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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kingworld (欷歔酹酒,极望天西。), 信区: Green
标  题: 前国民政府军少将抗战纪录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9月22日18:30:38 星期一), 站内信件

访台儿庄战役最后的指挥官
方军
历史老人仵德厚
http://www.people.com.cn/mediafile/200309/22/F2003092216245600000.jpg
  一
  仵德厚老人,1910年生,今年93岁。仵德厚老人现住在陕西省泾阳县龙泉镇雒仵村
,生活清贫。我去采访他,与他同吃同住两周。我们一起放羊,一起种菜,一起聊天。

  让我生气的是,我吃一张饼,他能吃两张饼!
  让我不解的是,喝盐碱成份高的咸水,我天天不正常,他天天正常。
  仵老汉是老军人,所以,每天早晨坚持“出操”,慢走一小时。当然,我在的时候
,他一人出操,好让我多睡一会儿。老汉由于白内障,所以一只眼睛失明,尽管如此,
他每天都坚持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每天看书两小时。他看书时需要带两个眼镜,
并使用一个放大镜。多年来,仵德厚把他的生平一笔一划的写下来,不管是《卢沟桥战
役》、《台儿庄战役》《武汉保卫战》《我的苦难人生经历》等等都记录的一清二楚。
老汉有严重的前列腺疾病,但是,无钱医治。他吃一种很便宜的药,吃完就昏迷几小时

  仵老汉虔诚的对我说:“从来没有作家、记者采访我。你来了,是对我国难当头、
挺身而出、为国血战人生经历的肯定。我忘不了你的恩情!”
  他居然反复使用“恩情”这个词汇,令我吃惊不已。
  让我感到“凄凉”和“无言以对”的场面是我问他:“你想对在台湾的黄埔军校同
学、中央军同僚们说些什么呢?我可以发表出去。”仵德厚老人想了想说:“我那期黄
埔军校的学友都比我年长两、三岁,他们都去世了,没有一位活到今天。”
  仵德厚老人可不一般,在1949年中国解放前夕,他是国民党30军的少将师长。因为
在抗日战争中仵德厚与侵华日军浴血奋战的英勇表现,国民政府曾经授予他三枚勋章:
甲穗一等嘉禾章,华胄荣誉章,宝鼎二等勋章。不用说,仵老汉是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
的。
  仵德厚老人记忆力惊人,他可以清楚的回忆起他1923到1949年23年中他与“战争”
的渊源。“五次围剿”这个词汇,我第一次听到。我以前听过“五次反围剿”的说法。
那时,他曾经率部在鄂、豫、皖和红军的李先念、刘伯承、邓小平等等打过。我是研究
抗战史的,所以,经常打断他的详细回忆。抗战史他说的最清楚,可以倒背如流。这正
是我要关注的。
  仵老汉常常用拐棍杵地对两个儿子大发不满:“70年前的事情我都记得,可你们!

  老汉对中国军队的武器史也是有前所未有的研究,什么“单打一”、“俄国造”、
“老套筒”、“马克馨”、“民团土枪”、“汉阳造”、“日本三八大盖”、“美国卡
宾”、“一次世界大战枪”、“二次世界大战枪”等等,他都可以连比划带形容的描绘
清楚。
  “唉”我一边采访一边在心里在叹息:中国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光媒体人就
有几十万。如果采访“内战史”、“抗战史”、“武器史”、“国军史”、“中国老兵
史”的话,我面前这个老头儿是“活字典”呀!台湾的学者们!各地的历史学家们!教
育学家们!抗战史研究学者们,难道你们不动心吗?这些老人经历过历史长河中的激流
险滩、惊涛骇浪,如今他们已经漂到平和、稳定的水域。你再不把船划过去的话,老人
们将化为壮丽山河的美景。
  如果到了那一天,任凭你高喊大声:“嘿——”,“哎——”。   能否听到回声,
怕也是个未知数呢。
  我分析,再不会有人访他了。女演员漂亮的身躯裹上日本海军军旗的话,也许有人
看两眼。但仵德厚已经老了,他即使挥舞什么样的旗帜,也不会有人关心了。
  仵德厚老人有一首顺口溜描绘自己的一生:
  “十五离家六五还,在外流落五十年。儿女养育全未管,父逝妻亡未得见。抗日战
争整八年,每战都在第一线!以死卫国意志坚,收复台庄保武汉。半生戎马半生监,两
袖清风遣农田。感谢党的政策好,我得温饱度晚年”。
  我看仵德厚前少将的作品有一点象前西北军将领冯玉祥将军的“丘八诗”风格,不
过,我没说出口。倒是仵德厚讲了他当师长时,类似的情景。
  那是在1945年8月,他的部队在北平故宫太和殿前接受侵华日军交枪投降时的情景。
面对北平公众和列队的日军官兵,孙连仲上将的讲话{念稿}:“------目睹侵华日军在
华犯下的罪行,中国人民怒孔了!”仵老汉笑着说:“孙将军是武将,没文化。所以,
他把‘吼’念成了‘孔’。哎!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民族胜利之时、扬眉吐
气之节呀!”
  我笑着说:“秘书怎么搞的?应该先教教孙将军,先练习练习多好。”
  仵老汉大笑,说:“国军军纪严明,秘书怎么敢教授上将呢?”
    二
  陕西的八月骄阳似火,关东大地却是碧绿一片。仵老汉拄着锄头把子手搭凉棚极目
远眺说:“今年光景好,已经有三年干旱了。农民种地就是靠天吃饭;种子、化肥、浇
水,都是钱,可干旱就没什么收成”。我不懂种地,只是详细调查过日本国农民的生活
。日本已经没有城乡差别,他们的国策是国家高价从农民手中收购农产品。如果和日本
人交流时说:使用“农民”这个词汇,借以比喻“落后”,是绝对行不通的。因为“存
在”决定了日本国民思维中没有这种形容落后的“意识”。
  仵老汉一边锄地一边念叨:“粮食的收购价提高一点就可以解决农民的贫困问题”

  “小麦的粮食收购价是每斤五角,提高多少才是好呢?”我一边锄地一边问他。
  “提高到一元吧?种子、化肥、浇水,都要钱呢,一斤粮核算用四角一分呢”,他
说。
  由于天气特别热,干活完回家后,我就站在洗脸盆里洗澡。仵老汉家没有洗澡的设
备,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应付汗流浃背的。1977年,我在新疆戈壁滩上随部队修铁路,那
时,我洗澡也是找没人的房间站在洗脸盆里。一次地震,全连官兵都跑出去了。一点名
,说还有一个在房子里呢!于是,大家都跑来看。窗子和门口挤满了“观众”。这次,
我一直在祈祷,“可别地震呀”。
  我非常关心仵德厚老汉洗澡的问题,因为“洗澡”和“凉快”有紧密的关系。可是
,仵德厚老人却给我讲了一个“热”的故事。这个故事也发生在八月,不过是距今有63
年的1937年的卢沟桥事变。
  “当时我是三十师88旅176团三营营长,驻在淮阴板闸一带整训”,仵老汉说,“由
于我的部队在全军校阅中获得全军第一名,所以,军部发给我营五灯收音机一架,并在
全军通令嘉奖”。 “7月8日,在收音机广播中听到我29军在卢沟桥英勇抗击日寇的新闻
后,全营官兵义愤填膺,个个同仇敌忾、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请求赶快开赴前线杀敌
救国。”
  “八月上旬,我军奉命开往北平一带参加抗日战争。官兵听到这个消息欣喜若狂。
当我营8月13日抵达徐州时,正值上海凇沪会战中。‘我军击落日寇三十余架飞机’的号
外大喊盈满街头,极大激发了全营官兵的战斗情绪。战士们人人斗志昂扬、精神振奋,
期望早日开往北平前线杀敌卫国。在徐州集结完毕,于8月17日乘火车开赴北平琉璃河站
下车后,开往房山一带待命。我团奉命在房山东北杨家峪以北高地占领阵地,构筑工事
,阻敌南下。我营当日下午占领405,7高地左右阵地。进入阵地后加强工事,天明后,战
斗就打响了。”
  我营阵地左翼为175团,我们的共同任务就是全力阻止侵华日军南下。日军的战术是
先群炮轰击,然后是集团冲锋。每天轮番冲锋三、四次。而且,日军不断从后方调来大
口径重炮参加战斗。这一仗,我们一直坚持到九月中旬。后来,我接到命令:‘部队向
北平南口方向撤退,掩护汤恩伯部队向南转移。’这样,我们才开始撤出战斗。
  我营四个连,官兵621人。撤出战斗时还剩112人。
  战斗中战友被炸飞的人头落在我怀里一次、飞舞来的肠子挂在我军帽上一次、炸断
的大腿砸在我身上一次。15天里阵地上是枪炮声滚到一起,震耳欲聋、飞沙走石、血雨
腥风。七百多日本鬼子战死在我们的阵地前沿,每天都可以听到日军冲锋或者撤退的鬼
哭狼嚎!
  我们营部的阵地上打得只剩下我和通讯员赵怀碧。一发炮弹打来,把我埋了,烟雾
弥漫中我听到赵怀碧大喊:‘营长!你还活着吗?’我挣扎着爬到阵地前操起重机枪向
冲到眼前的日本鬼子扫射。敌人,又被打退了!战友们一个个光荣牺牲了,在武装到牙
齿的外国侵略者面前,我们全营官兵没有一个是孬种!”
  让一个老态龙钟的人一下年轻63岁的绝招,就是让他回忆。这是我发现的真理。
  仵德厚激动的说起他们营几乎每一个人牺牲的情景。他说:“七连彭少飞副班长在
白刃战时大喊着、英勇杀入敌群。他夺回日军歪把子机枪一挺,三八步枪三支。当他拖
着伤体摇摇晃晃走回工事前一步,侵华日军一发炮弹飞来,在他脚下炸开了。
  仵老汉瞪圆眼珠、从牙缝里滋出喊着:“兄弟们!上刺刀!跟我上!”——叹为观
止!我一边惊叹,一边拍下录象片 。
  “部队撤退了。天天是日本飞机跟踪投弹、扫射。在河北平北县为了阻击日军南下
,我们又与敌人激战两昼夜。紧跟着,我们在山西娘子关南峪车站一带与部分日军接触
。当时,我正用望远镜观察敌情,突然飞来一弹击穿我左手、打碎了望远镜。抗战初期
的日本关东军部队真是训练有素,从我们互相发现到鬼子端枪射击,连十秒钟都没有”

  从始至终,叙述牺牲那么多朝夕相处的手足弟兄,仵德厚没流一滴眼泪。
  “您的故事曾经讲给其他人听吗?”在棉花地里我一边锄草一边问他。
  “没有过”。他扶着锄头把子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如果,我也不来听呢?”我又试探性的问他。
  他无言。
  棉田边上是一望无际的玉米,微风习习,涛声一片。
    三
  九月的陕西,那就是雨的世界,是泥的天堂。渭南市市长被洪水冲走了,《渭南日
报》的记者也被水冲走了。虽然市长被救起,但是,记者却永远的离去了。
  天似乎忘记了笑容只会阴沉着脸了,万物好象都失去了生气。我睡的床边左边放了
一个盆,右边也放了一个盆。所以,滴水的声音不断。仵老汉的儿子叫仵秀,57岁,他
上房去给漏水的地方铺上一些泥。于是,屋内滴下的水就变成了泥水。
  仵老汉有八位孙子、女,他们多数去中国沿海地区打工了,有一位还在中日合资的
企业打工。所以,我有房子住。
  仵德厚1976年改造成新人,那时,国家有政策:所有国民党军、警、宪、特全部回
家。所以,仵老汉“放回去之后”就去了儿子现在的家。仵德厚儿子家的面积与其他村
民一样,有600平方米大小。我看了省公安局发他的《转业证明书》:
  “仵德厚,65岁,现批准转业,享有公民权。1975年12月15日。”
  我和仵老汉一起走遍了周遍的两个村子,这些村子有各朝代遗留下来的古墓和石牌
坊。连仵德厚家门前十米远的地方,都立着宋朝的贞洁牌坊。村中有《安吴青训班》文
化遗址,1937年中国共产党曾经在这里培养一万多抗日干部。朱德将军曾在此授课一年
。现在村中的小学还在使用着明朝时代的大庙。江海苍田、改朝换代、日月更新,但是
,不能不说中国人祖祖辈辈的道德观与传统文化有密切的联系。当年日本侵华伊始,仵
德厚头脑中“国难当头、匹夫有责”的思想都是与石碑上的文字,与千百年来的文化传
播紧密相联的。
  我去访问仵德厚,穿了一件鲜红色的丝绸上衣,背了两架相机。这身打扮在北京很
平常,在乡村就很各色。村民们不是站在各自的家门口看,就是相继到仵老汉家中来坐
,好象动物园里的一只猴、或者是一只野驴跑出来了。有很多村民向我诉说村中由联合
国科教文出钱打了一眼千米井,外国人来调查村民从此告别污染水喝上卫生水的事实。
可外国人刚一走,处理品的水泵就坏了。我不得不告诉乡亲们,我不是《焦点访谈》的

  有个叫陈志忠的老汉78岁,在村中《安吴青训班》聆听过朱德将军讲课。“民国三
十四年被国民党强制拉去当兵,到长安县7师8团2营小炮排当兵。”“在河南西峡老虎口
与侵华日军血战,战败。”“部队调至陕西洛南县,晚上站岗,开了小差。”陈志忠19
51年参加志愿军,在1军7师19团3营,还是炮手。他1953年回国,有残废、立功、复员三
证。1963年大概是因为彭德怀前国防部长的问题,所以,他们的三证被收回。直到现在
,很多的问题也没很好的解决。陈志忠一直坐在仵德厚身边诉说县民政局长态度如何恶
劣,我也采访不下去了。一横心,想和陈志忠老汉去县里。可是,在泥里舞动的鞋不出
20米就变成了3斤重一只,便罢了这个念头。
  由于谈到的是中华民族的那段苦难史,所以,苍天也在落泪。淅淅沥沥的。仵老汉
的家乡已经变成了“泥国”。所以,我们既不放羊,也不锄草了。
  我们只有谈话了。
  仵老汉说:从1937年12月起,华北、华中的日军分南北两线沿津浦铁路和台(儿庄)
潍(县)公路进犯徐州外围地区。1938年3月初,日军为打通津浦线,连结华北、华中战场
,派遣第五师团和第十师团分两路进犯台儿庄。台儿庄位于津浦路台(儿庄)枣(庄)支线
及台潍公路交叉点,扼运河咽喉,是徐州的门户。3月5日,板垣征四郎率第五师团2万余
人由青岛沿胶济路西进,经潍县转南抵达临沂以北汤头镇,谋取临沂,进而与矶谷廉介
的第十师团会师台儿庄。14日,中国守军庞炳勋第三军团和前来驰援的张自忠第五十九
军与敌激战5日,全歼敌3个联队,击毙其第十一联队长长野裕一郎大佐、弁田中佐和1名
大队长,残敌向沂河东岸溃退。3月16日,敌第十师团一部3万人沿津浦路南下,进攻滕
县。17日,张、庞两部展开全线反攻。中国守军孙震第二十二集团军第四十一军第一二
二师、一二四师与敌展开血战,伤亡惨重,第一二二师师长王铭章等壮烈殉国,官兵20
00余人牺牲。从14日到18日,板垣第5师的主力坂本支队伤亡3千人左右,被迫撤至90里
之外的莒县城内。临沂告捷,不但巩固了津浦铁路以东阵地,而且粉碎了板垣、矶谷两
个师会师台儿庄的计划。
  仵德厚的部队于1938年3月下旬奉命增援台儿庄。当时他任30师88旅176团3营营长。
归31师领导。当时团长袁有德下令:“日寇从西北城角窜进城内,城内我军官兵已经大
部伤亡,你率领全营从西门冲进去,将城中日军消灭!与城东禹功魁营取得联系,共同
守住台儿庄!”
  仵德厚中校军官当时组成40人敢死队,手抡大片刀,腰束手榴弹,他一马当先带头
由台儿庄城西门冲入与日军血战。副营长赵志道率其余官兵逐街、逐巷、逐院、逐房、
逐墙的与日军展开了争夺战。战斗白刃化时,双方互在墙上掏洞,作为射击孔或者投弹
孔。一次,仵德厚刚挖一孔,对方日本兵就先投过来一枚手榴弹。仵德厚身边机警的战
士毫不犹豫地抓起冒烟的手榴弹从墙洞塞过去,一声爆炸,对方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据台儿庄激战结束后的战况统计,我军31师击毁日寇战车38辆、重炮10余门、飞机
1架、卡车90辆、战马550余匹。1938年3月的《中央日报》上有仵德厚的名字,不过,错
被记者写成“许德厚”,直至今日,北京国家图书馆中关于《台儿庄战役》的书籍中,
还可以查到“敢死队长仵德厚”的大名。查到第二集团军司令孙连仲将军亲临三营表彰
的记录。
  还有谁关心这些当年国军将士?我自费访问,没有任何的资助。甚至连我自己都不
知道采访他们的意义所在。
  当时,由仵德厚中校军官组成的敢死队只有三人活着。屈指数着英勇牺牲为国捐躯
的三营官兵;台儿庄战役活着的、最后的指挥者、93岁的仵老汉老泪纵横。
  天阴沉沉的,气压很低。仵老汉怀念英勇将士哽咽的哭声却穿过窗外的麦田、玉米
地、和那连天的棉花田,沿着乡间泥泞的小路,飘向远方。
    四
  中国的农村还是很贫困的,我从厕所一站起来就被村民看见了,就是个证明。
  方便的时候,只要一挥手,千万条生命就“嗡”的响成一片。我想,这就是当“领
袖”感觉吧。厕所的生命飞到东,飞到西,吃饭的时候他们也来聚会,落在饼上,真让
人困惑。
  我和仵老汉讨论厕所的问题,我说日本国农村的厕所都有抽水马桶了,中国农村也
应该如此,这样,不就现代化了吗?仵老汉反对,他说农田里没有粪肥怎么成?
  仵老汉说中国农村已经有了本质上的变化,比方,公社的时候亩产300斤,现在亩产
就是600斤。我说农村的事情我不懂,我只是感到在城市好。我说我就知道这样一个博物
馆,摆几把破刀,几把破枪,干部都月挣五、六千以上。因为工作需要,所以,都开着
公车回家。一辆公车可养活40名下岗工人;而柏林、伦敦和东京这种情况稀少。连德国
总理也不敢占国家的便宜。仵老汉显然吃惊不小,但是,他还是见过世面的少将师长。
他说:“好!好!工作分工不同嘛”。
  谈到1949年,他的30师在山西被击溃,被俘。根据他的回忆:“天天挨耳光”。我
问他做何感想?他说:“不打好人,还不打坏人吗?”
  一般的来说,改造到这种地步,就非常好了。
  人的命运就是这样扑朔迷离。当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一个社会更迭另一个社
会的时候,许多人的命运瞬间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古如此。
  但是,一个国家的历史是由许多部分组成的。每一个人在历史长河中的某个阶段应
该割裂开来分析的。仵德厚和众多中国军人在国难当头、全民抗战的历史关头,始终战
斗在生与死的第一线。中国军人在抗战中牺牲380万军人,我感到我们中华民族的每一个
子孙都不应该忘记这段历史事实。
  仵老汉回忆《保卫武汉战役》也是精彩,他当时已经升任30师176团的团长。当时是
八月下旬,30师奉命开往湖北武汉,归71军军长宋希濂将军指挥。他分析武汉战役是:

  “当时,中国军队由于处处设防,分兵把守,且未掌握强有力的预备队,没有充分发
动群众,破坏对方交通线,因此,未能重创日军。在日军已达成对武汉包围的情况下,为
保存力量,中国军队不得不于10月25日弃守该城。日军26日占领武昌、汉口,27日占领
汉阳。
  武汉保卫战,是抗日战争战略防御阶段规模最大的一次战役,中国军队英勇抗击,
消耗了日军有生力量(日军承认伤亡共3万余人),迟滞了日军行动。日军虽然攻占了武汉
,但其速战速决,迫国民政府屈服以结束战争的战略企图并未达到。此后,抗日战争进
入战略相持阶段”。
  仵老汉对我说:“武汉战役是我军人生涯中最残酷的经历,有几‘最’:一,是我
指挥作战人员最多的一次,共七个营的兵力。二,是战斗日期最长的一次。35天。三,
是最激烈、最残酷,也是伤亡最多的一次。全团2800人中撤出战斗的仅有300余人,还包
括炊事兵、担架卫生人员。四,消灭日寇最多,在我们阵地前沿,有三千多日本兵丧命
。在友军接防我团阵地前,我们没有放弃一寸阵地。五,最残酷的是,侵华日军使用了
毒气弹!由于防毒面具不多,许多战士在掩体里就失去了战斗力。”
  我告诉仵老汉,我在日本国利用留学的六年时间采访了22名原侵华日军老鬼子,他
们生活的不错,而且,极为关心曾经与他们血肉相拼的中国老兵生活现状。仵老汉瞪大
了昏花的老眼,显然,他也极为感性趣。这个情景,和在日本国见到的侵华老兵一样。

  空气、阳光和水。国土、国界和海洋。我没能力把老人们聚在一起却可以分别见到
他们。
  仵德厚说:“战斗空隙之时,宋希濂将军和苏联顾问多次亲临他的阵地视察,苏联
顾问发现仵德厚的指挥所设在迫击炮第一线阵地后,就说:‘这违反了作战原则’。我
告诉他:后面高地上还布置有两挺重机枪和两门迫击炮呢。苏联顾问点头赞许后和宋希
濂将军离开了。”
  仵德厚说,几乎每次日寇要突破我军防线的一瞬间,他都端上步枪上好枪刺组织反
冲锋。由于他始终和官兵们冲杀在一起,所以,他的团始终士气旺盛、斗志昂扬。即使
全团多数官兵阵亡,他们仍然坚持了35天,直到援军接管阵地为止。
  根据日本国发表的侵华战争史中记载:“第十三师团和第十一师团与中国政府军宋
希濂部在武汉激战45日,遭到中国军队顽强抵抗,损失严重”。
  仵老汉回忆:当时,军事委员会全军嘉奖30师176团,并授予仵德厚及有功官兵华胄
荣誉勋章。老汉说:勋章是千百万英雄和先烈用鲜血和生命铸成的,没有他们,我们中
国的土地将被日本侵略者占领。
  “我是一个幸存者,回想当时战场上的残酷情景,我潸然泪下。”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
  “先烈们,你们安息吧!”
  仵老汉念叨着,他始终凝视着窗外,老泪颖挂在他的眼角,亮晶晶的。窗外是层层
的、连到天边的乌云。但是,天边上有一线蓝天,一抹晚霞给天尽头的颜色抹上一层淡
淡的红色。
    五
  仵老汉从1976年释放到1986年没领到一分钱。他说他刚回家的第一年在地里劳动,
由于挣不来工分,生活非常困难,甚至连剃头的两毛钱也没有。1977年到1986年他在公
社砖厂烧砖,成了劳动能手,升任厂长,并使砖厂扭亏为盈。
  仵德厚的夫人于1975年病逝,她故于子宫癌,我去她的坟上看了看,连个墓碑也没
有。仵夫人的爷爷是故宫翰林院的院士,是清朝皇帝的老师。由于她和孙连仲将军是同
乡,所以,经孙连仲介绍两人在战火纷飞的1941年结成伉俪。根据仵老汉回忆,由于战
火,他们夫妇在一起的时间没有30天。作为夫妻,这使得仵老汉深感歉意。
  仵老汉保留了仅有的夫人照片,有两寸大小。仵夫人不愧大家闺秀,她慈眉善目的
一手揽住自己的女儿。黑色肥大的破棉袄没有遮住皇亲国戚40岁的眉清目秀。可惜,这
两个女人早就去了。我急忙用各种相机翻拍,尽管没用。
  仵老汉说,他1976年释放回到家乡,看到两个来接站的儿子都穿着白鞋,马上就明
白他们的母亲刚刚去世。“我当时两行热泪流下,三人一路往家走,无话”仵老汉说。

  仵老汉的两个儿子是非常淳朴的关中农民,他们与“少将师长”没有一丝一毫的关
系。两个儿子对我说,他们1960年从河北到陕西仵德厚家乡去,途中路过北京站。在北
京站有个卖馒头的饭馆,一次只可以卖一个。要粮票。排大队。仵夫人说,咱们一路不
易,先准备一些干粮吧。于是,娘仨分别排队买馒头。排了一下午,只剩下三个馒头。
仵夫人饿着,她是母亲。其余的都让饥饿难忍的哥俩儿,吃掉了。
  由于仵德厚家在许多年前是地、富、反、坏、伪军官,所以,许多年前他们娘仨的
窝儿没有巴掌大。在屋里一年四季可以看见星星,伸手就能接到雨、雪是常事儿。
  仵老汉家是中国农村、中国农民的一部分。改革开放以后,他家当然也有翻天覆地
的变化。仵老汉曾于1984年至1987年任陕西省泾阳县政协委员会的六、七、八界政协委
员,还是当地黄埔军校校友会的校友。仵老汉现在收入有300元,这让他很满足。
  一望无际的庄稼地,有玉米、棉花和果树。还有村庄。仵老汉一家人把我送出老远
老远,快看不见了,老汉还伸出拐杖向我招呼,象一个老战士举着一只老破枪。
  这就是我们的土地,这就是我们的人民。
  我真希望中国的小说、电影、电视、话剧、歌曲、教科书中有对类似仵老汉人物人
生的描写。抗日战争中,中国政府军与侵华日军正面作战,阵亡380万人。在后来的国内
战争中,他们虽然扮演了阻碍社会进步的角色。但是,日本投降已经57 年了,全国解放
也已经53年了,中央军的老军官们已经是我们中华民族密不可分的一员了。
  我崇敬他们在历史上的功绩,我希望再见到他们。(作者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来源:人民网 (责任编辑:王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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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之一莫过于曾经深深相爱的情侣反目成仇。爱得越深反而也
就恨得越深。
如果我再次遇到Sunny,我会对她说"谢谢你,给我机会经历人生的大悲大喜,
给我机会体会人间真情,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有那么多人爱我,关心我。谢谢你离我
而去,给我机会更好地生活。祝你我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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