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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ragon (猎鹰), 信区: Green
标  题: 瀚海沙漠战役(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6月21日12:03:33 星期四), 站内信件

一
春季的沙漠并未与其它季节有什么不同，天空中飞鸟都难得见到一只。骑兵队以十
人为一行在沙漠中行进，前后望去是各色鲜艳的旌旗在黄沙风中烈烈作响，看不到尽头
。
沿途尽是些半掩在黄沙中的人骨与马骨，对此没有谁想多看一眼。但包括大将军卫青在

内，虽然已经穿越了有几百里的路，还是禁不住的心在扑通扑通乱跳。在派出去搜索敌

军主力的轻骑兵未带着好消息返回之前，谁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
全国上下那刻都在关注着那队骑兵，被关注着的骑兵们心里也相当清楚。他们都是
有着幼小儿子女儿的父亲，有着心上人或者没有心上人还在和老父老母自由自在生活的

年轻人，但从踏入沙漠的一开始，这群自以为浑身血性的青年人都不敢回头再看看。再

傻的人都知道，那一整个国家的企盼和无助眼光会给人多大心理压力。百年以来，没有

哪次大军出动能比这次的准备更为充分，能赶上这么千年罕见的大行动也使不少玩世不

恭的骑兵感到生逢其时不虚此生，也有人在大风中暗暗沉思，打败了可没人会死得很好

看，武帝刘彻恐怕也不例外。
骑兵们没法不紧张，但文景以来积蓄的强大战争基础以及河西走廊的胜利使士兵们
的信心占据了上风。更何况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塞作战，这将会在青史中占有如何重要的
 位置啊！看看那些马匹，它们在干躁的沙漠中走了几百里都还兴致盎然，自从一生下来

这些马儿喝完母亲马奶就吃上了人类的小米，这使它们的眼神和发亮的毛色中散发着一

种奇特的气味，它们对那些专门运输的马有一种居高临下的高贵姿态，之所以高贵，是

因为它们都很清醒地对死有种难以言说的渴望和兴奋，这是由它们的血统和环境决定了

的。它们将在黄色风中中箭倒地，被敌人砍断腿脚或者就是干脆活活累死在大漠中，但

它们在行军途中绝不去看那些同类的骨头，它们要给它们的主人带来信心。死是一件很

痛快的事，一旦它们倒下了，在后军中还有十四万匹和它们一样的马，它们也沿着同一

条路去同一个战场――单于王庭。
除了心跳以外卫青很安静，卫青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对所有的事都了然于胸除
了何时将与单于主力遭遇这一件事。近卫骑兵和将领们紧紧跟着卫青，大伙儿都以为大

将军此刻正在谋划着眼前这一场血战，却不知道大将军此刻的头脑中也是一片空白。
当卫青率着这一队披着红或黑袍的人经过身旁的时候，年轻人的血就开始往头上涌，
两旁出队去方便的战士，也都提着裤子站得笔直。对许多人来说，大将军就和他们曾经

战死在战场上的父亲叔叔兄长一样亲切威严，只有他能指引自己在那茫茫战场上的方向
，
甚至指引自己走向那可望不可及的封候食邑光芒大道，从此好让老母亲也过上好日子。

而卫青呢，其实也一样，他看着这许多年轻人正在跟随着自己走向一条难以回家的路，

他体验不出自己是怎样一种心情，虽然对战士们血染黄沙，他已是看惯了的。
黄昏时分，风沙稍微有些弱。骑兵们不自觉的稍微加快了些速度。口里嚼着点干粮，
这时候的大脑很容易就跑到长安去了，长安街市或者楼阁里的女子呀，给这些沙漠里的

大脑带来的幻想要超过海市蜃楼千倍，更何况海市蜃楼是假的，而那些女子是真的。如

果活着再回到长安的话，刘彻对凯旋将士是从来不吝惜钱物的，呵呵，交一半给老父亲
，
他和老太婆爱怎么过怎么过去，剩下一半娶我的心上人进门，绰绰有余拉。
沙漠上的晚霞要比长安的美，象那女子的衣服一样。参加过黄河河套或河西走廊战
役的老战士也在想，跟前些日子战场上我好兄弟的血一样。
千年来黄昏的沙漠天空，如果没有风的话，其实都没有变化过，再有多少骑兵怎么
胡思乱想着经过，它也是那样的。如丝如缕，象鲜血在天空中流动，或者象你头脑中赋

予了情感的红衣衫。
看见战士们的幸福模样，卫青脸色虽然还是青着，但鼻子也是酸酸的。
幸福并没有存在多久，很快的夜幕就降临了，这沙漠也叫幕，有血有肉的人们就被
挤压在这两片幕之间，开始紧张。
风开始更冷，幸好战士们都捂得很严实，这实在是一场有准备的仗。时时可以听见
老狼们的长嗷声了，这些破狼的声音带来不少寒意。如果战死在沙漠中，喂狼是肯定的
。
可不知为何，骑兵们连马都很镇定，他们对狼谈不上什么好感，但其实也没什么仇恨，

因为战死这个结局是命中注定的事，死了之后，管它狼的爱吃不吃。
火把前后毗接，蔚为壮观，前方直指生死之地。
行军速度稍微有些减慢，紧张归紧张，高度地疲劳也使骑兵们头脑开始发昏，马儿
的步伐也不似初时那么迷人有弹性，大伙儿都在半梦半醒间咪着。一些稀里糊涂的记忆

碎片开始起作用了。那孩提时代，扮演心目中大偶像李广的岁月啊，伙伴们提着些骨头

制的小弓小箭射来射去，邻居女儿的小巴掌拍得脆响；还有那些长安酒馆里得年轻人，

和一群流氓地痞子唾沫四溅的讲从来没到过的大漠风光，那些混球都居然信以为真了呢
，
这时他们也恐怕在后军里正走得郁闷，哈哈。
此时卫青却特别清醒，大战前的大将军总是这样。他也在想起李广这可怜的英雄，
六十好几白发苍苍却仍然象少年人一样。没人能向李广在战役中那样镇定自若，没人能

有他那样的气势，甚至霍去病也没有。
去病当然也有一往无前的血气，但更重要的则是运气，去病在沙漠中逮那些什么王
总是一逮一准，而李广呢，不是这次迷路就是下次遭遇敌人主力，老家伙的运气就没好

过，天知道这次他在东路策应会如何，连皇帝舅子都对他丧失信心了，唉，七十岁时我

怕是象条老狗一样了，卫青想。
月亮明得醉人，比白色皮肤还白。月色照着卫青李广霍去病一众将领一众骑兵。今
夜他们的理想是相同的，只是命运有所不同。时间在夜色中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地缓缓流

过。
陡然间，前方的号角响起来了。
骑兵们一惊，好了，好了，一定是找到匈奴大军了，上苍保佑。
"大将军令！原地待命！"
"原地待命！""原地待命！"……嘹亮空廓的声音不断传下去。
火把结成的长龙停顿下来。
骑兵们开始拿着干粮，取下水袋用水和着吃。就着月光东张西望一下，看见伙计们
有的脸色苍白，有的脸色血红，天晓得自己是副什么脸嘴。顾不得了，还是多填些东西
，
打到一半没力气就死得冤了。
后军一些马被牵了上来，有的伙计的马长途行军身体不适，得下去休整休整。
卫青得到轻骑兵的消息，忽然有种被几千年后的电电了全身一样，说不出话，仰面
月亮和北边的星座，他感到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忽然想在这荒野中失声痛哭。将军
们知道，大将军这是给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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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比人更高的山，
                   没有比脚更长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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