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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ppen (single代表,韬光养晦), 信区: Green
标 题: 我和一个北朝鲜特工的友谊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Mar 6 20:10:34 2003) , 转信
发信人: solomonII (狙击手), 信区: Military
标 题: 我和一个北朝鲜特工的友谊
发信站: 北大未名站 (2003年03月06日13:13:05 星期四) , 站内信件
看到这里有那么多的人在谈论朝鲜,这不禁使我想起了他——李大哥。
茫茫人海,今生今世,我可能和这个很好的人永远失散了。想到这里,我这个并不特别喜
欢动感情的人,内心会或多或少地酸楚。
从前的我非常喜欢在网上编些不着边际的鬼话和故事来自娱自乐和哗众取宠,但我今天要
讲的这个事的确不是我编的。
认识他是1997年的初春,也就是6年前的这个时候了。
在东北开往关内的一列忘记了始发站的列车上,我打扮的象雪村似的,戴着前进帽,提溜
着人造革包,在拥挤的车厢里来回出溜着要补卧铺。未果,连找座的黄金机会也错过了。
一个来自草原的蒙古族大婶往里挤了挤,给我腾出了能放下三分之一个屁股的地方。
蒙古族大婶长的很丑,黎黑,满脸皱纹,一张不同于汉人的面孔和动作,却滑稽地穿着件
皱巴巴的黑呢中山装,一笑露出黑黄的牙齿。但我非常喜欢她笑容里的那种令人说不出的
纯净和真实,她笑的时候使你觉得她丝毫不为自己的外表难为情,而是种孩子一样的快乐
。她是第一次坐火车,
一路上兴奋的不得了,对人有种难以置信的热情和友好。时不时从包里掏出大捧的奶饼干
分给周围的每一个旅客,时不时旁若无人地大声唱着蒙古歌或大笑着。她的口头禅是“灭
了他!”我非常喜欢听她说这句话,我觉得这口气透着一种蒙古铁骑横扫天下的豪迈。当
旁边的人们无聊地闲谈
台海局势和‘两国论’时,不认字的她胡乱打断说:“派我们的军队灭了他!”然后恶作
剧般地“哈哈”笑着;当几个人更无聊地谈论如何改革如何惩治腐败时,她想也不想就高
声打岔:“派我们的公安灭了他!”甚至她看到她分给我的苹果我半天没吃,又是一句,
快吃小伙子,灭了它!
看的出,周围的人也象我一样很喜欢这个令人哭笑不得但耳目一新的活跃大婶。
兴许是她的热情和纯净感染了大家,我身边的这些旅客都变得非常友好和快乐了。我们互
相通报着自己的到站和籍贯。
您去什么地方?我问里面一个喝着酒的民工打扮的人,他似乎对谁也不理睬,话也很少,
不笑。他放下口杯,抬起头,目光凌厉地扫了我一眼,说,北京。
您不是东北人吧?我问。我一向对各地的口音感觉非常准确,但我猜不出他口音的方位。
我是朝鲜人。他回答我。
哦,是鲜族人啊,我说您的口音怎么听着……。
不,我是朝鲜人。他大声纠正着。
我非常吃惊,因为我从来没听说过有普通的朝鲜人在大陆旅行和经商。好奇心使我和他聊
了起来,他的汉语非常生硬和凝滞,有时候一句话我要说上好几遍他才知道意思。当我告
诉他,我对朝鲜非常有好感非常好奇是因为我爹曾经在战争时去过两次朝鲜,他所在部队
最远一次打到过三八线
以远的汉城时,我明显感到他两眼放光,马上对我变得十分信任和更友好了。他热情地和
我握手,并着急地想再找一个杯子给我倒酒,嘴里连串关切询问我爹的年龄和身体状况,
并告诉我他伯父就是随志愿军反攻汉城时牺牲的。由于没有找到杯子,他把自己喝了一半
的酒杯倒满酒递给了我
。他喝的酒是很便宜的那种烈性酒,而我很不习惯和别人共用一个杯子,但为了我爹和他
伯父当年并肩作战的经历和他的真诚,我硬着头皮一口喝了半杯。
他告诉我他在大陆经商,并告诉了我很多朝鲜的情况。从他的口里我知道他们的工资只有
80朝鲜圆,相当4、5块人民币。我问为什么他可以到中国经商,他说是因为他叔叔是朝鲜
人民军外事部次长的缘故。他还向我详细描述了劳改营的生活,因为他犯过错误被关过。
在劳改营里,他曾和很
多犯人被长官喝令盘腿端坐了一天一夜而不能动,以至他两个脚碗的外裸骨都磨破了皮…
…。我对朝鲜了解不多,对他的讲述感到很新奇。他说自己现在有两万美金,在朝鲜是个
大富豪,但我从他中国民工一样的穿戴和喝的劣质酒上如何也看不出一个大富豪的影子。
当然,我也不是三岁的孩子,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我对他的话和身份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似乎看出来了我并不是特别确信他的话,就拿出护照给我看。
闲谈中,他几次对我爹这个老兵痞的身体表示关切,并向我推荐高丽参的补效,以至使我
怀疑这个高丽商人是在向我推销。我用一种自信而果断的口吻打消了他和我进一步做生意
的任何可能,并玩笑说我爹从小收拾我,现在老了收拾不动了,你把他那把老骨头补结实
了,岂不是又要让我受
二遍苦?他显然不明白我的玩笑,而是对我的不孝和对老革命的不敬感到迷惑和失望。我
赶忙解释我在开玩笑,其实我爹那号人酒比补药对他更有效。他明白了我在开玩笑后也释
然了,但仍表示这样的玩笑少开为好。他对我爹那段历史的敬重使我觉得自己有些轻浮。
最后,他打量着我一身
东北活雷锋雪村一样寒碜的打扮,在心里判断了我的经济状况,提出可以送我根高丽参,
我谢绝了。人穷志不能短,再说了,我也始终相信天上不会下馅饼,那玩意那么名贵,我
们萍水相逢,谁知道这是不是陷阱。
闲聊中,我们相互谈到了自己的家乡,他家在什么什么道什么什么郡的我没有记住,只知
道离三八线不太远的地方。我说我家在河南(当然,那时侯我国人民还没有识破河南人的
伪装,所以也不招骂)。河南的确没有北京出名,我说了半天他也不明白在哪,最后,把
我逼急了,说出了伟大
的少林寺。当他听见我说了少林寺,并且我家离少林寺也就两个小时的路程时,他立马像
终于找到组织似的激动,又和我握手,并又要为我倒劣质酒,嘴里还一再对我是河南人表
示羡慕。(现在网上每当我看到河南人挨骂时总担心他也知道我国目前的形势和国情)他
是个武术迷,小时侯就
在朝鲜看过电影《少林寺》。他向我打听去少林寺的路,并请求我找熟人安排他去学习一
段武术,最好跟一个武林高手学习。一点虚荣心使我向他吹嘘我认识许多高手,只要缴学
费,他这点要求对我是小菜一盘。听明白了我的话,他对我马上肃然起敬。
很快,车到沟帮子了,我到地方了。他请我留下电话,我犹豫了下,给了他我家的号码。
我客气地让他也留下电话,他告诉我他居无定所,还经常回国,只在我的通讯薄上歪歪扭
扭写下了他的名字。
回家后我把火车上遇到李大哥的这件事就忘了。那天,耳朵不利索的我娘想起什么似的说
:对了,你回来的前一天,有一个说话不利索,有点结巴的人给你打电话,是不是你也欠
人家钱了?问到这里她有些紧张。
怎么一天到晚净出这样的好事,我出差前在离家不远的小店拿了盒烟没有零钱给,一出差
给忘了,那个腿有残疾的小老板极不利索地找到我家要帐,现在又出现个说话不利索的,
怎么找我的人都是这样不利索的?好象物以类聚似的,我真懒得想这些不太利索的人究竟
是谁了。
但过了两天,我媳妇又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让我媳妇告诉我晚上等他的电话。啊,看不出
你的朋友还遍布世界各地啊?连国际友人都找你联系?媳妇说。内人没文化,地理一点不
通,给她说朝鲜紧挨着越南她也信,还寻思是多么了不起的富裕大国呢。当然,我们各方
面都很般配。
晚上,他的电话打过来了,电话里的他很高兴的样子。他和我聊了20多分钟,并一再要求
我代他问候我爹。最后,他问,我以后了再给你打电话会不会影响你。我说当然不会了。
后来,我和爹谈起了他,爹对现在竟然还有人(并且是国际友人)因为他去过朝鲜而如此
敬重他感到很满意,他好不容易才逮住机会似的又开始向我添油加醋地提起了好汉当年。
年龄大了,他也就这点毛病,谁欠他的钱记的死死的多少年都分毫不差,就是歼敌的数字
随他讲述时年龄的增加
而增加,每次讲述都不同,扯到最后,好象毛爷爷的朝鲜战争少了他会玩儿不转出现另一
种结局似的。
再后来,他摸清了我在家的规律,经常给我打电话聊天。有时候我不在家,他一来二去的
和我老婆熟了,就和我老婆聊。慢慢地,我老婆也开始很喜欢他了,并说将来他去少林寺
时,一定要请假和我一起陪他去。我们最长的时候聊过40多分钟,天南海北,无所不聊。
我们像两个要好的娘们
似的很聊的来,用句现成的香港术语来说这也该叫“煲电话粥”吧。和他通电话不烦,每
次感受都不一样,都能给我带来一些更新鲜的东西,都能让我意犹未尽期待下次。邪门!
除了他我没有和其他的人这样上秆子过。他是个有心人,有一次他专门问我的生日,说是
比较一下究竟大我多少
。没想到,我过生日时,我娘忘了,我老婆忘了,我所有的狐朋狗党酒肉之交就更不用说
了,惟独他专门给我打电话表示祝贺,并详细地问我生日是如何过的。为了显我人缘好、
朋友多,且在家人和朋友中的地位很重要,连鸡蛋面条都没吃上的我自然是一顿神编,仿
佛我过生日的排场仅次
金正日似的。
那时侯,我单位的老书记在权利斗争中刚失败,被架空了,P权看不到,连司机都敢和他
开涮。闲得无聊的他,这办公室溜溜,那房间坐坐。一次闲聊中,听我讲了我的这个朝鲜
朋友,觉得很有意思,经常来找我问:又给你打电话了吗?
这个老头子是空降军转业的,而我国这支唯一的空降军的前身便是在上甘岭苦战成名的秦
基为上将的陆军第十五军。他当兵时,他们部队大部分的中、高级指挥员都去过朝鲜,他
们部队的人没少受上辈教育,且该部队的军史也大吹特吹上甘岭,而这支部队出来的人,
都以此为荣。的确,上
甘岭战役是15军最辉煌的战绩。也因为这个,老书记的朝鲜情节也很重。老头多次表示:
等你那朝鲜朋友来的时候,一定要介绍我认识,我要请他喝酒,到时候你用车了我给你派
。
虽然他在电话中多次提出要来少林寺参观学习的计划,可总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事情而流
产。他每次电话都要问候到我的父亲,并要求我接受他送给我爹高丽参。说得多了,我就
说等你来河南时带来吧。但是他就是来不了。有一次,他终于抽出时间了,可一打电话,
我又出长差了,一时半
会没法回来。就这么地,晃荡到了98年。每到节日,他都要打来电话问候我们全家,并祝
我父母健康长寿。粗劣地算了算,才发现我们的通话时间相加是个很长的数字,有时候他
是在中国给我打电话,还有很多时候电话是从朝鲜打来的。我不知道这数额不菲的电话费
他是怎么解决的,这么
久没付过一分电话费的我很不好意思,很希望自己也能花钱打电话给他的父母问一声安。
可他就是不说他的号码,问的多了就说自己国家很穷,家里没有电话,即使可以转过去找
他,可我又不会朝鲜话也白搭。有时候,他在发自己国家的牢骚时,我也对朝鲜的制度有
分寸地表示过自己的看
法。他对我的话常常沉默以对。
1998年的夏天,冲击法国世界杯快没戏的国足在大连金州1:0击败了气势如虹的沙特队,
这使我这样连什么叫越位都给老婆讲不清的伪球迷也看到了一线的希望。那天,我陪着单
位的几个真球迷喝酒庆祝了一番。一回到家,正好他打来了电话:喂!你们赢了!你们赢
了!我看到了!我在大
连金州现场看的!我刚从那里回旅馆,我为你们队喊叫鼓励了!电话里的他十分兴奋,声
音的确有些嘶哑。听他的口气,好象这场胜利也是他盼望了好久的事一样。
我们的友谊在这种电话联系中不断加深。可是自从那场球赛后,他仅来过两次电话,后来
就没有了他的音讯。到了元旦,他没有象去年一样给我来电话,又到了春节,我还是没有
等到他的问候。
我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使他不给我来电话了,由于没法和他联系,也只能猜想他商务繁忙。
其实那时,我真的托人打听了少林寺的武术学校,并为他选择了一家收费和教学质量还算
说的过去的学校。
记得那天是1999年暮春的一个深夜。那时的我早已经从官方的报纸和电视上知道了朝鲜的
特大水灾和饥荒,但我却不知道严重到什么程度,并觉得以他叔叔的身份和他的财富,他
的家族应该会好过些的。那天下着小雨,有着和季节不相称的寒冷。电话铃把我吵醒,我
一接,是他的电话,从
朝鲜打来的,我很高兴。他的声音阴郁而迟疑,闲聊了几句,便马上问候我父亲和母亲的
身体,却对这么久没和我联系的原因支支吾吾的。我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他们国家受灾的
情况,他在电话里一下子抽泣了,呜咽了半天告诉我,他的小妹妹饿死了,就在昨天。什
么!!!???我惊讶
到了极点。到底怎么饿死的?到底怎么回事?我真的感到时代发展到了今天,竟还会有人
在我能切身感知到的信息范围内被饿死,并且这条生命和我还有着隐约的联系,这简直太
让我没法想象了。而就在昨天,我们办事时点了一大桌的菜,都没吃几口,走的时候全扔
了。我感到有泪水在我
的眼眶打转,不怎么爱动感情的我那一刻悲愤得难以自制,对生命的敬畏使我对这个丑陋
的世界和冷漠的人间充满了厌恶和憎恨。
你的美圆呢!?
你的财富呢!?
你为什么不找你叔叔想办法!?
我在电话里对他低声质问道。
你别说了,我很难受很悲伤……。他再次哭了起来。
稍后,他停下电话,抽泣着说,今天我们不说了,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吧,我现在不想说
话了,心里很悲伤……。
我没有和他道再见,而是随口说道:你们的金将军是个没用的东西,什么年代了,他怎么
连老百姓吃饭这点事……。
停下!不许胡说!不许你这样说我的领袖!你不能这样说!你说的是错误的!如果你不改
正,我就不和你做朋友了,你一定要改正!当听明白了我在说什么,他马上打断我,仿佛
受到了莫大侵害一般,在电话里大声对我叫道。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发火的声音是那样地
果断和不容妥协。我被
他的声音逼迫着,只得向他道歉,告诉他我实在是因为他妹妹的死才气愤的口不择言的,
并非是真的不尊重他的领袖。他仍有些不罢休地又责怪了我几句才稍微消了点气。随后,
我们互道再见,并约好明天通话。
放下电话,我觉得他可笑而固执,甚至是愚昧的,都啥时候了,还什么领袖不领袖的。那
一刻,我甚至对他也是厌恶和憎恨的,我甚至对他十分的轻视。我轻视他这爬虫一样还不
自知的卑微生命,从不知道改变和反抗,陶醉在一种无耻的所谓忠诚里。
第二天晚上快十一点时,他如约给我打来了电话。这天的他感情似乎平静了许多,但我明
显感觉到他对我说话的口气有些冷淡了。我没有在意这些,而是想告诉他我的主意。首先
我问他他的美圆的事,他说都在中国,带不回来,即使现在他手里有钱也买不到粮食,私
自买卖粮食是经济犯罪
。听了他的回答,以及对他叔叔我能预料到的轻微帮助,我胸有成竹地向他说我的计划:
我给他邮寄包裹。我国60年灾害时港澳和南洋甚至欧美有亲友的人不是都接受过这样的帮
助吗?我很相信自己这个办法是行得通的。我在白天就算好了,我们这里面粉和玉米最便
宜的也就几十块钱,我
可以给他买最便宜质量最差的一种,即使邮费翻倍,每袋面粉和玉米也不会超过百元的。
而我先给他邮上十袋八袋的粮食,再邮些白糖,他家省着天天喝稀点的面汤,就足够活上
三个月了,三个月后我可以再寄。这样,在我家的生活质量并不下降很多的情况下,我可
以救活他们一家。听我
兴致勃勃这么一说,他连声说不可以,我以为他和我客气,怕我麻烦,就责怪他都什么时
候还这么罗嗦。他一句话把我考虑了一天并想法子让老婆也答应的自以为绝对可行的计划
全砸锅了,当即我象个霜打的瘪茄子没了精神。
“不是客气,而是我们这里不让外面邮寄粮食,邮不到我们手里,发现是粮食就会收走了
……。
这是什么规矩!?这是谁定的规矩!?怎么会有这样的规矩!?***你这个当时把我气的
一愣一愣的,醒过神来张嘴就骂。 : 你说什么!!!???电话里的他震惊到了极点。
我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我大声将我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停止!坏人!不许你损害我们的领袖!不许你说坏话!你……#·¥%……—*。电话里的
他愤怒到了极点,叽里咕噜对我大声说着夹杂着汉语的朝语。我相信这是一个恐怖到了极
点的人发出的要拼命的声音,听口气很可能是在骂我的祖宗十八代。可是我不明白他究竟
骂了些什么,只听到了
O隆等恕庋幕埃蟾潘换嵊煤河锫钊税伞5笔钡奈揖褪遣煌#炖锶杂嗯
严卦诓蝗凰牡芈钭牛罴绷耍阉采哟チ耍钡蕉苑降牡缁昂莺莸毓疑希业
淖炖锘乖诓桓刹痪蛔拧
回过头,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老婆愣愣地坐在床上在盯着我看,从目光中我发觉她已经全
知道了,当我想对吵醒她表示一下歉意的时候。她冷冷地对我低声说:你真让人恶心!
我马上走上前舒展表情对她解释说:不是,是那个朝鲜人……。
她躲避瘟疫一样厌恶地打开我的手,扭曲着面孔,扯着连串的声音尖叫着:有病!你有病
!少给我提什么朝鲜人!我不想听你放屁!给我滚远点!睡你的沙发去……。
是的,我是有病,我是让人恶心,我必须承认这一点。
第二天我就开始后悔了。因为我非但没有在他危难的时候安慰他,反而使他受到了更大的
伤害。成长环境和价值观念的差别,使我们不可能相互明白的。
我期待着等他消消气后还会和我联系,毕竟我是因为他的妹妹才骂人的,但是我错了,他
永远也不可能原谅我的。我忽然明白了,在他们的心目中领袖意味着什么了,是穆-斯-林
心目中的圣-地麦-加,是梵-底-冈信徒的教-皇保-罗。相信我的愚蠢使他受到的伤害是比
在英国人面前诅-咒女-
王更令人愤怒的。后来想想,从他当时电话中的口气我感到不寒而栗,如果当时我是在他
的面前,或许他杀我的心都会有的。
我们的友谊是彻底完蛋了。
今天,我在电脑前笔驰至此,我家另一个房间里的电视机里竟恰巧在播放一首老歌,凯瑟
琳.卡蓬特的《昔日再来》。那轻愁浅怨而惆怅的旋律竟在这个时候回旋我的耳际,那每
一个音符就象岁月的手指在轻轻拨动我那锈而未朽的心弦,令我为之心颤;那一声声Sla
-la-la的歌唱都在给我矫
情的回忆安上翅膀,让我的心思回归永不再来的昔日……。
这件事讲到这里,大家或许都明白了,这只是生活中我们都会常遇到的一种缘分,也并没
有什么值得可歌可泣的复杂情节,无非是一个比穷国稍富裕些的中国穷光蛋和一个穷光蛋
国家小康人士的离奇相识和分别的过程。这件事讲到这里结束也不显得突然。但是,去年
又发生了一件事,也是
在火车上,使这件事还有了个结尾。
去年,也就是2002年的深秋,我乘一趟直快列车去北京。我是在承德上的车,我承德的朋
友在站上就给我搞到了卧铺票。上车前,我在车站里随手买了本都是些凶杀和色情内容的
地摊文学杂志。上了车,我看的津津有味的,然而,就在我看到一个紧要关头时,也就是
书中人要脱衣服办事的
时候,卧铺车厢熄灯时间到了。我很恼火,不看完要吃多大亏似的,拿着那本宝贝书去了
硬座车厢。车厢很空,我在一个穿戴很整洁的中年人的面前落座,如饥似渴地在这带颜色
的知识海洋里徜徉着。看完这篇,看下篇时才发现编者混蛋,因为这本书的故事除了第一
篇还有些水平,剩下的
简直是第三段就开始描写床上那点事了,而且语言露骨的要死。我索性把书扔到了一边。
“什么书?”我对面的人把那书拿到了手里,他显然比我的趣味档次要高不少,一看那些
题目,随手一翻就又扔到了桌上。
“去北京?”他笑着问。
“你也是?”我点着头,反问。
他笑着点头。
我忽然发现他非常英俊,呢制西服很板正,领带打的一丝不苟,昏暗的车灯下,他白皙洁
净的肤色泛着健康和活力的釉光,他的五官和气质象极了中年时的王心刚。
“您……是搞艺术工作的吧?”我小心问。
“呵!”他笑了。我从他的表情中知道自己眼神很差劲。
“您的外表真象王心刚。您不当演员是我国影视的损失啊!”
他对我的真诚赞美很接受,也很得意。
我们便聊了起来。他姓朴,鲜族,是辽宁最贫穷的朝阳地区凌原县的一个财务干部。业余
喜欢倒腾古玩和字画,这是去北京卖一幅画。他告诉我他家里有好几幅名画,甚至还有郑
板桥和徐渭的真迹。竟瞎白话,一说你长的俊还登鼻子上脸了,家里有这样的名画你还在
凌原那穷地方呆着,真
能吹!我心想着。
接下来老朴还真的越吹越没谱,连草稿都开始不打了。我表扬他们高丽民族是个极有艺术
天分的民族,他马上说自己老婆姓郑,和《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的作曲者郑律成是远房
的亲戚;我一说当年参加四野的朝鲜人作战很厉害,他就说自己的大伯当过方虎山的警卫
员。总之,只要是鲜族
名人,提谁都能和他家挂上关系,提那段历史他都能给我说出另一个版本的内幕,仿佛他
当年都在场似的。
后来我们不知怎地扯到了鲜族的习俗和南韩人北韩人的区别。他一提南韩人就来气,大骂
韩国人在延边和其他鲜族集居地集资骗钱和玩弄女人。
你知道吗?上次从北京回来我还消了一个韩国混蛋。,两个韩国人领着两个女人就坐在我
的对面,一看就知道那两个女人是大陆的鲜族,他们嬉笑着用朝语一直叫那两个鲜族女孩
中国母狗,而那两个女孩却笑笑都不敢说什么,他们不知道我是鲜族能听懂朝语。我警告
他们这是在中国,对我
们的女人说话尊敬些,谁知他们以为就我一个,就站起来要干仗,我的几个朋友就坐在后
边,都早各应他们上车后的张扬了,一顿胖揍,把俩王八蛋打的直求饶,把乘警都召唤来
了。我也教训了那两个女孩,不要为了几个臭钱就让人家叫你母狗,谁知那两个女孩还埋
怨我们多关闲事。你知
道吗?我们鲜族人到了韩国的亲戚家被他们背后叫什么?叫狗!他们见面打招呼就是:你
家的狗走了没有?你家又来了几条狗?,我们恨他们!恨不得把他们打回韩国。可是北朝
人不一样,他们都很实在,讲义气,很有良心,虽然穷,但穷的有志气,我们很愿意和他
们来往。
老朴一说就刹不住车了,七七八八的给我讲了一大堆,也不关心我愿不愿意去听他收拾韩
国人为国争光的那些破事。他一连讲了几个这样的故事,故事的结局都一个样:最后把韩
国孙子拾掇的服服帖贴的给他求饶。讲的我在心里直笑话他吹牛的技术比他的相貌更胜一
筹。
火车上的人都一个德行,说话净往大里说。赶上我哪天喝上二两上车,也属于那种不把牛
吹死酒劲醒不来的主。
心里笑他是笑他,可寂寞旅途遇上一个这么神侃的旅伴也是运气,再说我也不困。等老朴
侃累了,为了不冷场,我马上接上了班。不知话头怎么拐的,最后拐到了他的同族兄弟李
大哥的身上。老朴显然不是个好听众,听的三心二意。遇上这么个听众,自然我讲的也很
简约。
恩恩,呵呵,你呀,怎么能和一个北朝人这么讲话呢?你太不了解他们了,即使一个最随
便的北朝人也会恨你的。老朴边喝茶边打着哈哈。忽然,他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警觉地
问:你说的那人姓李?
对呀!我答。
他很喜欢武术?想去少林寺学武?老朴把身体向前倾了倾。
对呀!我很奇怪他这会很认真的样子。他长的什么样子?老朴紧跟着问。我将李大哥的样
子身高肤色包括说话的特点很详细向他说了一遍。
怎么……会这么巧!他喃喃自语。
怎么?你认识他?我觉得这老朴又来了!以他吹牛的那股劲头连一个普通人都不放过,恐
怕他家的亲戚又要再多一位了。
他低了下头,装着想了想什么似的,然后,抬起头说:这个人太喜欢武术了,说起来可能
你不信,他的武功很厉害,十个你也未必打过他一个!我在延边的一个亲戚家里和他喝过
酒,他当着我们的面能把装满水的水缸从院里抱到屋里。我们都很喜欢他,可是……他是
个特务……。
什么?特务!?我觉得这老朴大概007的影片看太多了吧,挺会忽悠的,那表情演戏似的。
我也是才知道的。他接着说。这个人长年在大陆活动,独来独往的,他家确实是在三八线
附近的村子里。但他叔叔的事他没有和你说实话,在战争中,他父亲哥三个就剩下他父亲
活着,还残废了。他很会社交,很多鲜族人都知道他,并且还来过凌原。他一直打着做生
意的幌子和在大陆的韩
国人交往,我估计他的工作就是以那些韩国人为目标的。一脸神秘的老朴给我说话的严肃
样子就像是给叛徒莆志高透露党的机密时的江姐。
是吗?那你怎么知道他是特务?你也在他们组织吧?我学他的样子,尽量压低声音,强忍
着不让自己憋不住笑出来,把自己的表情往死里调整到一个不谙世事的SB青年的样子。
嘿!兄弟你泡我呀!挺能整的你!老朴一松劲,整个身子坐了回去,摇着头笑了。看来我
的确没有表演天赋,连装SB都装不好,就这德行,小时侯还在作文里准备长大了当电影明
星呢。
我哈哈笑着对他说,他说的的确太离奇了,一时半会儿真的叫我转不过弯儿。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这是真的。他父亲和我家在延边的那个亲戚是患难之交,所以
我才听我的亲戚说过他家的情况的。至于怎么知道他是特务,那是因为延吉市的安全部门
找到我的那个亲戚了解他的情况时,我的那个亲戚才知道的……。老朴像是在圆一个谎话
似的,表情极不自然,
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编瞎话的本事比我强,的确比我圆乎。我点着头,笑了笑,觉得应该
给他一个下台的台阶,就礼貌地装做很相信他的口气说:哦,是这样啊。说完,我就把视
线投向了黑黢黢的窗外。
老朴也很知趣,没有再说什么……。
谎言揭穿了,我感到我们俩都心照不宣地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这让我俩都觉得有
些尴尬,都挺没意思的。
一会儿,我装着很冷的样子哈了哈手,给他打了个招呼,道了再见,就起身向卧铺车厢走
去。
喂!你回来!我没走出几步,就听见他召唤我,我转回了身。
你的书忘这儿了!他指着书对我说。
看着小几上那本下流杂志,我笑了。不要了!扔那儿给谁看吧!我点头向他致谢意说。然
而,就在我又转身的时候,他又开口说话了:你说的那个人他不会再回来了,他的身份两
年前就已经暴露了。对了,我忘了问你他的名字了,不过也不用问你了,因为我刚才想起
来了,他叫李**对不?
我没有忽悠你吧?老朴胸有成竹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倒吸一口凉气,惊愕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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