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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rsy (Green Mouse), 信区: Green
标 题: 张学良唯一自传体遗著(2)(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3月02日22:06:49 星期天), 站内信件
【 以下文字转载自 History 讨论区 】
【 原文由 magic 所发表 】
民国十六年间据确报,北方共产党的大本营潜藏在东交民巷苏俄
大使馆内。我父亲怒苏俄违反中俄和奉苏协定,干涉我内政,藉外交
特权,掩护共产党人。遂密遣军警,突然进入东交民巷之苏俄大使馆
。此为满清以来,中国军警进入东交民巷,乃为首次,逮捕了李大钊
等人。搜获甚多苏俄对中国阴谋之文件,惜当时有一部分的文件,正
在开始焚烧中,军警虽竭力抢救,但有一些已经烧毁矣,公布之文件
乃为一小部分,大部分皆存于北京宪兵司令部。李大钊等交于北京之
地方法院,审讯法办。(按:中国当时无绞刑台,据张氏称借自国外
运来北京者,同时张氏称曾拟挽救与李大钊同时被捕之女性免除死刑
未果。)
怒颜抗拒日本之要挟求索 迨至北伐军渡江北进,日本政府趁机
向我父亲要求所谓满蒙五大铁路权益。我父亲盛怒之下,曾对芳泽公
使恶言相加。后来日本向山东出兵,向北京政府提出维持关外治安的
照会。我父亲曾抗议日本干涉中国之内政。因而自觉日本人之居心险
恶,趁机窃取权利,遂决心退出关外,不再继续作战。因之引起日本
少壮派之嫉恨,认为不可能为其傀儡,致遭皇姑屯之难。
遇难后奉天之局势和逝世的真实日期
我父亲本于农历四月十七日(六月四日)拂晓,被炸流血过多,
到家之后,不数小时即逝去。临终之时,说了两句话:一云我要走啦
!一云不要告诉小六子(小六子那为我的乳名)。当时沈阳情势,十
分险恶,日本浪人以及便衣队到处滋事。奉天省长刘海泉值我父亲逝
时,彼为奉天政治负责之人,气愤填膺,欲将我父亲被炸逝世之详情
,公告天下,以期世人知晓日本之险恶和某夺侵略之事实。当时军事
负责人为军署上校参谋代理参谋长臧式毅(臧之为人,沉着谋勇,实
为不可多得之才,惜其未能全晚节,但其有可原之处,世人多不知也
,此处不拟多叙)力阻,遂秘不发丧,一切计划布置,统由臧之主持
。沈阳得免于难。日人竭力侦询,未能确知我父亲已逝去之事,否则
恐九一八之变,当早在当时爆发矣。迨我乔装潜抵沈阳。将奉天黑龙
江两省军政大事,皆布置妥当,于六月十九日,公布我父亲之丧。
[山海关注:臧式毅在九一八事变后被日军扣留,逼迫其参与“新政
府”。臧坚持数月而不屈服,曾绝食抗议。臧之母亲让人捎去物品,
暗藏鸦片,暗示其自杀以全名节。但臧没有自杀,最终还是出任了伪
职。臧曾带秘信给张学良,表示若国军反攻,彼愿为内应,可见臧未
必是一心为日本服务的。这些人的堕落,张将军应该是负有部分责任
的。]
我父亲在皇姑屯中日两铁路十字交叉处遇炸。该十字交叉为南满
铁路架桥行其上,京奉(北宁)路行其下,南满铁道两侧素为日本铁
道守备警戒区域,中国军民从不许在该处逗留,如其被发现,射杀无
论。所以该桥梁属于日本警戒,中国人不可能停留之区域。日本方面
声称,皇姑屯炸弹为国民党便衣队所为,并曾弄死两名中国无辜,置
尸于桥下。此真滑天下之大稽,犹如九一八事变,日人诬我军,破坏
南满铁道。殊不知南满铁道线上,我国人除可在指定之道口通过外,
从来不可以在其铁道附近停留。日本守备队时常射杀中国无知的百姓
,此种事实多为东北人所目睹。谁能去埋藏炸弹?谁能去破坏铁道?
自然,这两种重大事实,今日不只是我,举国人皆已知其真相,即全
世界都已明了矣。我如今顺便提一提,是欲说明日本军人用些无聊小
伎俩,欲掩天下之耳目,结果毁人自毁,到最后自食其果,孰谓无报
应因果乎?日本军人在南满铁道之桥基上,安装了电泡发火的爆炸物
,待我父亲的专车从桥下经过时,引火爆发,将桥梁炸毁,致桥下列
车同时被摧毁。这里我说一说,不可思议之事,该列车搭乘人员,约
为四,五百名。这一强大的爆炸,桥梁横飞。车厢被炸数节,尔后起
火,全列车被焚。在想象中,必致死伤多人。然令人不可思议者,被
炸死之人,仅列车中最重要的两位:一为我父亲,一为黑龙江的军政
首长吴兴权(俊升),即令用枪射击,恐亦无如此准确,此岂人力所
能致之乎?而主持东北前后事变之日本军人,如白川,土肥原,本庄
,东条,板垣,河本等等,到后来,或为授首,或不得其死。使你不
得不信因果爽然。这里恕我奉劝世人,无论大事小事,千万不要亏心
,我们有句俗话:“没有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扪心自问,上不愧
天,俯不诈人,这是最痛快,最舒服的事。你如自己清夜省察,你就
会发觉,在你之上有一个主宰,你不可敬畏也!(按:当时张氏尚未
信仰基督教。)
我写到这里,心情痛苦之余,我愿以超然除去我父子的感情,说
一说我对父亲的观感。他老人家有几桩事,使我衷心敬佩,这不是我
以儿子的地位来恭维他。反过来,他老人家也用不着我来恭维的。
对海沙子的决斗,不愿意糜乱地方,涂炭生灵,使我佩服他的慈祥
豪侠。
只身对抗蓝天尉,维护赵次帅,使我佩服他的忠义胆壮。
对外蒙之出兵;对苏联使馆之搜查;对日本要挟之不屈服。使我
知他爱国并不后人,敬佩他大义凛然,这里关于他老人家,还有两件
事情,我来补述一下。
义释刺客
我父亲为盛武将军时,曾被人投掷炸弹,后来将投弹之人捕获,
我父亲亲自审讯。问该人为什么要来炸他?该人慷慨答称:“我是革
命党人,反对帝制,你同张勋勾结,图谋复辟,所以我要炸你。”我
父亲再问他:“你就是问这个吗?是否有人主使?”该人答言曰:“
我堂堂七尺,无人可以指使我,亦无人可以用金钱来买我的命,我是
爱护中华民国,不惜性命,要打破你们的复辟美梦。”我父亲答该人
说:“那么你是误会了,我同张勋不但是好友亦是亲戚,可是他的复
辟思想,我从不苟同。你是误听流言,几乎白送了有用的性命。你是
个爱国者,你是个好汉子。我现在已经对你说明,我今放你自由,请
你以后详细调查,如我真有复辟事实,你可以在来炸我。”即当堂将
该人释放。
视民如伤告天求带
每逢农历除夕,我父亲必齐戒礼神。某年的除夕,我父亲令秘书
长谈铁隍替他作一篇告天文,大意是“他痛伤连年灾荒,人民流离失
所,此岂人民之罪乎?或系群魔作崇乎?自恐亦是群魔之一,甘愿先
去,否则祈祝上天开恩,降福除灾。如人民有罪,我愿以身代之云云
。”请当时之奉天省长莫柳忱(德惠)为证,共同祈祝。此文我未亲
见,此事我亦不知,此乃莫柳忱在我父亲去世之后,他亲口讲给我听
的。
我父亲的为人和他的事业,绝不是这短短篇幅所可能写得完的,
也不是我这文笔的能力可以写得出来的。又加上我一追想他老人家的
事,我的情绪你们也会想象出来的。总之他是一位历史上不可抹煞的
人物,我不想往下写了。一则我文笔拙劣;二则我是他的不肖儿子。
现在我斗胆以子论父,给他老人家下一个论断:生非其时,他确有刘
邦,朱元璋之风度;亦具有项羽,陈有谅之气概;英雄豪杰也!
我的生活
少年时代
我的教养
我幼年失恃,十一岁生母赵太夫人见背。我父亲对于我甚为疼爱
。因为公务纷忙,把我的教养,委托我的一位家庭教师杨景震先生。
这位老先生他曾当过我父亲的启蒙先生,我生性顽皮,常戏弄我的老
师,我时遭捶苔。他的为人顽固守旧,民国成立已十余年,他仍保存
他的辫子,他不但不剪,还禁止我也不许剪。我那时心中引为这是奇
耻大辱,有一年他归家度岁,我自己把辫子剪去了。等他回来,大为
不悦,申斥我说:“身体发夫,受之于父母,不可任意毁伤。”我说
:“老师,那么你是应该留全发的,你那一半头发不是毁伤了?”他
说:“这是皇上的意旨。”我说:“皇上已经完蛋了!剪辫子那才是
政府的法令哪。”我这位先生怒气大发说:“这个没有皇帝的朝廷,
还能会有多么长久呢?” 我们两个人的思想大相迳庭,我对
于我这位先生自然不会悦服,他在诸生之中,也是最不喜欢我的。我
读书虽然相对聪慧,可是我不好好用功。我自幼就对于时事关心,喜
欢观察人物,我父亲常常宴会中外名人,设宴征妓,高谈阔论,载歌
载酒,有时我常深夜不眠。观听他们的畅叙,钦羡那些人物,我的老
师最讨厌我的那些举动。他的教授方法,除背诵章句外,就是夏楚。
我对于这种读书生活,十分厌倦,可是我父亲很信任我这位冬烘的老
教师。我既无生母,无法倾诉我的志愿,于我十六岁那年,因为我的
一篇论文,起了一场风波。这回我的老师可是真发火了,向我父亲辞
馆。我父亲一听大怒,认为我是大逆不道。俗所谓“天地君亲师”,
对我准备痛加责罚。我自己亦决定承受夏楚,待我父亲息怒,我要痛
切陈述,我个人读书之志愿,解决我这个苦恼私塾生活。
我父亲先去办公室再批阅公牍时怒形于色。秘书长袁洁珊(金凯
)问我父亲为何如此盛怒?我父亲告诉他说我不听教训,违抗先生。
袁给我父亲讲述一段年羹绕的故事。我父亲怒气稍息,袁又问他们师
生是为什么呢?我父亲这才研询,是为了作文事而起。袁乃说:“学
生作文反抗老师,我们是应该看,他写的是些什么文章。”我父亲把
我的作文薄索去,在秘书厅大家阅看那一篇论文。老师的课题是“民
主国之害甚于君主”。我现在只能记得我作文的大概:一破题我就写
道:“民主国之害甚于君主,此乃三村愚夫愚妇之谈也。引证法,美
,瑞等大小强国民主之现状,又引希腊,罗马,古代民主之事实,声
言目下中国不良之状况,非由于民主之弊,乃由于帝制余孽,不解民
主为何之老朽昏庸作崇所致,待余孽死绝,民主之光自显。所叹民主
国之害甚于君主者,昧于不明世界大势,不悉世界古今历史,正所谓
坐井观天者也云云。”大家看过之后,对我父亲讲:“这是个有思想
的青年,这位先生是不能在教这位学生了,此非学生之过。”于是我
不但免一顿夏楚责罚,而我父亲对我另有了认识。随即请袁洁珊给我
选了一位先生,而我亦未敢陈述不愿再从事私塾的志愿。袁洁珊所推
荐的新教师白佩言(永贞)先生,是一位孝廉公,曾任过知府。由其
生活不充裕,可知其持身廉正。他的健康不大好,我虽然曾从他受教
只有一年多,可是我得益不少。他对我从未有过怒颜谴责,许我行动
自由放任。关于读书作人他时加劝诱指导,他对我有了相当认识。他
曾对袁洁珊和我父亲亲谈过“我(按:指张学良)是不宜再在书房读
书的人了。”因之我父亲对我甚不高兴,曾问我:“你是打算作什么
?”我表示想学医,我父亲时不赞成的。
我父亲曾有意把我送到日本去留学,日本方面表示欢迎我入学习
院。那时我不愿的,因为我十分厌恶日本。我自己很想去美国或者是
英国,因为我自己学了一点英文,同时我接近的多为英美人士。可是
我父亲也未同意,我自己决心渡美留学。私自准备,除学英文外,补
习算学和理化。给我补习的两位先生,都是同我有友谊关系,我自己
请求他们帮忙的。一位是奉天基督教青年会总干事普赖德先生(J.
E.Platt),一位是奉天测量局局长陈惠生(瑛)先生。这二
位给我的影响很大,不但他们的学识,他们的人格,我也十分敬佩。
他们是我的朋友而兼先生,他们对我十分爱护,对于我的生活影响发
生了重大的因素,
普赖德是美国朋友会的教徒,他非常的鼓励我到美国去留学。很
赞成我自立的观念(因为我打算不顾我父亲的反对,不用家里的钱,
潜行渡美,自助求学),启发我救世救人的思想。他奖励我,嘉许我
是个有为的青年,可以对社会有重大的贡献。
陈惠生是浙江青田人,留学德国习军事,他是赞成我学军事的,
可是在那个时候,我是不想当军人的,他巧妙的促进我走上军人之途
。他对我讲:“我不应该使我父亲不快愉,我应该博得老人家之欢心
,然后再谋图达到我的志愿。我的健康不佳,到美国去也不方便,何
不先请求入国内军事学校,不过只是一年的工夫。一则迎合老人家之
心理;二则锻炼锻炼自己的体格。毕业后再求去英美学习军事,老人
家一定会乐许的。到外国之后,再改学什么,那还不是由你吗?并且
将来要是打算给社会有所贡献,亦是应当依藉他老人家的财富和权势
,那是容易有成效的。
我听从了陈惠生的话,又因白永贞已曾表示过,我不宜在坐在书
房读书。我向我父亲请求报考保定军官学校。确如白所料,我父亲甚
为欣悦。立即电请陆军部长段芝贵。我们同学五人,一齐到京补考(
因军校已考试完毕,尚未放榜)。
我们考试,这可谓滑天下之大稽。我们五人到京进谒段部长报道
,部长立下手谕给军学司长,此五人必须皆录取。在考试中,不但把
试题先给我们看,就有的连原答案都一齐交给我们,我们不过一抄写
而已。
录取之后,分发奉天入伍。在入伍期中,奉天为训练在职军官,
重新开办讲武堂。我父亲亲自兼堂长,熙格民(洽)为教育长,熙格民
为陈惠生之好友。我彼时乃从陈惠生习理,算。他劝我不必远去保定
进军校,进奉天讲武堂不是更好吗?他们就近仍可给我补习,这一下
子,他终于把我推进了军队的大门。我原本要想作“唯恐伤人”的医
疗事业,结果一百八十度的转角,变为了“唯恐不伤人”的军人,虽
然是陈惠生他从中的促成,这也是天命也!我可以大胆说一句,这好
似把我自己估价太高了,假如不是我走上军人之途,我父亲后半记的
事业,东北的局面,甚至影响了整个华北--亦许跟过去的历史不是
一个样,这岂不是命也夫!
[山海关注:熙洽本人是清朝宗室后人,是溥仪的远房亲室,受日本
影响较多,曾在日本士官学校接受培训。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
发,东北边防副司令长官兼吉林省长张作相正在锦州为父治丧,军政
大权统由驻吉林边防副司令公署参谋长、代理省主席和副司令之职的
熙洽掌管。日军第二师团长多门二郎是熙洽在日本时的教官,而进攻
吉林的恰好是日军多门师团。在日本人大迫通贞的策动下,熙洽公然
投敌卖国。21日,暂代张作相主持省政府的熙洽勾结日军进入吉林市
。26日,熙洽在日人操纵下,将吉林省军政两署合并,组织伪吉林省
长官公署,熙洽任长官。]
我认为陈惠生说的有理,向我父亲表示,愿入讲武堂。我父亲甚
为高兴,我庶母和我姊妹们都讥笑我身体如此衰弱,不能够终业。我
父亲对我讲,假如我能够有始有终,毕业出来,许给我高级军官职务
,我遂以营长名义进入讲武堂。在第一学期,因为同学中多系行伍出
生的军官,我侥幸履列前茅,这不但使父亲心中欢喜,也引起当时我
父亲高级干部们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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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我願變作一片雪花,灑落在故鄉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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