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een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hugemouse (爱谁是谁), 信区: Green
标  题: 对越作战中的故事——永远的内疚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8月21日08:45:49 星期二), 站内信件

13号哨位,编织袋堆成的工事,被越军的枪炮打得千疮百孔,哨位前有一棵树,敌人的
子弹把树干打得象马蜂窝一样,树皮都削光了。前沿布满了弹片、弹壳、工事内满地都
是手榴弹拉火环、弹壳。
  这个哨位的战士石三宝已经三次负伤了,当他撂倒第六个敌人时,敌人已扑到眼前
,他迅速换了支冲锋枪,冲锋枪的枪管打红了,抛下,换一支接上又打。
  前天敌人的弹片溅到他的脸部,他用手抠出来,没有停止射击;昨天,又一块手榴
弹碎片飞进了右腿,他自己简单地止了血,又端起了枪;今天,他一个人打了1500发子
弹扔了两箱多手榴弹,在最危险的时候,他和几个侦察兵组成“敢死队”。
  他冷冷地喊:“来吧,狗日的,三爷已经恭候多时了!”
  他已分不清是眼前的冒金星还是枪口在冒火。他的嗓子干哑了,只有枪口在说话:
年迈的父母啊!孩子要和敌人拼命了,孩子对得起你们!”
  那次回乡,原本是结婚的,订婚三年。前不久她还给自己来信,甜言蜜语,说个没
完,可到了家才知道,她已经和别人结婚一个月了。
  现在好了,一切心中的郁闷、烦恼,都随着那机枪灼热的扫射化为乌有。那机枪连
着他的心,整个身子都像是被枪声带到一个美妙的境地,手一挨管便烫得嗤嗤作响,他
好象不觉疼。
  一个声音响在他耳边:“石三保,石三保,你来压子弹,我来射击!”
  这声音把他从那美妙的境地拉了回来,象是有人惊醒了他的好梦,这个陕西兵要发
火了。他扭过头,看到的是一张还带有孩子气的脸,脸上满是哨烟与汗水掺和成的黑道
道,但是却透出那种英武的俊气。
  石三保敢和任何人发火,但对他却发不起火来。他才十七岁,叫王爱军,是个新兵
,刚入伍几天,就赴南疆参战了。
  真不知他怎么长的,湖北那水土会养育出这么棒的小伙子来,集天地灵性与红尘秉
赋于一身,谁都说他好,难怪连部一定要留他当通信员,瞧他那一米七八的魁梧的身材
,是当通信员的料吗?这是标准的侦察兵。
  石三保说:“班长给我们交待过,你是独子,让我们关照你!”
  王爱国最怕别人说他是独子,在后来发现他留下的日记中有这一句发自内心的话:
“我不需要连首长、排长、班长和战友们的照顾,我是一名战士,是战士就要战斗!”

  五天前, 4月26日,王爱军上阵地的第一个晚上,就遇上了激战,他冲进15号哨所
,把朱立国背下来,给他包扎,又拿起枪冲出洞口,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头,战友们无
论如何要把这个年龄最小的独生子保护下来。
  第二天,需要有人护送副班长下阵地,排长把这个任务交给小王。谁知一下阵地他
就被连长扣住了,他全明白了:你们串通好了,借这机会,把我“骗”下阵地。
  “骗”下来了,当然就不会再让他上去了。
  他真委屈啊。
  4月30日, 需要有个侦察兵护送政治处主任刘国志去阵地,王爱军当时眼睛就亮了
。他急呼呼地找到连长,却不慌不忙地拿出理由:那条通往阵地路,有特工伏击,路边
草很深,很难辨出路来,弯弯曲曲,坑坑洼洼,迈错一步就会触雷,不特别熟悉那路,
就没法通过,你们可要对首长负责,出事了,你们担得起吗?而咱是在这阵地上下来的
侦察兵。
  他说得有点玄,可都是真的。他护送刘主任上阵地了,一到阵地他就不下去了。你
们能“骗”我下去,我也能“骗”你们再上来。
  他找到排长张存龙,请求留下参加战斗,张排长当然不答应。围在一边的老兵还笑
呢。
  他可受不了,坐在地上哭起来:“领导不理解我,难道你们也不理解我?”他这么
一哭,更象一个孩子。
  是孩子,就更不能让他留下。
  刘主任下阵地时,他正躲在一个猫耳洞里擦枪,他没泪了,神态很严肃:我是四班
战士,我今天就在这儿,你们让我下去,抬吧,咱这么大块头是好抬的吗?
  看他的态度这么坚决,于是几个战友围上来,替他说情。
  后来这几个战友想起自己替王爱军说过情,就心如刀绞,成为他们一生的内疚。
  战友们扑在王爱军的遗体上哭天喊地,“怨我啊,都怨我,我不该要你留下来,不
该替你说情......”
  “班长,这边敌人上来了!”王爱军边报告,边用枪和手榴弹阻击敌人。
  石三宝在用冲锋枪朝敌人扫射。
  “轰”的一声,敌人投进来的一颗手榴弹落在王爱军身边爆炸了。
  正在用电话向排长报告情况的张茂忠,听到这个很近的爆炸声,听到了王爱国的声
音:“班长,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张茂忠转身扑过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束三颗手榴弹被投到了他们中间,爆炸了。
  王爱军那宽阔的身躯挡住了那无数的飞溅的弹片。
  两个血肉身躯倒下了。
  张茂忠从血泊中爬起来,发现自己的肠子流了出来,他用手猛地把肠子往肚里一塞
,左手捂着肚子,右手操起冲锋枪,向敌人投弹的方向猛扫。
  敌人被打退了,张茂忠扑通一声栽倒,再也爬不起来了。他看到了王爱军,掏出自
救用的三角巾,想为王爱军包扎,可王爱军身上到处是伤。张茂忠的手怎么不听使唤。

  王爱军听见了班长的呼唤,睁开眼,动了动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我好渴。”

  张茂忠摘下军用水壶,壶上布满了弹孔,水早漏完了。
  王爱军躺在侦察班长王增臣的怀里,“小王,小王……”王增臣千呼万唤,王爱军
那幼嫩的脸上再没有一点反应。
  张茂忠昏昏沉沉听到的排长的呼唤,他哭着喊:“小王,我对不起你啊!我们不该
让你留在13号哨位上。我们经不住你的请求。我们以为这个哨位有两个班长,一个是你
的侦察班长,一个是你的大胡子班长,怎么也能把你照顾好,没想到,你死的这么惨。

  王爱军前身被炸开,到处是伤口,伤口里钻进的弹片数也数不清。刚刚长了十七年
的身子,怎么能经受得住这么多弹片。每块弹片都会夺走人的生命,而这些弹片竟在那
一瞬间同时钻进了这个可爱的娃娃兵的身躯。
  清洗遗体时,人们不忍心让他带着这么多弹片走,可人们只能取下去表面的一些弹
片。他的遗体火化后,火化队的文书用磁铁从他的骨灰中吸出了八十九块弹片。
  遗物中有他的90元钱,那是他父母给他的钱和领到的作为一个新兵的津贴费,
  现在又作为遗物还到他父母的手中。他的母亲对天哀号:“孩子,你怎么这么傻,

  不让你花钱,不是不让你一个钱不花啊,临走,人家父母给孩子那么多钱,我们给
的最少,我们对不起你啊!”
  他的父母不忍心花这90元钱,这是孩子的血汗钱,全都捐到了幼儿园。
  除此之外送到父母手中的,便是那骨灰盒,骨灰中已没有弹片。曾钻入血肉内又被
烧得焦黑的钢的弹片留在了火化队王爱军的档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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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只大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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