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micheal (平凡的世界), 信区: cnLiterate
标  题: 亚尔斯兰战记  --田中芳树  第二部 真假王子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Oct 23 12:56:28 1999), 转信

---第一章 卡歇城
第一章 卡歇城
    (一)
    阴暗的湿气环罩着房子四周。
    此屋位于地下极深处,虽非地牢,不过环境与地牢相差无几。地面上是帕尔斯国王
都叶克巴达那的所在,目前为入侵者鲁西达尼亚国大军所占领支配。虽说如此,在微灯
如豆下,身着暗灰色外衣的老人,对于地面上的动乱,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
    老人屈坐一旁,将上半身整个埋在旧椅子中,两眼紧闭,若有所思。顷间,睁开双
眼,转动眼球微弱地反射着灯光。
    “来了吗?……”
    老人口唇微动,声音沙哑低沉,像蛞蝓似地。
    “古尔干,来了吗?”
    阴暗,就如鼓满风帆似地来回摇晃。接着,另一个声音回应了过来。
    “古尔干参见尊师。”
    “其他六人是不是一起来了?”
    “遵您所嘱,六人皆在此听候差遣。”
    黑暗中,隐约可见六名裹着深色长衣的男子轮廓。
    “根迪参见尊师。”
    “普蓝德参见尊师。”
    “亚尔常格参见尊师。”
    “彼得参见尊师。”
    “山裘参见尊师。”
    “格治达哈姆参见尊师。”
    老人眯着双眼,检视跪在面前毕恭毕敬的六名男子的身影。虽在黑暗中,老人似乎
可以看得清楚;但或许另有理由,老人并没有下令要六人趋前。
    “汝等合力而为,足可胜过万军。是否愿意将此力量用于协助蛇王撒哈克之仆的为
师呢?”
    代表六人的根迪答道:
    “吾等的力量,完全遵照尊师教诲,乃为实现吾主蛇王撒哈克再次君临人世,岂有
不协助尊师的道理?有何差遣恳请尊师指示。”
    “也许得要你们付出生命。”
    “为恢复蛇王撒哈克昔日光荣,吾等并不贪图在世间的短暂生命。请尊师下令。”
    “说得好!”
    老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满意足似地说:
    “凡一心恢复蛇王撒哈克光荣者,必得庇护。汝等为了蛇王,必须歼灭执迷不悟的
异教徒或邪教徒。”
    老人于黑暗中探寻,将眼光集中于一点。
    “亚尔常格!”
    “是,尊师。”
    “低温取拿手的是何种奇术?”
    “是地行术,尊师。”
    “喔,潜藏于地中行进吗?……”
    老人深思一会,但时间并不长。
    “好,命你以奇术潜入鲁西达尼亚阵营,刺杀一名大将。”
    叁十万鲁西达尼亚军现正紧探住老人所栖息刻意的地面一切。不过,老人下令的口
吻,就如在森林中捡取果实一般,好似并非什么难事。接到命令的亚尔常格也神态自
若。
    “遵命。备好器物,弟子即刻行事。是否得把将军的首级带回?”
    “不必了。你可知为何要你刺杀鲁西达尼亚大将?”
    “我想必须使强者变弱、弱者转强,加深彼此间的混乱,让流血增加。这可是尊师
的意旨?”
    “正是如此。流血冲突愈多,流血量愈多,则蛇王撒哈克再临的日子必将提早实
现。去做吧!其他人侍命行事。”
    黑暗无声地摇动着,男子们的气息也悄然隐没了。
    只留下古尔干一人,他内心似有犹豫,迟疑片刻后说道:
    “尊师,请恕我冒昧,弟子想询问一件事。”
    “我知道……”
    老人像咳嗽过度岔了气般,吟吟笑着。
    “你是想问,要使流血增多,只需让鲁西达尼亚军更加残暴就行了,为何非要如此
做的原因,是吗?”
    “正是,址是任何事都瞒不过尊师。”
    “理由有二。一来,由于受害者增加,将使得鲁西达尼亚军更为凶暴,企图报仇之
心亦更加像将长年的瘴气吐出一般强烈;另外,目前在叶克巴达那的鲁西达尼亚人,也
未免过得太好了,如果不让他们吃点苦头,那就有欠公平了,不是吗?”
    “弟子惶恐,另有一事。应是要被鲁西达尼亚的刀刃抵在胸口的帕尔斯王子,如今
身居何处呢?”
    “你是说太子亚尔斯兰?那可怜虫他现在可能在南方吧!”
    “尊师要放过他吗?”
    对于这个问题,老人以笑作答。干透的笑声,在潮湿的空气中漂浮着。
    “不必管他,对付他还用不着我们的法术。想要亚尔斯兰首级的大有人在。那帮人
正瞪红了眼,在四处找寻着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哪!”
    “席尔梅斯王子,也是其中之一吧!”
    古尔干的话,再次引发怪异老人嗤嗤地笑。
    “那小子,也算是悲剧性的角色。在我看来,他会将怨恨安德拉寇拉斯之气,出在
其子亚尔斯兰身上。嗯!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他那尚未被火伤到的半边脸,必会为之发
青!”
    说罢,老人挥一挥手,要古尔干也退下。
    (二)
    尼姆尔斯山、东西绵延二百海哩(约一千公里),横贯帕尔斯王国国土中央偏南的
地域。
    这座山虽非高山,但由于地势所趋,将帕尔斯的气候及风土,一分为二。尼姆尔斯
山之北,拜天之赐,雨量适中,冬季有雪,遍地针叶森及摹,谷物果实丰盛,无匮乏之
虞。
    另一方面,越过分水岭,尼姆尔斯山以南,天气炎热,大地及空气干燥,仅有极少
的绿洲点缀其间,沙漠、岩场、草原遍布,没有森林。
    不过源自山南向海注入的奥克撒斯河,因汇集了溶雪及地下水,而水源充沛。使得
人们可以利用此河水,开凿水渠灌溉附近农田及牧草地。而在奥克撒斯河口,有一着名
的海港基兰,可沿作海路通往远方的绢之国。
    山中有雪豹栖息,山南常见狮子聚集,偶而还可发现象群出没。山北则可见熊或狼
的行踪。
    另外,山中铺有几条栈道,可供联系帕尔斯广大国土南北通商之用,在没有商旅车
队的铃声时,则完全是一片死寂。
    原本应是一片寂静的山中栈道,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从中穿过。
    帕尔斯历叁二零年秋末某天。
    身着帕尔斯装的五名骑士,飞快奔过栈道,约在距离他们一百加斯(约一百公尺)
处,正有鲁西达尼亚装束的数百骑兵队,杀气腾腾,在后面追赶着。
    正名骑者当中,二名少年、一名长发女子。另外二人中,有着紫红色头发的年轻骑
士,对着另一人大声嚷着:
    “后面有多少追兵?”
    、大约五百吧?”
    “似乎多了一些,若是四百以内,我一人就能应付得了。”
    男子默不作声,长发女子插嘴道:
    “那尔撒斯,不必理会奇夫的梦呓。”
    接着,女子奔驰到少年旁边说着:
    “殿下,达龙的军队很快就会赶到,请忍耐。”
    穿戴耀眼眩目黄金甲胄的少年,猛力点头示意。他正是帕尔斯王国太子亚尔斯兰。
另一名少年名为耶拉姆,是那尔撒斯的侍童。
    亚特罗帕提尼会战败给鲁西达尼亚军队之后,亚尔斯兰王子就与安德拉寇拉斯叁世
离散,而由包括黑衣骑士达龙在内的五名部下守护着。达龙目前正单枪匹马前往尼姆尔
斯山中的卡歇城,请求卡歇城主荷迪尔的求援。
    在山中栈道奔驰大半天的亚尔斯兰一伙人,被一支潜伏在附近专以掠夺侦察为目的
的鲁西达尼亚部队发现。
    回头望着追兵的法兰吉丝,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确认自己所在位置的前方正对夕
阳,于是举弓搭箭,在马上扭身回首,向后发箭。
    法兰吉丝的箭,飞进了鲁西达尼亚军前锋张开的大嘴。
    “啊!”一声异样的惨叫,士兵的身子自马鞍上摔了下来,隐没在同伴骑兵扬起的
沙尘中。
    “好身手!”
    为她赞赏的奇夫,自己也拿起以白杨木打造的弓箭,把箭搭在弦上,对立于前头的
鲁西达尼亚士兵放射出去。
    细条状的银色光芒,划过虚空,落在鲁西达尼亚士兵的胸部。士兵虽然穿着胸甲,
箭却穿过中央接缝,刺进士兵的肉体,士兵无声地在马鞍上后仰,随着马匹狂奔数十加
斯(数十公尺)之后,才力尽落马。
    眼见如此绝妙的射箭术,鲁西达尼亚军禁不住面有惧色,只得勒住马,放慢追赶速
度,而后则从鲁西达尼亚这方放箭,射向亚尔斯兰一行人。
    数十枝箭飞了过来,一枝也没有命中。鲁西达尼亚的弓材质较弱,射程较短,原本
就无法和帕尔斯相比;加上逆风之故,更加减弱去势。
    在鲁西达尼亚军无效的反击下,亚尔斯兰等人与追兵的距离已经拉远,相差一阿马
距(约二百五十公尺)之多,亚尔斯兰与耶拉姆虽不能独当一面,但他们毕竟是骑马民
族帕尔斯人,能以鲁西达尼亚人所不能及的速度疾驰。
    神气甫定的鲁西达尼亚军,整顿好队伍后,继续追击至悬崖边。
    突然,一阵令鲁西达尼亚军无法意会的帕尔斯风的角笛声传来,在周围山岭回荡。
崖上,夕阳余晖笼罩下隐约可见黑衣骑士立于马上的英姿。顷刻间,伴着山谷的强风,
弓箭如大雨般射出。
    在无法向左右闪躲的山路,鲁西达尼亚军人马一阵悲鸣后,相继倒下,而这些都只
在瞬眼的功夫。事出突然,鲁西达尼亚军眼见苗头不对,于是打消追击的念头,调转马
头做鸟兽散。他们若知道所放过的是帕尔斯的王太子,想必事后会很后悔吧!
    前来的是达龙自卡歇城引调而来的援军。善于用兵布阵的达龙,将弓箭手配置在山
道左右的崖上,采制敌机先的攻击,一举击溃追击到来的鲁西达尼亚军。
    为再度相逢而欢喜的他们,在不久之后即看到卡歇城。城门前,站着一位身格壮
硕、身着绢服的男子,他即是帕尔斯诸候之一卡歇城城主--荷迪尔。
    贵族中,凡持有自己领土及私有军队者,皆称为“诸侯”。在帕尔斯全境,此种诸
侯仅有数百人。其他贵族,有的从王畿处支领高薪,位居宫廷文武要职,直接听命于国
王。其中当然不乏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者。
    那尔撒斯已逝世的父亲特欧斯,即是诸侯之一,领有戴拉姆之地。那尔撒斯虽是大
贵族家少爷的身份,不过,他母亲并非特欧斯的正妃,而仅是出身低微的庶民,列属特
欧斯第二、叁十名的爱妾罢了。她生下一名男婴,即那尔撒斯后,即被特欧斯正妃驱逐
出宫。但是因为有供给他们足够的生活费,于是那尔撒斯母子迁往叶克巴达那住了下
来。
    那尔撒斯在民间长大,与寻常百姓的幼童们一起成长。十岁那年,由父亲派来的特
使带回故土。因特欧斯除那尔撒斯外,虽另有十名子女,可是都是女孩。当初心狠手辣
的正妃,因吃了羊肉料理中毒暴毙,特欧斯乃决定迎回唯一的儿子,立为继承人……
    巧的是,领有卡歇城及附近一带领土的荷迪尔,据说亦无子嗣。
    “再怎么样的大贵族,仍是无法随心所欲的。”奇夫语中带刺地说。
    荷迪尔将亚尔斯兰迎入城内。
    “属下知道亚特罗帕提尼会战失利之事,非常关心国王陛下及王子殿下的安危。然
而,以我个人微薄之力,无法与鲁西达尼亚大军挑起复仇战,只有内心愧疚痛楚。正着
急自己的无能为力时,幸好今日达龙兄光临本城,赐予我为殿下效忠的机会。”
    眼见面前这位心情激动、口中念念有词的荷迪尔,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奇夫以怀
疑的眼光,向站于一边的女神官轻声说道:
    “法兰吉丝,你认为这个人如何?”
    “油腔滑调。舌头都涂满油似地,只是看来不是上等的好油。”
    貌美女神官的批评相当中肯。因为她本身并不像荷迪尔,她未有一兵一卒,就单枪
匹马奋不顾身参与亚尔斯兰逃亡之战。荷迪尔冠冕堂皇的说记号,仅是自我推诿罢了。
而露出会心微笑的奇夫不断点头,深表赞同。
    “的确是。油嘴滑舌的男人,反而把不实真相抖露出来。”
    “就跟某个人一样。”
    遭法兰吉丝指桑骂槐的奇夫,丝毫不动火气说道:
    “嗯,不过,好人也好,坏人也罢,葡萄酒的美味是不会变的。”
    晚宴摆设极其豪华丰富。各种肉类美酒,不断地送上桌来,可惜酒水对亚尔斯兰而
言毫无用武之地。他以果糖水、红茶等润喉,当然也品尝了不少佳肴。
    亚尔斯兰执起银匙,正打算将由巴旦杏、蜜糖加石榴制成的冰果露送往口中时,突
然荷迪尔开口道:
    “殿下,属下有一女,年方十叁,在这个父亲的眼光来看,长得是活泼可爱、聪明
伶俐。如果能够永远伴随在殿下身旁,将是她叁生修来的福气……”
    听了此话,亚尔斯兰差点儿把冰果露吐了出来,而坐在一旁他的部下们,有的以奇
异的眼光,有的以关怀的眼神,注视着被噎住而说不出话来的王子。
    (叁)
    晚宴过后,亚尔斯兰、法兰吉丝及其它四个人,各自被安排回房休息。共挤一室的
达龙、那尔撒斯、奇夫、耶拉姆,于是就晚宴的点点滴滴聊起天来。
    “荷迪尔的目的,是想藉亲生女儿立为王妃之后,以外戚身份扩张自己的权势。”
    那尔撒斯带点讽刺微笑地说。在帕尔斯历史上不乏此例。
    “嗯,既然了解他的野心,放任不管,总是不妥。”
    达龙心有怨言。他对荷迪尔将他与王子拆开分房睡不能释怀。原本,达龙铺好了毛
毯,打算睡在王子卧房门外,却被荷迪尔拦阻下来。
    荷迪尔有能力动员叁千骑兵及叁万五千名步兵,若是拥护亚尔斯兰,其他诸侯亦会
群起效尤。基于此,亚尔斯兰一行人才决定走访荷迪尔的领地,所以也要尽可能避免与
他为敌。
    一手撑住下巴,若有所思的那尔撒斯说道:
    “……不过,对方若转而与我们为敌时,我们亦别无选择……”
    话才说了一半,房门响起轻叩声。一手握着剑的奇夫叫道:“谁?”来者是亚尔斯
兰王子。
    亚尔斯兰自晚宴后,一起与在此的部将隔离,若无机会与他们商量。
    “荷迪尔向我开出了二个条件。”
    其一是将来立他的女儿为王妃,其二是镇压解放奴隶等欲打破帕尔斯传统的激进改
革。
    “这不是言之过早了吗?我们要先集结军队,与鲁西达尼亚军一战,收复了王都,
救出父王及母后之后,才业决定此事才对。”
    “那么,殿下您如何回答?”
    “我说我无法立即回答,只告之明天再回复,妥当吗?”
    “这样说算可以了。”
    “真不晓得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尚未见过他女儿呢!”
    眼见王子心中确实不快,那尔撒斯喃喃道:
    “我也无法完全了解荷迪尔心里盘算些什么。不,也许他自己本身也搞不清楚。是
要控制住王子、解放帕尔斯,或是……
    或者,以亚尔斯兰的首级作为信物,向鲁西达尼亚军投诚,以求恩赏。无论如何,
卡歇城主对于自己送上门来的王子,想必打算作最大限度的利用,以求取自身利益。基
于此,在他心中自然希望事先拔掉达龙或那尔撒斯等眼中钉。
    “或许,荷迪尔今天晚上就会下手。殿下,虽然知道您很疲惫,为了大局,请随时
准备逃离。其他后事,交由我们来处理。”
    说完此话,那尔撒斯请亚尔斯兰回房。他则在耶拉姆耳边轻声交代。耶拉姆点了点
头,随即打开窗子,在守卫不注意下潜逃而出。
    约莫过了一小时,耶拉姆再次潜回,并将手中之物交给那尔撒斯。那尔撒斯拿近鼻
处闻了几回,低声暗笑,随后再将此物倒入瓶中,锁住瓶盖。此乃黑运茎煎熬成汁,加
入香油、罂栗叶混合提炼而成,会发出具有催眠作用的无色无臭烟状气体。耶拉姆发现
此物就放在天花板上。
    “荷迪尔就会用这般小技俩。看来我们也不用跟他客气了。”
    “是嘛,不用客气了。好吧!我想好好养精蓄锐。”
    看见准备在事情尚未发生前休息片刻的奇夫用毛毯裹住身子后,达龙转身对友人说
道:
    “那尔撒斯,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单凭想象,就令人心寒。亚尔斯兰殿下不是
先王欧斯洛耶斯五世的遗子吧?”
    战场上英姿风发,从无惧色的勇者,内心却难隐不安之情。此时提起这敏感话题,
可想而知,此问题必在他中困扰良久,百思不解。
    那尔撒斯抱着胳膊。
    “以前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欧斯洛耶斯五世去世那年,是叁零四年五月。亚
尔斯兰殿下,乃于叁零六年九月出生,前后相差二年零四个月,照理说,殿下不可能为
欧斯洛耶斯国王的遗子。”
    “是呀……”
    好似从心头放下一块大石似地,达龙点头赞同。反倒那尔撒斯自己心有不安模样。
他从旅行用原木棉纸袋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张,摊放在毛毯上。此为自第一代凯·霍
斯洛至第十八代的安德拉寇拉斯叁切,整个帕尔斯王国的皇室家系图。
    “看看这张家系图,达龙。在帕尔斯王家历史中,以安德拉寇拉斯为名的国王有叁
人,叁人当中,皆有一共通点,你看出来了吗?”
    达龙皱着眉头,视线自那尔撒斯的脸移向家系图。此时,背对他们全身裹着毛毯的
奇夫,也开始对此事感到兴趣,聚精会神凝听着。那尔撒斯知道,但也没有揭穿。不多
时,达龙发现一疑点说道:
    “是安德拉寇拉斯与欧斯洛耶斯的关系吗?”
    “嗯,就是这个,安德拉寇拉斯一世是继欧斯洛耶斯叁世之后即位。安德拉寇拉斯
二世继欧斯洛耶斯四世之后即位,而……”
    现今,行踪不明的安德拉寇拉斯叁世,是在欧斯洛耶斯五世死后登基。以安德拉寇
拉斯为名的国王有叁人,叁人都是继欧斯洛耶斯为名的国王之后即位的。最初立的先
例,并无任何疑问;第二次的例子,也许是巧合,而第叁次是否还可说是偶然呢?
    然而,在那尔撒斯推算下,事情并非出于突然。前前任大王哥达尔塞斯二世,并立
欧斯洛耶斯、安德拉寇拉斯二位王子时,事实上朝臣或贵族即有不少人皱眉摇头,推测
必定引来兄弟互斗、王位之争。
    哥达尔塞斯是位英明的君主,人民尊称为在王,若勉强举其缺点,过于迷信为其最
大短处。不仅是正统神官,来路不明的预言者或魔道士他也相信,使得进行重臣为此忧
虑不已。
    “达龙,你相信预言吗?”
    达龙经那尔撒斯冷不防一问,略显震惊。
    “这个嘛,我不相信。或者说,不想去相信。若说我的想法作法被太古的预言者之
流看透的话,心中会很不愉快。”
    达龙微微苦笑回答。
    “我是全凭自己意愿行事及过活,不论成功失败,责任都由我自己负担。”
    “真不愧为勇者。只是,世上不同于你的人很多。甚且连哥达尔塞斯大王都为预言
所困扰。”
    “那尔撒斯,你想说什么?”
    “抱歉,达龙,请再等待一些时日。我思绪尚未整理好,所得的证据也不多。不
过,也不会再等太久了。”
    达龙无言地点点头。
    那尔撒斯独自陷入沉思。
    预言若能实现,只有二种可能。众发现遵守自然的规律法则,此其一。但这成为知
识而普遍之后,若称之为预言,未免太胡扯了。例如:“冬去春来”、“明天中午涨
潮”之类。其二,深信预言的人,为实现预言而付诸行动。那尔撒斯的指的,正是第二
种。
    就在此时,不论日夜,整个国家如沦陷魔域般,百鬼横行。那尔撒斯并不认为,安
德拉寇拉斯为理想君主。不过,他尚不失为支撑帕尔斯王国的有力支柱。
    此支柱似将隐没。年仅十四岁的太子亚尔斯兰,能否成为新的帕尔斯王国的支柱?
    (四)
    入夜,好似天使在夜空中撒下宝石般星光满天。
    星光之下,地面之上,幢幢黑影迅速移动着,约百人身着重装甲胄,正向铺满石子
的中庭齐聚过来。列于队伍最前头,有一穿着与众不同,饰金带钢盔甲胄的男子,正是
城主荷迪尔。言行举止、外表服装,都修饰得太过头的大汉。
    荷迪尔深信达龙一伙,必在药物作用下沉睡着。不久,荷迪尔带领一团士兵,来到
亚尔斯兰寝室门前,敲着木门,唤叫王子。
    “什么事?荷迪尔。”
    应声开门的王子并非着睡袍,荷迪尔心觉意外,但立即加以掩饰。
    “我想为殿下除去达龙、那尔撒斯这帮人,他们在殿下左右,将会危及殿下,恳请
殿下成全。”
    “他们跟随在我身旁,尽忠于我,为何要除去他们?”
    “这帮人都是奸佞之徒,日后将会危害殿下及我国,已是很明白的。”
    “一派胡言!”
    遭王子指责的荷迪尔,说话声比先前更为大些。
    “我完全是为殿下着想。您可曾想到,那尔撒斯足知多谋,但为何又让安德拉寇拉
斯王不悦?全然是他提出废止奴隶制度,没收神殿资产,使贵族与庶民适用同法,危及
帕尔斯命脉的激进主张所致。即使赶走了鲁西达尼亚军,但国家由那尔撒斯那种人掌
政,终究会走上灭亡之路。也许他不知轻重,有什么非份之想吧?”
    说话像长串的连珠炮,几乎要让王子窒息。
    “那尔撒斯并无任何要求。只是我基于个人意思,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官位而已。”
    亚尔斯兰不悦的情绪迅速扩大。为何荷迪尔要如此贬低他人?而且只是基于“将来
也许会发生”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
    “荷迪尔,如果你想一展抱负,等我登基之后,必拔擢你为相。因此,你能否和达
龙、那尔撒斯合作,共同辅佐我?”
    “很可惜,没有办法。”
    荷迪尔叫道。接着,又是长串的连珠炮轰。
    “达龙与那尔撒斯本是旧识,政治理念可能一致。而法兰吉丝、奇夫二人,心中有
何盘算,实难捉摸,不可采信重用。最终,这群在安德拉寇拉斯国王翼下,扶不起的
‘栋梁’,只好转而利用王子。无论如何,恳请王子远离他们,将保护殿下的重责大任
交给我……”
    亚尔斯兰举手示意,这才中断了荷迪尔的长篇大论。
    “如果,一切如你所言,那么我就得放弃那尔撒斯和达龙罗?”
    “的确是要如此。”
    “我完全不明白你现在想些什么?”
    亚尔斯兰几乎要大叫出来。
    “现在要我放弃达龙和那尔撒斯而选择你,你能断定将来我就不会舍弃你吗?”
    听了此话,荷迪尔非常惊讶,瞠目无言以对。
    “你无的放夭,说了一堆那尔撒斯的坏话。那尔撒斯曾让我借宿一晚,从未算计过
我。”
    荷迪尔感受到亚尔斯兰极度的忿怒与轻蔑,他的表情也险恶起来。
    “承蒙关照,谢谢今晚盛情款待。不过,自此我不再视你为同路人。”
    留下此话,亚尔斯兰背向多话的城主,快步地走在石板走廊,喊着部属的名字。
    “达龙!那尔撒斯!奇夫!法兰吉丝!耶拉姆!快起来,我们立即离开这里!”
    冲开房门出现在庭廊的五人,全如王子一样,衣装端整,随时待命的模样。达龙身
上的黑色甲胄,在火炬映照下闪闪发亮。
    “臣等在此待命,只候殿下指示,我们立即备马。此处非久留之地。”
    “加上又无美女。”
    奇夫快活地说道。
    六人步出庭廊,配好马鞍,一到铺满石子路的中庭时,拖着豪华而笨重的甲胄,踉
踉跄跄、狼狈不堪的荷迪尔,快步趋近。
    “请留步,殿下,请留步。这帮人装成一副忠义之士的样子,正打算将殿下引往歧
途,是罪不可赦的恶徒。”
    黑衣骑士面向来者,眼光炯炯有神。
    “恐怕是说你自己吧?荷迪尔。没能成功地以亚尔斯兰殿下为傀儡,可也别嫁祸他
人!”
    荷迪尔恼羞成怒,手脚颤动,神情为之一变,足证达龙的指谪无误。荷迪尔抑制住
自己的情绪,勉强露出僵硬的微笑道:
    “会招致你们多余的怀疑,是我个人德行不足,我也就不勉强。殿下,至少留下你
座骑的马蹄铁当作给我部下的赏赐,如何?”
    说罢,城主做了一个手势。二名士兵快步走向亚尔斯兰座骑前。
    流血,就发生在下一瞬间。
    一名士兵,被奇夫的剑削破喉咙;另一个士兵,被法兰吉丝的剑切下一只耳朵。
    惨叫声划破寂静的黑夜。一人滚落地面,另一人掩住血涔涔的半边脸,踉跄倒地,
暗藏在腰间的二把短剑,掉落在马脚边。法兰吉丝瞪视着城主,眼神咄咄逼人。
    “身怀利刃,趋近王子殿下,所为何来?难道这也是你的待客之道?”
    此时,荷迪尔对于企图捉拿王子的阴谋,已无意掩饰。顿时,数十把剑在王子身旁
飞来晃去,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为了你好,还是乖乖让我们离开,荷迪尔。”
    达龙的长剑在星光下闪闪发光,吓得荷迪尔属下心惊胆跳。
    “战士中的战士”之威名,他们早已目睹耳闻。叁年前,将号称大陆公路一带最豪
勇的战士--特兰的王弟,自马上一刀砍下来的正是达龙。
    “弓箭手--”
    对于荷迪尔的叫喊,只回应过来一阵狼狈的声音。弓箭队的弓,早已遭到破坏,无
法派上用场。
    “干得好,耶拉姆。”
    受主人褒奖,小侍童欣喜地笑了。原来,耶拉姆受那尔撒斯之托,潜入荷迪尔弓箭
队本营,将弓弦全部截断。
    荷迪尔只有面冒热气。憎恨地瞧着那尔撒斯,大声嚷叫:
    “你,你这狡猾的狐狸!”
    “那里,还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那尔撒斯此话,自不是谦逊之词,而是对其讽刺。
    “我说啊,卡歇的大城主,我方虽人数单薄,不过既备弓箭又有射手。贤明如你,
我想会造成打开城门送我们出去吧?”
    荷迪尔两眼血丝地瞪视着奇夫及法兰吉丝。两人搭好弓箭坐于马上,正对着荷迪尔
的胸膛。
    荷迪尔即使逃过这一劫,达龙或那尔撒斯的快剑尚随侍在后。
    荷迪尔虽不甘心,也只有命令侍卫打开城门,但此时中庭的火炬突然熄灭。
    “拿下太子!”
    瞬间,杀声四起,士兵们团团围住亚尔斯兰一行人。显然,荷迪尔的部下想帮助城
主达成他的野心。事情演变出乎亚尔斯兰等人的意料,同时,也是荷迪尔始料未及的。
但是,在阴暗及混乱中,反倒对亚尔斯兰一伙人有利。
    达龙的长剑在半空中飞舞,沾满血腥。层层围住荷迪尔的兵士,就像黏土做成的泥
人一般,一一倒下。
    怒号、悲鸣、刀剑交击声中,眼见士兵节节败退,有感于神剑快利,荷迪尔开始逃
跑。为找寻安全处所,连滚带爬冲向层层阶梯的城楼上。当他回首往下望时,恰巧撞见
最不想见的人--达龙的快剑,逼在眼前。荷迪尔汗如雨下,急忙转身拔剑反击黑衣骑
士。
    死到临头仍不愿求饶,倒是个重名誉的诸侯。然而毕竟勇气和武艺并非同义。
    荷迪尔奋力一击,达龙连姿势也未改变,就将其挡了回去。
    “到审判天使面前,俯首认罪吧!”
    一阵破风声,达龙的长剑挥来,削掉荷迪尔的头颅。没能当成“亚尔斯兰首相”的
城主,无声地坠落在城壁之下。
    (五)
    “你们的城主已经死了。你们还想为死者奋战吗?”
    那尔撒斯高声呼叫,眼见城主的首级被达龙的剑高高挑起,士兵们纷纷丢下武器,
束手就擒。失去主君、元气尽失的士兵们,此时,或许想快点送出瘟神。他们听从了那
尔撒斯的话,乖乖地将城门打开。
    是否就此取下卡歇城,做为复国的根据地呢?那尔撒斯并不是没有考虑过,眼见亚
尔斯兰眉头微蹙,马头转向城内一隅。
    “您想做什么呢?殿下。”
    “既来此地,我想解放荷迪尔的奴隶。去问问奴隶的小屋在哪里?”
    王子策马前进,其他五人亦跟随在后。只是,并非无条件地赞同王子的神情。
    来到奴隶小屋前,王子下了马,用剑砍断挂在门口的铁锁。铁门打开,惊醒了擦肩
挤在一室而眠的奴隶们。
    “去吧!你们已经自由了!”
    奴隶们以怀疑的眼光,定睛望着年少的王子。一时间,没有人有任何的行动。
    过了一会儿,一名身材与达龙相仿的黑奴,粗声粗声地问道:
    “我们的主人荷迪尔,可知这件事?”
    “荷迪尔已死。所以,现在你们自由了。”
    “主人死了?”
    惊慌、叱喝声四起。对亚尔斯兰而言,奴隶们的反应大出意料之外。
    “是你这家伙杀死他的吧!”
    “不可饶恕的恶徒,我们要为主人报仇,别让他们逃了!”
    奴隶们手持铁锹锄具,蜂挟群起。
    达龙立即策马向前救起王子,同时奇夫牵住王子坐骑前来,让亚尔斯兰登上自己的
马匹。这些动作稍一迟疑,亚尔斯兰定将在奴隶手中,被活活打死。
    六骑集结冲出城门。列于马队最后的耶拉姆回头看时,叫骂鼓噪不断的大批奴隶,
正从城门蜂拥而出。但他们仅是徒步追赶,自不必担心会被追上。
    原本一番好意,被彻底否定,亚尔斯兰自此一路沉默不语。眼见王子闷闷不乐,那
尔撒斯开口道:
    “荷迪尔在奴隶心中,想必是个和善的主人。就奴隶们的眼光来看,将殿下和我们
视为他们的仞人是当然的。”
    亚尔斯兰回头看看那尔撒斯,如晴朗夜空般的瞳眸闪烁着。
    “为何不事先告诉我事情可能会演变到如此地步?”
    “事先告诉你,未必会接受吧!世上有许多事情是必须亲自体验才能得知的。”
    “你也经验过类似的事吗?那尔撒斯。”
    亚尔斯兰的问题,正中要点。那尔撒斯面带苦涩,喃喃说道:
    “我在五年前,继承父亲的领地。当时解放奴隶的事,您也知道吧?殿下。”
    此事亚尔斯兰从达龙口中辗转得知,不过只是片断。
    五年前,使用绝妙的策略,斥退辛德拉、邱尔克、特兰叁国联军,那尔撒斯返回自
己的领地发现,原本全部释放的奴隶,约八成左右的人,又再度返回自己岗位工作。
    事实上,已拥有平民身份的奴隶,并无具备平民生活的技能或目的。那尔撒斯解放
他们时,皆发给一年的生活费,然而,他们并无计划性使用金钱的习惯。短时间内,用
尽了所有花费,结果,只好重回那尔撒斯身边。
    “前任主人待人和善,不像现今的主人,会赶我们出去。”
    奴隶们对年少主人的批评,给那尔撒斯极大冲击。和五年后的今天,亚尔斯兰的情
况相同……
    “再也没有比在宽大为怀的主人之下做事,更为轻松的日子了。因为,不用自己去
伤透脑筋,只要听从命令,便可不愁吃、不愁住。五年前,我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耶拉姆对敬爱的主人投以关注的眼光。亚尔斯兰接着问起:
    “话虽如此,你也是基于正义信念才这么做,不是吗?”
    那尔撒斯轻叹道。
    “殿下,正义也许并不像太阳而像星星。天上星星无数,彼此之间互争光辉。达龙
的伯父有句话经常挂在口边,他常说:‘你们总认为只有自己才是对的。’”
    听了此话的达龙脸上表情复杂。
    “那么,那尔撒斯,人们真的不需要自由吗?”
    “殿下,人类本应生而自由。奴隶之所以舍弃自由,甘愿扣上枷倘,实因腐败的社
会制度所致。”
    话才出口,那尔撒斯连忙摇头。
    “啊,殿下,不要被我所说的话左右才好。殿下正往大道迈进,务请坚定地走下
去。”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达龙,开口说道:
    “殿下,接下来,该往哪一方向走?”
    往南走,通过广大的干燥地区,将到达奇兰港。若马首往东,则到达遥远的东方国
境。或可与辛德拉、邱尔克军,形成对峙状态的奇斯瓦特及巴夫曼的部队会合。向西的
话,有戍守西方国境,以步兵为中心的部队……
    往何处走?
    亚尔斯兰勒住马,其他五人亦停住马。帕尔斯国王安德拉寇拉斯叁世之子,应为第
十九代国王的十四岁少年,转头回望一行人。
    瞬间,心中一阵奇想。这五人,会跟随他到何时呢?在被他们厌弃之前,自己能成
为一位了不起的君主吗?
    “往东走。”
    王子说了。他们必须夺回王都,找寻行踪不明的父王,救出尚落在鲁西达尼亚军的
母后才行。是故,需要大量的兵力,现今帕尔斯最大兵力,乃在东方国境。
    瞬间,黑夜将逝,黎明接踵到来。
    (六)
    一只飞鹰,划过蓝天,不停地飞向太阳升起的方向。
    此地是帕尔斯东方国境。昔日,曾是巴达夫夏公国领土,岩山、沙漠、半沙漠遍
布。幸赖零星散布的绿洲及丰富的矿产资源,才得以立国于这片不毛之地上。
    再往东走,经过卡威利大河,即达辛德拉王国疆域。眼前,重山峻岭一隅,可看见
帕尔斯军据点所在,以赤砂岩堆砌而成的培沙华尔城堡。
    飞鹰找到地面上的主人,在空中作个大盘旋,随即俯冲而下。
    培沙华尔城堡最高台垒上,伫立一名男子。身穿甲胄,高举起左腕,飞鹰停驻在主
人腕上,轻声一鸣,状似娇喙。
    “乖、乖、告死天使,旅途劳累了。”
    男子名为奇斯瓦特,为安德拉寇拉斯叁世手下,身负盛名的十二名万骑长之一,年
仅二十九岁,是除了达龙之外,最年轻的万骑长。身材匀整修长,不逊于达龙。轮廓分
明的五官之下,留着端整的络腮胡,两眼炯炯有神。
    人称“双刀将军”,乃因精通双剑齐使的变幻剑技之故。在担任千骑长之时,戍守
西文国境,与密斯鲁军对敌,用兵及剑术早已远近驰名。因而,帕尔斯及密斯鲁边境一
带,人们口诵着一段佳话。
    “只要有双丸将军奇斯瓦特在,殿翅亦难飞越迪吉雷河。”
    二年前,帕尔斯与密斯鲁两国间,成立休战协定,密斯鲁国同意转让五座城堡给帕
尔斯王国,之后,奇斯瓦特转驻东方国境。
    奇斯瓦特拆开绑在鹰爪上的羊皮纸,略为过目后,眼见传令兵爬上城垒来传话。奇
斯瓦特同僚好友,同是万骑长的巴夫曼唤他前去。
    巴夫曼以老练着名。年六十二岁,为万骑长中最年长者。同时他亦是亚特罗帕提尼
会战中,战败身亡的大将军巴夫利斯四十五年来的深交战友。身材微胖,但毫无老态,
眼神亦像年轻人般锐利有神,发鬓虽已灰白,除去这一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十
岁。
    奇斯瓦特去到他的房间。
    “老将军,打扰了。”
    “你引以为傲的飞鹰,从王都叶克巴达那带回了什么消息?”
    “您的耳朵真利呀!”
    奇斯瓦特浅笑着,听从老人的邀坐,盘腿坐在地毯上。黑人奴隶的女儿,端来麦酒
壶及银杯后退下。
    “喂,王都有什么好消息吗?”
    “谈不上什么好消息。看来这只鹰是取错名字了。”
    奇斯瓦特苦笑。告死天使--亚兹来尔,于帕尔斯神话中,是美丽天使,受神之旨
意,通告人们死期的天使。确实,怎么说都是不祥之名。
    王都叶克巴达那,潜藏着奇斯瓦特信赖的部下,每月叁次,利用飞鹰往返,带回王
都各类情报。不论军事上或奇斯瓦特私人方面,皆极其宝贵。
    “是吗?国王陛下、太子殿下至今仍下落不明吗?”
    “可以确知的,只有泰巴美奈王妃还活着,办禁于鲁西达尼亚军中;除此之外,其
他可就……”
    奇斯瓦特急躁似地摇了一下头。
    羊皮纸上记载,王都叶克巴达那一带,配置的鲁西达尼亚军约叁十万。要豢养这批
大军,所费不赀,因此,叶克巴达那市民每天生活在抢劫掠夺阴影中。
    “无论如何,粮食若不足,鲁西达尼亚军必得分散部份兵力……”
    “就算我们,手边也没有多少军队。”
    “是呀,从最基层动员的话,还不到十万吧!”
    现今,他们可以动员的兵力,大致是骑兵二万,步兵六万。而其先决条件,是整个
东方国境地带可以无人戍守。
    “关于辛德拉边境,大可安心吧!国王病危。为争夺王位继承权,拉杰特拉、卡迪
威两王子间,看来是避免不了一场流血纷争了。想必无跨越边境侵略我国之余暇。”
    不过,邱尔克、特兰两国,并无特别内部纷争。若边境空虚,二军入侵,则即使收
回王都,大半国土恐已拱手让与敌国。
    结果,仍是欲动而不能动,只有伺机而为。
    得到一个无趣结论,奇斯瓦特步出营房。留下巴夫曼,手抚着脸,神态疲惫模样。
    巴夫曼有一未曾向年轻同僚透露的秘密。或者说,是除他本人外,无人知晓的秘
密。
    这个秘密是在亚特罗帕提尼会战前,大将军巴夫利斯寄来了一封信,如今尚置放于
巴夫曼桌内。展阅此信时,巴夫曼本人亦感觉到自己脸色大变。纵横战场四十五年,从
不知畏惧胆怯的老将,不愿再次打开此信。
    “唉!巴夫利斯大人,你可真是交给了我这无能之人太过沉重的遗物了。”老人自
言自语,神色凝重。
    “我除了指挥军队外,别无长处。没有能力承担事关一国命运的秘密。巴夫利斯大
众,如果你侄儿还在,至少还能由他分担些责任……”
    老巴夫曼,既非魔术师,亦非千里眼,并不知巴夫利斯的侄儿达龙,正护送太子往
培沙华尔城赶来。
    “不过,自英雄王凯·霍斯洛以来,传承至今的帕尔斯王家,稍一不慎可能就此断
绝了。早知会目睹这般惨状,不如死在哥达尔塞斯盛世时代的好。”
    另一方面,站在城垒上的奇斯瓦特,把玩着飞鹰,对它说道:
    “巴夫曼对我似乎有所隐瞒。在他老人家眼睛看来,我像是尚不足信任的年轻小伙
子,我想我还不至于那么不可信赖吧……”
    飞鹰无声,好似能够停驻在主人手腕这种安全地带就心满意足似地,翘首望着蓝
天。


--
         桃花犹在,静思遥梦,应是如斯香
         故人何日, 踞雕长笑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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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micheal 于 Oct 23 20:58:23 修改本文.[FROM: hitsat.hit.edu.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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