十四小时内发起攻
击。”
漫长的等待终于要结束了。
方英达道:“我命令:自现在开始,演习指挥部所属各部队,进入
一级战备状态。赵处长,你要安排好总部和兄弟部队观摩时间,特
别注意记录他们提出的批评意见。”
演习指挥部忙碌起来。
傍晚,朱海鹏下达了第一项作战命令:“命一团、三团全部向小凉
河西我二号结合地区隐蔽集结;命二团、摩步营、坦克营向小凉河
四号结合地区隐蔽集结;命陆航大队、特种侦察中队进入一级战备
状态;命电子对抗团自晚十时起,对敌进行二十分钟电子干扰,间
隔十分钟,十一点半停止;命空军一大队、三大队进入一级战备状
态。”
楚天舒问:“要不要告诉部队攻击时间?”
朱海鹏道:“这要看我们子夜能否把他们一线部队调动出来一部份,
如果过早暴露我们实际意图,可能会引起敌人警觉。”
这一系列决定,很快在协调处大显示屏上得到有形的显示。
方英达道:“让我看看蓝军集结完毕后的情况。”
画面上,蓝军在小凉河一侧集中成两个大蓝点。河的对面红军防区,
正是主力防守的地域。
方英达仔细看了,说,“看来朱海鹏是准备后半夜动作了。部队突
然集结发动,这种思路是对头的。只是这种伸出两只拳头打入的战
法实在不可取。”
陈皓若道:“蓝军突破红军第一道防线的可能,只能是以突然袭击
方式,由中部三号地区突进去。只要他们空中打击能够奏效,可以
做到这一点。”
方英达说:“我去睡一会儿。小赵,演习开始,别忘了去叫我起
来。”
方英达和陈皓若得出蓝军这次战前集结不同上策的结论后,都表现
出了如释重负的心理。
十点钟,红军几巨头直接从自动化指挥系统上,看到了蓝军电子干
扰的威力。
黄兴安看见一切通信联络都不能进行,心里有点发慌。说道:“小
范,咱们的电子对抗营应该进行反干扰。”
范英明盯着全黑的显示屏道:“电子对抗营有自动反干扰装置。看
来电子战上我们已陷入了被动。不过,这种时候,他们也无法进行
联络。”
简凡道:“他们把军区的电子对抗团都拉来了,这方面输一着半式
也不丢人嘛。”王记者冒冒失失撞进来问:“是不是已经打进来
了?”
简凡说:“打进来?没那么容易吧?”
范英明严肃他说:“老王,请你回避一下。”
忽然间,电子干扰停止了。
范英明马上道:“简参谋长,以最快速度命令各部队:敌可能于今
夜来犯,各部进入战争状态,以寸土必争的姿态投入演习。令独一、
二、三、四营按昨日预备令连夜向指定地区运动。令三团一营及二
营一部于明早六点接替四个独立营防务。”
红军指挥所一片忙碌。蓝军指挥所也忙碌起来。
常少乐从江月蓉手里接过破译的红军电令,扫了一眼,便大笑起来,
“咱们要睡觉,黄兴安马上又铺床又递枕头。不过这老小子权术玩
得精,生生把范英明吞了。”
朱海鹏看看电报,“侥幸,侥幸。多么可怕的天朝心态呀。寸土心
争?那就好好利用一下这个寸土必争吧。几点了?”
楚天舒说:“十一点四十。”
朱海鹏问常师长:“师长,你看还用不用再逗他们一会儿?”
常少乐说:“迟则生变,你下决心吧。”
朱海鹏取了大衣,“楚参谋长,你记录一下,我客串一下红军司令
范英明。坦克团:敌已向二号、四号地区集结,有从两翼发起攻击
企图,为贯彻寸土必争的作战方针,令你部一营、三营分别向以上
两地区运动,限于明晨三点半以前,分别隐蔽于黑龙潭、白玉滩小
凉河一线。怎么样,像不像?”
常少乐道:“我学着黄师长的口气加一句:望你们珍惜荣誉,御敌
于国门之外。”
朱海鹏说:“加得好!老楚,照这个格式再拟几份,把他们炮团两
个营调到四号地区;把他们的主力一团两个营比炮兵早调到该地区
半个小时;让他们右翼二团向三号地区漂移二十公里,我们用两个
团在结合部吃掉他们。再专门给他们空军发一电:明天有雷雨。”
常少乐道:“要是真能这样,只用两天时间,他们就瘦得连个乙种
师都不如了。”
朱海鹏道:“只要把他们的中枢神经破坏了,拖也能把他们拖死。
六七年初夏,第三次中东战争,以色列就是以这种办法赢得了胜利。
他们用假命令把埃及的油料车队引人雷区,埃及死海南部的装甲部
队全部成了以色列的战利品。明天如果他们不能及时更换密码,部
队就会收到真假难辨的电报,战斗力会丧失大半。”
江月蓉说道:“先别这么乐观。你还是把部队调动好了再说吧。”
朱海鹏又道:“命我军左翼集团两个团趁夜渡河,于明晨三点前赶
至三号地区摆出口袋阵,聚歼敌二团于运动中。命我军右翼集团横
移到三号地区渡河,由一团三团右翼攻敌一道防线。
命反坦克部队两个营,赶赴黑龙潭、白玉滩渡小凉河,必须于两点
钟以前渡河完毕。还有没有遗漏?”
常少乐提醒道:“咱们恐怕得留一个营佯攻敌四号地区0八号高地,
这样,他们一团才会挨自己的炮火。”
朱海鹏道:“命电子对抗团停止电子干扰十分钟,以最快速度把电
报全部发出。通知各部队上报演习开始时间为明晨四时,命电子对
抗团,在我电令发出后,开始实施间隔五分钟的电子干扰每次四十
分钟,明晨六点停止。”
常少乐问:“完了没有?”
朱海鹏打个长哈欠,“这三天没睡够十个小时,今天终于可以睡六
个钟头了。常师长,月蓉,你们也该睡了。”
常少乐说:“别急,等天舒把命令都发了,我还有个小节目。演完
了再睡不迟。”
江月蓉问:”可别是逗笑的,我一笑就睡不着。我还是先去睡吧。”
常少乐笑道:“别怕。我让炊事班整了几个小菜,咱们喝几两小酒
庆贺庆贺。”
在这个已有些寒冷的深夜,很多人的命运悄然发生了变化。
A师二团接到假命令后,经过紧张的准备,由二号地区向三号地区
前方突进。A师坦克团分兵两路,直扑二号地区的黑龙潭和四号地
区的白玉滩。
负责防守三号地区左翼的A师一团,收到向四号地区突进的假命令
后,所有的对外联络,除直接向协调处报告行踪的专用线路尚可使
用,其余的全部中断了。焦守志看了几遍电令,没有细想真假,只
是觉得周身寒冷。计算机自动指挥系统出故障后的情景如此可怕,
他事先根本没有想到。这时候,焦守志做出了惟一正确的选择,走
出团指挥所作战室,叫醒了正在熟睡的唐龙。
焦守志道:“唐参谋,部队要行动了。”
唐龙说:“朱海鹏终于动手了。怎么没听见枪炮声?”
焦守志道:“命令我们到四号地区设伏,御敌于国门之外。”
唐龙接过命令,迈进作战室,直奔放在角落里的沙盘。对照命令看
了一会几,唐龙说:“指挥部搞错了没有哇,朱海鹏就那么点部队,
怎么会用全线突破的方法。”
焦守志道:“他可能有什么秘密武器吧。”
唐龙用手指指三号、四号地区的结合部,“他们肯定会集中优势兵
力,从这里突破。我们一走,这一线不是彻底空虚了?这个命令不
能执行,你应该马上请示。”
焦守志指指几台电脑,“过了十二点,干扰一次都没停。要我们三
点半以前赶到,只剩下三个小时了。”
唐龙道:“这种长时间不间断的电子干扰,目的就是让我们无法联
络。为什么这个命令能发出来?我感觉这个命令有问题,至少是上
面判断有误。我看等他们电子干扰停下来后,陈述我们的理由再说,
现在最好是一兵一卒都不动。”
焦守志担心道:“这样做不是违抗命令吗?你知直范司令和黄师长
……这个,一团下执行命令,要是引起严重后果,事就大了。”
唐龙道:“决定权在你。我反正是来这里改造的,演习一结束恐怕
就得脱军装。”
焦守志说:“命令也得执行,先派一个加强连到那里,主力还留在
这里不动。”
唐龙摇摇头道:“你呀,要是这命令真有问题,这不是白送人家一
个加强连?算了,就这样吧。”
此时,协调处作战室已经注意到战场上发生的异常。
赵中荣盯着看了红蓝两军一线部队运动态势图,颤着声道。“叫醒
军长,快叫醒军长。”
一个参谋说:“红军这是在干什么?二团放弃了四号地区,坦克团
去两个没有步兵的地方,炮团也不集中守中部,全乱了,陈皓若披
着大衣走进来,看着看着,脸色就不好看了。
赵中荣说:“范英明这种干法也大过份了,他这不是要先发制人
吗?把演习的前提都忘了。”
陈皓若用掉大衣,“看看蓝军在干什么!”
这一看,全部傻眼了。
陈皓若大声骂道:“乱弹琴!范英明这是怎么搞的,这要是一打起
来,一个团、两个坦克营不是一下子都完了吗?”
一个参谋跑进来“报告!蓝军司令部来电。”
陈皓若黑着脸道:“念!”
参谋念道:“军演习协调委员会:我破译红军密码已获证实,现红
军二团、坦克团大部、一团大部已被我调动;我军拟于凌晨四点向
红军防区发动进攻。”
陈皓若抢过电报一看,走了几步,瘫坐在一个沙发上苦笑道:
“A师又要吃大亏了,一个装备精良的甲种师,怎么会屡屡犯如此
低等的错误!真是不可思议。”
赵中荣也过去坐下说:“军长,A师可是咱们军的门面啊!这一次
又不同上一次,上一次是自己军内搞的内部演习。”
 吗 昔闭着眼睛听着。他们都没注意到方英达已经进了作战室。
赵中荣继续说:“军长,该给A师提个醒,这样下去,A师的战斗
力要损失一半,演习结果也就无法改变了。”
“胡说!”方英达手里拿着蓝军的报告电,猛地一转身,“你这种
山头主义思想要不得!如果这是战争,你能知道敌人的部署吗?这
次演习开端很好,电子战、信息战一起发动。”
陈皓若道:“赵处长也是太爱这个军了。别说他,我在感情上一下
子也难以接受。A师怎么事先一点防范措施都没采取呢!”
方英达感叹道:“这要比什么理论都有说服力。我们想给红军提个
醒,能办到吗?他们现在恐怕已经无法掌握部队了。赵处长,你去
通知一下观摩团,请他们也来感受一下中国军队自己发动的电子战
和信息战。”
赵中荣走后,一个中将一个少将并排坐在沙发上,眼睛满含焦虑,
盯着大屏幕。方英达自言自语道:“进入地面战,红军或许还有机
会。”
屏幕上,几条红线逐渐接近着一个个蓝色的陷阱。
这个黑夜,在红军几个指挥员眼里实在是过于漫长了。四点钟,他
们接到协调处演习开始的通令后,再无任何外界消息。他们伴着隐
隐可以听到的炮声,无言地坐着、坐看,直到坐成几尊双眼空洞无
神的泥塑。参谋人员和微机操作员,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五分
钟的电子干扰间隙从指尖流过,无法和一支部队取得联系。
五点多钟。参 被 慌张张进来报告,“军协调处通报第一份战报。”
范英明站起来道:“念念吧。”
参谋道:“你部二团在三号地区遭蓝军两个团伏击,一个半营被歼;
你部坦克团一营、三营分别在黑龙潭、白玉滩两地被蓝军反坦克部
队围歼……”
黄兴安冲过去夺过电报,“搞错了吧?二团在二号地区,坦克团在
三号地区怎么可能被歼灭?”
范英明托着下巴来回走着,突然对还在纠缠电报对错的黄兴安和简
凡大声说:“你们还是面对现实吧!曹参谋,上报军协调委,我因
在电子战中彻底失利,已令空军于五时二十分转场。”
简凡惊叫着:“这样做,等于把三天制空权送给了蓝军,怎么能这
样干?”
范英明厉声喝道:“不要再争了!空军不转场,这次演习我们将丧
失全部制空权。”他从作战室的角落里把步话机搬到桌上,拿起受
话器喊道:“狐狸狐狸,我是雄鹰,狐狸狐狸,我是雄鹰,请回
答。”
传话器传出李铁的声音:“我是狐狸,我是狐狸,好像有些不对,
出了什么事?”
范英明道:“设法以最快速度通知各部队自今天八点,启用二号密
码进行联络,命令各部队,迅速向第二道防线撤退。”
黄兴安道:“一线不能放弃,你怎么能作出这种决定?这是守卫国
土!”
范英明强硬起来了,“我是红军司令,我要对一切军事行动负责,
错了,我可以上军事法庭。我们不能再争吵了。”
刘东旭瞪了范英明一眼,“小范!你不能耍态度嘛。战事不利,大
家心情都不好。”
范英明道:“政委,密码肯定被破译了,再不给我点机断权。眼看
就要全线崩溃了。”
此时,指挥所上空响起巨大的轰鸣声。
黄兴安、简凡都朝门口跑去。
范英明苦笑道:“这是去炸我们的机场。我们事先准备了两套备用
密码系统,却没有更换密码,这个责任在我。主要原因还是轻敌。”
刘东旭心里还存有一些幻想,劝道:“你不是说过,演习前期我们
肯定要吃点亏吗?不要急,这只是个开始。”
范英明叹道:“朱海鹏他们已经完全占据了战场主动。这是我们的
失误造成的。不知他们在怎样笑话我们呢!”
朱海鹏这个时候还笑不起来,战果并不像他预料的那样。
他对着显示民说道:“四号地区果真只有他们一个加强连?”
楚天舒道:“已经核实几次了。”
朱海鹏转过身道:“到底是著名的甲种师,人才济济,A师一团是
范英明的嫡系部队,没有无条件执行我们的命令,有点意外。”
常少乐道:“不要急。”
朱海鹏道:“我不是急,他们竟能在战役刚刚发动,无法与部队联
络的情况下,上报飞机转场,二团遭我们包围,竟也能逃出一半,
实在不能小看了。”
常少乐说:“那就一鼓作气,趁乱再干掉他们几个营,这样就能达
到兵力平衡,下一步我们也不会吃大亏。”
朱海鹏道:“如果他们布置好第二道防线,再想突破就难了。命令
空军中途返肮,只派三架轰炸机执行炸机场任务,其余全部马上投
入三号地区作战。命令停止电子干扰,一团、三团留两个连对敌二
团残部警戒,其余全部投入三号地区围歼敌主力一团。”
蓝军地面部队和空军在黎明时分,分几路直扑红军三号地区。
唐龙在蓝军战斗、轰炸机群飞过之后,一直在看沙盘。焦守志因为
亲眼看到唐龙救了一团的事实,心中就有了依靠心理,也陪着唐龙
看沙盘。
焦守志道:“这密码叫人破了,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唐龙道:“必须彻底放弃一线,靠我们师机动性好的优势和蓝军拉
开一段距离,在二线构成新的防御体系。我的意见是,再牺牲一个
连,掩护全团主力迅速从三号地区退到一号地区。”
焦守志迟迟疑疑说:“如果师里没这个考虑,这可怎么办?”
唐龙道:“等空军挨了炸,下一回就轮到你的一团了。朱海鹏已经
把二团打散了,肯定会集中力量吃掉你这个团。把一团吃掉了,这
个仗就没法再打了。听我一回吧。”
焦守志道:“那咱们赶紧撤。”
唐龙说:“再不撤就只能当俘虏了。尽快把这个撤退计划报到军
部。”
一团主力刚刚撤出原阵地,蓝军黑压压的轰炸机群已经超低空飞临
了原阵地上空。焦守志在一片树林里用望远镜看着已被硝烟完全笼
罩住的阵地,嘴里说:“狗Ri的,你还真成了料事如神的诸葛亮
了。”
唐龙坐在地上,用刀子切开一听黄桃罐头,大口大口吃着。十分自
信他说:“范英明早和我合作,也不会有今天的大败。现代局部战
争,防御只重视一线,绝对要吃亏。朱海鹏还算客气,打早了,要
是现在发动,趁咱们指挥系统瘫痪,派空降兵去把咱们几个油库一
炸,困都能困死咱们。”
焦守志说:“说你胖,你就喘。你看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是不是
先和司令部联络上?”
唐龙说:“这片林子不错,我看咱们先在这里猫半天。天大亮了,
再往后撤,只能等着挨炸了。制空权一丧失,能躲着不挨炸,那就
是大胜利。海湾战争后期,萨达姆不是把坦克、飞机都埋了吗?”
焦守志道:“你尽说些丧气话。萨达姆算什么?战败国的元首。咱
们现在还不至于惨到这种程度。”
唐龙抱住盒子咕咕喝几口,“这军用黄桃罐头味道真好。可惜咱们
连个像样的开罐头的工具都没有,吃罐头多用一两分钟,或许就能
导致一场战争的胜负。你太小瞧萨达姆了,这叫能屈能伸。假以时
日,他又会是海湾地区一只虎。如果不是怕他再出来伤人,制裁他
们干吗?”
焦守志叹道:“不知老范现在怎么样?”
范英明这个时候的感觉更糟。
李铁来指挥所报告说:“除一团不知去向,无法通知外,其余各一
线部队都通知到了。”
接着,因为蓝军停止电子干扰红军指挥系统恢复了正常。指挥系统
一恢复,黄兴安很快把自己的家底摸清楚了。
黄兴安拿着一叠电报,走到范英明面前说道:“小范,你刚才的估
计悲观了一点,蓝军使出了吃奶的劲,可我们的损失并不算大。这
一线地区我们还不能放弃。”
范英明很乾脆他说:“一线必须放弃。”
刘东旭也认为就这样放弃一线太丢面子,劝道:“英明,你听听黄
师长的意见再决定。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黄兴安道:“我们不能被他们三板斧吓破了胆。蓝军已经尽全力攻
击了近四个小时。我们除二团和坦克团有较大损失,其余各部队基
本上都完好无损。从战场总兵力来看,我们虽然损失了近两千人,
仍比蓝军多出近两千。如今一线的情况是,除四号地区。三号地区
部份阵地被突破外,其余一线阵地都在我们掌握了。”
范英明争辩道:“从现在开始,近七十个小时我们无法获得制空权,
如果坚守一线,我们只能被动挨打。三天过去,情况就不同了。”
简凡接道:“你要相信咱们师的近战能力,二团虽然损失较大,可
蓝军动用两个半团。也没伤到它的筋骨。再说,现在这个作战计划,
还是你前天才定下来的。”
黄兴安紧接道:“制空权是很重要,可也不能迷信制空权。现在已
经进入地面作战阶段,只要和他们紧紧扭住,制空权不是关键。”
刘东旭也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小范,演习只开始几个小时,这么
快就撤出一线,对部队士气影响太大了。”
红军指挥所四巨头共同指挥演习的弊端已经暴露无遗。如果简凡仍
留在指挥所,范英明就是争得刘东旭的支持,也无法利用组织原则
贯彻自己的作战思想。局势正在渐渐恶化,不能再退守了。
范英明艰难他说:“我保留意见,按组织原则,执行指委会的决定,
坚守一线。”眼光一抡,就把简凡捉住了,“简团长,你还记不记
得你自荐当参谋长那天做的保证?”
简凡愣怔住了,“你,你说什么保证?”
范英明看着黄兴安说:“师长,简团长那天是不是保证过二团绝对
不会出问题?二团参谋长和作战科张科长显然没有指挥我右翼集团
作战的能力。我想让简团长以红军参谋长的身分,去二团统一指挥
二团和三个独立营,你看行吗?”
简凡看着黄兴安。
黄兴安迟疑了一会儿,看着刘东旭说:“政委,你看呢?”
刘东旭说:“具体军事工作我不懂,可也能感觉到二团指挥力量不
足,一团昨晚同样接到了假命令,但他们没有盲目执行。”
黄兴安对简凡说:“右翼就交给你了,把工作移交一下,吃了午饭
就去。我们把命令马上下到有关部队。”
范英明紧接道:“战局随时都有恶化的可能,你还是在二团吃午饭
吧。”
简凡走出指挥所,气鼓鼓地骂道:“奶奶的,卸磨杀驴。都玩吧,
谁不会玩!”
秦亚男看见简凡出来,马上迎上去间:“简参谋长,听说战局不利,
是真的吗?”
简凡放慢了脚步,怪笑着:“好看呢。四个小时,损失近一个团,
能好吗?就这还要死守一线。”
秦亚男追着问:“你这是去哪里?”
简凡抬腿上了吉普车,“带领敢死队,往石头上撞呗。我帮腔反倒
帮坏了。”
秦亚男看着吉普车横冲直撞下了山,心里不觉为范英明担心起来。
正在胡乱想着,猛然问就看见胡子拉碴的范英明从掩体里拱了出来,
纵然曾经沧海,脸也兀自红了,笑问道:“听说局势不妙,你这个
司令感受如何?”
范英明压抑太久,憋不住喷发出来:“一言难尽。司令?很多时候,
我只是签发命令的一只手。”
秦亚男跟着范英明走着,关切地问:“刚才听简参谋长说,一线根
本守不住,却硬要守,还派他去带敢死队。”
范英明略感意外,旋即笑了,“真是聪明呀!能把心计耍到战场上,
了不得。实在抱歉,把你强行留在了这里。这时候,你们记者应该
和胜利者站在一起。”
秦亚男道:“留下来更有意思。你们一个甲种师,不至于败到不可
收拾的地步。”
范英明道:“说不定还要把你当做战利品搭上送给人家。”
蓝军又一轮空中打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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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丽的并不一定正是渴求,
                                      虚幻的也有可能蕴涵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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