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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rsy (Green Mouse), 信区: Green
标 题: 军人内心探秘:老兵——梦到的还是战争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Jul 26 12:38:26 2002) , 转信
一个国家,无论是发动战争的国家还是被卷入战争的国家,都将很长时间为战争所困
扰。战争对他们来说,不会像电视节目一样说关掉就关掉了,也不会因为签署了投降条约
或者和平协议而真正结束,它将使从战场上生还归来的一代人甚至几代人都迷失在战争的
情绪中,它就像埋藏得很深的炸药,随时都可能在那些曾参战的老兵的生活中和他们的亲
朋的命运中炸响。“越南战争综合症”、“阿富汗战争综合症”和“车臣战争综合症”患
者,隐秘地生活在人群中,他们被战争所惊吓,为战争所迷惑。
在莫斯科的一个军队医院里,我采访了几个战争综合征患者,他们都是普通的士兵,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人生体验,品尝了战争综合征的滋味。
我一下子便从人群中找出了伊万,因为他眼神中的紧张、惶恐实在与众不同
伊万和阿里别尔特命运中有相似之处,他们都没参加过什么重大的战役,但他们却都
被地雷炸掉了一条腿,从膝盖以下都没了,只不过伊万丢掉的是右腿,而阿里别尔特没了
的是左腿。他们的不同之处是战争综合征在他们身上的体现大相径庭:伊万因为受到惊吓
而木讷寡言,阿里别尔特却因为战争而兴奋,一谈起战争便滔滔不绝,喋喋不休。
在医院的院子里我一下子便从人群中找出了伊万,因为他眼神中的紧张、惶恐实在与
众不同。无论我问什么,他顶多用一句话回答我。我问他为什么去车臣打仗,他只是一句
话:“所有人都去了,所以我也去了,我还能做什么?”
和他的谈话十分艰涩,好像心理医生和一个无动机但却犯了罪的孩子在谈话。只是在
谈到他参加的唯一一次战斗时,他的话多了点:漆黑的夜晚,下着小雨加雪,到处是泥泞
。有人在睡觉,有人在站岗,忽然有人因为什么动静,跑了出去,开始交火……在侦察搜
索行动中被炸伤,他疼得嚎叫起来……
他的回答中,有三点最让我震惊,第一,他认为好士兵的标准是,不会临阵用枪自杀
或者上吊。第二,尽管他认为在车臣的战争是毫无意义的,但是当我问他是否还想再去车
臣作战时,他的答案很让人困惑:“想去。”第三,我问他什么是英勇,他说“不怕死”
。一个人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才能说出“死没什么可怕的”这样的话来,一个没被炸伤的人
是无法理解的。
他讲起自己如何踩上地雷,如何被炸伤的情景时,眉飞色舞,简直像电影镜头一样生
动形象
阿里别尔特是主动坐到我身边的长椅上和我攀谈起来的。他说话很直率,甚至话有点
多,笑眯眯的,但他的笑是那么的玩世不恭,好像被红牌罚下场的运动员那种无所顾忌的
笑。
如果说伊万为现实和未来担心害怕,怕女友因为他的腿残疾了和他分手等等,那么阿
里别尔特对什么都胸有成竹:“女朋友嘛,会有的,工作嘛,没关系,一定能找到可以坐
着干的工作,比如当个保安什么的,或者学学电脑。再不,就再去打仗。”
他讲起自己如何踩上地雷,如何被炸伤的情景时,眉飞色舞,简直像电影镜头一样生
动形象。那次,他们的两辆军车刚一经过某个地方,地雷就炸了,连同他在内的三个士兵
都受了伤。他被吓得大叫,他发现自己的左脚尖朝后了,腿上血直往外涌,他活了20岁,
在电视上看到的血加在一起都没那么多。但现在他讲这些情景的时候却不带一丝惊恐,没
有任何紧张、痛苦的感觉,轻松得仿佛在讲和他自己毫不相干的传奇故事或者惊险小说。
其实他不是为了钱,是因为在和平的现实生活中感到很寂寞,所有人都在为了口袋更
鼓一点而急功近利
在一间两人病房的矮床上坐着一个人,他个子不高,姿势很僵,好像一尊未来主义的
雕塑作品,只是能看到他的喉头一抖一抖的,这是炮弹震伤的后遗症。
这些年所有的战争康斯坦丁都参加了。1981年他参加了阿富汗战争,从战场上归来后
,他结了婚,在雅库特做了一名焊接工,他努力赚钱想买自己的房子,但后来觉得怎么也
赚不到那么多钱,失望的他决定去塔吉克斯坦打仗。不,其实他不是为了钱,是因为在和
平的现实生活中感到很寂寞,所有人都在为了口袋更鼓一点而急功近利。
他谈起战争时,头脑非常清醒,他强调自己去打仗,没有什么崇高追求,也没有什么
豪言壮语,说什么不怕死,那是蠢话,只有傻瓜才不知道害怕。对他来说,最让他陶醉的
战地回忆就是战地美丽的自然景观。塔吉克斯坦山区,夜空时不时有流星划过,白天可以
看到成片的草莓地,浓绿的叶子间是血一样红的草莓。“那里的‘礼炮’,你们在莫斯科
是从来看不到的,人们用炮弹在天空中划出的痕迹来书写自己的名字。”
康斯坦丁从战争中找到了自己内心的平衡,战争仿佛有种催眠的磁力在吸引着他。他
能在战场上体会到一种比恐惧更强烈的兴奋感,他觉得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感受到做人的尊
严,因为他是个具有丰富经验的老兵,所以他在战场上的表现远好过在现实生活中的表现
。
他们总在说:“我还活着,可他们却死了,或许,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心理学专家娜杰日达·塔拉勃丽娜从专业角度分析了记者们所说的“战争综合征”,
她说,这在心理学上属于“职业性情绪失调”,主要发生在那些体验过直接威胁生命的危
险的人身上,此类危险包括自然灾害(地震、洪水),也包括那些人为事故(比如车祸)。但
是在曾经上过战场的人身上这种失调尤其严重。一般意义上的情绪失调一个月左右就会痊
愈,而如果是“战争综合征”,它的发生很滞后,要消除它也很难。比如说,一个苏联卫
国战争时期的老战士在战争过去40年后,才显示出“战争综合征”的迹象。在任何一个国
家,任何一场战争中的参战人员“战争综合征”的罹患比例都是15%—20%。总体上,官兵
身体上伤残的比例是42%。
患“战争综合征”的人有三种特征:第一,他们被迫生活在已经过去的战争里,每天
想的是战争,梦到的还是战争;第二,他们极力逃避一切能让他们想到战争的东西,害怕
心理的伤疤被重新揭开;最后,在任何类似战争的场合他们都会作出过激的生理反应。许
多人都感到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不爱和人说话。有的人被深深的负罪感所折磨,他们总
在说:“我还活着,可他们却死了,或许,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他们很难适应现实生活,人际关系处理不好。在美国,“越南战争综合征”患者的离
婚率达到90%。据调查,“阿富汗战争综合征”患者70%都有酗酒的倾向。
战友之间是非常友爱的,甚至本不相识的人之间也同样特别友好
战地记者亚历山大·斯拉德克夫分析了“战争综合征”患者对战场的特殊感情。他说
,战友之间是非常友爱的,甚至本不相识的人之间也同样特别友好。生命的价值下降了,
每个人都知道死神随时可能降临,但价值下降了的生命却具有了某种特殊意义。于是产生
了那种可以舍身相救的情谊。但当他们返回到现实世界,无论社会还是家庭,人们更看重
的是体面的工作,昂贵的消费品和是否能赚到很多的钱。而老兵希望人们之间都如他的战
友那样甘苦与共,肝胆相照。这些人迷失在现实的生活中,有的人又“逃回”到战场上去
了,那里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堂,那样的兄弟情谊哪里也找不到!
一些曾参加车臣战争的老兵之间还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互相支持互相帮助。现在他们
又在向车臣流动,他们还是想到战场上去。(摘自俄罗斯《消息报》 叶琳娜·雅科夫列娃
、钟玉华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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