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blueman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信区: SARS
标  题: 一名央视记者的非典旅程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5月10日10:07:17 星期六), 站内信件

传言中因得“非典”而去世的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记者刘洪波,5月6日从地坛医院
痊愈出院。他说:“我活着出院,对网上传言是个最好的回答。”刘洪波于4月初在人民
医院做了阑尾炎手术,出院不久被确诊为“非典”。人民医院后因发生众多病人和医护
人员的交叉感染而被隔离。刘洪波得“非典”后,网上出现了很多传言,最离谱的甚至
传他已经死于“非典”。事实上,刘洪波于4月14日被转入地坛医院治疗,第二天体温就
恢复正常,一周后咳嗽明显好转。在病床上,他记录下了自己从罹患“非典”到战胜“
非典”的这段经历—
—— 
   5月1日下午我在地坛医院转了几个病房,从1区到2区,采访中央电视台“东方时
空”记者刘洪波是最早列入采访计划的,十几个房间转下来,真有些力不从心,气不够
用,总算来到刘兄的病房,他正在接受记者的电话采访,我只得先回避。第二次来到他
的病房,因为戴了两个口罩,已感极度缺氧,好像多说一句话都要使出极大的力量。作
了自我介绍,刘兄很爽快地答应下来。看他那样,真不知社会上风传他已经到马克思那
儿报到的消息从何而来。没说几句,我已坚持不住,只好告辞。临走没忘给他布置个活
儿:写写你的生病亲历。“五四”青年节一早,刘兄主动打来电话,告诉我交活儿。同
时说,他已经比那天我看到时又有进步,可以在地上来回走来走去,每天给朋友、爱人
打N次电话、看看电视。5月6日一早病房的同事们告诉我,刘洪波出院,好事!下面是刘
洪波给我写的他的“非典旅程”。
  ———本报通讯员陈明莲
  我大概是从4月10日前后开始发烧的,由于刚做完手术,我还以为是术后反应,但在
咨询过一位大夫后,他动员我尽早去医院。在积水潭医院先检查,再拍胸片,有问题,
于是留下来输液,输完液体温由38.8℃下降到37.5℃。我当时很紧张,问大夫我是不是
“非典”,大夫说:“未必,再观察。”中午,回到家休息了一下,下午身上有些紧,
没太在意。晚上,大概九点多又开始烧,但一直没有到38.5℃。我手里拿着退烧药,准
备够39℃就吃,但一直到夜里12点也没过39℃。在这期间,我喝了大量的水,去了N次厕
所,终于1点多的时候可以吃药了,过39℃了。出了一身汗,舒服了一些,迷迷糊糊睡到
天亮,又来到积水潭医院,输液期间护士过来说:“您输完就别走了,留下观察吧。”
于是开始了漫长的四天观察期。这几天是最难受的日子,体温居高不下,浑身没有力气
,一天输好多液,好像有不少抗生素,印象最深的是一种叫鱼腥草的液体。药输了像没
输一样,自己的感觉越来越不好,觉得气短,氧气不够用,虽然一直在吸着氧。胸口从
沉甸甸开始变得有些硬梆梆了,就像压上了石头。
  四天的观察期有多位大夫看过我,胸科主任下来几次,也是顾虑重重,怕我不是“
非典”,一旦进入“非典”病房,后果不堪设想,但此时我的状况更不如以前了,大便
十分费力,在照胸CT时咳嗽不断,试着做几次深呼吸,已不可能了,咳嗽成一团。照CT
的大夫说,为什么还不转院?台里一直在密切注视着我的情况,对于积水潭的治疗方案
也无法多说什么,但是人不能出问题。中午,我的CT片出来了,左右两肺全满了,尤其
左肺全白了,几乎看不见了,积水潭发了最后通牒,家里人急得不行,几个同事赶到医
院,但没有让进,只能在院里等,这时台里果断决定,转院去地坛。我觉得我有救了。
下午四点多120的急救车来接我,从积水潭到地坛只有短短的几公里,但我使劲地向外看
,这几条路我都熟,老走,望着窗外的一草一木,德胜门城楼,北二环路,看不够……
 车进了地坛医院,在第一排隔离区停下,爱人把我送上楼,提着收拾好的东西,准备
进入隔离区,爱人突然抱住了我,我下意识地抱了抱她,但我突然发现我的拥抱是那么
的无力。
  我被安排在2病区03室01床,在经过06还是07室时,我看到一位老兄,四十多岁,正
在吃饼干,我下意识地问了句,“您进来几天了,快好了吧?”“20多天了,该出院了
,你呢?”“我刚进来。”“没事,熬着吧,也得20多天。”我突然放松了许多,不就
20多天吗!
  进了病房,也就一分钟,大夫就进来了,我把在积水潭的胸片交给他,他拍着我的
肩膀说,你不应该有问题,身体这么壮,我说我刚做了一个手术啊。没事,比你重的有
的是,都恢复得不错……几分钟以后,护士进来了,她们全副武装,我很快就被输上了
液,又过了几分钟,护士长进来了,拿着冰袋一个放头上,一个放腋下。由于高烧,睡
不着,到夜里二三点,我数着输了足有六七瓶液,天快亮了,我迷迷糊糊睡着了,这是
发病几天来第一次睡会儿,天亮了,白衣天使们来抽血、测血压、测体温,其中一个“
天使”对我说“烧退了”,我真的感觉到浑身轻松了许多……
  从积水潭到地坛,可能也就几公里路程,但就是这短短几公里,它决定着一个人的
命运。
  每天清晨,院里传来阵阵鸟鸣,紧接着,有一种特殊的声音慢慢地接近你、靠近你
,是防护衣的摩擦声,朦胧中天使般的声音:“刘洪波,量体温、测脉搏、量血压、测
血糖……”所有的一切有条不紊,这会儿是清晨5点多,当大家还在梦中的时候,医务人
员已经忙起来了。一个多小时后,开早饭。
  早饭在7点多钟,一袋奶、一个鸡蛋,些许主食,一小撮咸菜。病重时根本不许动,
只能静躺吸氧,饭由一位保洁阿姨或其他护士从隔离窗拿来,我是一直坚持自己吃,不
用喂,但尿则是在床上,由护士倒掉。
  8点多钟,整个走廊热闹起来,护士们推着清洁车挨屋打扫,每个人的声音在厚厚的
口罩下面都是闷闷的,但我们听起来却是最动听的,因为它来自健康、来自外面的世界
。由于血管天生长得不好,再加上胖,输液对我有些麻烦,护士们对我的血管精挑细选
,有时三五个人像会诊一样,不管怎么扎,我都不喊疼,因为是治病、是救命。护士们
手上戴着防护手套,脸上戴着防护眼罩,在屋里久了眼罩全是水雾,擦又擦不了,抹又
抹不去,手套使摸血管的敏感度大大下降,有一位护士急了说:“我真想摘了手套扎。
”我赶紧说,别价,一股感动涌遍全身。
  床头有个应急灯,有情况通知值班台,在输液期间,它的利用率最高。“护士,换
液体,护士,没液体了”,“护士,中午饭给我多加点”,“护士,晚上给我要俩西红
柿”。于是,走廊里护士们的身影像走马灯一样。
  晚上是8点左右开始输液,护士们频繁出入各病房,忙得不可开交。都输上以后,她
们就在走廊上站着等,因各屋各人的输液时间有长有短,准备随时换液拔针,这一下就
不知到夜里几点了。有一天晚上,电闪雷鸣,雨把走廊冲刷得透透的,我躺在床上输着
液,不时把头转向走廊那一个个娇小的身躯,在风中、雨中、闪电中、雷鸣中穿梭着,
各屋的呼叫器频繁作响,我暗暗发誓,明天扎针我这不争气的血管就是挨十下八下的也
绝不喊疼……雨渐渐地停了,我的液输完了,人慢慢地进入梦乡,但不知怎的,老睡不
踏实,觉得走廊上防护服的摩擦声时断时续。第二天问过护士,昨夜接新病人,她们几
乎在走廊上等了一宿……
  大约在十五六日的时候,我特热衷于自己的病情,逮住大夫、护士就问,当得知有
张胸片拍得不太清楚时,我的心情糟到了极点,饭也吃不好,唉声叹气,当时的值班大
夫和主治大夫一男一女同时给我做工作,他们从治疗的角度给我分析,使我对病情有所
了解,对这个病有所认识,心中开朗了许多。但最让我忘不了的是一个小护士,在给我
扎针时了解了我的这个心态,愣在病床前给我做了20分钟的思想工作,听着听着,我突
然一下释然了,我还担心什么?我还害怕什么?小护士说话的语速越来越慢,她的防护
眼镜已看不到双眼,她的呼吸比我还急促,为了让我重新健康起来,为了让所有像我一
样的病人重新回到社会,她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她就是一个天使站在我的面前。氧气瓶
大概有一米四五高,护士们比它们高不了多少,每天换氧气是重体力活,把一个旧罐平
移七八米,再把一个新罐平移七八米换进去,看似容易,其实很难,我静静地躺在床上
,吸着氧,看着一双双柔弱的嫩臂,使着吃奶的劲儿,艰难地移着罐,可就是帮不上忙
,不知她们有没有看到我歉疚的眼神,几乎每个人都是揉捏着双臂,离开氧气瓶,但那
是怎样的臂膀,它看似柔弱,但现如今是天底下最刚强的臂膀。而臂膀的主人都是天使
。因为现在,天使在人间。
  中央电视台记者刘洪波
   5月5日于地坛医院出院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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