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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rsy (Green Mouse), 信区: Green
标 题: 林彪将将(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2月23日20:56:10 星期天), 站内信件
【 以下文字转载自 History 讨论区 】
【 原文由 halfmoon 所发表 】
林彪将将
权延赤
一
夕阳如血,大如轮。狼烟未熄,枪声零落,红旗已经飘上围场上空。
这是人民解放军第一次攻打隆化。
踩着黄沙、衰草和齿状的钢铁碎片,冀察热辽军区司令员兼政委程子华同热河省军区
司令员段苏权,漫步走来。
长征时,这两位将领一个手负伤,一个脚负伤, 被人玩笑为“手足之情。”
“仗越打越大,地方部队要不断转入野战军。”
程子华瓮声瓮气说:“热河另组织一个野战司令部,黄永胜当司令,你去当政委。”
段苏权脚步聚停,迅速瞄了一眼程子华。
“不行,我不行。”段苏权摇头。
“你怎么不行?”
段苏权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一尊日本山炮,炮口对着如血如轮的夕阳,象要将它轰落,却又一声不响。
“孤山未能全歼敌人,隆化伤亡大,没有攻进隆化城。看来黄永胜也不是永胜。”
程子华笑笑,“他喜欢甩手当家,你喜欢事事亲躬,我看你们正好配对。”
“……我不会打牌,”段苏权吭哧,“也不会玩……”
“要打仗,不是要玩牌。”
“我了解永胜……缺一样不好搭档。”段苏权从鼻子里喃喃:“再说……”
“说呀,你就是不痛快。”
“他是击鼓冲锋,鸣金玩妓。”
“噢?”程子华叫了一嗓。
段苏权憨然一笑,不再言声。
“噢,”程子华忽有所悟,“击鼓进兵,鸣金收兵。你不怕打仗,就怕不打仗?”
“不打仗,他要是玩女人我管得了?”
“嗯,嗯,”程子华不住地捏下巴,“林总不吃不喝不吸烟也不玩,我不信他 就能容
得……”
话没讲完,程子华转了口:“那就再说吧。”
铁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林彪率领的“四野”执行得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尤以第七项注意“不调戏妇女”执行得严厉,不慎出格就要拿命抵。立过大功的一位
战斗英雄不慎出格,谁说情也不行,枪毙。一名基层干部与女房东通奸,虽是双方情愿,
又有全村百姓求情,还是拖走毙掉。三名战士想强奸一个女人,尽管那女人是留用的日本
人,尽管未遂,尽管三名战士都不满十八岁,仍然不能幸免,统统拉出去枪毙。
“要决战东北呢,我救不了他们。”林彪脸色苍白,沙哑着嗓子对几名高级将领说:
“不开活口,再遇这种事,少数意志薄弱者有贼心也没贼胆儿;开了活口,我们就会
失去群众失去战斗力。我们就会失去胜利失去东北。”
程子华在院子里散步,他散步有时要摇晃肩膀,摇晃双臂,摇晃整个身体,这是运动
。他脑子也在运动,嘴里偶尔念念有词。
下午要见林彪,跟林彪说事不能有废话,所以要准备。
他已经见过三次林彪了,就为了坚持一个意见,给八纵换将,推荐段苏权替代黄永胜
任司令员。
第一次见林彪,他说:“黄永胜整天打牌跳舞,不干工作。”
林彪说:“辽西三战三捷,八纵从地方部队上来不久,黄永胜当司令,半个月歼敌1
万6千多人,打得不错。”
第二次见林彪,他说:“黄永胜太霸道,什么都得他说了算。可部队里许多具体工作
他又不管,他又要说了算,不许别人管……”
林彪说:“不要搞山头,要团结,要能容人。无‘度’不丈夫;不是毒,是度量。”
第三次见林彪,他不得不说出不愿说的话:“黄永胜在生活作风上实在糟糕, 用林总
的话讲,他是有‘贼心’也有‘贼胆儿’,影响很不好……”他举了例子。
林彪平平静静地听完,平平静静地说:“楚汉相争的时候,有个故事。刘邦问韩信:
‘我能将多少兵?’韩信说:‘最多十万。’刘邦又问:‘那么你能将多少兵?’ 韩信
说:‘多多益善。’刘邦没有发火,反而笑了,说‘你既然这么大本事,怎么被我捉来阶
下,供我驱使了?’韩信不慌不忙说:‘陛下不善将兵,却比韩信善于将将呢,所以我被
捉到了阶下……’”
程子华半响无言。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林彪用这句话送走了程子华。
林彪面无表情地在屋里踱步,一边听程子华谈意见。
知情人都奇怪,林彪见了他喜爱的将领和老部下,总是没什么说;对他不喜欢的将领
,反而再忙也要耐着性子听完意见。
上午,秘书见林彪精神很好,进来报告:“黄永胜来了,要跟林总汇报。”林彪目光
不离军用地图,摆摆手:“告诉他,我要睡觉。”
下午,秘书见林彪精神不好,满面疲惫,小声报告:“程子华又来了,跟他说你休息
了?”林彪目光离开军用地图,两手搓搓脸说:“叫他来,我精神还好。”
据“四野”一些老人讲,部队日常管理教育都是罗荣桓负责,林彪不大管,林彪只是
一门心思琢磨打仗。他很少与干部谈话,只有冀察热辽的干部例外。
因为他对冀察热辽分局及军区有意见,对其领导人也有意见,他们对东北的许多看法
不一致。他对身边工作人员说:“意见不一致才要多听。”
“永胜同志确有不少长处。”程子华尽量客观地说看法:“善于捕捉战机,强毅果敢
过人,会打巧仗也能咬牙打硬仗,六次负伤,足够顽强。” 他停顿片刻,望林彪。
林彪静气过人,听见和没听见一个样,脚步一直是匀速运动。
“但他有个要命的短处:贪享乐好斗狠。他喜欢以己之长凌人,不喜欢别人触其短处
。发展下去,对党、对军队、对他个人,我怕都会不利。”
林彪继续踱他的步。
“苏权同志的特点是忠诚老实,原则性强,组织纪律性强,从不胡来。” 林彪还是踱
他的步。
程子华看不出态度,只好讲下去:“他和永胜恰恰相反,凡事谦以待人,谨言慎行。
但也能打仗,长征时就是师政委;红军时期、抗战时期都打过漂亮仗。军事工作、政治工
作、地方工作都搞过,比较全面。”
“讲这么多就不叫特点。”林彪立住脚,终于说话了:“讲特点只能讲一个。”
“这个……”程子华沉吟再三,“忍辱负重。”
“根据呢?”林彪重新踱步。
“任弼时同志讲的。”
林彪不语,还是匀速踱步。
“长征时,他任独立师政委,负重伤被留下,沦为乞丐。靠讨饭活下来,又找回部队。
受审查没怨言,职务安排低了没怨言……”
“他自己对来八纵是什么态度?”林彪在桌子对面坐下,这是接近表态了。
“他……”程子华略显尴尬,只能实话实说:“不大愿意。”
林彪认真看一眼程子华,极轻微地点点头:“好吧,我和荣桓同志谈一下。”
高级军事会议要开始了,黄永胜仍然留在林彪房间,胸脯扇个不停。
“程子华、李运昌他们搞鬼,安插人!”黄永胜见没了别人,咬着牙根发泄, “段苏权
是冀察热辽的人!”
林彪平平淡淡地说:“苏权同志来谈过了,他不想去八纵。”
“他是装样子!”
“他说他对冀热察比较熟悉,那里条件也艰苦,他的长处是能吃苦,想留在那里干。”
黄永胜怔怔地睁大眼睛,半天没有眨。
林彪起身朝外走:“就这么定了,给你另安排。”
“段苏权替我当司令,”黄永胜跟在林彪身后走,余愤难消:“我打的仗他替得了吗?
”
林彪在门口回头:“他打的仗你替得了吗?”
黄永胜又是一怔。从井冈山打到东北,林彪从来没说过什么仗他打不了;他也从来不
曾在战场上给林彪丢脸。
“你能忍辱负重吗?”林彪再问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二
候鸟使劲扇动羽翅,扑打硝烟弥漫的空气,撵过一片片庄严缓慢飘移的乌云, 匆匆慌慌
向南飞去。
一阵凄凉的鹤唳从九天落下。段苏权陡地收缰,战马嘶叫着缓下步子。他的心有些难受
。抬眼间,目光里流出惆怅。
9月12日,国共双方在黑土地上的大决战正式揭幕。根据林彪的命令,他率八纵3万6
千指战员,从八面城出发,昼伏夜行,渡辽河,穿草原,过沙漠,9天 行程1000里,
进抵北宁线中段。气还没喘一口,命令又到,连夜强行军120 里,渡大凌河,突然包围
葛文碑、大薛屯之敌,截断了锦州和义县两敌间的联系。
林彪曾讲过:“打锦州必先得义县。” 包围刚形成,林彪电令已到:八纵3个师,九纵
两个师,三纵1个师,总计6个师的兵力,由八纵统一指挥,攻歼大薛屯、葛文碑之敌。
接命令后,段苏权采取了战役截断与战术包围相结合的部署:以九纵两个师阻援,并防
敌南逃锦州;以三纵1个师做总预备队,以八纵3个师分别攻歼大薛屯和葛文碑之敌。
这场战斗,原国民党九十三军中将军长盛家兴这样记述: “绝难预料到在24日阴雨之
夜,解放军八、九两个纵队以强大兵力从西北和东南两方奔袭而来,对锦北的纵深阵地,
乘隙擒毁,当头一棒,给(锦州)守军以莫大的打击。
“25日当夜,在锦州通义县公路两旁葛文碑一带警戒阵地上的部队,也同时 遭到自东
北方向来的强大解放军的夜袭,发生混战,不能退脱。大战序幕,遂从此开端。”
时过40年国民党将领还记得八纵。因为锦州之战是由八纵攻打葛文碑而“大战序幕,
遂从此开端”。
可惜,林彪“疏忽”了八纵。这一仗,他始终是只说九纵,不提八纵。
段苏权心里不舒服。若换了黄永胜会骂娘,他不会骂。此后几十年他什么也没讲。
攻占葛文碑、大薛屯后,段苏权奉林彪命令,又率八纵攻歼大、小紫荆山,北 大营,八家
子,被服厂,东大梁等高地和据点之敌,战十余场,受两次通报批评。
这两次通报批评影响之大,直到40年后,作家张正隆写辽沈战役,老人们的回忆 都忘
不了。
打锦州前出了三个问题。一个战略上的,两个战术上的。 后两个问题都出在八纵。
一个是没有及时封锁西面机场,让沈阳之敌投下两个团的援兵,任务也让九纵抢去了。
电报是参谋长黄鹄显发的。两个机场,一个能用,一个不能用,封锁哪个,对于这位当年
四方面军总指挥部作战科长,是不必再发个电报请示一下的……
9月30日,毛泽东致电“林罗刘”,表扬九纵控制了机场,“毁机五架”。同时批评
八纵贻误战机,指出:“大军作战,军令应加强。”
毛泽东都有话了,八纵压力很大。
八纵紧急召开常委会,决定将毛泽东批评电报转发到团,让各团党委立即讨论表态,坚
决打好下一仗。
这边正攒着劲儿准备雪耻,那边又把小紫荆山丢了。
10月9日夜,二十三师六十八团副团长韩枫,率三营打下小紫荆山后,麻痹大意,下
山吃饭去了。
担任警戒防御的八连,连长也下山去了。下半夜,敌人突然 一个反击,把阵地又夺了回
去。 南京《中央日报》迅速作出反应:《锦州国军反击克紫荆山》。 …… 八纵这下子更
吃不住劲了。
政委邱会作火速赶到六十八团。当年八纵的老人说,邱会作有水平,有派头… …讲明天拂
晓后两小时,必须把小紫荆山再夺回来。然后当场宣布,将六十八团团长和副团长撤职,
八连连长枪毙。
说这次先杀“两条腿的”,下次再出事就杀“四条腿的”(指骑马的)……
邱会作就在六十八团等着,夺回小紫荆山才走……
两个通报,毛泽东也讲了话,又枪毙一个连长,全军无不震悚警惕。
大决战中, 有这么一笔,其作用不亚于几次最精彩的战场总动员。
优秀的统帅都明白应该有这么一笔。
不过,段苏权除了压力和沉痛感,又隐隐游动着一丝委屈。 大战之中,许多部队或大或小
都发生过一些具体失误,林彪抓住八纵暂时失守 小紫荆山,警醒全军,段苏权直到40年
后仍是心服口服无异议。
可是攻占机场呢? 锦州有两个机场,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东野”的电令是:攻占
机场, 阻敌援锦。 电令没有讲哪个机场,但敌人空降援兵的是西面机场,稍有头脑的指
挥员也会 判定应是攻占西面的机场才能“阻敌援锦”。
但是,八纵在东面,九纵在西面,若是攻占西面的机场,八纵就必须在敌人阵 地前做18
0度转向运动,并且要奔袭几十里,越过九纵驻地去作战,这又不符合 起码的用兵之道。
为此,段苏权才生出疑惑,由参谋长回电请示:锦州有东、西两个机场,打哪 个? “东
野”回电:攻占西面的机场。
段苏权接电,立刻派1个师,准备穿越九纵防区去打西面的机场。部队尚未行动, 又接电
令:改派九纵攻占西面的机场。
那么,是林彪电令不清还是派兵有误,如果不能责备林彪,那就只能说段苏权无能了。
现在,锦州外围已经扫清,总攻阶段马上要开始。段苏权心事重重地去见林彪。 等待他的
会是什么呢?
林彪脸色苍白。他用脑过度,又很少见阳光。他已经连续几天不出门,不离军用地图,没
完没了地看,没完没了地想。
在他脑子里转动的有军事,有政治,有地理也有历史,更有敌我双方的各个将领…… 然而
,无论怎样转动总是摆不脱那团阴影──四平攻坚战。
1947年5月13日,掌握了战争主动权的东北民主联军,在全国战场上率 先转入对国
民党军的战略性反攻。
打山城镇、草市,克东丰、辽源,占梅河口、大 石桥,又连下通化、安东、本溪诸城。可
是,四平攻坚,部队受挫。
从6月14日总攻开始,四平城便失去了昼夜之分──白日浓烟滚滚,天冥如 翳;黑夜火
光冲天,闪耀如昼。连续13天枪炮轰鸣,天地摆簸,直打得血肉横飞, 尸盈全城!国民
党兵用钢铁和血肉一步一步地抗击,民主联军用钢铁和血肉一寸土 地一寸土地攻夺。其酷
烈程度,堪称解放战争史上的一最。
千万战士打聋了耳朵,打红了眼。
22日,我一纵伤亡惨重失去攻击力撤出战 斗,六纵又全部投入攻击。最后将守军压至城
东北隅,苦战久攻不得下。
29日, 国民党援兵逼迫而来,30日拂晓,民主联军不得不撤出战斗,撤出这座血城…
…
1年又3个月过去了,阴影始终不曾消逝。若将锦州打成四平,那后果便不堪设想。
于是,林彪又想起段苏权,并且用力磨了磨牙。锦州机场没有及时攻占,使沈阳之敌空运
来两个团的援兵。根据四平攻坚的经验,敌人是逐屋逐墙争夺。两个团能守多少房屋?驱
逐争夺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难怪林彪要齿寒又齿痒。
但是,林彪不会大吼大骂,更不会气急败坏。他只是盯着地图没完没了地想, 直要想出一
个透亮。
他想起刘伯承讲过的话:打仗有个吃肉和啃骨头的关系。啃骨头,仗打得硬; 牺牲大,俘
虏少。吃肉,仗打得痛快;牺牲少,俘虏缴获多。
他想到国民党将领董其武讲过的话:“共产党打胜仗是因为有人愿意啃骨头。
国民党打仗不行,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都想吃肉,没人啃骨头。”
有人说,若没有李先念啃骨头,以成千上万的牺牲去牵制敌人,就不会有粟裕的七战七捷
。他们是团结战斗的整体。
共产党团结一心,但也不是个个都喜欢啃骨头。比如黄永胜和段苏权,黄永胜吃肉大概比
段苏权胃口好。但啃骨头,黄永胜决没有段苏权那份忍耐性和好牙口。
看孩儿先看娘。段苏权是聂荣臻的老部下。对于聂荣臻,毛泽东曾评论说:“ 老实,能忍
耐。” 段苏权也老实,段苏权也能忍耐。
大战之中,各部队都会出现疏漏和问题。有的部队大意,被敌人一个反击,打退几里地,
还被抓去八九百名俘虏。同段苏权的八纵暂时丢失小紫荆山相比,那问题显然更严重。但
林彪一声没吱。
通报批评并不是最终目的,枪毙个别指战员也不是目的。既然不是目的,只是手段,那就
要有灵活性,要有选择。
吃柿子要选软的,通报批评要选硬的。不是硬的听不得批评,而是听了批评精神仍然硬而
不倒。
段苏权能忍辱负重,忍辱负重就是一种硬。选择段苏权任八纵司令,林彪就想到了这一条
,正好“派上用场”。
如此想下去,林彪脸色开始缓和,心情也有转变:这个段苏权还有可爱之处。 准确地说,
应该是还有用场。
攻锦之战,毕竟还需要一个啃骨头的。 林彪望着地图吁了口气,嘴里念念有词:“空降两
个团,多两根骨头叫他啃… …”
刚被“示众”过的段苏权,心情郁郁地在林彪面前坐下来。
“吃豆。”林彪将布口袋里的炒黄豆倒一些在桌子上。
“吃茶。”林彪亲自将茶水杯推到段苏权面前,并且极稀罕地幽默一句:“你们茶陵人,
不喝茶,吃茶。”
真怪,段苏权本来郁郁的心情,忽然热起来。那是一种带了酸滞的热。
“把你示众了,知道为什么?”林彪淡淡地问。
“小紫荆山没打好,应该受到批评警告。”
“将兵,将将,都有斩首示众。我不是警告你,是警告他们──示众,那11 个纵队。”
段苏权望定林彪,眼神表明他还在慢慢吃透精神。
“两个通报,你们还有两面锦旗。小紫荆山出现疏漏,大紫荆山出了英雄。七十团一营三
连,顶住了大炮飞机,顶住敌人4次强攻,毙敌过百,获‘顽强守备’锦旗。七十团七连,
连长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突入北大营,前仆后继,直插敌核心阵地,歼敌过百,又获
‘顽强歼敌’锦旗一面。对吧?”
段苏权嘴角抽动一下,眼圈忽然湿润了。林总了解八纵,即便1个连队打的仗他都清楚。
这比任何安慰话都更能让人得到安慰。
“二十四师攻占东大梁,伤亡1000多?”
“1100多人。”
“人民忘不了他们,八纵打得英勇。战后要在东大梁修一座烈士纪念碑。”
“林总……”段苏权激动地立起来。
林彪用手势叫段苏权坐下,仍是那平静的声音:“大决战,战战都要协同作战。 一仗下来
,总有人争谁打的。争什么?都是人民解放军打的。你不争,这好。”
段苏权不但心里热,脸上也微微烧起来。想起攻歼大薛屯、葛文碑之敌,自己还曾生过委
屈感。唉,惭愧啊!
“弼时同志和子华同志都曾对我讲过,你的特点是忍辱负重。现在,我也这么看。” 林彪
没说一句安慰话,段苏权却不但受到了最大的安慰,而且受到了巨大的鼓 舞和激励。还有
什么安慰话能比了解和信任更有力量呢?
“锦州之役,马上要开始总攻阶段。南北对攻,我们集中了5个纵队零1个师。 只有你们
八纵,既没有并进的部队也没有对进的部队,独立由城东向西攻击。这样安排的意图你明
白吗?”
“感谢林总的信任!”段苏权一跃而起,挺身立正。
“记住,你们纵队的任务是牵制敌人。”林彪永远是一副冷峻的面孔,特别是谈到战争,
不会给任何笑脸。“你们吸引的敌人越多,挨的炮弹越多,你们完成的任务就越好。”
“是!我明白。”
“炮纵全部集中于南北两面,攻坚没有炮不行。我已命令一纵炮团配属你们八纵作战。”
“坚决完成任务!”
段苏权回到纵队司令部时,已是精神振奋,信心百倍,斗志激昂。 他提出的口号是:宁啃
硬骨头,把助攻任务当主攻任务来完成。
这一仗,段苏权实现了林彪的作战意图。八纵以攻锦州的六分之一兵力进攻和 牵制了守敌
三分之一以上的兵力及主要炮火。 原国民党第六兵团中将司令官卢浚泉写的回忆文章称:
“14日上午,解放军发动全面进攻,其主力指向东面……” 东面是八纵进攻方向,敌人
40年后仍然以为是“主力”。
原国民党九十三军中将军长盛家兴的回忆文章说:“10月14日上午,解放军发动总攻
……这时,四面枪炮声激烈,解放军进攻的信号弹,满天飞舞,多指向车站,知已难以行
动,困待天明,遂为解放军第八纵队所俘。”
然而,实际战斗经过却不象国民党将领所写那么简单。
炮弹爆炸的烟柱冲天而起,锦州城东尘烟弥空,火海一片。13点15分,炮声刚落,令
人热血沸腾的冲锋号便吹响了。
八纵的指战员跃出战壕,在山呼海啸的喊杀声中,一波接一波,大潮一般涌向城区。
可是,突破口两侧暗堡的火力及工事内复活的火力忽然吼响了,将踊跃奔腾的八纵战士一
排又一排地打倒,割韭菜一般;同时,敌纵深处的炮火也猛烈开火了, 炮弹密如冰雹地砸
在八纵战士的冲锋道路上。那200多米长的冲锋地带立刻变成 血与火的世界──到处是
爆炸的火光,到处是飞舞燃烧的钢铁,到处是烈士沸腾的 鲜血…… 纵队指挥所内,紧张
、热烈、嘈杂,甚至是……混乱。 报告战况和下达命令的喊声在指挥所里不停地震响、回
荡。
“报告,一纵炮兵团还未按时赶到!”
“把我们自己的大小炮全集中起来轰击突破口!”段苏权瞪起眼睛下令。
“报告,敌人炮火都朝我们集中过来,一营冲锋受挫!”
“好啊,好啊!”段苏权大声说:“告诉指战员,我们吸引的敌人越多,挨的 炮弹越多,
完成的任务就越好!马上组织力量作第二次冲击!……”
“段司令,林总签发的战况通报。”
段苏权从参谋手中接过通报,目光飞快地掠过字里行间。 突然,他心里咯噔一下,目光怔
怔地定住不动:现各纵队都已突入城内,正在向纵深攻击前进,只有八纵进展迟缓,至今
尚未突破……
指挥所里响起愤愤的议论声:
“他们5个纵队零1个师,又是并进又是对进,我们独挡一面,能一样吗?”
“把炮纵配给咱们试试,还不知谁先突破呢!”
“不是说让咱们吸引的敌人越多,挨的炮弹越多,完成任务就越好吗?怎么又批评咱们进
展迟缓了……”
“你们胡议论什么?”段苏权忽然警醒过来,他明白部下这种情绪将带来什么后果。更重
要的是他想起了林彪同他的谈话。他坚信林彪了解八纵,了解他段苏权, 也坚信林彪这样
做是有道理的。将兵,将将,都须有“斩首示众”。这又是“示众”, 不仅是督励八纵,
更是为了督励全体攻城部队。
他少有地瞪起眼,慷慨激昂地说: “通报错了吗?牵制更多敌人就可以成为进展迟缓的理
由?那是借口!”
这时,报告又接连而来:由于一纵炮兵团未赶到,缺乏炮兵火力的有效支援, 担负突击任
务的二十二师六十六团一营,多次冲击,伤亡严重,未能奏效。
纵队领导紧急研究后,段苏权严厉下令:“集中纵队火炮,将炮兵阵地前推, 抵近射击;
部队组织爆破组,在炮火掩护下实施连续爆破,要不惜一切代价突进去!”
不久,火线上又响起连天的爆炸声和山呼海啸的喊杀声,突击部队如狂风一般 卷向突破口
……
19点15分,部队突破成功。
23点,八纵7个团全部突入城内,与敌展开逐街逐堡争夺战,并攻占了“东北剿总锦州
前进指挥所”。
15日17时,战斗结束。八纵共歼敌万余名,其中俘敌7000千多。 段苏权和大多数
指挥员一样沉浸于胜利的喜悦中,都一样发出感慨:在林总指挥下作战真痛快!
林彪的两道浓眉完全舒展开了。他的目光从锦州移向辽西时,不但坚定自信, 而且洋溢出
轻松和喜悦。
“他们垮了。”林彪声音不高,是说给对面的罗荣桓听,“如果晚些攻占机场, 叫沈阳再
空降三四个师到锦州,我们也打了。”
“他们是垮了。”罗荣桓点点头,“去年他们在四平,每堵墙每间屋都要死守。 现在不行
了。”
林彪的食指在地图上按一下,仿佛辽西那十万大军无须用拳头,只须用指头就可以象摁蚂
蚁一样将其摁死。
他发觉开始把敌人估计高了,为了锦州机场空降来两个团的援军,他就紧张过好一阵子,
通报了八纵。现在他心里有了谱,“再空降三 四师,我们也打了”。比较攻坚战来说,运
动战才是他的强项。
从井冈山到二万五 千里长征,从平型关大捷到四保临江、三下江南……他是运动战的专家
。
“辽西是一场运动战。”林彪平平静静地说:“廖耀湘完了。”
他朝地图望最后一眼,直起身体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他给八纵的命令是:以急行军插到大虎山以南,堵截廖兵团,而后向北突击围歼…… 八纵
经两天急行军,挺进辽西,参加了辽沈战役的第二阶段──全歼廖耀湘西进兵团的会战。
辽西会战,八纵起了堪称“勺子”的特殊作用。
在大虎山以南的作战中,八纵 经过12小时激战,粉碎蒋介石五大主力之一新编二十二师
建立南撤营口屏障的企图;在六间房,八纵迎头兜住廖兵团,反复拚杀,竟日激战,截断
了敌人南撤营口的退路。
这场战斗,八纵光是抬伤员就用了两个营的兵力,可想战斗之惨烈。
八纵象勺子一样兜住廖耀湘兵团,才使全歼敌人的作战计划得以实现。
可是,林彪无论是给中央的电报还是给部队的战报,都说廖兵团是被我辽南独立二师在台
安附近阻击拦截住了。
以后一直以讹传讹:1962年5月,中国人民 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
史》如是说;1987年6月在锦州的“ 辽沈战役纪念馆”的展览方案如是说;直到19
91年的影视作品及资料片《大决战》等仍然如是说。
究竟是谁堵住了廖耀湘兵团南逃营口的去路?恐怕知情者的当事人都对“军史” 和历史巨
片表现了不够尊重。
八纵司令员段苏权说:
“当时我向部队指出,行动要迅速,要以最快的行军速度到达指定地点,遇小股敌人不恋
战,要首先截断敌人,不让逃出。对已突围出去的敌人可以不管,留给后续部队……
“10月25日上午7时,八纵二十三师到达六间房地区,当即令六十七团占领六间房,
六十八团占领后六间房,六十九团占领东西赵家窝堡……
“8点多钟,晨雾弥漫,我前哨班发现敌多路蜂拥而来。我六十七团在敌进到 我阵地前几
十米时,突然开火,给敌人以迎头痛击……
“审问战俘和查阅其所带文件、地图得知,当面之敌系郑庭芨指挥的第四十九 军一0五师
师部及直属部队,在他后面的是新三军,第七十一军……
廖耀湘本人所写回忆文章说: “首先,向营口撤退之路在大虎山以南被截断了(八纵二十
二师位于大虎山以 南),10月25日,第四十九军从半拉门地区出发……在通过大虎山
以南地区被 解放军包围……退营口之路被关闭了。”
廖耀湘所言大虎山以南地区是哪里?第四十九军军长郑庭芨在回忆文章中说: “25日拂
晓,我在半拉门仍然命令第四十九军依计划向营口前进,不料部队 刚刚前进不到10华里
地区,第一0五师的一个步兵团在六间房以南被解放军包围, 失去联络。” 1984年
11月10日,郑庭芨给段苏权的信中说:“第八纵队在六间房战 斗的胜利,使国民党廖
耀湘兵团向营口撤退计划完全失败……”
那么,被军史和历史巨片所肯定几十年的“史实”,即堵住廖耀湘兵团的辽南 独立二师这
个时候在哪儿呢?
该师师长左叶1988年7月所写回忆文章中这样讲: “10月25日中午,‘总部’代
表苏静同志对我说:‘我们不能再等了。敌人昨天占了营口,今天廖耀湘肯定南逃。你师
于三点半出发,目标是大虎山以东地区。’
“苏静同志布置任务之后,一直等到独立二师从盘山出发,确信情况不会再有变化才登车
返回‘野司’。”
就是说,10月25日上午8点,八纵在六间房堵住廖兵团时,辽南独立二师不在交战的
六间房,也不在林彪及军史所言台安,而是在遥远的盘山。
25日中午,八纵已打退敌人7次冲击,辽南独立二师才决定向大虎山以东地区行动。
25日下午3时,八纵二十三师六十七团付出重大代价,六十八团、六十九团相继投入战
斗,伤员多得“用了两个营的兵力来抬”。而这时的辽南独立二师正集合队伍,又过半小
时才“从盘山出发”。
退一步讲,就算辽南独立二师从盘山赶到台安,台安还在六间房以南20多里, 怎么能是
廖耀湘兵团“被独立二师和随后赶来的八纵阻截”住呢? 辽沈战役的亲历者,无论敌方我
方,都证实八纵不是“随后”赶来,而是首先赶到,并阻截了廖耀湘兵团。
某些“史书”和“影视片”,或不提八纵,或将八纵说成“随后”赶来投入战 斗,这种误
会,林彪是始作俑者。
因为八纵的司令员“是冀察热辽”的人。
当年段苏权却没想到这种误会的“历史意义”。
他拿着“辽南独立第二师在台安截住廖兵团”的战报,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六间房战斗中
死伤的数千名指战员。
可是,他马上又想到林彪讲的话,自己安慰自己:什么你打的我打的,都是人民解放军打
的么……
不过,他再也发不出那种感慨:在林总指挥下作战真痛快!
胜利不一定都痛快。
26日凌晨,林彪下令“四野”全线出击,将廖耀湘的十万大军,围歼于辽西的几十个“
窝棚”内。
敌人垮了,兵败如山倒,你只管追,只管杀,只管抓。但也不是没有危险和牺牲。
这种危险,八纵的两位老人回忆略有不同。一本书中,八纵政委邱会作是这样回忆:
“在辽河西岸一个村子,我们纵队部让敌人冲散了。枪象炒豆样响,身边就跟着整个警卫
班。
我和参谋长黄鹄显被冲在一块儿。他枪打得好,抓过警卫员的卡宾枪,打倒几个冲上来的
敌人。我乘机跳出窗户去找部队,正碰上七纵一股部队,是听到枪声跑来的。我说:‘我
是八纵政委,你们现在听我指挥,任务是保护我们─ ─马上去找司令员他们,必须给我找
到!’”
八纵司令员段苏权是这样回忆:
“围歼廖耀湘兵团是在运动中进行的,不象有些书和影片描绘的那样‘分割包围’,始终
是在运动中追逐、逃跑;包围、突围;反复纠缠扭打,直至把敌人吃光。 “敌人始终不曾
建起什么阵地,一股股地四处逃散。敌人乱了,我们也‘乱’, 敌人象潮水一样溃散,我
们象潮水一样扑打;哪里枪声紧密就朝哪里冲,这边打得没了声息,马上又朝另一个枪响
的地方扑去。辽西那一百多平方公里的地面,没了前线后线之分。我们的司令部就在这弹
雨炮火之中,在潮水一样涌来涌去的敌我双方的士兵群中。
“我们八纵司令部的具体位置是在前尖岗子村。激烈而又混乱的战斗中,敌人的五大主力
之一,新编二十二师的六十五团冲进了前尖岗子村。我身边没有部队, 只有一个警卫连。
枪打响后,邱会作跑了,跑了五里地,跑到后尖岗子去了。我在仓促中,组织司令部全体
人员,参谋、译电员、甚至伙夫都拿起了武器,利用村子 的土墙进行抵抗。 “困兽犹斗
,何况又是急于奔命的‘王牌’,仗打得十分惨烈。这张‘王牌’ 在辽沈战役第一阶段和
大虎山以南的战斗中,已经被我们八纵消灭过半,气势上早被我们压倒。所以,尽管他们
人多,尽管我们都是机关人员,仍然打垮了他们。纵队参谋长黄鹄显这样的高级干部,也
抓着卡宾枪象士兵一样战斗,亲手击毙了几名冲进来的的敌人。
“事后,罗荣桓曾对我讲:苏权同志,你在前尖岗子还当了一下‘连长’,打得很勇敢么
……”
三
茫茫雪原跳动着望不到头的狗皮帽子,刺刀闪烁出望不到头的寒光。
百万大军的脚步踏得山摇地动,在他们的前方是山海关、北平,是黄河、长江 ……
黄永胜红光满面,兴冲冲跨入挡有棉布帘的屋门。 “林总,我来了!”他立正敬礼,神
采飞扬。
“嗯。”林彪还是那副平淡的面孔,那个平淡的声音,伸出一只手,与黄永胜一握便抽
回来,示意他坐下。
黄永胜仰面望林彪,两眼不眨:就是这副平淡的面孔,这个平淡的声音,覆手之间便歼
灭了国民党47万精兵,从根本上改变了敌我力量对比,使东北成为共产党军队的战略大
后方。
现在他统帅了12个步兵纵队,17个独立师,1个炮兵纵队,1个铁道兵纵队和30
万地方部队,是真正的百万大军。
现在他就要率领这百万大军转战关内各战场,这支力量简直是没有谁能够阻挡。
“林总,”黄永胜见林彪深思着迟迟不开口,激情难捺地说:“这次入关,单是咱们‘
四野’一家也能跟蒋介石一争天下,彻底打垮他!”
林彪既不夸他豪迈,也不骂他狂妄,就象没听见一样,平平淡淡宣布他思考后的决定:
“你回八纵,还任司令员。”
黄永胜又是一阵激动,马上又转为疑惑,小心翼翼探询:“那段苏权呢?”
“入关后,大仗不会少,但一次会比一次好打。兵败如山倒,蒋介石元气丧尽, 我们放
开脚追就行。”
林彪仍然沿着自己的思路讲,不理睬黄永胜的疑问,“平津会有一仗,估计动嘴要比动
手多,然后就可以过江了。”
黄永胜两眼闪闪发亮,仿佛林彪在他面前施过魔法一般,突然展现出一个美妙的童话世
界。
可是,他还是忘不掉心中的疑惑:“我回八纵,段苏权去哪儿?”
林彪皱了皱眉,勉强接过黄永胜的话题:“他是冀热察的人,程子华推荐的, 进关不合
适,还是留在东北好。”
“段苏权要是闹意见呢?他跟任弼时、罗荣桓也很熟……”
“他不象你,”林彪直到这时才看一眼黄永胜,“他不是一触即跳,他是忍辱负重。”
黄永胜有些红了。 但是他也笑了。
程子华汇报完工作,绕山绕水地问林彪:“苏权同志还好吧?”
话问得不明确,林彪回答得也模糊:“弱一些。”
程子华微微蹙一下眉毛,说:“苏权来时,八纵3万6千人,武器很差,现在 发展到6
万人,武器精良……”
林彪淡淡地说:“四野12个纵队,都发展到五六万人,武器精良,关内没有哪支部队
能比。”
他瞟一眼程子华,“我们来东北晚,没有接收到日本人的武器。 开始武器都很差。现在
精良是从国民党那里缴来的。”
程子华听出弦外音,忍住了,继续说:“八纵牺牲5千,歼敌6万,立大功以上功臣3
451人,命名12个英雄单位,6个英雄个人。我看苏权同志不弱。”
林彪难得一笑:“那要看和谁比。四野牺牲6万,歼敌47万。英雄功臣不计其数。牵
头羊来也变成虎。”
程子华明白无法挽回,便问:“黄永胜回八纵,段苏权怎么办?”
“他自己早说过,不愿来八纵,愿意留冀热察工作。”
“怎么安排?”
“留东北军区作战处当处长。”
“怎么?降一大截子!”
“打一个锦州就三次通报,如果打北平南京会怎么样?”
林彪将早已准备好的材料交程子华:“你自己看,毛主席都讲了话。”
程子华看着材料,心里明白有冤枉却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林彪送客,口气变柔和:“要是另有合适干部,你再给我推荐么。”
“没有,没有,暂时没有。”程子华忙不迭说了三个没有,告辞林彪。
3个月后,罗荣桓同段苏权谈话:
“你的问题是作风不泼辣,不善于坚持己见。但你为人忠厚,工作积极,作战勇敢。八纵
受通报批评不能由你个人负责,纵队其他领导对你在军事上帮助不大。现在战争主要是讲
组织,做做参谋工作对你是有好处的。但在分配工作上是不妥当的。”
这次谈话之后,段苏权由作战处处长恢复原级别,担任东北军区副参谋长。
有人将此事报告林彪,林彪说:“我同意的。”
据说,林彪对他的一员爱将讲:“苏权是个老实人,我不是要处分他,我是处分冀察热辽
。”
1955年,段苏权被授予少将军衔。
授衔那天,站在他周围的是他当年指挥下的团长;
在他的前排,被授予中将军衔的行列中,有几位是他当年指挥下的师长;
再前排,被授予上将军衔的行列中,站着当年与他同样担任纵队司令的的一大批神采飞扬
的将军。
肖文玖将军小声说:“老段,你该站前边去,向前走两排。”
段苏权淡淡一笑: “组织上叫我站这里我就站这里。”
漆远渥将军说:“老段,这一个花你还扛它作什么?”
段苏权仍是淡淡一笑: “组织上给的我怎么不扛?”
皮定钧将军说:“老段,才让你任个战略教研室副主任,你还干个啥?”
段苏 权还是淡淡一笑:“这是组织上决定的,我服从。”
“文化大革命”发展到“揪军内一小撮”。
抗战时,曾与黄永胜搭档的王平上将被关押。有人说:“段苏权也不能放,他在东北夺过
黄总长的权。”
黄永胜摇头:“那是程子华,不是段苏权。不要动他了,那是个老实人。”
“九大”结束后,有人说到段苏权,想“动动他”。
邱会作说:“九大的中央委员、候补委员,咱们八纵就出了10个。”
丁盛说:“苏权同志也是咱们八纵老人了,他没当中央委员。”
吴法宪说:“他才授个少将,是低了,可是他从来没跟老帅们讲,这样的人不要再搞他了
。”
段苏权自己也对聂荣臻谈到这件事:“聂帅,我们1个八纵,出了10名中央委员。”
“有这种事?”聂荣臻始而惊讶,继而皱眉,最后深思着说:
“1个纵队,撤1名司令员,出10个中央委员,这样搞就是山头主义,很危险……不行
,我得讲话,我向中央反映……” “九.一三”事件后,程子华对段苏权讲: “在东北
我说什么了?”
他无限感慨地叹一声:
“唉,早听我一句也许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林彪将将,术有余,少……”
少了点什么?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四
黑色奔驰车在北京二环路上一个劲超越。
秘书李杰回过头:“段政委看了《大决战》有意见……”
“拍得挺好么,建国以来少有。”
权延赤仰坐在宽敞的后座椅上揉太阳穴。
“主要是为八纵不平。”
“大决战,不能只看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等会你听段政委给你讲。老头子看完电影就让我给总政杨白冰主任打电话, 还写信,
要求组织‘四野’和冀察热辽的老人讨论……”
天色暗了,工作人员开灯,端上切好的西瓜。
权延赤合上笔记本,挠挠刚剃过的青幽幽的光头皮:“段叔叔还有什么补充吗?”
“这些资料、电报,你都可以看。中央命令林彪派部队占营口,高岗和伍修权也建议,
林不听。伍修权写的回忆录有这一段。程子华、李运昌都谈过写过许多东西,你缺什么可
以再联系。”
“别的没什么,我只是担心部分内容牵扯到军史……我只能说明这是一家之言。”
“是历史,一家之言也是历史;不是历史,众家之言也不是历史。”
“就这样吧,我‘消化’两天再写。”
段苏权两手抖抖地将一牙西瓜递给权延赤,看着他吃,自己并不吃,底气不足地小声说
:
“我老了,身体不行了……过去没讲过,现在想说。八纵在东北牺牲5千多,不讲讲,
不好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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