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een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hugemouse (爱谁是谁), 信区: Green
标  题: 对越作战中的故事——用血肉铸成的树桩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8月21日08:46:57 星期二), 站内信件

在老山战区,从八里河东山到八十年代上甘岭,起伏险峻的山坡上,复盖着莽莽苍苍的
的原始森林,厚厚的森林植被,层层叠叠的乔木,遮天蔽日。
  这里成了战场,无数炮火的覆盖,将漫山的乔木削去了树冠,只剩下干秃的树干和
枝杈,又有成片的树干被炮火炸断了,炸碎了,只留下一截截粗大的树桩,那树桩的断
茎处是和红土一样的颜色。
  在这亚热带的雨雾中,植被复生了,山又绿了,但那被炮火掠过的树干、木桩越发
干枯,皮渐渐剥落,露出了灰红色,密密麻麻的,数不清,又望不到头,每一面坡地上
都是成千上万棵这样的树干与木桩。那样多的山峰与坡地又连接在一起,远远望去,象
漫山遍野插满了鹿茸,汇成一起,呈现出跳动的火红色,复盖了红土,遮挡了山绿,形
成了永恒的战争奇观。
  在这里有一棵残存在一片焦土上的大树桩,战友陈友明就是在树桩这儿流尽了热血

  人们说这树桩过去是棵挺拔的树,在这森林王国中并不醒目,美丽的藤条缠绕着它
,直爬到树冠上,老山的云雾总是在树梢上缭绕。
  “咱就有这个水平!”陈友明在林中小路走得神气,一副炫耀的口吻。和他并肩的
老乡王高银不解,这位挺谦虚的伙计怎么吹嘘上了?
  陈友明在胸口一拍:“这才是真水平,中了,生儿子!”
  他总是把儿子挂在嘴头上,临参战时他家乡遭水灾,房屋被毁,和王高银一起探家
。归队时儿子还没出生,他已经保证是生儿子了。
  请战时,他总要拿出一条:“咱有一子,毫无后顾之忧,万一光荣,也有人接班。

  他得的真是儿子,两个多月了,没见过面,他给家里写信少,他的妻子在一封信中
嗔吓他说:“友明,如果你只顾打仗,少给家里来信,等凯旋时,要罚你在门外冻一夜
。”
  这时小王发现他今天弄了一双新鞋,平底的,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这和平时
滚得泥巴巴的装束一比,很显眼。
  他就在这天走了,人们听到了爆炸声,以为是炮击,跑下去才知道是炸了三个人。

  我们见过那些大树倒下时的奇观,那是炮火过后,无数粗壮的大树竟还屹立着,树
上千疮百孔,弹片深深钳进了木质。暴风雨来了,还有鸡蛋大的冰雹,无数受伤的大树
在暴雨中发出吱吱嘎嘎的断裂声,终于在那沉闷的声响中倒了。于是,那山坡上,小路
边,猫耳洞顶,都响起那沉闷的声音。山坡上倒下的树叠在一起,小路被倒下的树堵塞
了,这里又多了无数的带有红茬的树桩。
  张忠跃伤的是胳膊,残了。受伤之后,说话也吃力,口吃,写字更吃力,一个地址
写了足有两分钟,还把师写成了帅。
  上午敌人打来一炮,是52号,那儿是我军的地雷封闭着;炮弹引炸了一些地雷,得
重新设些雷。“下去吧,设雷去。”阵地长陈友明说。“大晌的,下去找死啊!”一个
战士说。可陈友明已经带着雷出发了。
  陈友明站在那个大树桩子一边,他设雷,手里拿着定向雷。也在这功夫,敌人打来
一发炮弹,落在这儿,他倒了,触了雷,手里的定向雷又被引爆,那雷中几百粒钢珠随
着气浪迸发出来,把他的腿从大腿根切断,那断腿随着气浪飞到了山上边,而身子却被
炸到了山下。
  连长和战友们冲下来,这里躺着两个兵,树桩旁是被炸得翻开的红土,陈友明不见
了,人们喊,没回音。
  他们从那山的高处找到了陈友明的腿,但却找不到身子。
  战士彭贵州是被炸掉一条腿的,不过人还很清醒,他总以为阵地长没事,他隐约看
到有人从上边提着一条大腿下来,他以为那是自己的腿。
  找啊,怎么找不到陈友明的身子呢?下去,到山下去找,连长下了命令,大家知道
山下有地雷,也得找。
  战友们在山下发现了血迹。
  找了半个小时,在离炸点的一个山坡下,在一片倒着的,立着的,红色的树桩中,
大家辩出了混在树桩群体内的陈友明的躯干。零落的军装碎片,犹如被炸散的南国树叶
。他腹部被炸开了,头又磕在岩石上,半边脸也没了。
  倒下的树不是一棵,那场暴雨过后,上阵地的大路、小路都被堵塞了。在路上, 我
们看到E团的政治处主任叶克田和十几个人在一起喊着号子想把那倒下的大树移开,将大
树推下山崖,下面传来轰隆轰隆的大树滚动的声音。
  树干推下去了,路清出来了,这里只剩下了树桩。
  陈友明代理过一年二排长,三排成了先进排。新排长来了,把他顶了,他打起小背
包,搬到一班,当了一班长。
  他代理过三排长,院校来了位“学生官”,这一次一班也有了班长。连长让他到他
带的新兵——七班长手下当战士,他打起小背包到了七班。
  到了战区,七班成了“尖子班”,战区“尖子班”是要先见血的,他成了这个班的
班长。
  二排缺排长,营里让他去了,是在最艰险的阵地上担任阵地长。人们知道让他在这
个时候出任意味着什么,连普通百姓都知道靳开来。
  可他不是靳开来,他没牢骚,两个老乡为他鸣不平,你的脾气呢?你的棱角呢?难
道你是木头?金、木、水、火、土五行,看来你属木。有人写过一个条子给他:代理代
理,代人处理,有了新人,不让你理……。
  让他担任排长的正式命令终于下了,宣布得很庄严,从此就可以抹掉代理二字了,
可这一切都是在他死后。
  陈友明走了,那粗大的木桩还立在那里。
  在参观猫耳洞艺术展览时,我们听到集团军的政治部朱主任当面向B师领导交待:把
这里被炮火炸断烧焦的木桩挖一个带回去,放在军部荣誉室。
  师首长向团里交待:树桩要挖两个,送集团军一个,师部留一个。
  团里向营里交待:要挖三个树桩,团里也要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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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只大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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