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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ihua (回阿兰若), 信区: Green
标  题: 怀念陈赓 (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Sep 29 21:07:15 2003), 站内信件


                             怀念陈赓 
                                            傅涯

 
  转瞬之间,陈赓离去已42年了。这期间,他的神态时常浮现在我眼前。20多年相识相
知、共同生活和战斗中的不少往事,至今难以忘怀。今年2月27日是陈赓同志百年诞辰日。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的思念之情,愈加浓重。 


          一 


  为寻求抗日救亡出路,我于1938年4月从老家浙江上虞奔赴延安,进入抗大总校第四期
学习,毕业后,在总校文工团当团员兼秘书。1939年经林老(林伯渠)谈话后入党。7月,
我担任文工团民运组长、妇女组长后,即奔赴抗日前线。 
  1940年5月,我们在山西武乡县蟠龙镇演出。我们3个女团员到抗大训练部长王智涛家
借道具时,“巧遇”陈赓,他在那里养病刚出院。听到陈赓在讲:“会昌战斗受伤的时候
,我当时真想开枪自杀。想想自己还年轻,活着还能为共产主义奋斗,我就装死了……”
他的话引起我的注视。他没有丝毫的掩饰,既直爽又沉稳,我对他产生了尊敬感。 
  不久,我们团下他们部队演出,我们单独见面了。他对我说:“我这个人有许多朋友
,有男朋友,也有女朋友,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话是诚恳的。我考虑过:他有4种
经历,上过军校,有知识有文化修养;在城市白区工作过,能不为酒色所动;被捕过,立
场不动摇;打过仗,不怕牺牲。特别是他对妻子王根英烈士的怀念,让我感觉到他对爱情
的忠贞。我告诉他我有未婚夫(表哥)。他没有勉强,只是说:“政治方向很重要。”我
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后来我们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行动常变,不易通信,而陈赓不变的
诚挚信息不停地传来。 
  1943年2月,我们在太行三分区专署演出时,陈赓从一二九师师部打来电话,说要结婚
。这期间我也收到表哥的来信,他不准备到延安。既然如此,我们只有各奔前程了。但马
上结婚并无思想准备。陈赓在电话里批评我:“既然定了,你就别小资产阶级意识了。你
快回来吧!我明天派警卫员带马来接你!” 
  第二天下午,陈赓在村边迎候。他表白了他的诺言:“一、我会尊重你的革命事业心
,不会妨碍你对前途进取的努力;二、也不会把你调到我的身边做秘书;三、我会爱你到
永远,这是真心。”陈赓就是这样一个感情丰富、爱情专一而又乐观豁达的人,他尊重女
性,耐心等待别人的选择,从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 
  来到一二九师师部,在刘邓首长腾出的一间西屋里,陈赓打起结婚报告,我在上面签
了字。组织部长张南生和刘邓首长、政治部主任蔡树藩早就议论过,都同意。他们看过我
的档案,知道我家是进步的,我哥哥秘密工作者的身份他们也知道,结婚报告当即就批准
了。 
  婚后边区政府主席杨秀峰同志在师部大院里请了二三桌客,就是多加了几个菜,和师
长、部长等人一起吃饭,没有其他客人。我记得那天是2月25日。我的老领导罗瑞卿对我说
:“你算找着了一个好人。”第三天,我们就出发回三八六旅所在的太岳军区司令部。 


   
          二 


  我觉得自己还年轻,想快点为党工作。陈赓也看出了我的心思。我只在太岳军区司令
部大院里住了几天,区党委工作队就分配我到冀氏县(今安泽)去搞“双减”,建党建政
。几个月后又将我一个人分配回桑曲村,与陈赓近了。他对我们发动群众很赞赏,鼓励我
与群众同甘苦。他也很关心我,给了我一床线毯当褥子,还把报纸捎给我看,帮助我学习
,真心希望我进步。星期六或从外面回军区司令部驻地时,我去陈赓那里住一晚上。有时
一忙,很久也顾不上回去,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佃中农毛毛家。因为司令部门口有站岗的,
群众找我不方便。 
  陈赓是个大事讲原则的人,谁也不能动摇他为战争胜利所制定的原则,即便是亲密战
友,以至恩爱夫妻,也是如此。他可以为战争付出个人的一切,但不能失去原则。 
  解放初期,我随陈赓南下,曾担任云南省妇委委员、省妇联筹备组代组长,工作很忙
,又要料理家务,照顾几个孩子。刚刚解放的云南百废待兴,治安又不好。我除了上班,
还要抽出时间协助陈赓做统战工作。经常有一些社会名流被陈赓请到家中,或到他们家里
。经过他的说服工作,这些人重返工作岗位,为云南的社会稳定起了很大的作用。在接待
中,陈赓从不以胜利者和高官的姿态自居,总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的工作作风对我
的影响很大。 
  1951年三四月份,陈赓组建三兵团入朝班子时,他的左腿踝关节肿痛,不能立即赴朝
。几位参加第一次全国组织工作会议的大姐来看陈赓时说:“少奇同志在组工会议点了你
的名。”但不说内容,故意逗陈赓。但最后还是告诉了他:“少奇同志说你们不要以为陈
赓是个吊儿郎当的人,他往往在最关键的时刻总是站在正确方面的。是表扬你呢。”的确
如此。 
  陈赓外表看起来挺健壮,结婚以后我才知道他身上多处有伤。由于连年征战,解放后
仍马不停蹄,从越南到朝鲜,恶劣的环境加重了他的伤情,战伤时有发作。对他的身体来
说,1957年是个转折点。这一年他特别忙。2月下旬到南方检查工作、勘察地形;3月中旬
又从上海出发勘察沿海岛屿、研究问题,半夜不舒服,洗冷水澡的时候摔倒在澡盆边,断
了3根肋骨。我去火车站接他时,是用担架抬下来的。回到家里,只见胸部贴了一块很大的
胶布固定,也不住院,只在家里休养了十几天。 
  这年9月,陈赓率领一个军事代表团访问苏联,10月间返回北京不久,又去南方参加海
陆空军部队联合举行的一次大规模军事演习。 
  从上海回来,我发现他脸色很不好看。他自己也感觉疲劳,跟我说:“傅涯,我可能
坚持不了了。我得请假了,我只能干半天工作啦。”我有些吃惊。按他的性格,不是十分
疲劳的时候,他绝不会说这样的话。可是他嘴上这样说,仍然在紧张工作:军委的机关建
设他要操心,军工他也得过问,甚至云南方面的问题他也要解决。什么事他都不肯放低标
准,把自己搞得很累。 
  第一次心肌梗塞发作时亏得被小儿子发现,医生及时抢救,才脱离危险。他在医院住
了3个月,回到家里,医生要他“全休疗养”。不久,他就要求上班。医生被他磨得没有办
法,只好让他上班试试。但他一旦开始工作,就又无日无夜地干起来,而将医生定下的规
矩抛之脑后。他还有一大套“道理”呢:“工作不是算术,哪能分成三分之一、三分之二
?会不能开三分之一就休会,话不能讲三分之一停下来……所以一工作还是得上全班。”
他的胸口常痛,每逢疼痛的时候,他就一面工作,一面不停地用手抚摸胸部。久而久之,
衬衣那块地方都被摸破了。可以想见,他是以怎样的毅力在坚持着。 

   
          三 


  陈赓晚年,就是在他生病的那几年,社会主义建设取得了很大成就,也遭到过严重挫
折。在此期间,党内斗争开始变得复杂而频繁。陈赓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对党忠心耿耿,
旗帜鲜明,直言不讳,在大是大非面前从不含糊,他对一切错误倾向不能容忍,总是抱着
不妥协的态度进行斗争。就像在他身边工作的一位同志说的:他虽然有病了,心没有停下
来,对于什么事情都要表示态度,都很费脑筋。这也加重了他的病情。 
  1961年初在北京,陈赓老觉得房子闷,其实是他本身不舒服。元旦过后他说要搬家,
还是那股战斗作风,说搬就搬。不久,上海华东局的同志打电话来,劝他到上海休息。这
时北京正是隆冬,风大,每天在院子里散步都得戴着帽子捂上口罩,本来他哪也不想去,
但对上海打来的电话认为“盛情难却”,就去了。 
  他外出一贯反对“前呼后拥”,这次他又提出少带人,甚至连我也不准备带。我当时
在中央组织部工作,部长安子文知道了,就给我写了个条子,让我随他去上海,顺便了解
干部情况。 
  到上海后住在丁香花园。老阴天下雨,气压低,他感到很不舒服。市委对我们的招待
很好,伙食也好。陈赓感到过意不去,吃饭的时候就把肉菜端到一旁,说不要这么浪费。
我在草坪上挖了点野蒜之类拌了一份,大家吃得过瘾,他也高兴。 
  “工作第一”是我们那代人的固有观念,没有什么可以改变它。一到上海,陈赓比我
还急,说做干部工作嘛,就要到干部那里去。他给陈丕显打电话说:“傅涯来这里是有任
务的,你快给她安排吧。”于是我就被安排到徐汇区委去。 
  这个时候,中央军委要求解放军高级将领结合自己的战斗经历,写作战经验总结。陈
赓看到这个通知,非常高兴。战争年代他就十分重视作战经验的总结。他也许认为这是主
动向病魔进攻的一个好办法。于是,我一上班,他就开始写。他看了由他口述秘书笔录的
初稿,不甚满意。 
  我多了一句嘴:“要秘书写,他可能体会不了你的思想。”他觉得有理,决定自己动
手写。这正是我后悔的地方,当时为他的情绪所感染,而忘记了他还是个重症的病人。我
去上班,他就在家里看文件,拉提纲,苦思冥想。累了,就喝咖啡,或者吃浓茶来支撑,
这都严重影响了他的病体。他对自己的要求太高,怎么写都不满意,结果只写了个开头就
写不下去了。 
  3月15日一早,我照例又去徐汇区委工作。下午,警卫员打电话要我早点回来。往常我
是9点到家,这天5点钟就赶回来了。 
  多年来,他从来不记得自己的生日,那天他突然想起来了,说:“傅涯,我要快过生
日了,你给我擀点面条吃吧。”我放下手提包,就下厨房和面,煮了一碗雪里蕻肉丝面条
给他吃了。 
  晚上他感到胸部难受,很久不能入睡,似有某种不祥的预感。他侧身凝视着我,喃喃
地说:“傅涯,你怎么不看看我?”我以为他是想总结的事睡不着,就劝慰他说:“不舒
服就好好地睡一觉,暂时别想写文章的事了。”陈赓指指头说:“机器一开动,怎好停下
来。” 
  第二天,也就是3月16日,天很不好,窗外寒风呼啸。6点多钟,陈赓就说肚子痛。这
其实是心脏病辐射引起的。我赶紧往医院打电话。这时我看到陈赓脸色苍白,额头直冒冷
汗,知道事情不好,赶紧往他嘴里塞硝酸甘油。我只顾抓住他的手,药片吐了出来也不知
道。当医生赶来时,已经晚了。我痛苦地看着这一切,不敢相信这都是真的。我再也忍不
住眼泪,失声痛哭。亲爱的陈赓同志,就这样永远地离去了。 
  陈赓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从悲痛中解脱,常常失眠。我只能用努力工作,
来排遣心头的巨痛,同时思考着如何为他的身后做点事。可以说,每一次整理和研究有关
他的资料,都使我受到一次教育,更加深入地理解他,因此也更加敬重他,思念他。 
  宋庆龄同志在他去世后曾写到:“陈赓为我们共同的事业,鞠躬尽瘁,他在各个方面
都堪称一个共产党员的楷模。”他的楷模之称当之无愧,我和孩子们将永远怀念他,学习
他。

《光明日报》2003年0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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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福.习劳.持戒.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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