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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uxing (愚人钓鱼), 信区: WarofIRAQ
标  题: 【交流】一个伊拉克士兵的独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4月06日22:23:39 星期天), 站内信件


【交流】一个伊拉克士兵的独白
法拉奇撰/曹长青译
他叫达卡尔.阿巴斯,是一个21岁的伊拉克军人,在被抓去当兵之前他在伊拉克中部靠
近阿.撒玛奥的一个小村庄种黄瓜、洋葱和茄子。与其说他是个士兵,还不如说他更像
个集中营的幸存者。他的头颅像个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的枯髅。他胸脯上那
几乎没有皮肤遮盖的肋骨似乎是象牙浮雕。他的二头肌、细小的骨头能放进一个孩子的
手掌中(萨达姆给士兵吃的很差)。他是在1991年海湾战争结束时被俘的。他的那一组
人在投降时,科威特抵抗组织错误地向他们开枪了。他严重受伤,医生不知道他是否还
有救。
我是在科威特市穆巴拉克医院的一个监护区偶然见到他,当时他已经在那里躺了10天了
。和他在一起的那些俘虏们都把脸藏在被单下躲避我的眼睛,只有他紧紧地,几乎是乞
求般地盯着我。所以我走过去,通过翻译问他是否想跟我说点什么,他说是的。我打开
了录音机,他马上就开口了,情绪激动又非常决断地说了很长时间,我根本没法打断他
。当然,我也没有必要提问题,他的独白,他的故事说明了一切。
我为什么在12年以后重提这个故事?因为他的单纯,他的无辜,他的真实,今天和12年
前同样意味深长。因为今天的达卡尔.阿巴斯们和12年前的达卡尔.阿巴斯们是同样的
。无论当年还是今天,他们是萨达姆的第一个牺牲品,是玷污这个世界的所有的萨达姆
们的第一个牺牲品。
下面是达卡尔.阿巴斯的独白﹕
听我说,我请求你,别走。我太孤独了,而且,我说话的时候疼痛就减轻一些。听我说
,看看他们对我干了些什么吧。打了我12枪,12枪!一颗在左肩,一颗在右肩,一颗在
左臂,一颗在右臂,一颗在左手,一颗在右手,一颗在左臀,一颗在右臀,一颗在左腿
,一颗在右腿,一颗在左脚,一颗在右脚。阿布杜在挥舞着白旗,他真的在举着。他把
白色内裤脱了下来,绑在一个棍子上。他一遍挥舞,一边喊着﹕“别开枪,别开枪!我
们投降!”阿布杜,那个库德人,我的朋友,他违反了军令,穿了白色内裤。
在伊拉克军队,我们不可以穿白色内裤,就像白汗衫、白袜子、白手绢被禁止一样,我
们被禁止穿白内裤。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白汗衫、白袜子、白手绢和白内裤都可以被
士兵们做成白旗而投降。但是,阿布杜从来不脱下他的白内裤,从不,连洗都不洗,因
为如果被当官的没收了,那白旗就得再见了。
但是那些坏蛋们照样向我们开枪了。我是说那些戴红袖标的,那些科威特抵抗组织的人
……噢,阿拉,阿拉。你们谁听说过科威特抵抗组织吗?你们谁想象过他们有多么可恶
吗?在打了我10枪之后,他们还揍我。一边打我,他们一边喊﹕“你这个强奸犯,你这
个小偷!”我喊“没有,没有,我谁也没强奸过,我什么也没偷过”,但一点儿用也没
有。当然,我做过一次,我太饿了。有好几个星期,部队只在早晨和晚上各给两片面包
,除此之外只有水,什么其它的也没有。所以当我看到一个科威特女人带着一个包裹,
里面装满鸡蛋、奶酪和香蕉时,我没有克制自己。我伸出手对她说﹕“把它给我。”她
没说一句话,马上就给我了。这是我们当兵人的做法。
我当了16个月的兵。那个给我们村长做特务的恶棍跑到我家,问我老婆﹕“达卡尔在哪
?”她说﹕“在地里摘黄瓜呢。”“叫他回来,告诉他在两个小时之内必须到区里报到
当兵。”噢,阿拉,阿拉。我不想当兵,即使在和平时期也从来不想。我不想去兵营,
驻在城里,像那些人那样成天看报纸,然后鹦鹉学舌地说报上的话。我是个农民,我喜
欢呆在我的土地上,种黄瓜,洋葱和茄子。当兵得去打仗,打仗就得死。我们要么受伤
,要么残废,要么死。我爹就当兵了,死在战场,和伊朗打的那场仗。我叔叔也死了。

但不管怎么说,我到区上去了,我哪敢不去。我们村长坏透了,他总说萨达姆是个好人
,他是个伟大的领袖,他要伊拉克强大。如果你敢反对,你就得死。我们以前的村长不
这样,他是个好人。他恨萨达姆,说萨达姆是个骗子,小丑,是被土匪包围的土匪头,
是个用人民的财产建皇宫的罪犯。有天晚上他们就把他抓了,把他杀了。他们有特务监
视我们。
我去了,他们就把我编进军队,派到了巴斯拉,那里的人就知道看报纸,鹦鹉学舌说报
上的话。他们给了军服,把我编到一个炮兵团里,可那个炮兵团的人都是从别的村子来
的,他们说的方言我根本听不懂。但是我找到了阿布杜,他说我们的方言,虽然他是库
德人。他太棒了,阿布杜,太好了,太善心了。我全靠阿布杜给我翻译上校说的话。
上校说,我们得去占领科威特,因为美国和以色列正在准备侵犯科威特,偷油田。你信
不信?当我听到这些话时,我感觉好多了。我觉得去保卫科威特很光荣。因为在和伊朗
的战争中,科威特给了我们很多帮助,给我们钱,肉,米,水果。噢,我从来没像在和
伊朗的战争过程中那样吃过那么多水果。全是科威特水果。再说,我是穆斯林人,科威
特是个穆斯林国家,兄弟国家。我也感到幸福,因为我以为他们也会对我们的到来而感
到幸福,他们会欢呼,向我们扔鲜花。但是,当我们10月底到达的时候,我的想法马上
变了。我马上明白了萨达姆骗了我们上校。我明白了,是因为那些科威特人是那么仇恨
地看着我们。女人们很害怕,孩子们一点也不笑,有一天……你知道10月底的时候我们
有些糖果,有一天,我在一个孩子面前蹲下来,给他一块糖,我问他﹕“你想要吗?”
这孩子哭起来,转身跑了,一边跑一边哭喊﹕“妈妈,妈妈。”我明白了,还因为阿布
杜告诉我,全世界都反对我们,只有约旦和巴勒斯坦站在我们一边,美国很快要打伊拉
克了。还有,我们那个团里的人全恨萨达姆,他们就像我们村原来那个好村长被处死之
前那样诅咒萨达姆。我是说他们公开地骂他,他们想开小差,想逃跑……
我也想逃,逃到伊朗,因为我爹有一次对我说﹕“达卡尔!如果我死了,记住,那些恨
萨达姆的人是对的。他根本不管我们士兵死活,他把我们当畜生那样屠宰。达卡尔!如
果他再发动战争,你必须逃跑,逃到伊朗去。在伊朗照样能种黄瓜、洋葱和茄子。但是
阿布杜不想往伊朗逃,他说库德人在伊朗被屠杀得比在伊拉克还厉害。他想逃到沙特阿
拉伯去,他没逃成只是因为往沙特阿拉伯去的路上到处都是地雷,他会被炸死。我也哪
儿都没逃成,因为开小差非常危险,如果他们抓住你,就地毙了你。他们还会抓你全家
,强奸你家所有女人。
后来美国人开仗了。我们那个团里每个人都开始说﹕“连开小差都没必要了,萨达姆要
撤退了,他会让我们离开科威特回家。”所有的人,对,连当官的都说。有一天晚上,
阿布杜和我路过指挥官的帐篷,听见上校在喊﹕“他会,他会,他早就明白了从战争一
开始我们就输了。”另一个长官说﹕“同意,同意。让我们准备好。我们向美国人投降
,我们到纽约去,去赚钱发财。”只有一个反对的,他说﹕“胡说,别忘了,我们有毒
气。”
我们的确有。我们随炮弹发射过。12月的时候,直升飞机送来的。虽然上校说毒气非常
危险,因为如果发射后风向变了,往我们这边刮,那就不是毒死美国人,而是伊拉克人
了,但炮弹还是给了我们点保险感,让我们几乎感觉很安全了。但是有一天,上校来视
察,他视察的时候我们发现,当官的都有一个袋子挂在腰上。阿布杜问一个上尉﹕“那
个袋子里是什么?”上尉说﹕“是防毒面具。”“为什么长官们要防毒面具?”“因为
美国人也有毒气,”这个上尉说。这下子我们都愤怒了。“这不公平!如果美国人也有
毒气,我们也应该像当官的一样有面具!”我们抗议了。我们也开始着急使用那些戴毒
的导弹。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一直没用,到最后也没用。我是说直到美国人来了……

我不记得美国人是怎么来的。我很害怕,我的脑子像被掏空了的番瓜。我只记得我们根
本没打仗,没时间打,全都是稀里糊涂。当官的就像暴风雨里的绵羊,一个喊到﹕“命
令呢?命令在哪儿?”另一个喊﹕“什么命令?我们收不到命令了!我们所有的联系都
中断了!”然后听到喊声﹕“让我们走,让我们走!”接着当官的就开着从科威特平民
那儿扣来的车跑了。载士兵的卡车也装着抢来的东西跑了,电视,吃的,衣服,从科威
特商店偷的商品等。我们这些当兵的就得靠两条腿走。阿布杜说﹕“活计们,相信我的
白短裤,跟我走。”
我和十个同伴跟着他走了,每个人扛着枪和子弹。那是一个很黑的夜晚,我们没往伊拉
克方向,而是往沙特阿拉伯方向走。在沙特阿拉伯边境,沙特人开枪了,打死了我们六
个人,两个巴斯拉的,两个巴库巴的,一个苏雷马尼亚的,一个萨马拉的。从萨马拉来
的那个60岁了,他都60了还被抓来当兵。从苏雷马尼亚来的才16岁,才16也被抓来当兵

后来呢,只有我们四个人活着,活着我们就赶紧往回跑,一直跑到我们找到正确的道路
,去加哈朗的路。这时候阿布杜坐在地上说﹕“活计们,我们不能走这条路。我们太累
、太饿了。要么有车拉我们回伊拉克,要么我脱下我的白短裤咱们投降。”他正说着的
时候,有辆车过来,停下了。那个开车的,一个挺象样的人,他笑脸相迎地对我们说﹕
“你们是伊拉克人吗?我是巴勒斯坦人。你们想回伊拉克吗?我带你们回去。”我们正
高兴地喊着﹕“谢谢你,先生,谢谢你,先生”时,他举起手来扔出一句﹕“一个人12
5第纳尔(伊拉克货币)!”噢,阿拉,阿拉。一个人125第纳尔!我们四个人得500第纳
尔!谁给我们那么多钱?伊拉克军队给我们每个士兵每月发15第纳尔,这后来两个月,
谁连一分钱也没得过。我们把兜里的钱全掏出来了,全部加起来共80块五毛钱。我们小
心地把钱递给他,猜他肯定会说﹕“好吧,不管怎么说我带你们回去。”不是说巴勒斯
坦人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的盟军吗?但是他没有,他的微笑变成了大笑,他把车开走了
。他开得飞快,我们都没来得及宰了他。
剩下的就惨了。伤心,恐惧,惨了。我们太愤怒和沮丧了,我们把枪和子弹全扔了。我
们又开始走,快天亮的时候我们到了伊拉克边境。其实还不是真正的边境,从我们到伊
拉克边境还有两、三百米。可是对我来说,已经是伊拉克了。我觉得我好象回到了我们
村,和我老婆,我的黄瓜、洋葱、茄子在一起。我真的没看见戴红袖标的那些家伙,我
也没听见他们喊﹕“停下,别动,要不我们开枪了!”
我只听见阿布杜说﹕“活计们,到举我的白旗的时候了。”他把裤子脱了,脱下了内裤
,又把长裤穿上了。他把内裤绑在一根棍子上弄成个白旗,举起来,一边挥舞一边喊﹕
“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投降!”他挥舞着的时候,我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那不像个
白旗。那条从来没洗过的内裤已经太脏了,已经不是白色的了。它简直是黑的了。所以
阿布杜挥舞的不是白旗,是黑旗。他们开枪了。他们瞄准了我这边,他们打死了阿布杜
。是的,他们打死了他。
我没法回家了,如果我回到村里,我们村长会告诉萨达姆的人,我把枪和子弹全扔了。
萨达姆就会杀了我。请告诉美国人别把我送回家,请告诉美国人,如果送我回家,我就
是死人了。请你,求求你……
(本文为意大利著名记者法拉奇4月3日在《华尔街日报》发表的题为“The Soliloquy 
of Dakel Abbas”的文章,译者曹长青现为居纽约的自由撰稿人, 译文获《华尔街日报
》授权。转载务请保留 “Translated with permission of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 2003 Dow Jones & Company, Inc. All rights reserv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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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故意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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